0201章 他不信任我
士子看不起兵士，在大宋时期是极其常见的事情，尤其是到了北宋后期，宋代武将的地位，已经低到只能忍气吞声，任由文官拿捏的地步。
今天冯宇之所以敢这么呵斥这几名禁军，也正是因为文强武弱的大背景使然。
可惜今天该不着冯宇张扬。
这名禁军统领来前可是领了严令的，心里也很清楚，眼前这个冯宇，是在省试的科考中作弊，这种事情，即便是最后查实是误会，以后士子的身份也不可能再留存。
所以对付冯宇，这名禁军统领怎么可能客气。
一声令下之后，几名禁军憋在心里的那种委屈，和对士族的愤愤，借着这个劲儿，全都释放出来。
一顿胖揍，差点把冯宇揍到看不出是他来。
一旁的几个同窗，也没有逃脱被抓走的结局，这次出来之前，马统领就从王黼那里得了吩咐。
除了直接相关的冯宇和许抟，必须要抓回来之外，还有给冯宇互相作保的十名考生，也都在抓捕的名单上。
当然，这些作保的考生，只要不跟冯宇这般作死，也不会遭受那种皮肉之苦。
根冯宇在一起喝酒的太学同窗中，就有两个给冯宇具保的考生，所以也就顺带抓了起来。
相对冯宇，这名统领对另外两位还算客气，只是让人带着，直接抓走。
当然，这两位也是见到了冯宇的模样，根本不敢有半点反驳的念头，即使想通过家里的关系疏通一下，也要等到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后再说，虽然就这么被带走有点丢分，但至少不会像冯宇那样被人一顿痛揍。
相对于冯宇的惨状，许抟就好了很多。
许抟从考场出来之后，就知道会有人找他质询考场作弊的事情，早就做好一切定计的许抟，面对禁军军士的到来，不慌不乱，淡定之极。
因为事情涉及到替考嫌疑，所以马统领亲自带队来抓捕许抟。
见到许抟如此姿态，马统领越发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身为禁军统领，尤其是经常参与一些汴梁城内的抓捕任务，在见到那些嫌疑人的时候，哪个不是变得惊慌失措，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即使有那种硬骨头，也会直接反扑抗拒，根本不会有许抟这种淡然坦荡应对的主儿。
许抟一笑，“这位将军，莫不是我替考的事儿真得被人发现了吧？”
听许抟这么一问，马统领也笑出来，“看来许公子已经猜到了！”
马统领称呼许抟为公子，显然已经把许抟和冯宇区别对待，尤其是许抟表现出来的做派，更让马统领值得跟许抟客气一点。
马统领接到的命令是将许抟带回贡院，既然许抟已经准备好，马统领自然不会再去故意为难，跟几名禁军军士一起，带着许抟返回贡院。
等所有涉及到的考生，都被抓回到贡院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午夜。
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王黼和蔡翛也没心思休息，当夜提审冯宇和许抟。至于其他那些给冯宇具保的考生，因为涉及不到直接替考的罪名，便直接请调开封府衙门的差人，带回看押起来。
贡院后堂中，灯火通明。
看到许抟进门，站在堂前的冯宇，想疯了似的，大声呵斥，“许抟，你敢害我啊！”
许抟瞅了眼冯宇，没有应声，目光转向堂上的王黼和蔡翛。
有两位主考大人在场，许抟也知道，这时候不是自己随便说话的机会。
冯宇是真的十分恼怒，甚至已经悲愤到了极限，在被拉到堂前上之后，冯宇就知道了自己被抓来的缘由。
第一时间，冯宇就猜到，是有人故意针对自己。
冯宇就曾想过在科考期间算计钱恒，只是钱恒运气太好，冯宇并没能得手。
但许抟能够牺牲自己一辈子的仕途官运，来针对自己，让冯宇愤怒不已的同时，也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一个敢豁出自己一生钱途，来对付自己，至少冯宇舍不得牺牲自己的钱途去对付钱恒。
是谁？是谁要故意针对自己？
看着许抟无比淡然的姿态，这会儿，冯宇也清醒了些，没有再继续嘶喊。
坐在堂上的王黼，看到两人的状态，大致也能猜到是个什么情况，只不过这种时候，王黼要得不是什么弄清真相，而是要尽快得出一个结论。
更何况，冯熙载之所以提前致仕，王黼也没少帮腔，所以对冯宇的结果，王黼也根本就不会在意。
王黼咳了声，“堂下的考生，可是许抟？”
许抟这才搭腔，微微躬身施礼，“学生见过王大人！”
王黼点点头，对礼貌有加的许抟感觉还算顺眼，说话也变得和蔼了几分，“既然主要涉事人都到了，那你就说说是怎么个情况吧？”
“大人，学生冤枉啊，学生真不知道这许抟为什么会写我的名字上去！”
王黼冷喝一声，“闭嘴，冯宇，若是再敢咆哮公堂，马上张嘴伺候！”
被王黼这么一喊喝，冯宇才不甘的退回去。
王黼又问许抟，“既然冯宇说到填写名字的事情，那就先从卷子题名开始说吧！”
许抟躬身，“王大人容禀，学生也是受了冯宇所托，他自知自己的文章水平欠佳，所以便许诺了学生，若学生能替他考取进士，他便可以借助他父亲的萌荫，谋取一个不错的官职，到时候可以帮学生从吏员的门径入仕！”
“你胡说，许抟，你这是血口喷人！”
冯宇再也无法忍受许抟在这里胡编乱造。
王黼下令，让堂下军士对冯宇掌嘴二十之后，冯宇的脸肿的更高，说话都变得困难。
王黼目光直视许抟，“许抟，刚才冯宇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有什么好说的？”
面对王黼的质疑，许抟面露出一丝苦笑，“冯宇不信任我，如果不是大人让人找到我，学生还不知道冯宇出尔反尔，若冯宇在他卷子上写下学生的名字，我想大人也不会察觉到吧！”
许抟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最后深深叹了口气，做出认命状。
0202章 当堂对证
“许公执，你这是污蔑，我何时要你替我考取进士功名，我又何时许你吏员入仕的便宜？”
已经被打到脸颊肥肿的冯宇，还是忍不住继续叱骂许抟。
实在是这事儿太匪夷所思，冯宇不得不争辩，一旦王黼认定，那冯宇便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王黼和蔡翛，都是久经宦海沉浮的主儿，冯宇是不是被人故意栽赃，这点不难看出来。
不过两人可没有替冯宇伸冤的心思，仁慈对他们来说，偶尔为之还好，这种事关自己仕途声名的时候，两人岂会因为怜悯冯宇这个本来就没什么前途的一个太学生，而耽搁更多时间。
“冯宇，许抟已经承认，你还有何话说？”
王黼这会儿，最想看到的，就是冯宇乖乖认罪，签字画押，自己好赶紧进宫给官家一个明确的交待，这样还能免除自己监考失察的罪过。
可冯宇又怎么可能知道王黼此时的心思，眼见自己的前途要彻底被毁掉，情急之下，忽然大声喊道，“两位大人，学生还有隐情禀告！”
王黼一皱眉，没有吱声，一旁的蔡翛咳了声，“还有什么隐情，但讲无妨，不过最好有真凭实据，若是诬告，定当重罚！”
冯宇苦闷之极，已经注定治罪了，多点又能如何，想到此，冯宇咬牙恨恨道，“这许抟之所以如此针对学生，完全是因为这许抟受了钱恒的指使，就是想要陷学生与无法自拔之地，彻底断了学生的仕途！”
冯宇这话，让许抟微微抬眼。
没想到冯宇情急之下的胡乱撕咬，居然扯出来的话，居然跟事实相差无几。
当然，许抟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心里却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提前有所准备，钱恒也通过各种途径给自己提供了不少反驳的佐证。
许抟脸色淡定，甚至露出几分冷嘲的神色。
堂上的王黼和蔡翛却脸色大变。
钱恒是谁，虽然只是一介太学舍生，但还有一个男爵的爵位，在还没有考取功名就被授予爵位的，从整个大宋开国至今，都是屈指可数的存在。更何况，钱恒可是极受官家关注的对象，若是冯宇这么撕咬钱恒，真要弄出什么事情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不过钱恒和冯家有仇隙，这事儿朝中诸人都很清楚。
所以两人也没有直接表示出任何不满，蔡翛瞅了眼冯宇，“你可敢保证你所说都是实情？”
冯宇这会儿也豁出去了，“当然敢保证！”
蔡翛点头，“那许抟写你名姓的事情，已经成为事实，你也不能否认吧？”
冯宇无奈点头，“事实已成，但学生不服！”
“不服也是事实，如果你不否认，那就签字画押吧，你签了，我好帮你质询此事的真伪！”
蔡翛这话很明确，若冯宇不答应签字画押，那此事就当冯宇捕风捉影的污蔑钱恒，在场诸位就当听了个笑话，权作不知道这事儿。
但冯宇若是签了押，那就意味着承认了许抟替考的事实，有这个签押，蔡翛和王黼就已经可以跟官家那边交差了。
在蔡翛的步步紧逼之下，冯宇还是咬着牙签了押。
看着冯宇签押，蔡翛继续问许抟。
“你有何可说？”
许抟轻轻摇头，“我不知道冯宇为何如此说，他与钱恒不和的事情，太学中都有所耳闻，但要说我受了钱恒指使，这事无从说起，钱恒又能给我什么好处？能让我牺牲自己一生前途？不过既然冯宇提到我是受钱恒指使，我倒是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一听许抟这话头，蔡翛就知道还有隐情。
许抟继续道：“其实冯宇在钱恒如太学的时候，就曾和身边几位同窗一起，商量对付钱恒的手段，只因为钱恒前些日遇刺受伤，他们才没来得及动手，所以就把心思都放在了科举考试上。”
“你继续说，冯宇又做了什么？”
这会儿王黼也插问了一句。
在王黼看来，冯宇敢在考试中针对钱恒，单单这一点，就是无可饶恕的。
许抟稍作思索状之后，才又道，“其实两位大人稍微询问下当时那些入院搜身的兵士，便能找到一个祖籍河北西路的太学舍生的记录，他身上搜出来不少作弊的材料，如果我没记错，这个考生名叫高远幸。”
王黼眉头一挑，吩咐道，“马统领，还要麻烦一趟，去把这位名叫高远幸的太学生请来！”
马统领应是，迅速离去。
作弊案问到这个地步，事情已经十分明显，这会儿，有一名官员悄悄从后堂，来在王黼身后，在王黼耳边低声轻言几句，便迅速撤回去。
王黼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但目光中却对冯宇多了几分寒意。
就是这个货，折腾出这么多麻烦，差点让本官毁了自己半生的清誉，真要落个监考监管不力的罪责，以后还怎么青史留名？
王黼忍不住哼了声，“如此，先把冯宇带下去看押，至于许抟，作为共犯，也先看押在贡院内，等官家的旨意下来之后，在做定断！”
既然已经基本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王黼犯不着继续在这里待着。
至于高远幸的结果，已经不是王黼关心的事情了。
其实就在刚才，那十名为冯宇具保的太学生，也在其他官员的询问之下，交代了些事情。尤其是为了摆脱自身的罪名，尽可能的把所有的事情都朝冯宇身上推。
其中有四名太学生，因为照顾同窗之谊，在冯宇的鼓动下，帮忙联系过作弊的考生。
有了这边的供词，王黼和蔡翛再审冯宇的意义就不大了。
急着去宫中禀报结果的王黼和蔡翛，退堂之后，直接赶去宫门候着。
皇宫后苑，赵佶早已从王平仲这得到了科考时的情况，赵佶对这次科举，无比重视。
不仅仅是关于钱恒的考试结果，更重要是这次科考的策论题目，是赵佶亲自命题的，赵佶很想看看现在考生对自己这道策论题如何作答。
或者说，赵佶也已经意识到现在的大宋，已经并不稳定，赵佶想借机寻找一些绝决眼前困境的出路。
当听到科举时出了舞弊的事件，让赵佶登时大怒，整晚都没有休息。
暗中早就得了王黼好处的王平仲，第一时间收到王黼已经赶到宫门等候召见的消息之后，急匆匆赶到赵佶寝宫门外，跟正在外面伺候着的王仍招呼了声。
房中赵佶正心焦科考的事情，听王平仲过来禀报，说王黼和蔡翛到了，当即下旨宣召两人觐见。
0203章 流放
对于省试作弊的参与者，赵佶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这种事情也没必要太劳神，尤其是听王黼和蔡翛将事情来龙去脉回禀清楚之后，赵佶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果然还是我太仁慈，传旨意，命冯熙载即刻离京，返回原籍颐养天年！”
这次赵佶也是真怒了，原本还念几分旧情，却没料到冯熙载的儿子居然还在科考中搞出这忤逆之举。
问清了事情的前后因果，赵佶拿起桌案上的奏书，上面正是不久前王平仲带回来的那份排榜名单。
赵佶早就看到了钱恒位列第一，对于这个排名，赵佶还是很欣慰的，王黼和蔡翛能够了解自己心思，这个很好。
尤其是赵佶看了刚才王黼和蔡翛带回来的钱恒的答卷之后，心中更是无比欣慰。
“果然是我看中的重才，这文章深得吾心！”
赵佶在那点头赞叹不已。
看到此景，王黼和蔡翛这才长出了口气。
蔡翛也不禁暗自佩服，亏得王黼刚才赶来的时候，提议要带上钱恒的答卷。如今看来，有钱恒这份让官家无比赞赏的答卷，让官家龙颜大悦，那两人监考遇到作弊案的罪责，就会减轻很多。
趁着官家正有兴致，王黼犹豫着朝前两步，跪倒叩首，“此次监考，臣等辜负官家厚爱，出了此等舞弊之事，臣请官家决断，先行处置这一干作弊考生，以儆效尤，也好让天下学子能知晓官家明察秋毫、杜绝徇私舞弊之决断圣威！”
赵佶心情正佳，听王黼这么说，赵佶一阵点头，“确实如此，既然你等做事不利，那此事如何处置，就交由你二人决定，将明，你且说说，这些作弊考生该如何处置？”
赵佶所说的这种惩罚，简直就算不上什么惩罚，有了赵佶这话，王黼哪敢耽搁，忙上前一步，回禀道：“回官家，赶来宫中的路上，我与蔡大人就商讨过如何处置这些作弊考生的问题，其实真正作弊的，只有冯宇和许抟二人，其他人，只是给冯宇具保，其中有一名考生，还涉及到想要诬陷钱恒，只不过没能得逞，就被马统领的手下给查出来驱逐出考场！”
赵佶眉头一挑，“有人还故意针对钱恒？那考生叫什么？”
蔡翛忙应道，“此考生名叫高远幸，如今也在贡院后院看押！”
赵佶哼了声，“这高远幸当和冯宇同罪！”
只是这么一句，就定了这高远幸的命运，王黼忙应答，“官家尽管放心，我等已经察看了可供处罚的几种方式，其中罪名较重的，可以流放到兖州路牢城或者直接发配到沙门岛。”
听到这两个地方，赵佶若有所思。
延州的牢城，其实就为延州驻扎的西军做些俗务，无论是待遇还是条件，都十分困苦，只用那种罪名比较重的，才会被发配到边军协助戍边防务。
而沙门岛的牢城，更是大宋条件最艰苦的发配地之一。
沙门岛，隶属登州管辖，但牢城却设在岛上，四面环水，绝对无逃脱的可能，而且一旦流放到沙门岛，就意味着极难再从岛上离开了。
想罢，赵佶点点头，“如此，那冯宇和那个高远幸，便流放沙门岛吧！”
有了赵佶的定调，也就意味着这件事定下来，冯宇和高远幸流放沙门岛已经没有异议，如此，也就意味着，许抟被发配延州的可能性极大。
想起许抟当时的姿态，王黼忽然意识到，若是将许抟发配到延州，或许还真能受到钱恒的照顾。
如果真能发配延州牢城，倒不妨卖钱恒一个面子，到时候多弄些二锅头的酒票，以后也就不用费尽心思四处求酒票了。
谁都不会想到，王黼还有好酒的嗜好。
想到这，王黼便顺着赵佶的话附和道，“官家既然如此定了，那个许抟就只能发配到延州牢城，到也可以做些戍边防务的事情！”
“这些你们自己商议即可！”
王黼又说道，“还有，那十个给冯宇具保的考生，其实并不知晓冯宇的这些小动作，恳请官家网开一面，只查他们个有眼无珠的不查之过，罚他们本次考试作废，六年后才许继续参加考试？”
有王黼定出这种处罚的规程，赵佶才懒得动心思，处置了针主犯，其他便任由王黼安排，便点点头，“将明就多费心心思，尽量把事情处理的稳妥些，不能引起天下士子的不满即可！”
赵佶所图的，无非就是一个安稳。
王黼深知赵佶所愿，就直接把这事情应下来。
王黼将随后送来的前三十名的考卷，交由王仍留存，以备官家依次审阅。
处置完所有事务，王黼和蔡翛这才从后苑的偏殿中退出来。
等出了皇宫后苑，王黼和蔡翛才长出了口气。
王黼和蔡翛各自又给王平仲塞了些银票，这才结伴离开。
等回到街上，王黼才一阵后怕，“蔡大人，亏得有钱恒的卷子，让官家恢复了几分兴致，我们才能逃脱此次惩罚！”
“是啊，如此看来，钱恒在官家心中的分量极重啊！”
王黼这时却摇头，“那倒未必，钱恒不过是一兽医出身，即使文采不错，也不会受官家重视，不过曾帮官家解决过几个难题，官家素来以仁慈著称，自然要有所回报，这次如此关照钱恒，不乏有这方面的缘故！”
蔡翛思索下，才点头，“这么一说，倒也有这个可能，我现在就回去跟父亲回禀此事，也想听听我父亲的看法！”
王黼点头，“老太师眼光敏锐，多听下他老人家的分析也不错，此时天色快要亮了，我先回去，安排人去钱恒家中一趟，将此事提前透个气，也算交个善缘，蔡大人，就此告辞！”
看着王黼离开的背影，蔡翛有些诧异，王黼有心照顾钱恒的心思，蔡翛能看出来，可是如此坦诚的跟自己说，这是什么意思？
带着几分诧异，蔡翛也招呼手下人，坐上轿子返回家中。
0204章 周旋
钱恒很意外，王黼会放下身段，亲自来自己府上。
王黼跟蔡翛说的是安排人去钱恒家中通气，可实际上，和蔡翛分开之后，便亲自赶往钱恒家中。
王黼之所以要亲自去钱恒家中，还真是为了卖钱恒一个面子。
虽然王黼不知道钱恒在官家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但就眼前的情形来看，钱恒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官家的心情。
所以，只要钱恒在京城待着，王黼就不会小觑这个能够影响到官家心情的年轻人。
王黼进钱恒的府宅，也是悄悄来的，在没有放榜之前，作为主考官，私自去考生的府宅，是一件十分容易让人诟病的事情。从这方面也能看出来，王黼为了讨赵佶的关心，所下的功夫有多深。
“王大人能莅临下官陋宅，实在是恒之荣幸！”
“哈哈，恒远啊，今天要提前恭喜恒远，这次高中进士无疑了！”
王黼能这么说，也不算况外，能够把名单递到官家案前，也就意味着获得进士的功名已经无忧，至于具体名次，在官家没有朱批钦点之前，王黼也不敢妄下结论。
“如此，就要多谢王大人照顾了！”
钱恒说着，从书案后的镇纸下，取出一摞酒票。
足足二十张酒票，让王黼敞开喝都能喝几年了。看到酒票，王黼心中也暗自赞叹，果然是能让官家欣赏的年轻人，这手眼功夫和心思，一点不比自己差啊。
隐约间，王黼面对钱恒，经多了几分警惕，心中也打定主意，只等放榜之后，一定要让这钱恒迅速离开汴京，到时候山高皇帝远的，这钱恒的影响，才不会左右赵佶的喜好，到那时，管家跟前最受恩宠的，依然是他王将明。
王黼心里这么打算着，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慢，十分熟练的把酒票收起来。
坐在钱恒对面这一侧，王黼端起茶碗，轻轻抿了口杯中茶，忍不住赞了一句，“果然好茶！”
钱恒知道这王黼肯定还有事情要说，所幸笑了笑道，“王大人若是喜欢这茶，我手上到还剩了些，一会儿安排人给您包好！”
说着，钱恒对着窗外招呼了声，自然有人去忙活给王黼的茶礼。
见钱恒如此上道，王黼越发觉得自己这次没有白来，脸上笑容灿烂非常，“恒远，某这次来，其实还有件事情，要告知于你！”
钱恒一愣，“哦，王大人但讲无妨！”
王黼一笑，“那许抟也是恒远你的人吧？”
钱恒眼神微微瞟了眼王黼，“王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王黼哈哈大笑，“恒远也不必多言，我只是跟你说一声，许抟已经被判流放延州牢城。”
“哦？”
钱恒这才明白，眼前这位王大人是来给自己卖好的。
想到这一层，钱恒笑着站起来，冲王黼施了一礼，“如此，恒就先谢过王大人了！”
王黼轻轻摆手，“我这次来只是跟你说声，这等小事不用你惦念，你专心准备三日后的殿试应对便好！”
钱恒点头，“这个学生已经准备妥当，当不会辜负王大人的关照！”
说到这，钱恒忽然又问道，“王大人，学生有件事比较好奇，据我所知，那些背叛流放的罪人，都要刺字于身，可有此事？”
王黼先是一愣，才点头应道，“确实如此，一般发配流放的人，都会在额头或身上刺字，怎么，莫非恒远有什么想法？”
钱恒笑了笑，“既然许抟是学生的人，以后还想让其在去边军做些事情，若是在额头刺字，会稍显不便，若大人能帮忙协调一二，学生定远售卖行中应用之物，尽由大人挑选！”
“如此，我可就不客气了！”
王黼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搜集奇珍异宝的机会。
如今的定远售卖行，在整个汴京城内都十分知名，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就是售卖行中的出售品，什么千奇百怪的东西都有，若是王黼能从中淘出来几样让官家心动的物件，这才是王黼的真正目的所在。
当然，有王黼帮衬许抟，许抟也不会遭受什么罪过，既然是发配到延州牢城，那边有韩世忠，和刚过去的刘子晕互相照应，倒也不会难混。
钱恒谢过王黼，王黼也没在钱恒府上多留，趁着街上人不还不算多，迅速乘着一顶小轿离去。
目送王黼离去之后，钱恒不禁暗叹，如王黼这种身居少宰之位的朝中重臣，都会在暗中做这些暗度陈仓捞油水的勾当。
虽然这次王黼帮钱恒解决了不少问题，可也让钱恒认识到，此时的大宋朝廷，真的已经到了千疮百孔的程度。
钱恒一声轻叹，回府中准备吃早餐。
三天之后的殿试，转眼即到。
就在殿试的前一天天黑前，一封快报，以十万火急的方式，送入宫中。
皇宫后苑，赵佶看着手上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折，上面有一个好消息，童贯大败方腊，此时的方腊，已经开始节节败退，不久之后，童贯便可胜利班师回朝了
赵佶点头赞叹，“我果然没看错道夫，区区方腊，不足为患！”
不过童贯在奏折最后，附带的几句却让赵佶眉头紧锁。
上面也就几句话，意思却很明确，不能让钱恒得状元之名，不仅如此，还要将钱恒发放边疆，兼顾戍边之责。
至于这建议的原因，童贯只说了一句，可听老太师蔡京一言。
看到此，赵佶有些皱眉，“这道夫是什么意思？你看下帮我分析下！”
赵佶说着，便将这份信，递给跟前伺候的王仍。
王仍接过信，仔细审读一遍之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官家，小的看不清其中的门道，不妨将蔡太师请来，一问究竟？”
赵佶犹豫了下才点头，“如此，就让太师来殿上一叙，就说我要他马上来觐见，不得有任何理由推脱！”
赵佶下旨，蔡京都敢不来，可想而知，此时赵佶对蔡京又是怎样一种又爱又恨的心态。赵佶喜欢蔡京总能在他还没说出来的时候，就猜到他的想法和计划，这也是赵佶无比恩宠蔡京的一个重要缘故。
0205章 榜眼也不错
最终蔡京还是以年老，行为会有逾越之处的理由，没有来后殿见赵佶。
不过蔡京还是很知道赵佶的心思，让自己儿子蔡翛代笔，把自己的想法记录在书，由蔡翛带回来。
蔡京的建议很明确，钱恒确实不适合许以状元的名头，树大招风，蔡京还给了赵佶一个很冠冕堂皇的理由。
至于蔡京私下的心思是什么，就不是赵佶考量的了。
有了蔡京的建议提出，钱恒的名次，赵佶也就决定下来。
至于如何安排钱恒的官职，蔡京也是比较偏重支持童贯的建议，只不过赵佶并没有表态。
那十名给冯宇作保的太学生，除了被罚六年内不得参加科考，同时还罚没了一大笔罚金，当然，这笔罚金也就进了赵佶的皇家私库。
殿试的日子终于到了，钱恒也没有什么准备的，因为修炼五禽戏的缘故，钱恒的身体体质很不错，受伤的手臂，已经恢复的差不多。
不过这次上殿面见官家的时候，钱恒并没有把手臂上的夹板去掉，就这么挂着一条胳膊上殿。
一百多名得了贡生资格的考生，站在殿前，陈康伯见到钱恒，靠近过来。
“钱大人，恭喜高中！”
“多谢长卿兄，这次长卿兄的科考成绩也不错，定当高中头名的！”
钱恒也假意寒暄了几句。
陈康伯微微欠身，“那就要先谢过钱大人的美言了！”
在整个等候殿试的考生中，被称大人的，也就钱恒这独一份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钱恒这边扫过来，钱恒脸上毫无波澜，心中却对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很是不喜。
亏得候场的时间不久，便听到一声高喝，宣所有贡生进殿面圣。
钱恒见过赵佶，进来时，也特意抬眼瞅了眼坐在最上方的赵佶，便低头跟着其他考生一起，依次站列大殿两侧。
大殿上，除了这些考生，也就当朝一些位高权重的重臣，高座两侧。
正常的殿试，是需要在出题考一场的。
不过赵佶可不想费那些心思，最后一道策论题，也是他殿试上要考问的试题。
赵佶也不会将所有的考生都考问一遍，只挑着自己感兴趣的答卷提出来，根据考卷上的名字，依次提问。
被赵佶选出来的策论卷子，不足十份。
钱恒和陈康伯的名字也位列其中，前面几位考生的答卷，大同小异，都是在追捧道家多么多么好，无非是些吹捧之词，但至少赵佶听来是很舒坦的，所以这些考生的成绩在赵佶眼中，也算得到了认可。
当问到陈康伯的时候，钱恒仔细听了下，倒是没有想到，陈康伯确实有几分见地，至少在“君无为而臣有为”的论题之下，陈康伯道出了臣有为的一些方略，虽说实现臣有为的策略并不容易实现，但至少陈康伯的用心是正的，也是深得赵佶赞赏的。
听完陈康伯的回答，赵佶点头，“长卿所提的方略不错，吾心甚慰，当赏！”
赵佶这么一说，在电商的所有考生心中一震，谁都能听出来，陈康伯深得官家欣赏，如此那状元的头名位置，也就定了。
不过有些人看到钱恒还没回答，所以还有所期待。
最后，钱恒是紧跟着陈康伯上前作答的。
其实严格说来，还是钱恒的答卷，更深得赵佶的喜爱，只是有童贯和蔡京诸人的建议，赵佶才故意表现出一副比较淡然的神情。
“恒远，你所说的臣有为的解释，可否详细作答解释一番？”
钱恒上前，也没多言，只是按照卷面的意思，稍作解释，回答的不深不浅，只作最稳妥的回答。
听完钱恒的作答，赵佶反倒觉得一般了些，不过对于赵佶来说，钱恒这种作答也不算错。
听完钱恒最后的解答之后，赵佶才点头，“罢了，如此，便宣布考试名次吧！”
其实名次早就在诸人进殿之前，便已经做好决断，只是需要根据诸人的作答，确认这些人的答卷不是假人之手做出来的而已。
其他考生的名次，没有在殿上宣布，而是让人带着皇榜，赶赴东华门外张榜，昭告天下。
但一甲前三名的名次，直接有站在一旁的王仍宣布下来。
得了探花的那名考生，钱恒没有听过名字。
而紧接着，钱恒的名字便宣布出来，得了一甲的榜眼。
钱恒暗自一笑，其实这榜眼也算不错了。
最后宣布的状元，果然不出所料，正是刚才备受官家赞赏的陈康伯。
反倒是陈康伯，有些意外自己能中头名状元。
喜极而泣的陈康伯，钱恒，以及那位得了一甲第三名的考生，齐声拜谢官家厚爱。
最后，宣布赐宴全部新科进士。
进士及第，和二甲的进士出身，加上三甲的赐同进士出身，一共一百六十余名，全部安排到皇宫后苑的花园，品尝皇家宴席。
宴席足够丰盛，所用的酒，居然全部都是钱恒定远售卖行的二锅头。
酒席上，赵佶也只是楼面和诸多新科进士喝了一杯，便转身离去。
不过在离去之前，王平仲悄悄来到钱恒身侧，“恒远兄弟，恭喜贺喜，官家有请！”
钱恒一愣，才呵呵乐道，“这，我还没吃几口，正饿着！”
王平仲一咧嘴，“兄弟，官家请你过去，当然不会让你饿着，那边可是官家的私宴，你去不去？”
王平仲也很无语，钱恒居然会惦记这所谓琼林宴上的吃食。
自从这新科进士的赐宴不在琼林之后，档次要比当初降了不止一等，所省下的开支，自然都投入到赵佶兴建园林上来。
现在居然要专门设私宴邀请钱恒，这让钱恒有点意外。
跟着王平仲来到后苑一处偏殿殿外的凉亭里，赵佶正坐在铺着绣锦垫子的石墩上，乐呵呵的望着走近的钱恒。
“恒远，得了这榜眼的名次，可还满意？”
赵佶这问话，让钱恒一阵无语，这话该怎么接？
名次都是你订的，现在问我是不是满意，这事儿还能反悔？
当然，钱恒也不会傻到直接反问，只是躬身再次谢恩。
赵佶摆摆手，“好了，坐下吧，我想听听你策论上所说的方略，知道你在殿上不愿多讲，现在就你我君臣二人，可以好好说下你的想法了吧？”
0206章 官衔有点多
按照钱恒现在的级别，给皇帝提建议，简直就是作死的节奏，可赵佶本人却不能和其他皇帝相提并论，只要是赵佶喜欢，受赵佶欣赏的主儿，很多话是能够听进去的。
当然，即使看出来赵佶很好说话，但毕竟是在一国帝王跟前，伴君如伴虎的说法，可不是凭空说来的。钱恒不想随便乱说话，一旦说错，那才是典型送死的节奏。
所以面对赵佶无比诚恳的问询时，钱恒只是十分谦卑再次施礼，“官家容禀，下官虽然在回答策论是有所感，可该如何去做，还是要官家您做主才是！”
赵佶脸色微微一沉，“恒远，你尽管说，不管说什么，我都恕你无罪，可否？”
赵佶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也是看到钱恒的文章中是有真材实料的，这对于身为道君皇帝的赵佶来说，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君无为而臣有为，是赵佶一直推崇的一种治国方式，既可以不用在即操心，大宋又不会变得像现在这般动荡不安。
赵佶也不想大宋出现任何困难和波动，可赵佶也很清楚，现在的大宋处境并不是很好，所以才会如此在意钱恒的解释。
钱恒也看出来，自己若不说出点东西来，赵佶是不会放自己离开的。
意识到这个问题，钱恒才说道，“如此，那下官就斗胆说几句，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官家莫要较真便是！”
提前打了预防针，钱恒才开始斟酌着说些自己感觉能说的。
关于赵佶想做无为之君的事儿，钱恒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是谁都能看出来的，现在赵佶需要解决的，就是有为之臣的问题。
赵佶喜好身边这些擅长溜须拍马的谄媚之臣，这一点钱恒也清楚，那唯一的突破点，就是建议赵佶提拔一些能做事，却又不会对赵佶指手画脚的臣子，只有这种只懂闷头做事，却不干涉朝堂和赵佶喜好的臣子，才是对改善大宋现状最有效果的选择。
钱恒一番说辞，听得赵佶连连点头。
听罢之后，赵佶不禁叹道，“若不是吏部对你的去处早有安排，我真想把你留在朝中为官！”
说到这，赵佶轻轻摇头，又道，“不过这样也好，先外放体察下民间疾苦，懂得牧政一方的韬略之后，再回汴京任职，才好回归朝堂，伴随我左右！”
显然，这会儿赵佶已经把钱恒当成个宝贝来看待。
单单是钱恒刚才那番言辞，已经让赵佶有了一个十分清晰的思路，至于如何提拔合适的人选，就不是钱恒所能左右的了。
赵佶一番话，钱恒也听出来几分端倪，赵佶被外放已经是确定了的事情，不过一想到赵佶刚才提到吏部的事情，钱恒就想起来，貌似和自己有些不对的白时中，正是吏部侍郎的职位。
有白时中从中作梗，自己能去的地方肯定不会太好。
这时，赵佶朝后面摆摆手，王仍从亭子下方走上来，手里捧着一份圣旨。
“钱大人，请接旨吧！”
钱恒只好跪倒接旨。
等王仍把圣旨宣读完的时候，钱恒有点发懵，怎么听起来，这官衔有点多呢？
之前钱恒拥有的最高品级，就是从五品，一个开国男的爵位，还有一个游骑将军的武散官衔。
可这次宣布的圣旨上，却列出来一大串的官职。
武散官衔，直接从从五品提成了从四品的宣威将军。
另外，因为有了进士的身份，所以又增加了一个正五品的文散官，朝奉大夫。
当然，这两个散官官职，就是一个品级待遇上的体现。
除了这两个散官品级的职位之外，还专门为钱恒外放为官，赐了一个庆州观察使的官位。
可是这个五品的观察使官位，也是个虚官，并无任何实权。
而真正具有实权的官职，却是永兴军路枢密都承旨，并兼任绥德军的都指挥使。
最后这两个官职，虽然只是从五品的官职，可却是实打实的职官，是有实权的。
尤其是那个兼任的绥德军都指挥使，简直就是权倾一方的最高官员，虽说这绥德军所辖，也不过一县之地，但是对于钱恒来说，已经是不错的任职了。
中了进士，甚至中了状元的，都未必能有钱恒这么好的外放机会。
当然，钱恒所任职的这个绥德军都指挥使，也就是对钱恒来说还算不错，但凡换任何一个其他新晋进士，都会是最糟糕的外放委派。
原因就在于，这绥德军，乃是永兴军路最边陲，与西夏毗邻的一个地区。无论是环境还是稳定程度，都无法和京畿周边相提并论。
知道了自己的任职地方，钱恒才意识到，这种安排，绝对不是白时中一人能够实现的，肯定还有其他人从中作梗。
当然，钱恒并不知道，他之所以被外放到这种荒凉边陲之地，童贯从中起了极大的作用。
虽说童贯到现在还没有班师回朝，但对于朝堂的影响却一点都不弱，尤其是童贯和李彦的关系极好，如今无法阻止钱恒中进士，所以只能借着这外放任职的机会，尽可能的给钱恒制造麻烦。
见钱恒领了旨意，赵佶多少有点心中发愧，钱恒之所以会放到那么边远的地方，全都是朝中几位重臣，全部坚持要把钱恒外放出去，才最终落得这个结果。
所以钱恒领旨谢恩之后，赵佶为了表示自己的仁爱之心，又无比关切的多问了一句，“恒远，你这次围观路途遥远，虽说你曾去过西军，但这绥德军却是最边陲之地，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
赵佶这么一说，钱恒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马上就接过话头，“如此，臣就先谢过官家，其实说实话，臣不过初中进士，并无多少为官经验，若官家恩赏，不妨赐一个帮手给臣，臣也好为政绥德，造福一方。”
钱恒居然提出要人，赵佶还是第一次遇到，顿时来了兴趣，“那恒远说说，你想要谁去帮你？”
“臣入太学虽然时日较短，但却认识一人，与臣还算投缘，觉得是一位可以辅助我造福一方的俊才，此人名叫秦桧，字会之，现为太学学正之职！”
0207章 武松到
“秦桧？”
赵佶一愣，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
一旁的王仍凑上前，小声提醒了句，“官家，此人乃政和五年进士及第，颇有才名！现任太学学正一职！”
赵佶不知道秦桧，可作为跟随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却要实时准备着替官家排忧解难，而刚好王仍因为关注钱恒，才会对钱恒在太学中接触过的几个人做过些了解，才会知道秦桧的一些底细。
太学学正，本就是个相对闲散的官职。而学正的官职品级，不过正九品而已。
对于这么一个自己没听过的九品官员，钱恒既然想要，赵佶也就没多想，点头应下。
“既然恒远想要这秦桧辅助你，那就给他一个官职，去协助与你！”
赵佶说到这，稍微思索下，对身旁王仍道，“你且拟一道旨意，赐秦桧秦学正宣德郎散官衔，并任延州判官一职，择日与钱恒一起赴任！”
王仍低头应是，下去准备旨意。
钱恒都没想到，自己当初答应秦桧的事情，居然这么容易就从赵佶口中讨下来。仔细算下，秦桧的实际官职，能从正九品的太学学正，一次提升到正八品的延州判官一职，另外，还有一个正七品的宣德郎散官衔。怎么算，秦桧这次也算捞到了。
当然，钱恒之所以选择把秦桧带上，也有自己的考虑。
历史上，秦桧就是个很有争议的人物，而且钱恒初次接触秦桧，觉得这家伙除了心思比较缜密，善于钻营之外，并没看出其他异常的地方。
至少现在还没到靖康年，秦桧也没经历那些波折，不过一个能够在南宋时期混到当朝第一宰相，搞倒了那么多同朝为官的朝中重臣，那这家伙的本事还是值得期待的。
一个能够敢用手段的主儿，是不适合放在朝堂之上的，加上自己这次外放西北边陲已经成定局，把他弄到边境，去嚯嚯西夏，或许就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至少钱恒现在是这么打算的。
此时还是九品的秦桧，若是算上虚职，当得知自己被连升四级的时候，对于所去的地方是不是边境，应该不会太在意的。
事实就像钱恒预料的那样，当圣旨传到太学时，秦桧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钱恒，最近秦桧就只跟钱恒提过，想要离开太学这个地方，而且当时钱恒也答应他试试看的。
只是秦桧没有想到，自己的品级会提这么快。
当然，秦桧对于自己去什么地方，根本就不在意，只是觉得在太学中无法施展自己的能力而已。
正八品的延州判官，虽然不是坐镇一方的主官，可手中权力也足够秦桧施展了。尤其是听传旨太监提到，这个官职是钱恒当着官家的面求来的之后，秦桧甚至在瞬间，生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当然，这种想法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不过秦桧在太学中再也待不下去，直接离开，赶奔钱恒家中，要当面感谢钱恒。
此时的钱恒，心情极好。
从宫中出来之后，钱恒根本就没去东华门外看放榜的热闹，直接返回府上，因为武松来了。
尤其是自己确定了要外放到绥德军之后，武松到来的意义就重要的多了。
钱恒要去的绥德军，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那边的状况铁定不会太好。而武松当初在杭州府时，可是做过提辖的人才。
作为管带一府府兵的提辖官，无论是训练还是带兵的经验，还是很不错的，单冲武松培养出来的这一批批的庄卫，无论是品质还是能力，都让钱恒十分满意。
这次外放，武松是必须要带去的。
刚好到了大宋边境，武松也就无需再做任何隐匿身份的动作，更可以放开身心做事。
所以这次，武松是带了家眷来的。
其实武松的家眷也就是刚娶过门的妻子，此时还没有生养，跟来倒也方便。
“恒少爷，这次您去绥德，都有什么要求，武二自当提前做好安排！”
钱恒摇头，“这个不急，我身边的女眷也会跟我一起，所以你只需要安排好这一路上的行程就可以，至于到了绥德之后的神情，先弄清了那里的具体情况再作打算！”
武松点头，心领神会。
钱恒又道，“关于我在寿张县的产业，到时候可以全部交由我恩师来处置，我们的主要精力，要放在登州和我现在要去的地方，你可明白？”
钱恒这话，让武松为之一愣。
此时寿张县郊钱恒的产业有多大，武松是最清楚不过的。
可钱恒刚才这些话，已经透露出一个十分明确的信息，那就是钱恒对未来的谋划，已经不再局限于寿张县境内。
甚至于，还没有去到地方的绥德军境内，都将会成为钱恒无比重视的未来谋划之地。
所以在武松心里，已经把绥德视作钱恒下一个关键点，开始盘算着怎么安排一批人，提前赶去绥德，做好迎接钱恒到来的准备。
不得不说，武松对于钱恒的心思把握，是无比准确的。这也是钱恒想要把武松带在身边的一个重要原因。
有了钱恒的谋划，武松便开始迅速筹备起来，虽说钱恒已经接了外放为官的旨意，可真要离开汴京上任，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准备好的。
另外，钱恒还要跟贡院和开封府上周旋一番，通过王黼的关系，把押送许抟去延州牢城的事情，也转交到自己手上。
如此一来，再加上秦桧，这次西北边疆的仕途征程，人手算是基本齐备。
钱恒正思量间，有人通报，秦桧来访。
钱恒示意武松先去，钱恒则在书房坐定，等待秦桧进来。
秦桧一进书房房门，对着椅子上坐着的钱恒，深深一礼。
“桧多谢钱大人劳神眷顾，从官家处为桧讨得官职！”
钱恒一摆手，示意秦桧坐下。
待到秦桧在自己对面坐定，钱恒才笑问道，“秦大人难道不嫌这为官之地太过偏远么？”
钱恒话音刚落，秦桧登时又站起身来。
“桧一直惦念，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深居太学，整日读书却不能将一身才学为造福大宋所用，桧是在愧疚，如今有钱大人为桧挣得可有一番作为的官职，桧感激还来不及，又岂会在意其他？”
0208章 张叔夜进京
秦桧一抒壮志的目标，终于要实现了，内心的激动，到了不能自已的程度。
秦桧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看来是真的隐忍了太久。
有一个如此急切想要一展身手的主儿，就冲着如此强烈的野心，一旦跟着自己去了边境，钱恒忽然有种预感，若是让秦桧去干开疆拓土的活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这个念头钱恒也就一闪而过，现在钱恒要得，是能够安安稳稳的在这繁华的大宋愉悦一生。
其实接下圣旨，让他去绥德军牧守边疆的那一刻，钱恒就有一个强烈的念头，逐渐在脑海中成型。
绥德军所占据的区域，刚好是永兴军路和西夏交界的地带。
在钱恒的心里，根本就没把西夏的军队太当回事，尤其是上次斩回李良辅的脑袋之后，西夏军在钱恒的脑海里，就再也不是什么难以抗衡的存在。
所以在得到自己要去绥德军坐镇的时候，钱恒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丝绸之路，自秦汉以来，便成为东西方通商的重要渠道。千年的时间里，丝绸之路的存在，成就了无数商贾，积累大量财富。
可是自唐末五代，再到北宋年间，河西走廊沿线的丝绸之路，因为不再大宋管辖范围之内，丝绸之路已经彻底荒废。
如今的河西走廊沿线，大部分都在西夏境内，钱恒也做个大致上的推算，如果小心经营，想要重新开启丝绸之路，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要自己拥有足够的战马护航，是不会畏惧西夏军队的，就更不要说西夏境内的其他势力了。
如果是其他大宋的官员，甚至连这么想的念头都不会有，但钱恒手底下，有武松培养出来的大批人手。尤其是那些流民出身的庄卫，如今各个精壮强悍，加上武松传授的简单拳脚功夫，一旦拉出来，战力甚至要比军伍出身的壮汉还要强大。
这也是钱恒的底气所在。
所以钱恒才有这种念头产生，加上所辖区域内，还有明堂川河水流经，甚至让钱恒有了在绥德军境内，再建一个生产基地的打算。
如果有秦桧这个才华出众的家伙帮自己打理，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会儿，钱恒已经把秦桧当成了一个最得力的手下。
面对秦桧的雄心壮志，钱恒只是笑了笑，“会之尽管放心，我定当让你在绥德大展才能，我也很期待，会之能做出多大的功绩出来！”
敲定了秦桧一起离开的行程，送走秦桧，唯一要等的，就是许抟那边的消息。
王黼在帮钱恒处理许抟这件事上，并没有费多少心思，不过倒是按照钱恒的要求，没有将发配充军的刺青刺在脸上。
连续两天的时间，许抟什么时候能发配出京，都没有一个准确的消息，这让钱恒有点着急。
当提及这件事的时候，武松却笑起来。
“恒少爷，王黼大人能帮东家将人保住，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是想要带人离开，怎么也要稍微表示下才行，这事情交给属下去办，如果没有遇到特殊状况，三日内便会有发配出京的行文出来！”
武松也想见见这位敢舍弃一生功名仕途，投奔东家麾下的这名太学生是个什么模样。所以武松便把接许抟的任务，大包大揽接下来。
武松当初也是在官场做事的主儿，钱恒自然放心武松去做这件事。
就在筹备离京赴任的时候，有人送来消息，张叔夜大人回京述职，听到这个消息，钱恒顿时笑起来。
看来自己考前那封信起了作用。
当夜晚间，钱恒便带着梁红玉一起，赶赴张叔夜府上。
官位到了张叔夜这个级别，基本都会在汴京城内购置房产，张叔夜也不例外，只不过以张叔夜徽猷阁直学士的从三品级别，府邸却选在了御街最南端，汴河街外的区域。
这地方距离相国寺不太远，也能算是繁华地带，可距离皇宫内城已经算是远的，唯一的好处，就是地价低廉。
跟着张叔夜府上的小厮，赶到张府府上。
见到钱恒到来，张叔夜迎出房门，钱恒深深一礼，“学生见过张大人！”
张叔夜哈哈一阵大笑，“恒远大才，演山先生果然没看错你，走，我们房内一叙！”
有人备上茶水之后，张叔夜拚退下人，这才笑着问道，“恒远，你是如何确定官家会选人入朝的？”
对于钱恒考题的内容，张叔夜还不清楚。
当钱恒把自己参加省试时，回答赵佶草拟的那道策论题，给张叔夜讲出来之后，张叔夜一阵沉默。
钱恒那封信，是快马加鞭送到张叔夜手上的，所以张叔夜在看到信之后，就直接写了一份奏折，言辞间，当然也按照钱恒的建议，不断推崇闷头做事的人，其中借机顺便推举了一下李若水。
正是这封信，才让张叔夜有了入京述职的机会。
回京的路上，张叔夜还在纳闷，钱恒是怎么摸准官家心思的。
当时钱恒信上，并没有提及太多关于科考试题的内容，所以张叔夜才会如此好奇。
今天听钱恒这么一说，张叔夜才算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恒远啊，你这事做的太大胆了些！”
当初钱恒就跟张叔夜和宗泽一众人，谈过对金国的威胁，今天，钱恒又再次提及，“张大人，不是学生大胆，实在是学生以为，朝中那几位，以为和金国有了海上之盟就变得高枕无忧，恐怕我大宋会栽在这盟约之上，所以学生才会冒大不韪，以这策论文章，唤起官家召纳能人贤士的心思，为的就是在朝堂之上，能见到几位真正为我大宋安危用心的相公！”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张叔夜也通过各种途径，详细了解过金国的一些底细，对于钱恒的担忧，深以为然。
否则张叔夜也不会按照钱恒的意志行事。
只不过张叔夜也是担心钱恒，才会如此担忧，现在钱恒这么一说，张叔夜才道，“我知道恒远是在担心什么，既然我来了，也意味着我是认同你的想法，不止如此，演山先生还托我带信给你，你先看下！”
说着，张叔夜从桌案边，拿起一封信，递到钱恒手上。
0209章 戍边为重
显然，张叔夜来京之前，曾和黄裳深谈过。
黄裳在信上，对钱恒也是几番叮嘱，另外，对于钱恒的处境，黄裳也多了几分担忧，在信中，黄裳就提到一些对钱恒的建议。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让钱恒不要留在京城之中，一个是京中势力纷杂，凭他一个新晋的进士身份，根本无法跟其他朝中重臣相抗衡，尤其是钱恒遇刺受伤的事情，更让黄裳意识到，只有国境边陲才，才是钱恒能安心立命之地。
看到这封信，钱恒也不禁佩服自己老师的眼光和预见，不愧是久经宦海的资深人物。从信中，钱恒也体会到黄裳对自己的浓浓关切之情。
钱恒神色微沉，看过良久，才抬起头，“张大人，我恩师身体可好？”
张叔夜一笑，“这个恒远放心，演山先生在寿张县住的很是舒心，可能开春之后，会去登州小住一段时日，他老人家的身体依然健朗，你也不用太惦念！”
“如此就好，只是学生马上就要赶赴绥德军任职，真不知道这一去，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心中虽然对去到绥德之后充满了期待，可这一去，也就意味着逐渐要将寿张的根基放弃，钱恒毕竟在寿张经营已久，心中对自己来到这世界后，生活最久的第一个地方，还是有很多感情的。
张叔夜当然不会知道钱恒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笑着宽慰道，“恒远莫要想得太多，虽说是戍边之地，可某以为，凭恒远你的能力，想要在绥德建功树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到时候做到稳妥之后，可以请演山先生过去小住也无不可的！”
张叔夜在这么一说，钱恒一阵点头，“学生谢过张大人，是恒远想得肤浅了！”
张叔夜哈哈一阵大笑，“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是我等士子一生所追求的宏愿壮志，恒远还年轻，等真正牧政一方的时候，就能体会到，大宋天下之大，何处不是我家国乡土？”
张叔夜这一番话，让钱恒心中宽慰不少。
随后，张叔夜的另一番话，却让钱恒无比重视起来。
“不过恒远，你既然去绥德任职，自当明白，你的所有作为，当以戍边为重，只有坚守边境安定，才算不愧官家赏识，到时候本官在汴京摆酒，等待为恒远的荣归接风洗尘！”
半夜深聊，钱恒才知道，张叔夜曾在奏折上，已经举荐了李若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李若水将会被擢升到权知济南府的位置上。
如此规划，倒也是个不错的前途，否则凭李若水的性格，若是入朝为官，恐怕过不了多久，还会被人打压外放出京。
如能坐镇济南府，和身居登州的宗泽相互守望，也能守好京东东西两路的安定，至少钱恒在寿张和登州的产业，不会受到太多波折。
另外，而当初中举留在张叔夜身边的杨慎，则被张叔夜留给了李若水。
按照张叔夜的打算，他所掌握的一些渠道，也将通过杨慎的掌控，继续给张叔夜创造效益，与此同时，杨慎也会协助李若水开源节流，积累财富。
如今，跟钱恒关系较深的这几位后世大员，都把积聚财富当成首要大事来做，尤其是张叔夜和宗泽，更是深知有钱粮才有话语权的真谛。所以张叔夜在来京之前，才会把杨慎留在李若水身边。
一者是为了帮衬李若水，让李若水迅速壮大起来，二者，张叔夜还指望杨慎给自己赚取的收入，打通汴京的各路关系。
张叔夜提到关于杨慎这些布局的时候，钱恒也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了张叔夜，此时，钱恒已经和老师去了信，阐明了自己的计划。
至于如何管理寿张的产业，将全权交由黄裳来处理。现在张叔夜这么一说，让杨慎过去帮着打理，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张叔夜也不客气，直接答应下来，其实不管是钱恒还是张叔夜，心里都清楚，黄裳之所以留在寿张，无非是因为钱恒的根基在那，一旦钱恒放弃，黄裳老爷子说不定又会开始那种游览天下的生活。
到时候有杨慎帮着打理，每个人都能有不错的收益，倒是个极好的决定。
天到晨光微亮，钱恒才起身告辞，此次离京，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所以在回府的路上，钱恒的情绪兴致也不高。
眼见快到府门口的时候，猛听得前方有人说话，更有锁链声相伴。
钱恒猛地抬头，只见到两个差人，陪着两人，在前方站定。
看清之后，钱恒才笑起来，“原来是公执到了，还有两位公差，赶紧里面请吧！”
许抟是在武松的陪伴下，跟随两名公差来到钱恒府上的。
两名公差，在面对钱恒的时候，可不敢有任何造次，来之前，就受人嘱咐过，一切等把许抟送出京城之后，便会把许抟交由钱恒，到时候只要延州牢城那边有接收的签票过来，一切就算完成了交差。
就凭钱恒在西军中的影响，这种事情根本不用两名差官挂念，至于说许抟离开京城之后，会去到什么地方，也根本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
当天，两名公差就留住在钱恒府上，钱恒也询问了许抟一些情况，得知许抟在被看押期间，并没有遭受任何为难，钱恒才算放心。
“公执且忍耐一日，等明日离开汴京地界之后，自可以随我们安排了！”
许抟一笑，“东家这话说的，抟已经毫无挂牵，以后就指望给东家效力了，倒是希望这次西行，能有一展身手的机会。”
钱恒嘴角微挑，“关于这点，公执尽管放心，这次去绥德军，定有你施展的无限空间，我也很期待公执能做成何等功绩！”
许抟点点头，“当时听闻东家带人取回李良辅的头颅之后，便想过何时能如东家一般，斩杀敌军与千军万马之中。”
钱恒一阵摇头，“那种事情，只可偶尔为之，但灭敌可不止杀入军营这一种手段，到时自有公执劳心费力的事情去做！”
“属下静待东家吩咐！”许抟微微躬身。
钱恒商定好出行赴任的事情之后，便决定第二天就离开汴京，至于其他事务，武松也都已经安排妥当。
0210章 辽国消息
汴京所有产业和事务，全部交由定远售卖行的掌柜房顺来掌管，待到房二处理完寿张那边的事情之后，再回汴京协助房顺。
一清早，没有人送行，钱恒站在府门口，回头看了眼，心中微微一叹。
此时离金兵攻陷汴梁城，已经不足六年的时间，一瞬间，钱恒心中一阵恍惚。
繁华如斯的汴梁城，若是就这么任意金国胡虏肆意践踏，那大宋一百多年的繁华盛世，就将毁于一旦。
钱恒一直以来，都在努力，尽可能让中原沃土免遭胡虏践踏。
可海上之盟已经确立，如今，钱恒已经得到消息，方腊已经在杭州被童贯所率的平叛大军打得节节败退。时隔不久，方腊便会落入宋军手上，到那时，童贯回京请功之后，便是童贯领军进攻辽国的时候了。
对于大宋的未来，钱恒并不乐观，一切只能尽自己所能，去改变现状。
临行前，秦桧也带拖家带口的赶过来，这架势也是铁了心要追随钱恒，前几天，秦桧就和继任者做好了交接，随时等着跟钱恒赴任。
这次出行，除了秦桧的家人之外，钱恒也是带了女眷的，所以光各式的行李和日用品，就装了满满的几大车，加上乘坐的车辆，一共十一辆大车。
除此之外，武松早就准备十几匹脚力不错的马。
钱恒好久没有骑马，一开始自然不会去乘坐马车，马车上，吕紫陌和花想容乘了一辆车，也好有个说话的。
出了汴京城门，钱恒就翻身上马，骑马走在最前面，武松和梁红玉两人，分别跟在两侧，还有一批武松提前从寿张带来的手下，提前赶去探路。
秦桧和钱恒并辔而行，钱恒打量着秦桧，倒是没有料到，秦桧一直待在太学之中任职，居然还会骑马，而且看起来骑马的水平也算不弱。
秦桧也察觉到钱恒疑惑的眼神，不禁笑着解释了一句，“钱大人莫不是以为，身居京城的京官，都是不懂骑射的？”
钱恒点头笑了笑，“确实有这种疑惑，我可是帮着高殿帅训练过禁军的，就算是禁军中的有些骑兵，也未必有会之这么高超的骑术！”
秦桧哈哈一阵大笑，“钱大人，下官也是好久没有骑马，咱们畅快跑上一程如何？”
钱恒赞许点头，“不错，某也见识下秦大人的骑术如何！”
两人快马加鞭，沿着官道一路向西，朝着永兴军路方向奔去。
一路骑行，骑累了，便回到马车上稍作休息，因为带了女眷，加上本就是正常外放赴任，所以路上走得并不着急，该住店住店，该休息休息。
从汴梁城，赶到韩城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了。
钱恒从汴京出发赴任之前，就提前确定了路线，而负责辽国事宜的行商掌柜董庆，就等在韩城的郡城之中。
韩城隶属永兴军路的定国军，也是军城配置，规模并不大，但也算是周围为数不多的繁华所在。
先一步探路的手下，早已和董庆联系上，所以等钱恒和车队赶到韩城的时候，接风宴席早已备好。
韩城驻军的统领姓张，麾下有三百余人，镇守韩城。
让钱恒意外的，是之前在西军认识的那个马都统，居然也在这里。
不等钱恒下马，董庆就已经迎上来，一边帮钱恒牵马，另有手下准备好下马凳，董庆满脸带笑，一边问候，一边介绍，“东家一路辛苦，酒席宴已经准备好，这次能够在韩城准备这么顺当，还要托马原统领的福，这位驻守韩城的张进统领，算起来还是马统领的表亲兄长！”
不愧是打场面的行商掌柜身份，董庆就是接应钱恒的功夫，几句话就把韩城这边的状况大致交代清楚，好让钱恒心里有底。
钱恒含笑点头，“董掌柜最近辛苦，先不谈这些，一路劳顿，吃喝要紧！”
车上女眷，自有人安排接待，更何况钱恒自己就带着伺候女眷的人手，也不用太费心思。
不过董庆会在韩城等着自己，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谈，所以当晚接风宴上，钱恒并没有多喝酒，倒是那位驻守韩城的张统领，和那位帮自己运送战马的马都头，今天都喝到醉的不轻。
酒后，钱恒泡了一壶浓茶，和董庆对面而坐。
这次，钱恒特意把武松叫进来，让他在一旁听着。
董庆也是武松培养出来的，加上有钱恒的表态，自然不会避讳武松，直接将所带来的消息，尽数讲出来。
宣和二年年底前，金兵攻破辽国上京，留守上京的诸多辽国官员，尽数投降。
钱恒一边听着，仔细思索着自己曾经知道的一些信息，如果没有差错，今年，那位天祚帝的次子晋王，就会被耶律余睹立为新帝，不过耶律余睹后来被金国擒获，彻底投降了金国。
正是金国铁骑的步步紧逼，大辽皇帝耶律延禧，才会步步倒退。
董庆带来的消息，就是耶律延禧现在的处境，此时的耶律延禧，就驻扎在距离辽国西京大同府百里外的鸳鸯泊。
因为天祚帝退守西京大同府附近，所以一直跟钱恒这边合作的那位大同府右平章政事萧慎大人，此时心慌不已，已经不敢再和董庆有任何的生意往来。
董庆之所以能够亲自从大同府赶来面见钱恒，也是因为大同府现在的状况也不是很理想。
钱恒明白，如果不出意外，明年辽国的西京大同府就会被金兵攻破，到时候已经退回到大同府的那位辽国的天祚帝，也会继续逃窜，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以前那个强大无敌的北疆辽国，已经算是彻底败了。
听完董庆的汇报，钱恒侧目瞅了眼一旁的武松，“武二，你有什么想法？”
武松思索之后才说道，“东家，以属下看来，董庆再坐镇西京大同府的作用不大，倒不如让董庆去辽国和西夏的交界之地，尽可能的占据更多辽国无暇顾及的土地，到时候，我们说不定还能趁金辽交锋无暇他顾的机会，占据一片可以牧马之地！”
武松这话，确实说到钱恒的心坎里了，钱恒不禁连连点头，“武二这想法正合我意，董庆，就按武二的计划来做，你回去大同府之后，尽快将那边的事情处理妥当，只留下一些关注天祚帝动静的眼线即可，没必要留下我们自己人，如果必须要留人驻守大同府的话，就留下一两个精明的伙计，即使如此，也要切记，年底以前，一定要全部回来！”
0211章 再临延州
钱恒的几番叮嘱，让董庆愣了下，“东家，您做如此慎重的安排，莫非朝廷和金国的盟约有什么变动不成？”
钱恒苦笑，“不是大宋和金国的盟约有变动，是大宋的军队，根本打不赢！最终攻破燕云的，只能是金兵，一旦金兵占据西京大同府，我们的人再想出来，就难了！”
赵佶太想收复燕云之地，可凭借宋兵的实力，别说抗衡金兵了，就连已经堕落颓废的辽兵都打不赢。
童贯击溃方腊之后，便是童贯履行海上之盟，带兵征伐辽国的时候。
到那时辽国败退前，西京大同府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反倒是武松刚才提及的辽国和西夏交界之地，更让钱恒感兴趣。
辽国大败已成定局，而西夏绝对不敢直接与金兵抗衡，钱恒要去的绥德军属地，刚好处于夏辽交接的边缘地带。若是其中的文章做好了，大有好处可得。
想及此，钱恒越发期待，到时候坐镇绥德军能做的事情。
董庆领了钱恒这边的安排，第二天一早，就提前一步起身告辞，返回西京大同府安排后续事宜。
按照前横的安排，董庆安排好了大同府那边的事情，就会去联系杨再兴。
这段时间以来，钱恒通过那位大同府的右平章政事大人，弄回大宋不少的战马，虽然大部分都是些被阉割的马匹，但也算是帮钱恒完成了对宗泽和张叔夜的交待。
另外，通过这几趟马匹的护送任务，马原和手底下的兄弟，也没少捞好处。
所以当知道钱恒急着赶路的时候，马原马上放弃了在韩城逗留几天的想法，决定保护钱恒返回延州。
马原带着一队人马，一路护送，有一队兵马护送，这剩下的路上，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得到消息的韩世忠，一早就等候在延州军城外。
见到钱恒马匹到跟前，韩世忠翻身下马，来在钱恒跟前，倒身便拜。
“世忠见过钱大人！”
钱恒没跟他客气，直接伸手，一把拉起韩世忠，一个熊抱，用力在韩世忠的后背上，猛拍了几下。
“良臣，这话说的，咱们客气什么？”
韩世忠一阵干咳，瞪着眼，“钱大人，您这力气可是越来越大了！”
钱恒一笑，“气力还好，倒是你，才多久没见，这身上的肉倒是涨了不少！”
韩世忠这会儿的模样，比钱恒离开延州的时候，要胖了不少。
韩世忠嘿嘿一乐，“自从钱大人想出那些烹饪羊肉的法子之后，咱这胃口大开，每顿饭都会吃到撑，结果，身上的肉就长起来了！”
钱恒一笑，“你这可不行，若是涨了一身膘，到时候夏兵来了，你连拿枪都喘，还怎么打胜仗？”
韩世忠哼了声，哈哈一阵大笑，“钱大人，您上次把李良辅的脑袋摘走之后，现在有谁敢轻易骚扰我大宋的边军，这段时间，我们西军上下，心里可都无比感激钱大人您呢！”
“这么说，你们可要好好招待我们才行，我到绥德军任职，你这边军的老资格，多给我说说这边的情况，可不要有什么藏私的才行！”
钱恒玩笑着说道。
韩世忠拍着胸脯，“钱大人尽管放心，上次您来，咱早就佩服得很，今天兄弟们听说钱大人要来，这些家伙可是早就准备好了盛宴要款待大人呢！”
“不会还是烤羊肉和羊肉火锅吧？”
钱恒笑道。
韩世忠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嘿嘿笑着挠了挠头，“钱大人交给咱们的烧烤和涮锅手艺，一直就是最好的烹饪方法，兄弟们也试过别的法子，可没有一样能比钱大人教给我们的方式做出来好吃！”
钱恒拍拍韩世忠的肩膀，“好了良臣，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咱西军中的羊肉可是最正宗的，对了，我们一起还有女眷，你可有准备？”
韩世忠哈哈笑道，“钱大人放心，知道钱大人连家眷都带了一起来，小的们一个个都兴奋的很，都想拜见一下未来的钱夫人呢！”
钱恒笑了笑，“钱夫人自然是要拜见的，可以不是现在这种时候，还是先去安排住处吧，一会儿我们吃饭的时候在好好唠！”
守着延州军城的城门，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不过钱恒和韩世忠如此亲密状，看在秦桧和许抟眼里，却又有一种另外的感觉。
秦桧看到的，是钱恒与武官之间的莫逆关系，这种关系，尤其是在西军边境，将有极大的生存保障。
而许抟看到的，却是钱恒接人待物的一种态度。
至少在许抟看来，钱恒对于身边人，并不在意出身之类的东西，更看重的是人品和能为。
就刚才，许抟也能看韩世忠有几分能耐。
当初有了钱恒的指导，现在的延州军城里，没有半点脏乱的迹象，就更不要说什么异味之类的东西了。
乍一进军城，谁都不会想到，这里就是一个西军驻守的军城。
安排好住处之后，酒席摆上，吕紫陌和花想容两人，在秦桧媳妇孩子的簇拥下，由梁红玉负责安全，专门留了一桌吃喝的地方。
钱恒带着武松，还有秦桧和许抟，则坐在了正席上。
一开始，秦桧还有点矫情，可是当看到身为属下的武松都做到了客位上，秦桧才不再继续纠结。这会儿秦桧才有点真的明白，钱恒对于这种所谓的地位尊卑，根本就不感兴趣。
如此一来，秦桧说话上也就变得随意了很多。
酒席上闲聊，不由得就聊到了还在江南平息叛乱的西军将士。
提及此事，钱恒笑了笑，“方腊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媪相当很快就会班师回朝，到时候西军诸多弟兄回到延州之后，若果有什么身体不是和在座兵壮的，可以推荐给我！”
韩世忠点头，“这点钱大人尽管放心，末将一定帮将军打听一下，若是侄儿写老弱残兵知道钱大人如此上心，巴不得抢着要去追随钱大人您呢，要不说末将有武职在身，世忠都想跟随钱大人一起去绥德军的属地！”
0212章 良臣的想法
对于韩世忠的想法，钱恒多少有所了解，这家伙是个闲不住的主儿。
上次钱恒在府州，带着一帮斥候组成的小队，抄了西夏大营，这件事让韩世忠羡慕不已。
这次钱恒来绥德军坐镇，让韩世忠看到了希望一般。所以才会有如此露骨的言辞。
钱恒可不会答应韩世忠这种无理的要求，即便是自己以后还会跟西夏争夺资源，那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钱恒还没弄清楚绥德军都是个什么情况，自然不会轻易答应韩世忠的任何说法。
不过韩世忠的这个表态，倒让钱恒也放心不少，至少钱恒这边有什么问题，韩世忠都能尽快过去帮忙。
现在钱恒帮着西军也没少倒腾军马，刚才进城的路上，就见不少将士，都在给马匹打理身上。这种对待战马跟自己亲儿子般的队伍，战力注定不俗的。
韩世忠对于这个事情，也无比骄傲。
“钱大人，其实上次我们也曾带着新训练出来的队伍，除掉了一处窝在山谷里的西夏奸细，这些上山剿除奸细的兄弟，当时表现出来的状态，简直就跟打了鸡血一般，那一仗打的实在是太爽了！”
韩世忠虽然十分热情，但钱恒心里却很清楚，不久之后，随着童贯征伐江南的西军，也都会各自回到各自的属地。
到时候老种将军回来之后，对自己会是个什么态度，一切都是未知的。
当然钱恒也不用担心种老将军回来之后能把自己怎么样，无非是借着自己在绥德军属地的时候，尽可能的帮西军要会更多有实战价值的东西来。
对于这种可能，钱恒是不会拒绝的。
不论是种师道还是折家军，亦或是朝中的张叔夜，甚至包括身在登州的宗泽，在钱恒的心中，都是北宋末年事情，十分具有魄力和个人魅力的。
但这些人当中，张叔夜和宗泽，就是因为钱恒的手段操作，才让两人迅速摆脱了资金的束缚，让两人很快就有了自己的根基。不论是身在登州的宗泽，还是张叔夜，和种师道的关系还算不错。
不过有韩世忠的说法在这，钱恒不及好奇问了句，“良臣，你说附近山中有西夏的奸细，对方的人数有多少？”
韩世忠一副回忆状，良久才答道，“当时我们遇到的最大一股，也就五十多人，是一个西夏奸细的聚集点，另外还在另一处山里，见到了一个储存粮食的冀地，我和两位将军过去之后，就发现一个十分让我震惊的消息，就是在在一个跟我大宋国土紧邻的山峦中，有一条十分隐秘的山道，直通我大宋境内！”
不用韩世忠再细说，钱恒已经能猜出来，这其中就是有人暗中给西夏送钱粮。
所以韩世忠这个说法，也让钱恒陷入深思。
韩世忠所说的并么有什么虚假的，甚是随便一找，都能找到不少相关的介绍。
但是胆敢把大宋的粮食运送到西军奸细吃，可想而知，山的那边做事得多么没有底线。
看来自己以后再绥德军的时候，就有不少事情做了。
不仅如此，绥德军所在的地方，距离延州很近，一旦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找韩世忠也十分方便。
至于种师道回来之后的事情，一切等老种将军回来之后再说。
这次钱恒来到绥德军，是想大干一场的，单纯韩世忠表示出来的协助能力，根本无法满足钱恒心里的想法需求。
钱恒对韩世忠笑了笑道，“那些潜伏在附近山里的奸细，我们不用太担心，只要我们切断了这个粮道，他们就会饿死，或者把他们逼出来！倒是有件事你要帮我记住，一旦种老将军回到延州，还要第一时间告知我，我来拜会老将军一趟，有事情商议！”
韩世忠虽然不知道钱恒具体要和种师道谈什么，但是钱恒所所的一切，不会坑他们就是真的。
一场晚宴，吃的十分尽兴，一旁席上的吕紫陌一帮女眷，也吃得满嘴流油。
西军存的牛羊肉，可不是汴京买到的牛羊肉所能比拟的，所以几个女眷也都吃到撑才肯罢手。
晚宴过后，钱恒没急着休息，先把武松招呼来。
“刚才韩世忠将军的话你也听到了，虽然我现在也算有了驻扎的地方，可周围的环境并不理想，所以我想召集大量的斥候，武二，你把寿张县那些暂时留守的庄卫，全都调集过来，当然若是有拖家带口的，就不要再考虑了，让他们跟在李若水大人和我恩师那边就行，若是有事，自有李大人和我恩师照应着！”
钱恒对武松交代这些之后，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武二，你曾在杭州做提辖，你看看我们未来是不是也要好好训练下绥德军治下的那些军队，也好给我们未来的产业保驾护航？”
武松一阵摇头，“回东家，咱们在寿张训练的这些手下，可都是从所有流民中筛选出来的品质优秀的人才，至于这绥德军的现状，虽然现在还没看到，可大致也能猜到是个什么状况！”
武松收到这，又说了一句，“如果真要招募人手，还不如去吐蕃，或者更远的边疆地带，招募那些牧民中的贫苦者，他们不但能力极强，而且善于骑射，是最好的斥候底子！”
武松的提醒，让钱恒忽然意识到，自己所掌握的这个绥德军，似乎距离西边的草原，已经很近。
忽然间，钱恒有一个想法。
如果从周围招募牧民，直接帮自己驯养马匹，当然不会这是马，到时候连牛羊一起，崛起的速度不会太差，如此一来，自己所掌握的资源，将会无比巨大，甚至于直接能够解决大宋战马的危机。
这才是钱恒最期待的事情，或许这也是赵佶之所以安排钱恒来绥德军的主要目的，钱恒忽然意识到，自己如果真正能在绥德军的边境地带，开辟出一块放牧之地，将会给整个西军，甚至整个大宋，带来翻天覆地的影响和变化！
0213章 商讨大计
有了这个念头，钱恒的想法就再也停不下来。
绥德军所属的区域内，有好几条流入黄河的支流，在这些河流的两岸，本就有还算肥沃的河滩平原。
不仅如此，有一条名叫明堂川的河流，源头和大部分干流，都在西夏境内，就是这条明堂川的两岸，丰沃的草地，和肥美的牧草，养育了大批牛羊，当然，作为战马所用的马匹也不在少数。
至于武松所说的吐蕃、回鹘诸部的人手，钱恒也是心动不已。
钱恒对吐蕃诸部的情况不是很清楚，却没料到武松却对这方局势十分了解。
按照武松的说法，当时跟随黄裳左右的那几年，武松便听黄裳闲暇时，谈及天下大势。或者说，是黄裳对于已经发生的很多事情的一种事后分析，其中就涉及到大宋与西夏之间的恩怨纠葛，当然，牵扯到西夏和大宋之间的战事，也就少不了吐蕃诸部的从中参与。
身为青唐王主的吐蕃诸部首领，几次三番，联合西夏进攻大宋，事败之后，便再次降宋，并接受大宋授予的官职。吐蕃诸部起一次异心，就被大宋派兵击溃一次，到了溪赊罗撒统治吐蕃河湟地区的时候，整个吐蕃各部，已经到了分崩离析，各自为政的阶段。
尤其是溪赊罗撒再次投靠西夏之后，整个吐蕃诸部，便陷入各部的争斗纷乱之中。
原本在唃厮啰统治期间，放牧经商的安定发展局势彻底被打乱，生活在吐蕃诸部的牧民，和以经商为主的回鹘、于阗商人，也彻底销声匿迹，整个吐蕃诸部的子民，再次陷入贫困和各部争斗的兵荒马乱之中。
武松提供的这些消息，足以让钱恒对大宋与西夏边界上的局势，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钱恒知道前几年童贯带着西军，越过天山险阻，杀得西夏狼狈投降。不过去年西夏又一次派手下大将李良辅，接应北辽天祚帝的同时，还想着震慑府州西军。
所以，去年时候，钱恒才带着自己亲自训练出来的兵士，硬闯西夏大营，取了那李良辅的人头，才让西夏再一次老实下来。
不过西夏这种投向认输的态度，是不足可信的，唯有彻底摧毁西夏的政权，才能真正让大宋西北边陲彻底安定无忧。
只是此时大宋国力羸弱，原本还能三面围剿西夏的局面，已经只剩下西夏南面一侧，大宋能有所施展。
西夏东面有争乱不断的吐蕃诸部，西面有忙着应对金兵的辽国，至于西夏北方的一支蒙兀室韦，还没有统一塔塔儿、克烈、乃蛮等部，也没有成长为可以和金国对抗的强大蒙古部族。
钱恒所能做的，就是以绥德军属地为根基，逐渐拓展大宋的影响区域。
第二天一大早，钱恒就吩咐人把韩世忠请来。
要说对这西夏边境现状最了解的，可不是坐镇延州的那位种延崇小将军，而是眼前这个颇有将帅之才的韩良臣。
身为南宋四大名将之一的韩良臣，无论是格局还是眼界，都不是寻常军中将官所能比拟的。
所以钱恒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打算，直接问道，“良臣，你且帮我分析一下，如果我去吐蕃收买些人手过来，帮我开垦经营绥德军的属地，你以为这办法是否可行？”
韩世忠是真没想到，钱恒会有这么大的想法。钱恒昨晚就透漏出，会好好经营绥德军属地，可要招募人手去开垦属地，这可就不是单单治理属地那么简单了。
韩世忠忙问道，“钱大人，您打算做什么？据我所知，绥德军属地上的属民虽然不多，可也有近十万左右，怎么也够大人您所用吧？”
钱恒一笑，“那我问你，绥德军属地上的这十万人都是什么人？平时以什么为生活？”
韩世忠脸色有点难看，露出几分苦涩的笑，“钱大人，其实绥德军是个什么状况，我比其他人都清楚，哪里说是有十万人，但基本上都是西军中年老体衰的老兵，因为故乡也没了念想，便结伴留在绥德军属地，一起养老，也算是老死沙场，死得其所了！”
钱恒的脸色也有点低沉，虽然知道绥德军属地地处偏远，却没料到那里居然属于老兵的埋骨之地。至于那些老兵靠什么生活，已经不用钱恒多问，顶多是些老兵的养老口粮，那日子有多么贫苦可想而知。
越是如此，钱恒越发坚定了要把绥德军属地改造过来的决心。
“良臣，这么跟你说吧，我想要把绥德军属地，变成我大宋放牧之地，如果我没记错，绥德军属地中，有几条黄河支流经过，若是改造好了，养成牧草肥美之地，应该不难吧？”
韩世忠一阵苦笑，“钱大人，实不相瞒，河边滩地上的牧草遍野，谁都知道，可难就难在，没有母马繁殖的基础，更没有牧民会去绥德军的属地生活，谁都知道我大宋紧缺马匹，一开始，偶尔还有西夏和辽国的牧民，来绥德军属地的边境地带放牧，后来被绥德军的驻军抢过几次之后，就更不会赶着马匹来我大宋境内放牧了！”
对于宋兵这杀鸡取卵的做法，钱恒也不能说什么，现在需要钱恒解决的，是眼前如何拉拢大批的人进入绥德军属地，迅速把绥德军这片土地利用起来。
想及此，钱恒忽然问道，“如果我想招揽大批的牧民来我绥德军的属地，良臣以为这法子怎么样？”
韩世忠有点意外，但还是回答道，“如果钱大人能够招揽来牧民，当然是好事，可这事情不好做啊，西夏和辽国的牧民，是不可能来我大宋的！”
钱恒一笑，“我也没指望西夏和辽国的牧民能来！”
韩世忠的眼前也是一亮，“钱大人，莫非您是在打吐蕃牧民的主意？”
不愧是名将的苗子，韩世忠的眼界和格局果然够强，钱恒还没提及吐蕃，韩世忠就已经想到了从吐蕃招揽牧民的意图。
0214章 刘法之子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钱大人收购马匹的手段，无人能及，只要有马匹，就不担心吐蕃的那些贫苦牧民不愿意来！”
韩世忠一边说着，眉头皱起，“还有，钱大人，若是您要去吐蕃招揽人手，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良臣请讲！”
钱恒巴不得韩世忠这个最了解西夏的人，能给自己出主意。
韩世忠推荐的人，乃是前任熙州西河路经略使刘法的儿子。
在西军坊间早有有所传闻，刘法之死，是童贯指挥不当造成，甚至还有一个说法，是童贯看刘法不顺眼，才故意让刘法陷入西夏军的重围之中。
曾有一个说法，当时西夏军的将领，还曾取了刘法的人头，以人头厚葬了刘法，以表达替刘法不值的意思。
而刘法的儿子刘正彦，曾任过威州刺史，威州与吐蕃诸部交界，加上父辈就一直与吐蕃和西夏交战，刘正彦对吐蕃的现状，十分了解。
至少在大宋的诸多官员中，比刘正彦更了解的吐蕃的人，少之又少。
钱恒问了句，“那现在这位刘正彦大人在何处任职？”
韩世忠笑了起来，“若是刘正彦正春风得意，我也不会给钱大人您推荐，前不久，刘正彦小有军功，却朝廷中只给了一个朝请郎的七品虚职，实际的武官官职，却降为副都统的职务，就连当初威州刺史的职务都被剥夺了去！”
说到这，韩世忠不由朝前凑了凑，声音也略低了几分，“其实很多人都清楚，刘正彦之所以被明升暗降对待，全都是因为那童贯从中作祟，刘正彦一气之下，不等朝廷的任命下来，便径自辞了威州刺史的官职，跑到西宁州，接了那个所谓的副都统的军职！”
韩世忠所说的那个西宁州，其实就是秦凤路紧邻着西夏和吐蕃的位置。
不用钱恒多问，韩世忠便把刘正彦之所以去西宁州的缘由，也全部讲出来。
现在坐镇西宁州的知西宁州刘仲武，早年与刘法交好，却因为和西军合作良久，互相配合还算默契，加上刘仲武也不愿回朝中搀和那些无谓争斗，就一直待在西宁州。
有西宁州的刘仲武，秦凤路边缘的西夏军，倒没有做出过什么过分的动静。
如此一来，钱恒便明白了韩世忠的意思。
只要把刘正彦，从刘仲武哪里要过来，自己招揽吐蕃人的想法，就能够实现。
对于一个只有副都统职务的武官，钱恒还能通过一切手段将其调动过来的。
而且刘正彦之所以去给刘仲武做手下，还有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要将自己父亲的人头亲自抢回来，好让父亲入土为安。
这刘正彦，确实是钱恒最好的合作人选，尤其是，钱恒和刘正彦，都和童贯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
既然知道了找谁解决问题，钱恒便不再纠结这方面的事情。
从一开始，韩世忠对钱恒就十分崇拜，尤其是钱恒带兵将李良辅的人头带回来之后，更是佩服到五体投地的程度。
不在聊关于吐蕃诸部的事情，韩世忠便悄悄问了句，“钱大人，您这次坐镇绥德军，会不会再去西夏境内干一把？”
看着韩世忠满带期盼的眼神，钱恒一阵大笑，“良臣这也太渴望打仗了吧，过不了多久，老种将军班师回来之后，少不得你们忙活的，还有，我教给你的那些训练方式，还在坚持练么？”
韩世忠连连点头，“当然，钱大人那套方法简直绝了，现在每一名兵士，都无惧任何困难，一个命令下去，不用催促，自动开动！”
对于钱恒的军训之法，韩世忠简直喜欢到了极点。
钱恒笑着，瞅了眼韩世忠，“其实你如果把这个强度再增加一点，或者，做些实际演练，不就顺便可以拉出去干一场了么？”
面对钱恒充满诱惑的措辞，韩世忠瞬间兴奋起来。
“钱大人，您这话什么意思？”
韩世忠可不知道实际演练是个什么东西，钱恒笑了笑，开始解释，“很简单，我以后待在绥德军，和延州离着这么近，你在延州这边当然没法直接去参与一些战斗，可我绥德军却可以啊，毕竟绥德军以后归我辖制！”
“钱大人还真得打算跟西夏交手啊！”
韩世忠呼吸都有点紧促。
钱恒摇摇头，“那道不一定，我不管我的对手是谁，我只想经营好绥德军的属地，当然，还有绥德军周围的威胁，也一定要清理干净才行，所以，如果延州这边的军伍，可以和我绥德军的厢兵，一起联合训练，顺便解决点小麻烦，岂不是挺好的？”
从钱恒赶赴绥德军任职的那一刻，钱恒就打定主意，要把韩世忠招入麾下，即使韩世忠无法从西军中离开，也要让韩世忠为自己所用才行。
而此时，韩世忠正一点点被钱恒抛出来的诱饵所吸引，哪里还有其他心思。
“这练习还有这么多的门道？钱大人不愧是有学问的官人，这其中的手段，果然不是我等能匹及的！”
韩世忠是真的服了。
钱恒笑了笑，“我也是担心我手底下接手的那些厢军，短时间内没有什么战力，也是想借着两方联合演练的机会，让他们见识下西军的勇猛强悍，也刺激下他们训练的动力！”
不管钱恒怎么解释，韩世忠是心动了，当即就拍板答应下来。
如果是调兵用兵，哪怕就是戍边巡逻，都需要有令牌才行的，要是动兵械出营，更要有军中令符才能同行。
但寻常的演练，就不需要那么多麻烦的手续了。
这也是钱恒帮韩世忠想出来的主意，现在绥德军中什么情况，钱恒还一无所知，在未知的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先拉一队兵马，帮自己去绥德军，震慑下当地的厢军，还是很有必要的。
西军和各地厢军，是个什么德性，钱恒十分清楚。
这次入驻绥德军，必须要一次性制服绥德军所有抗拒自己的力量，迅速把绥德军整合稳妥，才好施展自己的规划。
“那就说好了，待我启程去绥德军赴任的时候，良臣可要跟小种将军商量好，护送我一程，没问题吧！”
0215章 说客许抟
韩世忠也明白钱恒之所以如此的安排，当然，韩世忠也不会反对钱恒的这个小心思，当即就点头，“能够护送钱大人赴任，是我韩某的荣幸，我想小种将军也不会反对的！”
“如此就好！”
钱恒点点头，话锋忽然一转，“对了，名臣，先我一步来的刘子晕，你感觉如何？”
提到刘子晕，韩世忠脸色一变。
“钱大人，这刘子晕是什么人？为何会来我延州的？”
钱恒神色一愣，昨日赶到延州的时候，见刘子晕和周围几名将官处的还算不错，所以就没料到韩世忠会有这个反应。
“怎么？莫非彦冲做了什么对延州不利的事情？”
刘子晕当初要来延州的时候，钱恒还没有参加科考，更不知道自己会被外放到距离延州这么近的绥德军属地。如果知道这样安排，钱恒绝对会想法鼓动刘子晕参加一场科考，在跟自己一起来绥德军。
因为不确定自己当时的安排，钱恒给韩世忠写的信中，就没有提及太多关于自己的事情，只是给韩世忠说，这刘子晕是个人才，文武全才的底子，就凭刘子晕举人和太学生的身份，随便都能在西军中给个小吏的职务。
只要让刘子晕熟悉了军务方面的情况，之后刘子晕想具体做什么，他也就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了。
可是看到韩世忠脸色有些发黑，钱恒就意识到，刘子晕似乎和韩世忠有点不对付啊。
这时韩世忠虽然一脸的不爽，但还是连忙摇头，“这个刘子晕倒没有做什么毁我西军和延州的事情，只是这家伙，一来延州就找到我，说他是你的手下，让我给他安排到一个队伍中参加训练！”
韩世忠说到这的时候，钱恒眉头一动，嘴角挑起一丝笑意，“名臣，这么说，你没收到我让他捎给你的信？”
韩世忠一愣，“什么信？”
果然，这家伙就没把信给韩世忠。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给不给信已经不重要了。
钱恒笑了笑，“也不用关心信的事情了，我来了，总是要把他带走的，继续给我说说这家伙都做了些什么吧，能让你这么变脸变色的！”
韩世忠叹了口气，“其实这刘子晕刚到延州的哪天，我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文人出身，虽然身体还算健壮，但那一身的书生气，还是很明确的，只是我没想到，这家伙以您手下的名义进入军伍训练之后，没过几天，就觉得这训练强度不够，主动要求加倍训练！”
钱恒挑了挑眉头，当初给西军安排的训练任务，实际强度并不算弱，不过要是按照西军现在的这个伙食状态，加一倍的训练强度，倒也不算太难。
想到这，钱恒笑问道，“那结果呢？”
“结果？”韩世忠苦笑，“我手底下的那么多兵士，没有一项能比得上这刘子晕的，所以我才觉得无奈，却又没法说他的任何不是！”
看到韩世忠这幅模样，和关于刘子晕的缘故，钱恒一阵大笑，“我当是什么问题，刘子晕确实是我的人没错，文人书生的身份也没错，可你要把他当成一个文弱书生，那就大错特错了。”
钱恒便把刘子晕父亲刘耠的身份说了一遍，当得知刘?也是军伍出身的时候，韩世忠再没有半点不舒服的感觉。
“原来如此，虎父无犬子，我手底下那些家伙输的不冤！”
钱恒和韩世忠商量妥当，要韩世忠带着一队人马护送自己去绥德军赴任的事情，怎么都要跟小种将军提前招呼声。
韩世忠去安排这些事，钱恒这直接把许抟叫进来。
当来到延州军城之后，许抟也通过西军训练时的状态，了解到了一些关于钱恒的事情。心中对钱恒更加佩服不已。
许抟进来之后，钱恒便直接把自己想要去吐蕃诸部招揽牧民的念头，跟许抟一番交底。
许抟也和武松一样称呼钱恒，“东家，您这想法抟能理解，但不知道，东家打算从吐蕃那边只招揽牧民么？”
钱恒愣了下，“公执可有什么别的想法？”
“东家，我们驻守绥德军属地，可这里不但直接跟西夏交界，距离辽国也不算远，您也分析过，一旦辽国战败，势必会有逃入西夏这边的辽兵，可是凭我绥德军属地上的那些厢兵，根本无法跟对方抗衡的，所以属下建议，不妨在吐蕃诸部招揽人手的时候，可以少设限制，尽可能多招揽各类吐蕃贫民，甚至不限于吐蕃诸部，回鹘那边的边民都是可以的！”
钱恒点头，“当然，若是能招揽到回鹘那边的强壮汉子，自然更好！”
“不过这些人手一旦招揽过来，衣食住行都是大开销，可要提早做足准备的！”
许抟想得足够详细，尤其当钱恒告知他，要让作为自己的说客，去找刘正彦帮忙的时候，许抟一阵点头，“这个东家就交给属下吧，属下定然把这事情做好，如果这刘正彦真得跟刘仲武关系那么紧密的话，说不定刘仲武也能帮我们一把！”
钱恒对许抟的这些建议，全部采纳，最后才说道，“这次要辛苦公执，至于招募到的人手，直接让武松安排，可以通过延州这边的边境地带，直接送到绥德军属地范围内，到时候尽量避开其他麻烦！”
“属下明白！”
钱恒对于许抟，也是十分重视的，为了确保许抟的安全，特意让武松随行，一者是为了保护许抟的人身安全。
二者，许抟这次做说客回来之后，更多精力将会放在协助钱恒治理绥德军属地方面，而继续招揽吐蕃诸部和其他部族贫民的事情，就会交到武松身上。
钱恒这边，自然有梁红玉和韩世忠的队伍随行，安全问题不用安心。
许抟和武松，当天就告别了诸人，起身赶往西宁州，去面见刘正彦，和那位知西宁州刘仲武。
第二天一早，钱恒也在韩世忠的两百名精干兵将护送下，离开延州军城，赶赴绥德军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