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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错剧本投错胎全文阅读

作者:芳龄四八     拿错剧本投错胎txt下载     拿错剧本投错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军事力量

    狂喜的热潮褪去后,苏碧染拿出略微生锈的枪,按照记忆拆开,反复擦拭。又拿出一张略微发黄的纸,细细看着上面的子弹造型,回忆着上辈子看过的军事杂志,思索着如何推进接下来的工作。

    在苏碧染的记忆里,子弹是合金材料的,这里显然无法实现。她隐约记得,国内早期的子弹基本都是铁质,外面刷一层黄铜助滑防锈。子弹内里的结构她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只是卡在了最关键的弹药部分。

    墨晓立的意思她懂,既然京城已经放过了烟花,那就说明这里已经先于自己生活过的时代有了烟花。那就可以走捷径去找匠人买现成的配方。

    苏碧染私底下查过,掌握烟花技术的人极少,几乎都是炼丹不成却发现了一门新技术的人,所以这些人都是被皇上捏在手里的。苏碧染要是想做点惊天动地的事情,就必须自己重新研制火药配比。况且,烟花里火药配比跟子弹的肯定不同,要不然在现代,那还不是随随便便攒几个炮仗就能造个炸弹出来。

    还好还好,总算被苏碧染试出了配方。所有人都在贺喜苏碧染,当然外围人只是跟着凑热闹贺喜,至于有什么可高兴的,他们并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只有苏碧染知道,只是擦出了火花而已,离心目当中的“军事力量”还远。

    苏碧染命人继续收集新的炉灰,并且造访坊间的炼丹大家,与此同时苏碧染还要自己尝试改变配方,增强火药的威力。更重要的是,苏碧染需要就地找一些工匠打造铁质子弹。

    异地他乡的,之前召集铁匠的方法自然不能用了。于是苏碧染把招工匠的事情安排给了墨晓立,他见过手枪,又看了子弹的图纸,知道要完成子弹的制造,需要什么样的手艺。

    墨晓立直接遍访城内外铁匠铺和私人铁匠工坊,用成品和作业流程进行第一层筛选。

    然后从这些铁匠手里买同样的工具,再去找这些铁匠的顾客,让他们用不同铁匠打造的工具进行对比,从而获得这些顾客使用体验,从中再次筛选手艺更精湛的铁匠。

    经过这两层筛选,可选的铁匠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最后一关,墨晓立直接找些个废工具,让一部分选中的匠人做弹壳,另一部分做弹头,至于苏碧染说的底火装置和撞针什么的,则由自己亲自研究。

    苏碧染对于墨晓立的安排十分满意,这样她就能腾出手来自己琢磨纸壳子弹,以防铁质子弹生锈引发炸膛或者有其他问题。

    另一方面,苏碧染安排手下就地开始新一轮人力囤积,略高于当地均价买青少年仆役。买回来的仆役交给车夫培训,每日除去基本洒扫就是练功夫——这是所有进杜府的仆人都要经过的流程。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远行,墨晓嫣会是整个队伍里最菜的人。

    所有事情都缓慢的向着苏碧染心里期望的方向发展着,而苏碧染心里也清楚,自己做的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情。如果成功了,单单是兵器发展这块,就推进了几百年的历史进程。

    “哦!这样的话,也有可能把墨晓嫣从那皇宫里救出来。”苏碧染心里时不时会泛起这样的念头,曾经坚硬似铁的苏碧染,在重逢墨晓嫣之后,接二连三的生出了软肋。

    墨晓立很快就拿着一些待组装的子弹来找苏碧染复命了。

    “大夫人,如今我们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成功了。”即便聪明如墨晓立,在没有知识背景的时候,也只是个天真的古代人。

    “差远了!”苏碧染语含不快,因为她的纸壳子弹没有一丝进展,反复的失败打击了她的积极性。

    墨晓立热脸贴了冷屁股,讪笑一声说道:“小五无能,不能为大夫人解忧。”

    “你已经是个能干的了,而且你还学到了墨晓嫣身上的一点好品质。”苏碧染抓起一把弹壳,又撒回桌面去。

    “长姐优良品质颇多,小五还有很多要学。”如果是以前,这样的场合墨晓立一定是捧苏碧染,但是最近他发现苏碧染老惦记墨晓嫣,于是也总顺着说一说墨晓嫣的事情。

    “嗯!”苏碧染一手捏起一个子弹头,一手拿起一个子弹壳,使劲儿往一起合。

    “我这边进展慢的离谱,这玩意究竟是个摆件还是个兵器,全仰仗你了。”苏碧染满意的看着手上的作品,这是今天唯一一件让她心情略微舒畅的事情。

    “小五定尽心尽力!”墨晓立抱拳行礼。

    “怎么还多了些江湖气,有几分文秀才的影子。”苏碧染放下子弹,拿起枪,思虑再三,还是没有递给墨晓立。

    “好了!最近你也挺乏了,休息休息吧。有什么事儿都推到明天再说吧。”苏碧染下了逐客令。

    苏碧染沉默的时候,墨晓立以为苏碧染会把手枪也一并交给他研究,眼神里不禁透露些期待,结果并没有。他眼里燃起的光,瞬间熄灭。

    墨晓立的表情变化,苏碧染尽收眼底,她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失落的退出房间。在懒得解释这方面,苏碧染还是原来的苏碧染。

    苏碧染让春桃沏了壶热茶也退了出去,只留她自己在房间里安静的归拢自己的思绪。

    刚刚的子弹基本符合苏碧染脑海里的预想的样子,苏碧染也相信墨晓立能够把内里的结构研究明白。只是在这里,子弹无法量产,手工打制的东西,大小还会有偏差。没放到手枪里实验,都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正常使用。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作为当家主母,她已经在外游历数月,尤其还是知府的家眷。可是苏碧染关于武力装备这方面的事,一点都不想在洛城染指。否则,可能还没被皇上发现呢,就被杜家那群族老惦记上了。

    越想越心烦,苏碧染揉了揉太阳穴,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

补偿

    墨晓嫣生了个儿子,翠莺阁上下开心之情溢于言表。没等皇上回来,也不需要墨晓嫣吩咐,朱翠暖橘就取了银子来打赏翠莺阁的众人,以及生产过程中帮忙的每一位。

    太医和稳婆更是重赏!

    此二人接赏钱的时候面色却难看的很,朱翠压根没注意,给了赏钱道了谢,就赶忙回身去忙别的去了。

    “也许是老婆子眼拙。”稳婆歪着头嘀咕了一句,把赏钱往怀里揣。

    太医看了看稳婆的侧脸,没有说话,将赏钱放到自己的药箱最上层,就带着东西赶紧离开了。

    皇上本不擅长打猎,为了和一众武将拉近关系,这才组织了这次围猎。堪堪累了两天,刚勉强射中一头小鹿,就收到了侍卫送上的飞鸽传书。

    一看内容,脑门上的汗一下子变凉。

    “朕虽好武力,却不善狩猎。想来这围猎,也需要天分,此次围猎众爱卿所获颇丰,唯朕仅获稚鹿一头。”皇上说着话,用齐公公递来的手绢擦了擦头上的汗,“这么看好像是朕不敌众爱卿,可这飞鸽传书所言之事,却瞬间将胜负扭转。”

    皇上扬起手中的纸条,故弄玄虚的看着众大臣。

    众人假意猜测一阵,面露疑惑。

    “朕的墨美人,为朕添了一名小皇子。”皇上让自己的口气充满骄傲。

    “恭贺皇上喜得皇子!”众人纷纷下跪。

    “平身!”

    “既是如此,臣以为围猎当止于此。众人取乐之事,怎能与皇上的天伦之乐相较。”颇有眼力见儿的大臣赶忙为皇上码台阶,其他人纷纷附和。

    皇上顺台阶就下,原计划进行三日的围猎,立即终止,随行大臣及武将善后清理场地,皇上带着御医当即回宫。

    侍卫开道,前后护驾,皇上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中间的位置。即便心急如焚,也不能策马飞驰,只能在心里期盼墨晓嫣平平安安。

    回宫之后,皇上直奔翠莺阁,依旧是没有通传直接进屋。

    这是皇上见过墨晓嫣最憔悴的一次,脸色惨白,双眼紧闭。

    “皇……”众人正要行礼,被皇上伸手制止。

    皇上轻手轻脚的坐下,怜惜的摸了摸墨晓嫣的脸颊。

    “回来了?”墨晓嫣觉得很疼,并不想睁眼睛。她只是听到了还没喊出口的“皇上”,感受到了粗糙的男人手掌。

    “朕来晚了。”皇上很心疼。

    “无妨,一国之君当以江山社稷为重。我有朱翠暖橘,有太医稳婆,足矣。”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墨晓嫣觉得有些累,缓了口气继续说:“再说这生孩子,皇上也帮不上什么忙。”

    皇上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憔悴的人儿。

    墨晓嫣听不见皇上的动静,睁开了双眼。皇上一脸心疼却依旧有些威严,墨晓嫣看见乳母抱着孩子站在皇上身后,许是想让皇上看一眼小皇子,但是又不敢张嘴。

    “快看看你儿子吧!”墨晓嫣直接免去尊称,努努嘴示意皇上看身后,“要了我半条命”。

    乳母闻言赶忙上前,将澄黄的布包递给了齐公公。

    齐公公笑着接过孩子,正准备夸两句,却被小孩子的样子惊到了。他略微怔了怔,没有说话就将孩子递给了皇上。

    皇上看着齐公公的表情,有些纳闷,接过孩子一看,怜惜的神情又加重几分。

    墨晓嫣生完孩子只看了一眼,只觉得这孩子小小的可怜的要命,脑子里一直放电影一样过着一句话:“七活八不活”。

    原本只是觉得孩子可怜,如今见了皇上这般模样,却忍不住哭了起来。

    “是我没用,没有保护好他!”墨晓嫣哭诉,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没有做到位。但是孩子总不会无故早产,是以她这个做母亲的,难辞其咎。

    墨晓嫣很少哭,皇上见她哭了,也一下子慌了神。心里清楚明明是有人趁天子围猎的空隙设计让墨晓嫣早产,但又无法言明。

    “是朕疏忽了。”皇上看着襁褓里孱弱的小皇子,心里大致盘算了一下早产的时间。“传御医!”

    御医与皇上一同回宫,一直等在翠莺阁的门外,听到传召立马觐见。

    皇上要求先为墨晓嫣诊脉开方,然后再为小皇子查体。

    御医诊脉后要来了墨晓嫣生产时太医所出药方,又仔细询问了墨晓嫣生孩子前两天内的起居饮食。

    “启禀皇上!小皇子早产月余,如此状态实属正常。”御医诊断之后也只敢这么说。

    “可有方法?”皇上依旧坐在墨晓嫣的床边,而墨晓嫣已经停止了哭泣,支棱着耳朵想要听到好消息。

    “臣愿集太医署所有医者之力,姑且一试。”

    此中深意皇上自然明白,这孩子十有八九是活不下来了。墨晓嫣自然也明白了,仿佛是得到了最终的审判,她将脑袋转了过去。

    皇上看着伤心的墨晓嫣,握了握她的手,然后起身离开了。

    不多时,宣旨的公公领着一众宫人再次站在了墨晓嫣的院子里。营养补品无数、珍稀药材许多,全部都放在了翠莺阁的院子里,不仅如此,墨晓嫣的位份也由美人升到了婕妤。

    圣旨言明墨晓嫣身体抱恙无需接旨,墨晓嫣也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绪里不愿搭理众人。所以翠莺阁上下即便心里乐开了花,看着自家正主不高兴也不敢表露太多的情绪,只是跟前来宣旨的公公和宫人客套一番,又暗戳戳送了些银钱。

    人潮褪去,只有一个女子被留下来,由暖橘领着到墨晓嫣的卧房去了。

    “都出去吧,我想安静一会儿。”墨晓嫣听着有人进来,估摸着宣旨的人走了,朱翠暖橘进来伺候了。

    “道贺之人统统拒之门外!”墨晓嫣补充道。

    “晚晴妹妹来了。”暖橘走到床边,轻轻的说道。

    “拜见墨婕妤!”晚晴跪在里当地。

    墨晓嫣心动了一下,转过头看了看晚晴,立马蔫了下去,把脑袋又别了回去。

    “再多的补偿又有什么用?能换我儿康健的身体吗?能回到过去吗?”

    皇上是写完圣旨才沐浴更衣的,利用沐浴的时间,他让齐公公把暖橘汇报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暖橘的描述中,墨晓嫣原本好端端的,是喝了新的果茶才突然腹痛难忍。

    显然是有人在果茶里动了手脚,或者果茶本身就是手脚——因为果茶不是内务府发的。暖橘害怕的点也是这里,按理说她应该对所有的东西把关,可却还是让墨晓嫣出了问题。

    “茶水和茶具用银针试过,并没有显示有毒。”齐公公说。

    “银针能试出来的毒本就有限,何况墨娘只是突然临产,不直接致命,更不可能试出来。”

    “翠莺阁府库管理人员已经在查了,只是并没有查到果茶是谁送的。”

    “查出来也没有用,早就灭口了。这样的小事情,随随便便就能收买一个小宫女去完成,灭口也不是难事。”皇上心里没有头绪,身为皇嗣,他自然知道后宫女人之间的争斗,只是没料到自己登基后的后宫争斗来的也蛮快的。

    不仅如此,皇上甚至开始反思自己之前对墨晓嫣是不是太好了,才导致后宫其他妃嫔特别妒忌。可是他谋略数载,却从来没学过如何掩饰对一个女人的喜欢。如果先皇尚在,他特别想问一下,先皇是独爱数位妃嫔之一呢,还是每一位都爱呢?如果独爱一位,那该怎么平衡其他妃子。

    眼下,皇上要纠结的是墨晓嫣被害这一事,到底该不该追根究底。不查,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查,耗时耗力,还可能让暗妒之人更甚。

    况且这后宫中的暗害之事,其实远比民间的事难查的多。且不说宫女太监个个为求自保“非礼勿视”,各宫妃嫔守口如瓶,就是真的查到了幕后主使,考虑的娘家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能直接发落的鲜少。尤其是纳兰馨这样的主!

    “她怎么没死了呢?”纳兰馨有些幸灾乐祸。

    “贵妃娘娘,这话可万万不可乱说。”一旁的下人提醒。

    “也对!难免落人口实。”纳兰馨用手帕挡了挡嘴,“本宫这妹妹真是命苦啊!”

    说着,纳兰馨竟然眼睛真的红了起来,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旁的侍女纷纷低头,假装不愿意看到主人伤心难过的样子,同时也在心里感叹,这个皇贵妃,可算是学会一点演戏了。

    “贵妃娘娘!赵婕妤求见!”

    纳兰馨正要酝酿出眼泪,白了一眼来人。

    “夜猫子进宅,她来干嘛?”纳兰馨本来对后宫所有的女人都有敌意,更别提这个赵婕妤了。可人家来了,自己虽是贵妃,却是后宫老大,直接拒绝,于理说不过去。

    “好些日子没见姐姐,真是想死妹妹了。”赵婕妤进屋行礼后,立马亲热的凑上来。

    纳兰馨正要翻白眼,心思流转,又憋了回去,硬生生挤出个笑脸挂在脸上。

    “说的是呢!妹妹最近照顾皇上繁忙,本宫也不敢轻易打扰。”纳兰馨努力让脸上的笑容自然一点。

    “姐姐这是又吃醋了呢!”赵婕妤抬手捂嘴轻笑。

    纳兰馨目光一凌,差一点就发火。

    “妹妹说笑了,本宫身为后宫之主,自是事事为圣上考虑,怎可只顾自己的儿女情长。何况后宫姐妹众多,本宫要是个个都吃醋,那可有日子熬了。”众多妃嫔中,纳兰馨只有面对这个赵婕妤的时候,才能如此淡定,也许是打交道比较久了的原因。

    “姐姐莫怪妹妹挑刺,从古至今,当今圣上可算是个痴情的了。与姐姐伉俪情深,登基至今只接受了部分朝臣以各种理由送进来的女子。主动的选妃可是一次也没进行过呢!”赵婕妤越说越深情,好像真的被皇帝感动了一般。

    “妹妹所言极是!”纳兰馨刚说出六个字,就后悔了,照这么发展下去,就该替皇上分忧,选妃了。

    “只是,皇上新登基,忙于政务,恐怕一时难以分身。”纳兰馨脸色变的有些难看,她也知道自己这个理由很蹩脚。

    果然,赵婕妤接着话茬就顺杆爬:“这事哪劳皇上操心?当是我等后宫姐妹一起操持的事情。”

    纳兰馨感觉体内有股劲儿在往上涌,她拼命克制。

    “婕妤说的在理,改日本宫自当与皇上论及此事,待皇上斟酌后再做定夺。”一斟酌一定夺,这事又能拖一拖。

    “此事万万不可拖延。如今皇上痴恋墨婕妤,满朝文武皆心有不满却不敢明言,唯有姐姐能给圣上吹吹那枕边风。”赵婕妤看着纳兰馨依然很淡定,不由得有些焦急。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犯了大忌,赶忙下跪。

    “赵婕妤也是圣上身边的老人了,想必也是真为圣上担忧,才言语有失。无妨!”纳兰馨傲娇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人:“起来吧。”

    话已至此,赵婕妤也不好多呆,一番客套之后,赶忙离开。

    “这个纳兰馨,也就能对我耍横!”赵婕妤一进自己寝宫的门就开始抱怨。

    旁边的侍女见状纷纷后退,果然,赵婕妤直接走到桌边,将桌上的茶具一股脑扒拉到了地上。

    瓷器碎裂的声音带走了她的些许愤怒,但还是无法平静,看着正在徒手捡大碎片的侍女,她抬脚就踹。

    并没有预想的呼痛声,赵婕妤看了看,小姑娘紧咬下唇。也不顾手在流血,加快动作继续捡。

    “赶紧下去吧,别在这里给主子添晦气。”赵婕妤的贴身侍女浮萍低声呵斥,又示意小太监去给赵婕妤倒水。

    赵婕妤白了小姑娘一眼,转身走到软榻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婕妤息怒!今儿的话,贵妃定是能往心里去的。自然自诩后宫之主,肯定不会落个善妒的名声。”浮萍将刚送进来的茶水递到赵婕妤面前。

    “我若不是出生不行,又怎么受她这般欺辱。同是王府的老人,她能如此跋扈,还不是仗着母家父兄的势力嘛!”赵婕妤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却依然觉得心中的怒火难平。

    “婕妤别忘了,咱们此番上门,可不是为了行激将之法这么简单。”浮萍出言提醒。

    赵婕妤笑了,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得意。

    “跟我斗,那纳兰馨还是嫩了许多。吩咐下去,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备好。明儿个去探望墨婕妤!”

    一开始,翠莺阁里晚晴的出现,确实缓解了一些墨晓嫣郁闷的心情。墨晓嫣也给了晚晴最大的自由,可以去翠莺阁的任何地方,也可以随意出入翠莺阁。可是不到三天,墨晓嫣就变的更加郁闷了。

    虽然是最自由的,但是晚晴却并不像从前在杜府别苑那般活泼机灵,行动畏首畏尾,连倒个茶水的动作都显得僵硬。墨晓嫣侧躺在床上,看着晚晴略显笨拙的动作给她端来一杯产后养生茶。

    “这些日子你在哪来着?”墨晓嫣发问。

    “回婕妤,这几日奴婢一直在教习坊接受宫规的训练。”晚晴在离床两步远的位置跪下,高举茶杯。

    墨晓嫣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但是从周围人的表情判断,这样的动作及其正常。估摸是最底层的宫女应该有的礼节。通过这两天晚晴的表现,墨晓嫣也明白,虽然自己给晚晴很大的自由和权限,但是那并不算数,晚晴依然是最底层的宫女,要遵守着宫里的一切规矩。

    如果是在以前,墨晓嫣一定会说晚晴一顿,尽整这些表面文章,没事儿跪个什么劲儿,膝盖多疼。如今,墨晓嫣看了看躺在身边的小婴儿,又想了想自己的处境。把心里的万般不快,都憋了回去。

    “起来吧。”墨晓嫣给朱翠使了个眼色,朱翠扶起墨晓嫣,然后接过晚晴手里的茶盏,熟练的送到墨晓嫣嘴边。

    喝完养生茶的墨晓嫣,斜靠着坐在床上,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晚晴,有些不知所措。有些距离一旦形成了,就很难再平复。

    “起来吧。”墨晓嫣又说了一遍。

    “奴婢有要事禀告!”晚晴鼓足了勇气,才说出了这句话。

    “说吧。”墨晓嫣并不觉得晚晴能有什么要紧事,莫非要出宫?

    晚晴不说话,也不敢抬头用眼神示意墨晓嫣,周遭一下安静,只有婴儿偶尔发出的微弱的哼唧之声。

    墨晓嫣看着晚晴,脑子足足转了五圈,才明白下跪之人究竟是什么心思。

    “你们都出去吧。”墨晓嫣轻轻抬了抬手臂,朱翠暖橘第一次听到墨晓嫣下这样的命令,愣了一下。朱翠先行,暖橘殿后。

    “把门带上。”

    朱翠暖橘在门口驻足回身,一边一个,关上了房门。

    墨晓嫣在心里动了一下吆喝晚晴过来坐的的心思,立马按了下去,虽然皇上不怎么来了,但还是以防万一——毕竟那家伙喜欢不通报直接闯进来。

    “说吧。”墨晓嫣轻轻的说。

    “禀婕妤,奴婢想告诉婕妤……”晚晴说到这,就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表述了,她抬起头看着墨晓嫣,努力的回忆这段日子学过的东西,努力的想着该怎么把心中所想,用符合这宫里规矩的话说出来。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墨晓嫣看着晚晴的表情,想笑,又觉得有些可悲。

    “文秀才还活着!”晚晴憋红了脸,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白的表述方式。

    这三个字已经尘封心底许久,猛然被人重新提起,墨晓嫣的心揪了一下。

    “你说什么?”墨晓嫣还是觉得确认一下比较好,生完孩子后听力不知道下降没,反应能力是降了好几个级别。

    “还活着。”晚晴情绪激动,看得出她在努力克制,所有的情绪都从双目涌出。

    墨晓嫣看着晚晴,脑子一片空白。

    “你也下去吧。”墨晓嫣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

    “婕妤……”晚晴跪的时间久了,起身的时候一个趔趄,正好为她不知道如何安慰墨晓嫣打个掩护。

    “奴婢告退!”晚晴慢慢的退到了门口,转身开门离去。

    墨晓嫣躺下,制止了想要进门服侍的宫女,盯着帷幔失神的想了一会儿,噗嗤一下笑了。

    “她肯定是骗我的,她一个下人,怎么会知道文秀才的消息。她不是被发卖了吗?怎么会有这样的消息。”墨晓嫣虽然不断的在否定这个消息,但是还是能感觉到心里的某些想法在动摇。

    墨晓嫣回忆了一下,文秀才已死的消息,只有皇上告诉了她一次。没有任何佐证,而她深信不疑的原因是:记忆中文秀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他已负伤,鲜血直流,却还有很多凶神恶煞的人冲他扑过去。

    用一个现代人的正常思维推理一下:血流如注,应该是伤到了动脉,文秀才战斗了许久,消耗了很多体力,而敌人源源不断,所以他活下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墨晓嫣只顾着伤心,根本没有想别的问题。

    墨晓嫣的思路正在缓慢的漫延,一声微弱的婴儿的啼哭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收回神,看了看旁边的小孩,喊了一声:“来人。”

    墨晓嫣不知道,她已经一脚踏进别人布好的局。

    暖橘偷偷猫在角落,紧盯着卧房的门,看到晚晴出来的时候脸上有泪,心里顿觉不妙。自从听到墨晓嫣下令说那个晚晴可以自由出入翠莺阁,暖橘就觉得晚晴早晚得引起些麻烦,于是她格外留心晚晴的动向和状态。

    头天晚上暖橘就感觉这个晚晴突然间有些怪怪的,仿佛心里憋着什么大事,询问朱翠,朱翠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询问一圈之后,只知道晚晴帮翠莺阁管库去内务府搬了些日常用品。问起问什么同去,管库的理由是有些用品是晚晴自己要用的,她亲自挑选比较稳妥。

    现如今看晚晴的行动,果然还是有事情。

    朱翠看晚晴出来了,赶忙走到门口准备进去服侍。

    “让我一个人静静!”门刚推开一个缝隙,墨晓嫣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朱翠应了一声,关上了房门,站在门边等待主人召唤。

    躲在暗处的暖橘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去找齐公公汇报一下,毕竟这个晚晴她一点都不了解。皇宫里计谋遍地,万一晚晴真的被别人用来给墨晓嫣做局,即便麻烦是墨晓嫣的,最终吃不了兜着走的,肯定也有暖橘。暖橘已经因为墨晓嫣被催生而让齐公公狠狠的数落了一通了,她可不想这么快就再次被牵连。

    有了决定之后,暖橘看四下无人,朝翠莺阁大门的方向走去。

    晚晴回到房间,情绪还是难以平复,这一年多的经历,像是在地狱历劫,又像是在做梦。

    先是被无故发卖边疆,一路坎坷,几经生死。快到边疆的时候,又被领头的转卖给了一个小县城的财主家做童养媳,伺候财主家十岁的傻儿子。

    虽然只有十岁,力气却大的离谱,不高兴了就会拿晚晴发脾气。虽然财主家温饱有保障,比继续去边疆要好,但是在这温饱的日子里,晚晴浑身是伤,度日如年。

    正当晚晴快要坚持不下去,想要一死了之的时候,傻儿子却出了意外失足落水。财主一家认定她是扫把星,直接揍一顿扔出了门。

    也就是晚晴命硬,这才挺了过来。沿街乞讨了好一阵子,才被皇上的密探发现,一路带回了京城,安置在了一处偏僻的院子里。

    晚晴独自在那院子里呆了足有一个月,隔几天就有人给送菜,但是大门却总是上着锁。直到某个月圆之夜,晚晴才被带进了皇宫,由一个教习嬷嬷带着生活了几天。

    直到见到墨晓嫣,晚晴才觉得人生重新看了一丝希望,再回忆墨晓嫣曾经待她的种种,晚晴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这次有机会继续服侍墨晓嫣,她一定要比之前更加努力。

    而为了能重新回到墨晓嫣身边伺候的时候不给墨晓嫣添麻烦,晚晴在教习坊十分认真的学习宫规。为了讨好教习嬷嬷,还到浣衣坊给教习嬷嬷洗衣服——她并不知道教习嬷嬷属于宫里的高阶宫女,本来也不用自己洗衣服。

    浣衣坊虽说都是做苦力的宫女,个个手上磨着厚厚的茧子,但是这并不影响女人们的那颗八卦之心。也是在这里,晚晴听到了人们关于墨晓嫣的议论。

    有说墨晓嫣来路不明的,有说墨晓嫣狐媚惑主的,有说墨晓嫣已经丧偶的,有说墨晓嫣有前夫的心结常常深夜哭泣,也有说墨晓嫣为高攀抛弃原配夫婿的……

    消息真真假假,当然也从来不敢用墨晓嫣的真名,但是女人们起的代号,晚晴一听就是在说墨晓嫣。晚晴虽然听的不高兴,碍于自己的身份,也并没有去辩解什么。

    直到昨日,翠莺阁日常用品有缺,晚晴跟着翠莺阁的管库去内务府领自己的用品,才无意间听到了更加劲爆的消息,一个直接决定晚晴未来人生走向的消息。

    两个在浣衣坊见过的宫女来内务府领新洗具,二人认出了晚晴,互相行礼后一前一后,各走各路。二人边走边小声嘀咕,其他内容都听不清,只有一句清晰的钻进了晚晴的耳朵里:“那黑娘娘的相公是真的活着呢!”

    晚晴不是第一次听“黑娘娘”,当然知道说的是谁,她原本在两个女子身后慢悠悠的跟着管库,听到这话,不由得快走了两步,想要上前听个仔细。

    “晚……”管库本来想提醒晚晴,想起她是墨晓嫣特别关心的人,就没制止晚晴的逾矩行为。

    “可怜那黑娘娘还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呢。”

    听到这句,晚晴十分确定这说的就是文秀才的事情了。

    晚晴只知道当初墨晓嫣和文秀才一起出了远门,至于去了哪里,她不确定。而后来传回消息说墨晓嫣被抓,文秀才已死,也没轮到她一个侍女去确认真实的情况。

    再后来,她和所有别苑的人就被统一发卖了。至于原因,她猜不到,但是同行的一个男人猜了个大概:这群人知道墨晓嫣和文秀才的曾经,从苏碧染对墨晓嫣的态度来看,二人一定有什么猫腻。一定是怕这群下人的话会暴露苏碧染和墨晓嫣的关系,所以才把所有非心腹的知情人全部发卖。

    如果真是如此,那墨晓嫣肯定也和自己一样,并不知道文秀才还活着。

    可是告诉她文秀才还活着,又有什么用呢?即便晚晴只是个丫鬟,她也知道这皇宫不是谁想走就随便能走的。如果告诉她,也许徒增悲伤,可是如果不告诉,墨晓嫣的那个心结能解开吗?

    她心里盘算了好半天,太过忧虑,手上做什么事情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始终都没有决定下来,所以今天在房间里伺候的时候就更显的笨手笨脚的。她听出了墨晓嫣语气中的不满意,下跪的瞬间,她的心底再次冒出了把文秀才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墨晓嫣的念头。

    晚晴清晰的认识到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能跟墨晓嫣提让其他人出去的想法。于是她就那么跪着,不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最终,墨晓嫣还是洞察了晚晴的想法,晚晴也如愿把消息告诉了墨晓嫣。看得出墨晓嫣确实是不知道这件事,也是,皇上对墨晓嫣的情感是什么样大家有目共睹,当然不会让墨晓嫣记挂一个死去的人。

    只是墨晓嫣的表情,让晚晴有些心疼,秘密说出口的如释重负持续不到一息的功夫就烟消云散。晚晴的心里,滋生出几分后悔,也许让墨晓嫣就这么蒙在鼓里,对她来说是最好的事情。

    可是一切都晚了!

    晚晴躺在床上,眼泪止不住的流。她问自己是心疼墨晓嫣吗?答案是否定的。

    不知道为什么,晚晴的心里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她总觉得这件事可能会引起轩然大波。也许是墨晓嫣和皇上的决裂,不知道大吵一架之后,皇上会不会把墨晓嫣赶出皇宫。如果墨晓嫣被赶出皇宫的话,能不能带上自己,她一点也不喜欢这宫里的生活。虽然温饱,虽然不太遭罪,但是规矩太多,教习嬷嬷说过若是有什么闪失,随时有可能招来杀生之祸。

    晚晴只顾着自己难受,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已经为自己招来了杀生之祸,她终究是无法看见事情最终的走向了。她也怎么都想不到,下令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是她刚刚还心疼了两秒,甚至幻想被皇上驱赶出宫可以带上她的墨晓嫣。

    “什么?墨娘又生病了?”皇上将手中的奏折重重一摔,齐公公赶忙弯腰行礼,刚送来参茶还来不及退出去的小太监则直接跪在了地上。

    “没你什么事?出去!”皇上挥挥手,赶走了脸色煞白的小太监。

    “回皇上!墨婕妤身子本就虚弱,想是近来变天,受了寒凉。”齐公公直起身,上前端起茶盏,递到皇上面前。

    “以前住在小小的别苑,也没听说成日里生病。这在翠莺阁才这么些日子,怎么就三天两头的生病!”皇上接过参茶,却并不饮用。

    齐公公听着皇上的说法属实是夸张了许多,墨晓嫣进宫的时间单位都可以论“年”来计了,总共生病也没超过五回。但齐公公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阖宫之中陪在皇上身边最久的,自然就是齐公公了,他当然清楚皇上对这个抢来的女子和对其他妃嫔的感情,有多么的不同。

    “老奴着人去太医署安顿过了,须用上好的药材为墨婕妤调理身体。”

    “等朕忙过这阵子,就去看墨娘,”皇上看了看书桌上堆积的奏折,不禁皱了皱眉。若不是曾经尝试在翠莺阁办公失败,皇上一定会把这御书房的书桌,安置在翠莺阁里。

    烧的迷糊的墨晓嫣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念叨她,强睁着眼睛想看看这会儿身边都有什么人在,或者说,想看看皇上在不在。

    “婕妤!您醒了!”朱翠见墨晓嫣睁眼睛了,赶忙上前查看。拿毛巾,摸头试温度,回手换毛巾,接着端过一碗药,轻轻吹了吹,用勺子开始给墨晓嫣喂药。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现在所做的一切正是为了等墨晓嫣苏醒过来喂药。

    “苦!”墨晓嫣感受到嘴角流进来的汤水味道很苦,就想把嘴闭上拒绝服药。

    “良药苦口利于病啊!婕妤!”朱翠又舀了一勺,送到墨晓嫣嘴边。

    墨晓嫣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头偏过去,却急坏了朱翠。

    “婕妤,这药退烧,不喝不行啊!”

    “那我昏迷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喂,偏等我醒了才喝药。”墨晓嫣慢吞吞的说了长长的一句话。

    “婕妤您已经昏睡了两日,药吃了不下七次。吃下药就退烧,药效一过又发烧。这不是又该吃药了,您醒了。”暖橘见朱翠喂药要失败,凑上前随时准备强灌。

    “那就让我继续烧吧。这药太苦了,我不喝。”墨晓嫣来古代最烦的就是喝药,上辈子生病了吃西药多利索,再不济还能打针、输液。

    “婕妤恕罪!”暖橘直接上手,将墨晓嫣扶起,然后给她身后塞上了两床被子。墨晓嫣自然就成了半躺的状态,然后暖橘冲朱翠使了个眼色,动手掰开了墨晓嫣的嘴巴。

    没有拒绝的余地,墨晓嫣上刑一样喝完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朱翠虽然被暖橘的行为吓了一跳,但还是麻利的配合着,她也很清楚,强行喂药和墨婕妤病情加重比起来,哪个更可怕。而且作为伺候墨婕妤的第一任宫女,朱翠暖橘都很清楚,墨婕妤能分得清好赖,不会轻易跟皇上告状。

    “你们太过分了!好歹捏个鼻子啊!太!苦!了!”整个喂药的过程墨晓嫣只是发出了两次哀嚎,也没有什么威慑作用,根本无法阻挡一次次喂药的魔爪。

    苦过之后,墨晓嫣往身边摸去,却没有摸到熟悉的小布包。

    “小皇子被奶娘抱去喂奶了!”朱翠看见了墨晓嫣的动作。

    “我想喝茶!”墨晓嫣嘴里好苦。

    应声而来一杯温热的茶水,墨晓嫣保持着半躺的姿势,只弯弯脖子,小口小口的喝完了满满一盏茶。嘴里的苦味总算是消除了一些,墨晓嫣又续了一杯。

    “皇上来过吗?”墨晓嫣下意识的问了问。

    朱翠抿着嘴不出声,暖橘轻轻的说了一句:“奴婢听说皇上最近连着几日夜宿御书房,想来是公务繁忙,抽不开身吧。”

    墨晓嫣“奥”了一声,转而问道:“晚晴呢?”

    “到浣衣局取衣物了吧。”回答问题的依旧是暖橘。

    墨晓嫣突然感觉到,最近这个暖橘的存在感是越来越强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墨晓嫣生完孩子以后。

    “等她回来,让她来见我。”墨晓嫣觉得困意袭来,努力的睁了睁眼睛,“即便我睡着了,也叫醒我。”

    朱翠撤走了墨晓嫣背后的两床被子,安顿墨晓嫣睡下。

    墨晓嫣感觉身子发软,头昏昏沉沉的,估计是药起作用了。

    身子软软的墨晓嫣仿佛掉入了幻境,周遭的一切都那么熟悉,仔细辨别,才发现竟然是贺家。低头一看,自己身穿粗布麻衣,连当初晓烟的服装都不如。

    “这退烧药看来不怎么管用,烧的我都出现幻觉了。”墨晓嫣嘴上嘀咕着,向一扇拱门走去。

    “你这死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墨晓嫣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但是又想不起究竟是谁。从声音的气势判断,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

    墨晓嫣不受控制的往前查看,直到骂人的人映入自己的眼帘,竟然是贺府主母。

    女主人手里拿着一方尚未绣好的绢帕,正在训斥一个个子高挑的侍女,墨晓嫣听了几句,好像是侍女私自绣了贺小姐的绣品。

    墨晓嫣记得贺小姐绣工极佳,听这训话的意思,这个侍女绣的要比贺小姐好。一瞬间,墨晓嫣迷糊的意识里,冒出了“代替她”的念头。

    来不及惊讶,墨晓嫣发现自己已经转到了下一个场景。显然,这又是一个偷窥的角度,墨晓嫣看着先前挨训的侍女被赶出贺府,管家根本不理会那姑娘的苦苦求饶,直接下令逐出然后转身离去。

    “我一定不能这么离开贺家。”墨晓嫣意识里冒出这样思维的同时,能感觉到自己还有一些开心和兴奋。

    意识陷入混乱的墨晓嫣发现自己竟然有这么令人不齿的想法出现,甚至已经有过令人不齿的行为,一时间难以接受,努力的想要赶走接下来冒出来的坏想法。

    翠莺阁卧房服侍的人,只察觉到墨晓嫣好像做噩梦了一般,脑袋不停的慌,脑门上的汗不停的淌。全然不知道此时的墨晓嫣,其实是在心里进行着一场博弈。

神秘军团

    回到洛城的第二天,杜家的族老宗亲就齐聚在杜府的正堂,苏碧染一大早就被杜家的族老宗亲又叫过去了。

    “这帮老不死的,怎么阴魂不散!”苏碧染上妆的时候忍不住抱怨,“从京城追到洛城,老胳膊老腿的,也不嫌折腾。”

    苏碧染已经做好了硬刚的准备,反正杜弘仁是跟她一条战线的,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人到了正堂的时候才发现,这次的阵仗,比杜老妇人去世的那次还要大。本地的,远路他乡的,上点岁数的都来了,正堂里的椅子都添了好多把。

    而杜弘仁,在门口的位置等着苏碧染。

    苏碧染一进门,杜弘仁就上前拉住了苏碧染的手,转身一起往前走去。

    老夫老妻了,有日子没拉手了,苏碧染不由得慌乱了一下,走到中间位置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老公爹并没有出现。

    在杜弘仁的带领下,苏碧染对着几位辈分高的老者行礼,然后又向其他人问好。

    这回的聚集看似没有这宅子的最高领袖杜老太爷,但是这次这群人的状态明显要比在京城的时候要好,有一种势在必得的气势。

    而此时的苏碧染,实力已经又一次快速飞升,根本不把在座之人放在眼里。

    “最近这洛城似乎不甚太平啊!”杜弘仁的一位大伯说话了。

    苏碧染自然不会接茬,行礼过后就退到一边,跟杜弘仁双双落座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听到有人开口,她一改上次的态度,面带微笑,准备看一场好戏。

    “可不是么,听说这各个衙门的官司多的哟,可是把官员们忙坏了。”

    “想必仁儿最近的公务也颇为繁忙。”

    “那是,咱们杜家最出息的仁儿,现在可是这洛城的天呢!”

    “不太平也不妨事,听说当家主母特意去那千里之外的蜀地为杜府添了不少家丁呢,各个都是练家子。”

    “二弟,这话可不好乱说!若是被外人听去了,该给杜家扣上一顶囤积人马的帽子了。说不好了,那可就是造反啊!”

    话说到这,苏碧染品出点眉目来了:之所以这次来的人这么多,就是听说她苏碧染回来的时候所带人马是出发时的两倍多,怕他们实力悬殊敌不过苏碧染,这才联合了杜家所有能出面的人。

    什么治安不好,什么案件变多,都是为了铺垫苏碧染带了一堆人回来。

    “各位族老宗亲远路风尘而来,想必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不如安排厨房先将吃食备好,各位用过午膳后,再商讨杜家的大事?”苏碧染懒得看这些人演戏,但是她也不打算对种一屋子的人隐藏自己的真实实力,尤其是新近研发的,能让历史的发展加速的热武器。

    原本以为苏碧染会大发雷霆,众人已经商量出了怎么对付苏碧染,可是她如此反应,着实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像重拳锤在了棉花上。

    “时间还早,况且……”有人想要推拒。

    “我家夫人所言极是,是杜某照顾不周。”杜弘仁开始发言,“杜家难得聚齐这么多人,是应该好好热闹热闹。”

    说罢,杜弘仁看了看苏碧染:“有劳夫人费心!”

    苏碧染虽然并不想此时就撤出战斗,但是杜弘仁既然已经给她铺路了,苏碧染也不想辜负了他。

    于是,苏碧染站起身,像众人行了个礼,转身出门。

    现场一屋子的男人心里各种猜疑:莫非这个家里杜弘仁是老大了?莫非这个杜弘仁准备独自飞黄腾达,不打算与杜家共荣辱?莫非杜弘仁是看杜老太爷不在所以不打算与众人商议?

    各怀鬼胎,所以苏碧染出门后半盏茶的功夫,房间里一片寂静。

    还是杜弘仁率先打破沉默:“女人在场,咱们终究是不好敞开了说话的。让她先去准备吃食,做女人该做的事情。有什么事情,咱们男人商议即可。”

    一听这话,众人心里狂喜,看来这杜弘仁是当家掌权了呀!

    瞬间,大家的目光都向坐在主位上的长者投去。

    “本以为你会因为你父亲无法到来而怠慢我等,不想是我小人之心了。仁儿还是当年那个知礼知节的好孩子。”在众人的注视中,老者缓缓开口。

    苏碧染明白杜弘仁是给她找借口,让她有时间想出应对之法,她边往厨房走,边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应付这帮人。

    离午饭的时间还早,苏碧染亲自到厨房叮嘱一番之后就回到书房。

    墨晓立一早就在书房看书,见苏碧染进门,只是起身行礼问好,然后继续坐在书架前看书。

    苏碧染点点头回礼,示意春桃出去,坐在书桌前发起了呆。

    “你怎么看?”苏碧染问。

    “民间之所以在除夕夜燃烧竹子,是以竹子爆裂之声吓退年兽。”墨晓立目光没有离开书卷。

    “此时暴露,为时尚早吧。”苏碧染也是在犹豫要不要让杜家这帮人知道知道她的厉害,让他们见识见识自己临时组建的军团。

    可如此一来,消息难免会走漏到皇帝的耳朵里,那可就麻烦了。

    “大夫人误会了!”墨晓立合上书,又伸手从身后的的书架上拿下一本书,起身走到书桌前,轻轻把书放在苏碧染面前。

    “《山海经》?”苏碧染有点懵。

    “书中所言之神兽,世人皆信其有,却从未亲眼得见。”墨晓立顿了顿,咽了咽口水,“不如,借神之名,谋己之事。”

    苏碧染自从穿越以来,一直都是靠头脑和科学取胜,屡试不爽,所以也从来没动过鬼神怪力的念头。经墨晓立一提醒,反而觉得这个主意简直一级棒。

    “放心,本夫人可是不信鬼神怪力那一套理论。”苏碧染看墨晓立还是一脸凝重,试着揣摩了一下墨晓立的心理,出言宽慰道。

    墨晓立是土生土长的唐朝人,当然也受到敬畏神明的熏陶,所以他从心里有些害怕自己产生的这个想法,觉得这个办法极其大胆极其不敬,也怕提出来之后苏碧染拒绝。

    苏碧染已经明白了墨晓立方案的核心思想,很快就想到了该怎么让杜家这帮蛀虫知难而退。

    午饭前,苏碧染命人以知府公务为由,将杜弘仁从正堂唤回书房。

    “夫人可是想到了破解之法?”杜弘仁急匆匆感到书房,一进房门就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老爷莫心急!快喝口茶歇歇。”苏碧染还惦记着拉手的温暖,亲手为杜弘仁端了杯茶,递到杜弘仁手上。

    “从未发现我杜家之人竟如此贪婪!”杜弘仁紧紧握拳。

    “是老爷没发现而已。”苏碧染微微一笑,自己早前没少帮杜弘仁应付过这些杜家的所谓亲戚。苏碧染曾经一度以为,这天下只要是姓杜的人,就敢来找杜弘仁帮忙。

    “往日辛苦夫人了。”杜弘仁并非蠢笨之人,当然明白苏碧染的意思,略带愧疚的看着苏碧染。

    苏碧染又笑了笑,轻声说道:“其实大家的意思,无非是让我将杜家的所有权利交还给老爷。主要是田产、铺面。”

    “不仅如此!”杜弘仁愧疚之色全无,换上了生气的面孔,“竟然还想让本官动用关系,为几个小辈谋求官职!他们哪里来的胆子!”

    “你与父亲一朝为官,我们杜家在洛城实力雄厚。众人只见我们人前风光显贵,当然十分羡慕了。”苏碧染还记得杜弘仁先前为什么会转变立场站在她这边,于是暗戳戳的提醒他。

    “无知!”杜弘仁重重的锤了一下桌子。

    “当务之急,是先让正堂这些活祖宗先解散回家。”苏碧染已经打好了腹稿。

    “哦?看来夫人果然已经有了办法!”半盏茶的功夫,杜弘仁的脸上表情变化数回,此时又变的有些兴奋。

    “此次蜀地之行,妾身遇到了一位绝世高人。此人断言妾身非寻常女子,魂魄里带着几分上古战神的精魄。”苏碧染顿了顿,观察这杜弘仁的反应,“高人说蜀地深山之中,有处绝壁洞穴,有上古神军的号令法器,若是妾身能寻得此物,必能号令千军……”

    “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杜弘仁一听到“号令千军”,赶忙打断了苏碧染的话。“况且这江湖术士的话,你也信?”

    “老爷听妾身说完也不迟。”苏碧染有些不满。

    “好好好!”

    “妾身一开始也不信哪!可是那高人将妾身的经历,以及妾身心中所想,全部言中。连生孩子难产都说的准确无误!”苏碧染两辈子第一次讲这么荒诞的故事,编的还有些过瘾,“于是妾身就有几分相信了,索性待着也是待着,妾身就按照那高人的指点,派人进山寻了寻。没想到,真被妾身找到了!”

    “真有上古神器?”杜弘仁面露疑惑。

    “没有!”苏碧染笑着扔出两个字,然后看着杜弘仁明灭不定的表情,哈哈大笑。

    “都什么时候了,夫人还在拿本官说笑。”

    “妾身找到的,是上古战神的兵器!”苏碧染收敛笑容,“顺势将那些在蜀地买来的家丁加以训练,组建了一支军团。”

    “军团?”杜弘仁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就是一队军士,但是上阵杀敌的本领,可比皇上的御林军都厉害。”

    “那这样的军士,若是被别人买去,那岂不是……”不愧是杜弘仁,还没见到军团呢,就已经想到了叛变。就像他数次背着苏碧染和其他女人有染,背着苏碧染和父亲联合害了墨晓嫣。

    拉手的温情瞬间烟消云散,苏碧染的脸冷了几分,口气也不像刚刚那么温柔,也懒得一口一个“妾身”的突出杜弘仁当家主人的身份。

    “上古神兵只有经过我的开光,才能使用。而没有了上古神兵加持,那些家丁的功夫,连咱们杜府庭院洒扫都不如。”

    杜弘仁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丝毫没有怀疑苏碧染所说的真实性。

    “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告诉众人我们明日带大家游园,解解乏,尽尽地主之谊。”

    “夫人是想以热情招待,让众人心生愧疚?”杜弘仁不解,他还沉浸在对苏碧染口中的“上古战神的兵器”的好奇中。

    “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的神秘军团,看看他们还敢不敢打我苏碧染的主意!”苏碧染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了曾经的狠厉。仿佛正堂里坐着的,真的是一群年兽,而苏碧染,即将点燃大把的竹子,吓退年兽们。

    杜弘仁看着苏碧染的表情冷到极点,但是也想不明白究竟自己那句话说错了,只能找个借口离开书房,重新投入那些豺狼虎豹的包围圈。不过这次,他的心里很踏实。

    第二天,杜府门前的马车队伍几乎占满了整条前街,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外走去。

    苏碧染坐在最前面的马车里,听着街道上传来的熙熙攘攘的人声,不由得心生感慨。原来在这个时代,解决问题的方法里,还有借鬼神之力这一说。若此次成功,那对与苏碧染来说,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除了“无往不胜”,苏碧染再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自己的未来。

    游园的场所位置偏,场地大,苏碧染把新买来的家丁如数安置进去做安保工作,依然感觉人手不够。

    没到季节,园子里没什么耐看的玩意儿,众人很快失去了兴趣,不约而同的聚在了一处矮坡上的长廊里。杜府的仆从早在长廊中间摆上了长桌,放好了吃食茶饮。

    很快,杜弘仁和苏碧染也来到此处。

    众人看见主要目标出现,又来了讨要“家产”的想法,便有人开口引起话题。

    “妾身知道此次诸位前来的目的,是觉得妾身女流之辈,不应该独揽杜府的各项大权。其实妾身也不愿当此大任,劳心勠力的。”苏碧染故意停了一下,等着人们反应。

    “那就让仁儿管家,若是仁儿分身乏术,杜家其他宗亲,也不乏有才之人!”说话的,是在京城时还替苏碧染救场的杜弘仁的叔叔,那个手握苏碧染田庄和粮店的人。

示威

    苏碧染打断叔叔的话,强行开始讲自己的故事。

    从自己的出身说起,一直说到为杜弘仁生下两个孩子。

    “想来我这样出身的女子,若不是仙人照拂,怎能有这样的成就?”苏碧染站在长廊的尽头,目光落在坡下的一颗树上。

    “大夫人吉人天相,想必我们杜家先祖也有荫蔽之功。”

    “那是自然!只不过,若仅凭杜家的招牌,远不会有今日的辉煌。父亲能否升迁尚未可知,我夫君这知府,是一定当不得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有人气恼,不是杜弘仁。

    “既然如此,我就把话摊开了说吧。我苏碧染却有神仙庇佑,而庇佑的条件就是要我此生照拂杜家弘仁。他长生则我不死,他有闪失则我命休矣。”苏碧染突然发现,这长廊里坐着的,是一群傻子,暗示根本不管用,得明说。

    “交出财权,就无法照拂仁儿了?”叔叔缓缓的问道。

    “神明庇佑我,召唤八方财,集合天地力。不是不能交出,是交出之后,接手之人定会尽数散尽我所聚之财。”苏碧染看向墨晓立,墨晓立微微点头。

    “集合天地力?侄媳妇说笑呢吧?”那位叔叔把重音落在了“侄媳妇”三个字上。

    “看来,叔父不信?”苏碧染回眸巧笑。

    “自是不信,那各路神仙,从来都是听说过,没见过。”

    众人也跟着议论起来,一时间长廊里说话声此起彼伏。

    “那就让各位开开眼吧!”苏碧染猛地抬手,罗衫衣袖像旗帜一样飘起。

    “砰!”

    “砰!”

    由远及近的两声巨响先是让长廊陷入安静,转瞬又因为一根柱子上的木屑飞溅,吓的周围人四散尖叫着躲开。场面陷入混乱,连杜弘仁都懵了。苏碧染则满意的看向那颗大树,继而转身面向众人。

    “如何?”苏碧染往前迈了一步,采访了一下离她最近的一位。

    “敢问,方才是什么声音?”被采访者胆战心惊的说。

    苏碧染看着众人的反应,十分满意。

    “刚刚是神明赐予的上古神兵,威力无比!这是神明体恤劳苦大众,这才将柱子打坏,若是偏个一寸半寸的,伤的可就不知道是谁了。”苏碧染心里狂喜,脸上依然淡定。

    “这明明是你那暗卫的暗器所致!”那位叔叔果然还是了解一点苏碧染的。

    “敢问叔父,哪样暗器可以有这般威力?能造成这样的伤害!”苏碧染声音凌厉,有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我哪里知道!我非习武之人,不懂兵器。”

    “那就让你见见!”苏碧染作势要请出上古神兵。

    “大可不必!”领头人说话了,上了年纪的人更容易相信鬼神之说,听到是上古神物,自然不敢看。

    苏碧染见敌人这么轻易就认了怂,突然失去了再玩一会儿的兴致。她再次抬手,手落下的时候,矮坡下各处同时冒出了许多人。先前被子弹炸木头吓到的胆小人士,再一次发出惊呼。

    眼尖的人发现离他们最近的两个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从正面看,像是抽土烟的烟枪管。

    苏碧染再次抬衣袖,然后指了指地面。

    “砰!”

    众人眼见着最近的一个人随着巨响往后退了半步,还没来得及反应,长廊边就尘土飞扬。

    苏碧染淡定的往后退了退,心想这子弹的质量是不是还有改进的空间啊,怎么打木头打土都是这样破土扬尘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人群中的聪明人终于说话了。

    “彼此彼此吧!”苏碧染嘴角上扬,循着声音去找说话的人。“诸位此次前来,不也是听说我在蜀地招兵买马,想在我一回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仗着人多势众,让我苏某人交出家产吗?”

    没有人会想到苏碧染会把话说的这么明白,直接了当。

    “那我也就明说了吧。”苏碧染环顾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领头人身上,“休想!”

    若是一进门就跟这些人说“休想”,他们一定会吵吵嚷嚷的说上一番。如今,他们早就被枪声吓的六神无主,哪里还有思考虎狼之词的余地?

    “叔父既然知道我有暗卫,那想必也知道我杜府暗卫的厉害。其实这些暗卫也都不是凡人,并且各个暗卫手握神明赐予苏碧染的上古神兵。暗卫直接听命于我,我长生则暗卫不死,因为只有我苏碧染,能催动神兵发动。”

    说完,苏碧染吩咐家丁将众人安全送回府中,自己转身迈步。

    走了两步,苏碧染重新站定,头也不回的冷声威胁道:“我苏碧染有什么通天收风的本事,想必各位十分清楚。今天发生在这园子里的事,若是被外人所知,那就别怪我这个杜家的外姓人,不客气了。”

    语毕,苏碧染扬长而去。

    众人呆坐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抬头四顾,才发现刚刚现身的暗卫,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有长廊柱子上茶碗大的坑,明晃晃的提醒着众人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仁儿,你怎么会娶这样一个悍妇回家?”领头人怒斥杜弘仁。

    “内人所言非虚,家父也清楚,若是没有苏碧染,就没有杜家今日的成就。”杜弘仁知道众人现在又气又怕,如果自己不硬气一点,怒火可能会冲他来。不知道这次行动是否是杜老太爷授意,干脆也一起搬出来。如果是杜老太爷授意,此话表明他杜弘仁无惧违抗父命。如果不是,这些人就更得掂量掂量了。“话说回来,这么多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内人的全员暗卫以及上古神兵。以往只知道内人出远门从不会在山匪身上吃亏,今日所见,不由得替山匪捏把汗。”

    听杜弘仁这么说,众人自然不敢再说什么,杜弘仁的叔叔带头起身,众人陆续退场。

    “大夫人好厉害!”墨晓立见苏碧染行动,一路小跑着追上了上去。

    “谁让那群年兽要来招惹我!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还真以为我苏碧染是吃素的呢!”苏碧染对这次示威行动十分满意,心情都不由得好起来了,哼着歌蹦蹦跳跳的往前走。

    墨晓立看着这样的大夫人,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相似的身影,一个许久未见的人。

先谋生

    狄怀仁作为临山县的县令,几乎没有什么工作,这刚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在全县范围里四处转悠。

    可是没转几天,师爷就以年迈体衰为由,不再与狄县令同行。狄怀仁笑笑,带着常松继续在临山县四处查看。

    足足转了一个月,狄怀仁才不再出门。可是又陷入了另一个极端,闭门不出!

    师爷不理解县令的做法,偷偷跑去问常松,常松嘿嘿一笑,说他也不清楚,县令就说要改变临山县的现状。

    师爷盯着县令紧闭的房门,想从紧闭的房门上盯出点什么门道来。可惜,想破脑袋,也没明白这新来的县令,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三天以后,狄怀仁又找上了师爷。

    “敢问师爷,可能寻到《草药名录》?”

    “咱们临山县肯定是没有这个,若是大人需要,在下可以托人想想办法。只是这价格嘛……”

    “不消花费银两,只需借上一本,抄完即可归还。”狄怀仁本来就没钱,俸禄又没发,哪来的买书钱。

    师爷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这是他第一次碰上这么奇怪的县太爷,又穷又抠门。

    “这要是借,在下就更找不见地方了。”师爷从历任县太爷身上都吃到过好处,自然也没打算放过这个新上任的县令。

    “既是如此,那本官便差常松前去吧。可有捕快能与他同行?”狄县令又问。

    “捕快有,有。”师爷正准备去叫捕快,又被狄怀仁叫住。

    “捕快有几位?”

    “一共三位,平时没什么事就在家种种地,采采草药。”师爷越说越心虚,哪个县衙的捕快不是天天得在县衙里呆着的,这临山县的捕快竟然只是挂职。

    “薪俸是正常发放吗?”狄县令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县衙不给发工资,导致捕快需要自己赚钱补贴家用。

    “发!发!”师爷正在想该编个多一点的数字还是少一点的数字,“薪俸从不拖欠。”

    师爷说完就后悔了,万一县令责问捕快都不来县衙还发什么俸禄,那该如何回答。

    狄县令却只是点点头说道:“那就有劳师爷跑一趟,喊两位捕快与常松一同去趟山外面。”

    师爷点头答应,一路小跑往前赶。

    直到常松带着《草药名录》的抄本回来,狄县令才又一次出现在师爷的面前。

    “召集县里的采药能手,在县衙大院集合!”狄县令下令。

    很快,县衙大院里就站了几个精瘦的小伙子。

    “狄大人,人齐了。”师爷点过人数之后,就去叫县令大人。

    狄县令早已穿好了官服等在书房里,师爷一来,就起身跟着师爷去了前院。

    “就,这么几个人?”狄怀仁看着院子里的小伙子们,惊奇的问道。

    “采药之人不少,采药能手就只有这几个。”

    狄县令点点头,唤常松上前。

    常松从怀里掏出那本抄写的《草药名录》,递给了狄县令。

    狄县令亲自为院子里的人搬椅子,常松、师爷和捕快见状,赶忙上前帮忙。

    众人在院子里落座后,狄县令先是跟各位采药人互相认识了一下,然后让大家传阅《草药名录》,并且要依着书上的图样,把其中认识的草药都指出来。

    采药人第一次跟官员坐在一起,各个拘谨,第一圈传阅完,竟然没有认出一味草药。

    “各位都是咱们临山县采药人里的好手,想来也是见过很多的草药的。如果连各位都认不出草药,那其他的人就更难了。”狄怀仁言辞恳切。

    “敢问县老爷是想要什么草药?”一个脸盘圆圆,大眼睛的小伙子问道。

    “不是本……不是我要,是咱们临山县要。”狄怀仁试着和大家拉近距离。

    “咱们临山县?”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对,临山县!”狄怀仁十分笃定,“咱们临山县土地并不肥沃,粮食收成差。又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小道出山。听闻临山县好多人都是靠草药养活的,我想着,怎么样才能把草药发挥最大的价值。”

    “我们可以采药,但是草药只有那么些,即便漫山遍野都是草药,我们也没有那么多力气采那么多。”还是那个大眼睛的小伙子。

    “山外的草药,卖价要比临山县的几个收购铺子高很多哦。”

    “那又怎样?出趟山需要数日,也许就错过了某些药材的采摘期。”

    “所以我们需要想办法。”狄县令说,“我们先从草药名录里找到我们临山县都又哪些草药,然后再找到其中价钱最高的。”

    “价高的药材,一般都在地势危险的地方,很难采。”

    “合几人之力是不是好采一些?”

    “确实如此,可是,得来的银子,该怎么分呢?”大眼睛撅了撅嘴,说明他以前可能尝试过这样合伙的方法。

    “我们先找到最珍贵的药材,几人合力采摘即可。至于后面的问题,就不用各位考虑了。”

    “不问?那我们岂不是白白辛苦?”一个身体比别人强壮的小伙子说。

    见大家都有疑惑,狄怀仁把心中所想一一讲给了各位。

    狄怀仁想把临山县仅有的人集中起来,采药厉害的就专职采药,从贵的到便宜的依次筛选。采回来的药有专人负责清洗或进行其他处理。接下来由村子里腿脚快的人前去城里卖药材,卖完的钱,可以给所有参与环节的人员分,或者是买成生活必需品运回临山县给大家分。

    众人听的迷迷糊糊,唯有师爷猛拍大腿,直称赞这个主意绝妙无比。

    “咱们临山县现在面对的最大的问题就是生存,县里年年都有人挨饿!”

    “那这么做,就不会有饿死的人了?”大眼睛问。

    “不能说立马就没有,但是假以时日,定能缓解。我们只有临山县,也只能从临山县这片土地,这些高山上找果脯之物。”

    师爷究竟是读过一些书的,虽然没明白全部,但是单从专人出山卖药材、运物品这一点,就对县令佩服的五体投地。

    “临山县的机会,终于来了。”师爷看着眼前这个胖子,突然感觉到了生活的另一种美好。

改变

    狄怀仁是照着苏碧染管理杜府的方式改造临山县的。

    亲自走访了全县各地,才确认了这临山县确实是没有多少可利用的资源。土地条件特别差,土里的碎石特别多,不利于作物生长。

    山上的草药不仅有季节性限制,而且生长的位置也不是寻常人随随便便能采到的。

    狄怀仁白天走访,夜里记录,直到自认为毫无遗漏了,才把自己关起来闷头研究解决方案。

    临山县本就在山里,除了一进山所谓的县城有三十几户人家之外,其余的小村子散落在更偏僻的山里或者是山腰、山顶上。所有村子加起来,也没超过四十户。

    县城里的三十几户,还大部分都是外县的人,为牟利而定居临山。也就是说,真正能采药的,也就只有山上的那些人。

    狄怀仁头疼了好几天,怎么都觉得这临山县是个死局。本就是个绝境,靠着上天垂怜才在这里活了下来并世代繁衍,又怎么会有别的希望?

    夜以继日的工作了一个多月,又不得其法,狄怀仁最终还是扛不住了,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的很沉,也梦到了许多人,梦到了墨晓嫣、金名,还梦到了大夫人苏碧染。

    一觉醒来,狄怀仁感觉自己的任督二脉被打通了。在杜府别苑生活数年,对苏碧染治家之道十分佩服,专人专职自不必说,别的大户人家也是如此,但是杜府的专职程度和各环节配合是相当的默契的。狄怀仁觉得同样的管理方式也可以使用在临山县,发挥每家每户的特长,自力更生,改变临山县当下的穷困现状。

    临山县既然可利用的资源只有草药,那么能让这个地方最快改变的就是利用草药。目前的草药采摘都是山上的农户去采,采完之后由县里的这些药材贩子用粮食换走,村民从来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采来的草药究竟价值多少。狄怀仁也不知道!

    很自然的,狄怀仁想到了《草药名录》,而师爷的推拒,让狄怀仁明白了师爷肯定也是草药贩卖环节的受益人之一。作为临山县仅有的几个识字之人,又是临山县的师爷,当然能够骗过临山县一众目不识丁的村民。

    时值草药采摘季,狄怀仁率先集结采药能手,不论如何,先把山上能采的都采回来,不要浪费。

    同时又派脚力好的人,在常松的陪同下,到山外的镇子上的药园去询问卖价。

    让狄怀仁没想到的是,在他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后,师爷竟然像变了一个人。对狄怀仁的态度热情了起来,让狄怀仁以为他会害怕伤害到自己的利益而从中作梗。

    饶是如此,狄怀仁依然需要师爷的帮助。

    “师爷,咱们临山县各村的情况,还请师爷再为本县细细讲述一遍。”狄怀仁特意将师爷请到书房。

    师爷极其热情,详细的说了各村的情况。每家每户有几个人,家里有没有壮劳力,经济来源是什么。

    “在下听大人的意思,是要把各村落的人都集中起来是吗?”师爷看着正在奋笔疾书的常松,缓缓说道。

    “非也非也!本官只是想让临山县的人都能发挥自己的长处。采药能手自然还是要住在村子里的,方便采摘。”狄怀仁初次为官,还直接接手了这么个地方,也属实没有经验。脑子里只想的是按照苏碧染管理杜府的方式来管理临山县,他也清楚自己不知道精髓,只能依样画葫芦的试一试。

    接下来得一段日子,临山县的人,基本上都是两种心理。一种觉得新任县令是位能人,许是神仙下凡;另一种则觉得新来的县令折腾人的花样跟以前的县令都不一样,也不知道这次要被折磨多久。

    狄怀仁把临山县所有的人员都重新分配。

    老人和孩子都集中到县城,统一安排住处。老人做一些缝缝补补力所能及的事情,孩子们则由狄怀仁、常松和师爷轮流教习识字。

    山上留下的都是采药的壮劳力以及年轻的家眷,男人们负责采药和往山下运输,女子负责照顾日常的生活起居,顺带饲养一些家禽。

    谷</span>

    狄怀仁贡献了从狄家带来的马车,用于从山下到城外运输药材和其他货物。县衙的捕快亲自押车,师爷随行。

    满以为这样的安排一定会让每个人都发挥长处,让每个人都满意,谁知道县令的想法刚一公布,就遭到了众人一致的反对。

    老人不愿意离开住了一辈子的家,娘亲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孩子,县城里的人不愿意免费提供自家的空房子,采药的人不愿意和别人共享自己的劳动成果……

    狄怀仁听着捕快和师爷的汇报,心凉了半截。

    师爷原本高涨的热情也因为大家的反应冷却了许多,私底下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应对这个正在烧三把火的县太爷。

    狄怀仁再次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仔细的研究了所有资料:地理环境,草药种类,山外的市场价格,运输时间……

    他十分确信,按照自己的方法进行下去,这里贫困的状况一定会有所改善。如果发展的好了,甚至可以考虑在这山里建自己的药园。可是该怎么劝说大家接受这个方案,并且做出改变呢?

    最终,狄怀仁决定,还是要从师爷和县衙捕快这里下手。于是,狄怀仁将师爷和捕快请到临山县唯一的酒馆,点了一桌子好菜。

    “大人这是何意?”师爷不知道对面这个胖子是要放弃原计划了,还是要收买他。

    “各位近日甚是辛苦,本官到任许久,一直在忙咱们县里的事,也没来得及与各位认识一下。难得今日得空,与诸位畅饮几杯。”狄怀仁站起身,高举酒杯。

    众人忙说客气客气,也起身举杯,娴熟的说着场面话,各自把酒水送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狄怀仁看大家仿佛热络了起来,就开始了自己的游说,不仅描述了解决目前困境的方法,还狠狠的描绘了一下未来的蓝图。

    “狄大人,您想的是美了,可是大家都不听话啊!让人做出改变是最难得!”师爷率先提出了异议。

    “那是因为大家想不到成果,体会不到这样做的好处!如果各位可以发动自家亲戚带头行动,让一部人先尝到甜头,其他人定会愿意一试。”

    “可是,我们也没这本事啊!”一个瘦瘦高高的捕快说话了。

    “咱们几个确实不擅长采药,但是咱们有马。”狄怀仁体内的酒精也开始发挥作用了,他拍着桌子,情绪有些激动,“他们采药,咱们收,比那些铺子里的价格高!然后我们再去山外卖了,拿一些好东西回来。”

    “好好好!这样好,这样我们几个就能多分钱。”师爷虽然有些醉了,但是一听到有钱赚,立马清醒了几分。

    “不!不是我们几个分钱,我们是要让大家看到,我们有能力,让临山县的草药,卖出更高的价。”狄怀仁才不是见利忘义的人。

    “对对对!我们一直也是这么做的,而且,在下都不用出面收呢!”师爷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却浑然不觉。

    “你们那都是蝇头小利,如果按照本官的计划,不仅可以解决临山县的温饱问题,还能自己建造药园。那样就可以不分季节的采摘草药了!”

    “大人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一个捕快说。

    狄怀仁摆摆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手晃晃悠悠的指着说话的捕快:“咱们走着瞧!”

恩威并重

    狄怀仁的一顿大酒,并没有解决问题。衙门里的人并不愿意发动自己的亲人率先做出改变,师爷也基本恢复之前的态度。

    “老爷,您这官当的也太憋屈了!”常松眼见着狄怀仁日日殚精竭虑,为了临山县的老百姓谋出路,结果方案却寸步难行。

    狄怀仁呵呵一笑,十分苦涩。

    “要我说,就应该直接下令!跟这帮人,有什么可商量的,老爷还请他们饱餐一顿。”常松嘟着的嘴,都能挂个油瓶了。

    听了常松的话,狄怀仁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第二天一早,县衙外就张贴了新县令上任后的第一张布告。

    “今日起,临山县将作出重大调整……”师爷已经习惯了自己写,自己贴,然后自己再给为数不多的围观者读一遍。只是这次,师爷需要读好多遍。

    狄怀仁要求除了县衙门口固定张贴外,师爷还要挨个去重要场所反复宣读,要让布告上的每一句话传达到临山县的每一个人耳朵里。

    “这新县令唱的是哪一出?”人们不解,纷纷询问师爷。

    师爷苦笑着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咱们临山县又不是第一次被官火烧。忍一忍,忍一忍。”

    “那也没有夺人屋舍,让人举家搬迁的县令吧。这般做法,与那山外悍匪何异?”

    “就是啊师爷!您读过书,劝劝这新来的县令,折腾可以,别这么折腾。以往那些过路神仙也都有想法,可是也没这么折磨过咱们哪!这他走了,我们连现在的茅草房都回不去了!”

    “前两天听说这新县令要让大家搬家,我还说不可能呢,怎么这就贴出告示了?这新县令不是说顺从民意吗?难道没听见?”

    师爷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听到质疑之声,一开始他还摇摇头,无奈的解释。到了后来,他都懒得回应了,应付着询问一下是不是每个人都明白了,就赶往下一处了。

    每天傍晚,狄怀仁都会听师爷的汇报,记录还有哪里没去过,顺便询问百姓对这件事的反应。

    “大人,这临山县的百姓活了大半辈子了,头一回听到这样的布告。虽不说怨声载道吧,也免不了心生不满。”

    “新官上任三把火,本官这才第一把火,大家就受不了了吗?”狄怀仁决议靠官威完成临山县改变的第一步。

    师爷第一次见狄怀仁这个态度,不由得一愣。也对,大小是个县令,而且第一次当官,总得做点什么,才能体会到为官的快乐。

    再说,没准这个疯县令的想法,还真能改变什么呢。

    布告上要求所有需要搬家挪动的人,十日之内整理好所需物品。整理好之后即可搬迁,率先搬迁的人家,县衙有赏。对于要求贡献空房屋的人家,谁家第一个打开院门迎接住客,谁家就可以免赋税半年。

    住在镇上的这些人,很快就腾出了自己家的空房子,一个个都表示随时可以进去住。而山上的人就比较难办了,捕快暗访了几天,都没有发现有收拾行囊家具准备搬迁的。

    狄怀仁一边让师爷四处宣讲,告诉人们马上就到十天了。另一边,他拿出狄老爷给的全部银两,打发常松和两个捕快再次出山,去买一些腿脚快价格低的牲口回来。

    过了几天,人们发现县衙门口拴着几头似驴非驴,似马非马的动物。一打听,才知道是骡子,是狄县令用私房钱从山外买回来的。

    “这么些骡子,是干啥用的?”有个正背着一捆柴火的老爹问道。

    “狄县令说了,率先完成布告要求的,就可以来领骡子。”捕快一边说,一边往自己家的方向看了看,心想家里的妻儿老小不知收拾到哪一步了。

    一时间,搬家送骡子这事,很快在百姓之间传开。

    很快,就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县衙捕快。

    当捕快当着所有人的面牵走了一匹骡子以后,众人的眼神里滋生出了羡慕。

    “能搬家的赶紧张罗搬家吧,骡子就这么几匹。虽然不及高头大马,但是拉车拉柴,都不在话下。来晚了可就没了啊!”

    三番五次的确认捕快拉走的骡子确实已经归捕快私人所有之后,人群迅速退散。

    很快,临山县就上演了史无前例的一幕。

    人们纷纷放弃了原有的居住环境,按照县衙的要求开始搬迁。没过几天,县衙大院里的骡子就被认领完毕。

    本以为后半程进度就会慢下来了,谁知在最后一头骡子被领走以后,捕快们又从县衙粮仓里搬出了一个个袋子,每个袋子里,装的都是粮食。

    “骡子虽然没了,粮食还是有的。继续按照布告行事,就可以来领粮食。还是先到先得!”

    听话照做能领粮食的消息不胫而走,剩下的人也马不停蹄的在收拾行囊用具,准备搬家。

    两批奖品领完,临山县的人口分布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而在人们搬迁的过程中,狄怀仁已经开始了他计划的第二步,采药和运输。

    而最后还有零星的几户没搬完的人家,县衙派出捕快和马车,亲自上门帮助搬家。安置妥当后,还留下了几只鸡鸭让户主饲养。

    等到全县的人都搬完了,第一批外出卖药材的人也回来了。

    狄怀仁亲自押车,师爷随行,药材卖出了好价钱。除了付给各环节人应得的薪酬外,多出来的全部都购买了粮食,统一存放到了县衙的粮仓。

    一套操作完成的行云流水,直看的师爷拍手称赞。

    只此一次,临山县人的情绪就高涨了起来。采药的更有劲儿了,种菜的更卖力了,做饭的更开心了。

    当人们都感到高兴的时候,有一些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首先不高兴的是临山县原来的药材铺,狄怀仁的计划和行动,动了人家的蛋糕。

    其次就是狄怀仁自己,他很清楚自己这么做会引得原先的药材贩子不满,但是为了长远考虑,他还是要这么做。

    那接下来,狄怀仁要面对并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化解药材采买和运输过程中的危机了。

病猫发威

    墨晓嫣再见到太阳的时候,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空气不再冰冷,变得清甜,阳光不再刺眼,变的可爱。她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享受着每一寸洒落在身上的阳光。

    从孩子出生到现在,皇上来翠莺阁的次数屈指可数。说不介意,那是假的,墨晓嫣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像这院子里的其他人一样,开始盼望着皇上能多来几次。而皇上的表现,又让墨晓嫣生出“追到手就不珍惜”了的感觉。

    “去看看孩子吧。”墨晓嫣看了看院子里的树影,伸了个懒腰,起身往乳母的房间走去,朱翠暖橘见状赶紧跟上。

    还没走到门口,乳母房里的小宫女神色匆忙的从屋里出来。

    “又不行了?”墨晓嫣心口一抽,加快步伐往房里冲,朱翠赶紧跟上。暖橘则跟着往外去的小宫女,同她一道去请太医。

    房间里,乳母正惊慌的掐孩子的人中和虎口,晚晴焦急的往里屋跑去。

    墨晓嫣冲到跟前,想要抱起孩子,可是伸手的一瞬间,心里闪过了一丝厌恶的感觉。心底的最深处,还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在提醒:“墨晓嫣,你这是出轨”。

    而乳母抬头看了看来人,想伸手阻拦,又腾不出手来。

    “婕妤,使不得啊!”乳母生怕墨晓嫣对孩子的举动不当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到时候背锅的肯定是自己。

    墨晓嫣呆呆的看着床上这个弱小身体的抽搐渐渐好转,耳朵里隐约听到院子里有通传的声音。

    “你们出去吧!我来照顾他。”墨晓嫣红着眼眶,满是心疼的看着小皇子。拿着绢帕的手不由自主的发抖。

    乳母欲言又止,看了看孩子,用手在孩子的身上四处探了探,起身行礼,和朱翠一起退出了房间。

    二人退出房间时眼里的最后画面是墨婕妤跪倒在了软塌边,肩膀微微耸动。

    房门刚关上,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就盛气凌人的出现在门口,在宫女推开房门后走进了房间。

    乳母和朱翠赶紧跪下:“贵妃娘娘金安!”

    房门再次关上,乳母和朱翠起身往更远的地方退去——宫里的正主间谈话时,宫人少听一耳朵,就更安全一分。

    暖橘带着御医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墨晓嫣凄惨的的哭声爆发。一进翠莺阁就听到了墨晓嫣尖利的哭喊,好像能划破这片清冷的天空。

    暖橘闻声冲到门前猛的推开房门,却只看见墨晓嫣如一头凶猛的母猎豹扑向皇贵妃。

    “你还我的孩子!”墨晓嫣用尽全身的力气,扑向纳兰馨,可是双腿被抽走了力气,最终只能撕拽着纳兰馨的胳膊。

    “本宫不是故意的!”纳兰馨也慌了神,自己刚进门,就是上前摸了摸孩子的手,怎么就这样了?

    “与本宫无关!听闻皇子好转,本宫好心,特地前来探望!”纳兰馨连着后退了两步,“墨晓嫣你休要血口喷人!”

    “御医!御医你救救我的孩子!”墨晓嫣一看见御医进来,就起身冲到门口,扑通一声跪在了御医面前。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婕妤快快请起!”御医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间不知道该过去抢救孩子,还是该扶墨婕妤起来——当然不能用手触碰妃嫔。再一看,皇贵妃竟然也在,赶忙向着更高级别的妃嫔恭恭敬敬的行礼。

    “我求求你赶快救救我的孩子!”墨晓嫣见御医不行动,一手拉着御医的衣袖,焦急的回过头伸手指着软塌。

    暖橘先是一愣,她从未见过墨晓嫣眼中有过这样狠厉的眼神,仿佛恨纳兰馨恨到骨子里一样。接着上前扶起墨晓嫣,御医往床边走,墨晓嫣也在暖橘的搀扶下跟着走了过去。

    御医跪在软榻前,看着软塌上渐渐僵硬的小小的孩子,心里盘算着这个小皇子在这人世间走了多久的路了。象征性的摸了摸孩子的脉搏,然后摇了摇头。

    “请婕妤节哀!小皇子已经夭亡。”

    “啊……”墨晓嫣一听这话,哭声又升高了八度。“我那苦命的孩子啊!都怪娘没能保护好你啊!娘对不起你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是说本宫害了这个孩子吗?”纳兰馨也急眼了。本来是听了赵婕妤的话,想来看看这个让整个后宫都为之挂心的小皇子,看看这个小崽子到底能不能活,没诚想让这个墨晓嫣讹上了。

    “你这个恶毒的妇人!明明是你掐死了我的孩子!”墨晓嫣愤怒的指着纳兰馨。

    屋里瞬间只剩墨晓嫣一个人的哭泣和指控声,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喘。

    除了纳兰馨。

    “你!你血口喷人!本宫只是走到近前轻抚你的孩儿,并没有对你的孩子做什么。如今夭亡,你该怪你自己不积德,才生了这短命的孩儿!”纳兰馨感觉心里有股火直往上冒,她两步走到墨晓嫣身前,猛的抬起手。

    “啪!”纳兰馨的巴掌,狠狠的落在了晚晴的脸上。

    “贵妃娘娘贵为六宫之首,品行怎如此不端!”墨晓嫣死命忍住颤抖,搂着被纳兰馨一巴掌扇的脚步趔趄差点摔倒的晚晴,愤怒的控诉着。

    纳兰馨见有人替墨晓嫣挡了这一巴掌,气更不打一处来。反手就要再补一巴掌,根本没注意到一屋子人已经齐刷刷的跪了下去,直到自己的胳膊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抓到,这才回过神来。

    “皇上!”纳兰馨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差点往旁边跳去。

    “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墨晓嫣见撑腰的人来了,松开晚晴,直接扑到皇上脚下。

    皇上愣了愣神,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扶起墨晓嫣。

    “墨婕妤起身说话!”

    墨晓嫣入宫以来,第一次如此的贴近地面,恨不得钻到地下。她的内心十分慌乱,生怕周围的人看见她的脸,看出她的恶毒谎言。

    与此同时,脑子里还反复回放着自己刚刚掐着亲儿子柔嫩的脖子的画面。

    “我杀人了!我杀了自己的儿子!”墨晓嫣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咆哮,悲伤且绝望。

心魔

    连着几个晚上,墨晓嫣都没怎么睡觉,不是不困,是不敢睡。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一双手正掐着一个柔嫩的脖子,耳畔有婴儿微弱的啼哭声。

    墨晓嫣心思动摇,是从晚晴跟她说文秀才还活着的时候,但那时只是怀疑而已,只是心里稍微有些不舒服。而有些念头一旦产生,就会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墨晓嫣穿越之后,第二次想要调查一件事,第一次是刚穿越过来调查自己身份。可是她没有人脉,所以还是只能采取老办法,出去溜达,四处收风。

    彼时的墨晓嫣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掉入了别人的陷阱,在一个口风比贺府严数倍的皇宫里,墨晓嫣竟然轻易的就偷听到了好几段关于自己的八卦,从而进一步确认了文秀才真的还活着的事实。

    确认文秀才真的还活着以后,墨晓嫣觉得自己被骗了,慢慢的又生出了几分出轨的愧疚感。

    “文秀才还活着,我却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还有了孩子。”长期接受的传统教育,以及穿越后各种妇德的洗脑,再加上产后情绪的变化,让墨晓嫣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后来,这种自责转化成了恨。她恨接她入宫的皇上,恨他欺骗自己。进而怨恨那个刚刚出生的孩子,仿佛那个孩子是她墨晓嫣和别人偷情的产物。饶是如此,在孩子难受啼哭的时候,墨晓嫣还是会心疼。

    可是就在那天,墨晓嫣看着那孩子不停的抽搐,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许多奇怪的声音。

    “他都是因为你才这么痛苦。”

    “他太小,太可怜了,不如让他尽快离开这个世界吧。”

    “他就是孽缘结的孽果,所以才会受这般折磨!”

    “他活着,就是你背叛文秀才的铁证。”

    “杀了他!你和文秀才,还能回到以前!”

    ……

    鬼使神差的,墨晓嫣将手伸向了那个孩子,等她回过神,孩子已经没有了呼吸。晚晴抓着她的胳膊,而她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顿时,眼前的情形让她崩溃。

    “掩盖事实!”这是出现在墨晓嫣大脑里的第一个想法,然后,她回头,看见来人竟然是纳兰馨。

    一个邪恶的想法瞬间在她的脑海里扎根。

    “姐姐来了,是来看我的孩子的吗?”墨晓嫣后来怎么都想不起,为什么当时可以那么的镇定,还能面带微笑的邀请纳兰馨欣赏自己孩子的死状。当然,纳兰馨不知道是死状。

    在墨晓嫣的盛情邀请下,纳兰馨把手伸向了那个孩子。伸到途中,纳兰馨停住了,墨晓嫣一下子慌了神,莫非她发现了?

    还好,纳兰馨只是取下了自己的配甲,随手递给了旁边的晚晴,然后继续摸孩子的动作。

    晚晴夜夜陪在墨晓嫣床边,陪着墨晓嫣彻夜不眠。晚晴也不敢睡,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墨晓嫣正跪在软榻前,死命的掐着小皇子的脖子。下一瞬,被掐着脖子的人就变成了晚晴自己。

    那日小皇子又开始抽搐,晚晴和乳母一起照顾孩子多日,自然有了竟然,赶忙去取工具。等返回来的时候,却看见墨晓嫣正流着眼泪,掐着小皇子的脖子,晚晴来不及多想,冲上去就掰墨晓嫣的手,可是墨晓嫣却怎么都不松手。眼见着小皇子挣扎的势头弱下来,晚晴急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晚晴抬手用力拍了两下墨晓嫣的手,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时候门口传来了“贵妃娘娘金安”的问安声音,墨晓嫣这才松开手。显然,墨晓嫣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晚晴也是真急了,用脚轻轻的踢了踢墨晓嫣。

    “姐姐来了,是来看我的孩子的吗?”由于站位不同,晚晴看不到墨晓嫣回头的表情,但是听她的声音,冷静的与平常无异。

    “是!听说小皇子病情好转了,本宫特意过来看看。”看得出纳兰馨根本不稀罕这个孩子,甚至有些讨厌,毕竟是威胁到自己后位的人。

    “我听说,新生的皇子,是可以为妇人带来好运的。贵妃姐姐来默默我儿的小脸蛋,没准明年的这个时候,贵妃姐姐的小皇子,也就来到人世间了呢。”

    晚晴听的一愣一愣的,小皇子明明将死,怎么还让纳兰馨看,这不是就暴露了么?

    想必是能沾好孕的噱头让纳兰馨心动了,她走上前,还取下了配甲递给了晚晴。

    纳兰馨的手摸了孩子两下,还没收回,墨晓嫣就惊恐的说了一句:“姐姐这是做什么?”

    然后,在晚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墨晓嫣继续说“姐姐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

    晚晴看着软塌上小皇子苍白的脸,一下子明白了墨晓嫣要做什么事情——栽赃嫁祸!

    后来,晚晴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早已陌生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唱了一出苦情大戏,情真意切到晚晴都要相信了。

    一主一仆,各怀心事,夜夜都睡不着。而翠莺阁里的人,这几天也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人想到,后宫的格局会因为一个早产的皇子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更没有人想到,那个在皇宫里住了两三年,从来不公开露面,不争不抢却独得恩宠的女子,在后宫打的第一仗就这么狠。

    纳兰馨往翠莺阁去的时候,就有人暗中通报了齐公公。而皇上一听见纳兰馨去翠莺阁,立马放下手中的奏折,以最快的速度向翠莺阁进发。

    当皇上一把抓住纳兰馨高高扬起的手臂时,还在心里庆幸自己来的及时。可接下来墨晓嫣的行为,却让皇上有些看不懂。

    先是扑倒在皇上脚下,任皇上怎么劝说,宫女怎么搀扶,她都不起来。然后一边哭,控诉皇贵妃纳兰馨德不配位,竟然狠心的掐死了刚满月的婴孩。

    最后,当墨晓嫣终于抬起头的时候的,皇上在那双熟悉的眼睛里看到了疏离与决绝。

    “臣妾出身低微,不敢与宫内的各位姐姐主动交好。入宫以来一直谨小慎微,连着翠莺阁的大门,都很少迈出。不知是何处得罪了贵妃娘娘,竟惹得贵妃娘娘如此动怒!”墨晓嫣伏在地上的时候,经历了漫长的心理斗争,她反复告诉自己要咬死纳兰馨杀了皇子的事实。

    “你胡说!本宫自知配甲尖利,在你让本宫看孩子的时候还特意收了配甲。还是你那晚晴接过了本宫的配甲!既是要杀你孩儿,本宫何必如此!”纳兰馨感觉浑身有嘴都说不清事实的真相,她恨恨的盯着晚晴,“晚晴,你当时也在,你……算了,你肯定和这个毒妇是一伙的。”

    “臣妾知道娘娘是恨臣妾夺走了皇上,可幼子无辜啊!”言毕,墨晓嫣再次放声大哭。

    皇上走到软塌前,弯腰伸手,拨开孩子的衣领,看到脖子上确实有些发红。

    “御医!”皇上将御医唤至近前,只一个眼神,御医就明白了皇上的用意,附身查看小皇子的死因。

    “确实有人掐过朕的皇子!”皇上话音刚落,墨晓嫣的哭声就变的更大了。

    纳兰馨也慌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动过小皇子,只是应墨婕妤之邀,用手背摸了摸那孩子的脸颊。”说到这里,纳兰馨似乎想起了什么,“皇上!那个时候,孩子的脸颊就是冰冰凉凉的,臣妾还想这屋里也不冷啊,这孩子怎么会这么凉!是墨晓嫣,是墨晓嫣栽赃!”

    “臣妾可是孩子的亲娘啊!”这句话,说的墨晓嫣痛心疾首,心脏抽痛。她根本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这么的娇弱,感觉自己并没有发力,孩子就没了呼吸。

    皇上的目光在两个女人之间流转,他在心里盘算纳兰馨敢动手杀人的几率,也在盘算墨晓嫣栽赃他人的几率。按照皇上对这两个女人的认知,墨晓嫣本性纯良,性格直率,不善于撒谎,不屑于嫁祸;纳兰馨随生性泼辣飞扬跋扈,但却从未夺人性命,打击报复别人的事情,想来都是她的哥哥替她完成。

    “后位空悬,姐姐作为皇上的结发妻子,早晚是要坐上皇后娘娘的位置的。区区一个婕妤的孩子,还天生是个病秧子,根本威胁不到姐姐的地位。为什么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墨晓嫣声泪俱下,其情可悯。

    “你!”纳兰馨一时气急,被人说中心中所想,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而墨晓嫣的话,似乎给皇上提了醒,让他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御医,互相递了个眼神,皇上在心里有了决断。

    刚出了翠莺阁,皇上就让御医汇报小皇子的具体情况。

    “是被掐死的吗?”皇上提问的语气十分的冰冷。

    “回皇上!小皇子本就体弱,今日风症本就较以往严重,确实是大限将至。”

    “那脖子上的痕迹确是掐痕吗?”皇上毕竟是外行,不确定脖子上的是不是掐痕。如果是,那又是谁这么狠心。

    “微臣初看是夭亡后造成的伤痕,具体是与不是,晚些时候更容易确定。”

    “那就在入殓前再查一次,结果直接向朕禀报。”

    回到御书房,皇上召见亲信,立即开始着手查此事的始末。他十分确定,墨晓嫣先前眼神里的那份决绝,是因为对皇上的恨。

    “可是明明前阵子感情还很好,问什么突然就变了呢?单单是因为朕没有保护好她,让她早产了吗?”皇上在书桌前喃喃自语,随后挥笔写下了圣旨。不管怎样,这次的后宫事件,皇上是可以拿来整顿前朝大臣们用的。

    最终,纳兰馨被禁足,墨晓嫣继续在翠莺阁养伤,夭亡的小皇子厚葬。

    而前朝大臣中,纳兰家因“教女无方”,官降一级以示惩戒。朝廷哗然,官员们暗自腹诽,为官这么这么久,第一次听说因后宫之事,让前朝大臣降级的。一般都是抓住把柄直接免职、发配,更严重的妃嫔及前朝娘家一起掉脑袋。而这次的处理方式,好像是在告诉所有人,这纳兰家有问题,但是皇上没有实质性证据,或者是还要仰仗人家,所以不能把人家怎么样。

    事情是近晌午的时候发生的,而吃午饭的时候,皇上的圣旨就传达到了各宫各院。

    “皇贵妃行为有失,致皇子疾发夭亡。罚禁足三月,阖宫上下罚俸半年。”

    自此,皇上踏足翠莺阁的次数更加少了。而墨晓嫣也正好落得清静,她需要时间来治疗自己心里的伤,也需要时间来驱赶心魔,更需要时间来想清楚接下来得路究竟该怎么走。

    对于墨晓嫣那日的表现,皇上的心里始终觉得别扭,就像是心里的白月光被死蚊子玷污了一样。

    身为皇子,自然见识过很多后宫妃嫔争宠的事情,也见识过女人们高超的演技。而墨晓嫣当时的行为状态和表情,让皇上觉得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样的表情他见过不止一次,属于劣等表演;陌生的是,这样的表情竟然出现在墨晓嫣的脸上,前所未有。

    皇上之所以一直痴迷于墨晓嫣,就是被她那股真诚不做作的劲头所吸引。而且在墨晓嫣的态度里,从来没因为别人位高权重就委屈巴结,哪怕是皇上;也从来没有因为对方出身卑微就心生鄙夷,哪怕是太监。

    行事作风光明磊落,也正是因为这份率真与耿直,皇上才会担心她在这后宫里不敌一众深闺大院斗出来的千金小姐。更怕纳兰馨仗势欺人,所以才会特意在纳兰馨宫里安排眼线,只要纳兰馨去翠莺阁,就赶紧汇报,他好第一时间去解救墨晓嫣。

    可是就在那日,墨晓嫣竟公然嫁祸纳兰馨,那么明显的嫁祸,那么低劣的手段,智力正常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别说皇上了。也就只有纳兰馨那种头脑空空的人,才会被墨晓嫣堵住嘴。要是换成赵月琴,那一定会当即反将墨晓嫣一军。陷入尴尬境地的,指不定是谁呢。

    何况墨晓嫣平日里很疼爱孩子,当得知孩子时日无多的时候特别伤心。皇上怎么也想不通,这样的墨晓嫣怎么会亲手杀死自己的亲骨肉。

    是看孩子痛苦,想让他早日解脱?还是因为孩子早产,意识到了在宫里要有绝对的势力。更或者,是因为孩子点燃了墨晓嫣的某种情绪,比如:恨。

    墨晓嫣总不会因为生了个孩子就突然想参与后宫争斗了,那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皇上捋了捋思路,发现之前都好好的,而翠莺阁最近的变化,一是晚晴的入住,一是墨晓嫣的早产。

    皇上已经动了彻查的心思,着人暗访,将宫里近半年的人员出入全部核查——包括最近选妃入宫的那批女子。

    不消一个月,皇上就将墨晓嫣转变的心路摸出了轨迹,不仅如此,还查出了幕后的主使。不出皇上所料,正是那人美心善人人夸赞的赵婕妤。

    皇上登基以后,后宫妃嫔不多,主要的两大势力就是纳兰馨和赵月琴。纳兰馨是娘家实力雄厚,而赵月琴从进王府起,承担的使命就是制衡纳兰馨,入宫以后不仅直接封婕妤,还被皇上默许了很多权限。

    自打墨晓嫣进宫以后,皇上怕纳兰馨对墨晓嫣不利,更是常常赏赐赵婕妤,有空还要临幸。殊不知,这样的纵容,确实没有让纳兰馨伤到墨晓嫣,却造就了另一把利刃。

    赵婕妤虽然没什么势力,但却是计谋好手。自己没什么实力去查墨晓嫣的背景,却可以从各宫妃嫔那打探一些,收集汇总,形成自己的情报。而且她见过墨晓嫣,虽然不确定墨晓嫣究竟是个侍女还是没落家族的小姐,但是她确定皇上看墨晓嫣时的眼神里满是甜蜜。

    本来赵婕妤觉得墨晓嫣不会爱上皇上,甚至可以说是不屑爱上皇上。但是当赵婕妤到翠莺阁道贺时,见到了现在的墨晓嫣,依然是从前那般明媚。那一刻,赵婕妤下定了扳倒墨晓嫣的决心。可怜的墨晓嫣,从没觉得自己立过,却有人想着要扳倒她。

    假意到纳兰馨处提议选妃,实则故意在院子里的透露墨晓嫣夫婿还活着的消息。当她听到下人汇报“晚晴和齐公公说起墨晓嫣曾经生育过”后,特意命人去接近晚晴,进一步套取消息。没想到晚晴这小丫头嘴还挺紧,没有套取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当然可能是她本身也不知道。

    饶是如此,赵婕妤还是挖掘出了晚晴的利用价值。那就是用晚晴来实施挑拨离间的计策,通过她告诉墨晓嫣文秀才还活着这一消息,让墨晓嫣动摇。至于文秀才是不是活着,赵婕妤不清楚,也不关心,只要墨晓嫣相信就好。

    皇上查到是赵婕妤放出去消息说文秀才还活着,顿时大怒!

    谷</span>

    “心思歹毒!”

    齐公公见皇上生气了,赶忙说:“皇上息怒!赵婕妤定也是耍的计策,身为后宫妃嫔,如何能知道宫墙外面的事情呢。”

    “都算计到朕的头上了!”

    齐公公依然是好言安抚,心里却想着“后宫妃嫔间的争斗,哪个不是在皇上头上算计,想方设法得到皇上的恩宠才是王道”。

    “那穷酸秀才,究竟是生是死呢?”皇上心里有一丝担心。

    “诸多勇士亲眼所见,那秀才身中数刀,血流如注。那样的伤势,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活了。”齐公公不明白,堂堂天子,怎么会关心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可终究还是没找到他的尸首。”皇上嘀咕了一句,齐公公并未回应。

    “事情的整个经过,朕基本上摸清了。只是害墨娘早产之物出自谁手,尚未查清。”

    “已过月余,难再查了。”齐公公的心里,其实有怀疑的人选,只是不敢说出来。

    “会不会是前朝大臣,收买了哪个宫女或者是小太监做的呢?”皇上看着齐公公的脸,缓缓问道。

    齐公公心里一惊:“大人们虽然日日上朝,但是能与后宫之人勾结的,可就少之又少了。”

    “朕也只是怀疑而已,朕的妃嫔少,已经来来回回查了多次。若是前朝之人所为,那除了纳兰馨的家人,朕再想不出第二个了。”

    “若真如此,罚俸降职也起到威慑作用了。”偷偷瞄了一眼皇上的表情,齐公公开始研墨。

    “那就到此为止吧!”皇上翻开奏折,提笔蘸墨,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皇上玉口亲封,纳兰馨谋害皇嗣一事,就这样终结了。明面上,经此一役赵婕妤不伤分毫,可实际上,皇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再登过赵婕妤的门。

烟火戏君王

    重大节日的时候,皇宫里都会举行宴会,天子与群臣同乐。宴会场地分内外场,内场招待朝廷重臣,并且有后宫妃嫔出席;外室招待普通大臣,以及政绩出色的各地官吏。

    后宫女眷的出席名单,除了皇后和贵妃是必须出席的,其余位份的妃嫔和公主,都是由皇上来决定是否出席。当然,每个妃嫔都盼着可以出席,包括墨晓嫣,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是得宠的。而且对于有些无权随意召见家人的妃嫔来说,这样的机会,还能见到父亲或者兄长。

    若是以往,墨晓嫣肯定会拒绝这样的活动,她恨不得躲在翠莺阁一辈子不出去。可是皇上自从小皇子去世后,就很少来翠莺阁了,翠莺阁上下的待遇肉眼可见的的变差。

    墨晓嫣这才体会到皇上恩宠的魔力,也见识到了人情冷暖。以往日常所需都是内务府按时将上等货送到翠莺阁,而现在,即便是墨晓嫣的贴身侍女朱翠暖橘去取都不见得能拿到差不多的下等货。

    茶是陈茶,比树叶强不了多少;炭是石炭,不好点还烟大;仅是初秋,却发棉衣,厚倒是厚,却一股子霉味。

    若是刚穿越的墨晓嫣,也许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如今已经锦衣玉食的生活已经过了好几年,突然间生活水平从天上掉进了大坑里,这让墨晓嫣产生了极大的心理落差。

    直到有一天,墨晓嫣看着碗里的白粥,所有的负面情绪爆发。

    “哗啦!”墨晓嫣双臂平挥,奋力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都扫到地上,屋里服侍的人愣了一下,齐刷刷的跪了下去。晚晴下跪的速度,明显晚于众人。

    “婕妤息怒!”

    墨晓嫣并不言语,她紧握双拳,身体前倾,眼神空洞的看向前方,然后慢慢聚焦。墨晓嫣直起身,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看了看跪着的人们。

    “起来吧。”墨晓嫣说着话,自顾自起身,回房躺尸。

    躺在床上,墨晓嫣反复的想着进宫以来经历的种种,想着那个万人敬仰的男人,想着后宫里这些莺莺燕燕。直到最后,她想到了文秀才,想到了曾经虽不富裕却无忧无虑的日子。是死是活,她和文秀才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做夫妻了。

    忧思绵延,悲从中来,墨晓嫣任凭自己被负能量吞没,并在心里告诉自己:仅此一晚!

    第二天一早,墨晓嫣早早起床,简单梳洗之后就去到前院。

    “今日天气转凉,各屋都该点火盆了。趁今儿还不算太冷,咱试试内务府这次拨的炭怎么样。”墨晓嫣站在屋门口的台阶上,对着院子里的宫女太监发号施令。“把新拨的炭,全部都拿到这里来。”

    众人闻声而动,却在心里嘀咕:这回内务府分拨的所有日常用品都是劣等品,尤其那炭火,烟大的能呛死人,可这些情况,墨婕妤是知道的呀。这怎么想起试炭了呢?

    没一会儿,院子里摆了五个炭火盆。墨晓嫣瞟了一眼点了点数,心想“我这院里才这么点人?”

    墨晓嫣看看了院里的树,又举起手帕观察了一小会儿,随即命令道:“把炭点上吧。”

    众人不解,行动犹豫。

    “点上!”墨晓嫣语气加重了一些,“出了事我担着!”

    “是!”

    五个炭火盆很快就被点燃,随之而来的是滚滚浓烟。

    “大家往后站站,别熏着了。”墨晓嫣说这话,自己也往后退了几步。

    谷</span>

    只见墨晓嫣看着升腾的浓烟,露出了一丝顽皮的笑容。众人心里既害怕,又期待。

    没有让墨晓嫣失望,随着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走水”呼声,皇上很快就出现了。

    “你是要把这皇宫点了泄愤吗?”应有的礼节结束后,皇上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质问。

    “皇上误会了!从未愤怒,何来泄愤之说。”墨晓嫣看了看皇上,继续说道:“只是想自食其力,解决眼下的问题而已。”

    “哦?”皇上不知道浓烟能解决什么问题,瞬间来了兴趣。

    “内务府这次发的炭烟太大不能直接用,我就让大家拿出来先烧一烧,烟小点了再拿到屋里去。”墨晓嫣用手绢扇了扇烟,捂着鼻子说道。

    原本是想了一套符合婕妤身份的说辞的,“想来内务府进了新炭,想是臣妾院里的人不会使用,弄的都是烟,怕走水,就一起点了试试”,可是墨晓嫣感觉自己hold不住这样的角色,干脆继续本色出演。

    果然,皇上笑着说道:“敢把话说这么明白的,整个后宫里怕是只有你墨晓嫣了。敢这么当院放火的,也就只有你墨晓嫣了。”

    “皇上此言差矣,我这可不是放火,我这是放烟。集中起来一起烧,也是为了防止大家各烧各的会引发火灾。”墨晓嫣说着话,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皇上抬了抬手,跟着墨晓嫣走进房间,齐公公跟到门口,从外面将房门关上,守在门口。

    “你呀!”皇上跟着墨晓嫣走到里间,见墨晓嫣坐在了软塌上,于是坐到了墨晓嫣对面。

    “怎么?我又做错了?”墨晓嫣将茶杯放到皇上面前,给皇上斟了盏茶。

    “内务府办事不利,朕下令责罚。”皇上看着墨晓嫣,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责罚倒是不必,内务府办事向来如此。盛宠则捧,失宠便踩。本来就那么点东西,当然得紧着皇上身边的红人来。否则一个枕边风,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墨晓嫣顿了顿,不等皇上说话就再次开口:“内务府这几回发的东西确实不堪用,但也不是一点也不能用。其实放在穷苦人家,已经挺好的了。”

    皇上眼神里透露着赞许和欣赏,正要开口,墨晓嫣抬手制止。

    “再说了,天冷了,我自己能挨冻,总不至于让跟着我的人也挨冻。所以这炭还是要想办法用的。”

    “那墨娘知不知道,这一点火,朕会亲自上门。”

    墨晓嫣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说道:“那总不能怕皇上来责罚,就挨冻吧。”

    “哈哈哈哈!言之有理!古有昏君烽火戏诸侯,今有佳人烟火戏君王!哈哈哈给!”皇上爽朗的笑声传到院子里,带动着院子里的人心情都愉悦了起来。连守在门口的齐公公,都不自觉的嘴角上扬了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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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宿老板意外穿越成为侍女,正得意熟读历史可以大有作为之时,却猛然发现现实与史实出现巨大偏差……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受过现代社会高等教育的女子,是能有一番建树?还是只能平平淡淡过一生呢?拿错剧本投错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拿错剧本投错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拿错剧本投错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