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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错剧本投错胎全文阅读

作者:芳龄四八     拿错剧本投错胎txt下载     拿错剧本投错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布局

    苏碧染从知道长安城烟花四起这件奇事的时候,就知道墨晓嫣一定缴械投降了。上辈子的墨晓嫣就是一个没什么安全感又被迫独立的孩子,她最招架不住的,就是或细腻或浓烈的爱。而上辈子的杜金铭知道这一点,所以想以哥哥的身份给她一些关怀,也预想到她会误会这份爱,可还是忍不住处处关心她,帮助她。

    这份细腻的关怀就像这辈子文秀才对墨晓嫣的爱,而皇上财大气粗,撩妹技能不知道是不是更胜一筹,但撩妹装备和撩妹团伙一定是当今第一。就这满城放烟花的行为,就让苏碧染想起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

    再加上皇上一定会告诉墨晓嫣文秀才已死,那墨晓嫣沦陷,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当然,墨晓嫣也可能就是犯轴,一直沉浸在所爱之人阴阳两隔的悲痛之中,连撩的机会也不给皇上,那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还行,比我预想的时间要长。”苏碧染看着手里的简报,喃喃自语,“既是如此,那就需要为她铺路了吧。”

    只要墨晓嫣接受了皇上的感情,于情于理,墨晓嫣都会想办法活下去,而墨晓嫣的头脑,一定能够清楚的认识到,要想好好活着,绝对不能依赖皇上,也就是说她会被迫的参加后宫的争斗。

    而苏碧染想要在皇宫之外帮到墨晓嫣,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清理墨晓嫣的背景痕迹。否则,仅仅是墨晓嫣的出身,就一定会成为各种女人手里把柄。没错,不止妃嫔,而是各种女人。

    打定主意之后,苏碧染着人叫来了墨晓立,像考试一样把简报递给了他,让他根据简报分析局势。

    “虽然并未言明女眷归属哪宫哪院,但就从这样的阵势和小心翼翼的程度,应当是长姐没错了。”墨晓立看了两遍,简报上只是写了疑似皇上的马车在长安城祈福还愿之夜出行,并且就在那晚,长安城烟花四起,这一罕见景象成了长安城可以载入史册的事件。

    “很好!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抹去长姐的背景!”墨晓立回答的斩钉截铁。

    苏碧染点点头,对墨晓立的回答很是满意,并且继续抛出下一个问题:“直接抹去定然不是上上策,如果是你,该如何布局呢?”

    “引领各路人马他们查到他们满意的真相。”

    “好!就这么去办!”经过几个月的了解,苏碧染对墨晓立的能力有了更全面的认识,下达任务也更简便了。为墨晓嫣铺路布局,更多的要指望墨晓立了。

    墨晓立的做法也简单明确,一边紧锣密鼓的安排自己的家人连夜搬迁,一边在江城和洛城散布那个曾经风光嫁给秀才的晓烟和她那秀才丈夫一起遭匪徒杀害,最终客死他乡尸骨无存的故事。

    而苏碧染则配合着墨晓立的计划,把杜府里知情但是嘴不严的人全部发卖边陲小镇,让杜弘仁利用职务之便将身契全部销毁重造。

    几个可靠的侍女家丁,则被墨晓立用悲情的故事反复洗脑。有好几天,墨晓立都郁郁寡欢的,只要有人问,他就会说大夫人查到了长姐与姐夫已死的消息。然后任由这个消息在杜府里发酵,蔓延。

    另一方面,墨晓嫣的假身份也在按部就班的安排着。

    墨晓立深知,得是真真假假的信息掺杂在一起,才能让前来探听消息的人分不清虚实,从而全盘上报,然后由自家主子进行整合,总结成一个完整的背景。

    于是墨晓立决定保留墨晓嫣商贾家庭的出身背景,只是并非侍女,而是一个从小体弱的庶出长女,被当家主母欺负,找了个算命先生说墨晓嫣身软命硬,是投错了胎的侍女。若想要活下去,需要真的像侍女一样养着,做侍女的活儿,而不是打着侍女的名号,享受着小姐的待遇。就这样,墨晓嫣被安排在了嫡长女身边做贴身侍女。

    墨晓立为了更加真实,甚至编排了墨家老爷重金买官,却被杜知府发现贪污受贿。而正在查证的过程中,墨家惨遭匪徒灭门,全家二十余口,只活下来被当做侍女的墨晓嫣和庶出的幼子墨晓立。家中的金银财宝,也被洗劫一空。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苏碧染每日听着墨晓立的进度汇报,再结合各路消息口的简报,就能判断当前的布局能把其他探听消息的人引到什么方向去。然后根据目前的局势,询问墨晓立下一步的计划,对其中不妥之处做出一些评价,二人探讨之后再决定是否要修改下一步行动。

    苏墨二人忙了好一阵子,几乎每晚都商议至深夜,一度引起了杜弘仁的不满。

    这天,杜弘仁回房之后竟然又看到了独自在榻上入眠的孩子,不由得有几分生气。正要发火之际,苏碧染推门而入。

    “夫人还知道回来呀?”杜弘仁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若老爷明知这几日很关键,却仍要与我为难,那不如近日就在书房就寝吧。”苏碧染没心情搭理杜弘仁,自从春草也被她放在发卖人员的名单后,杜弘仁常常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而苏碧染压根没管杜弘仁的反应。

    杜弘仁第二次想发火的时候,孩子醒了,苏碧染变脸秒挂慈母笑,上前轻声细语的拍着小石头。听到娘亲的声音,小石头也很快安静了下来,再次进入梦乡。

    小石头还没睡踏实,所以苏碧染轻拍的动作还在持续,听着身后传来的开门关门声,苏碧染抽了抽嘴角,轻轻的冷哼一声。

    苏碧染本意是给春草随便找户人家嫁了,婆家都找好了,长安放烟花了。

    于是,顺水推舟,就着墨晓立的计划,苏碧染把春草的名字也放到了名单里。如果是以前的苏碧染,春草一定不是能活着到达边陲小镇的那个人,现在的苏碧染心软了不少,也就没去关心春草的下落,更没关心杜弘仁生气的点。

    苏墨二人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背景造假这件事,而不是隐瞒真身份上。二人把所有能想到的情况都过了一遍,甚至把很多细节都处理的特别干净,包括老家的晓烟娘家旧宅。

    “如此安排,应该能护长姐周全了。”墨晓立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只一瞬,就再次拧紧。“还有一个人!”

    “放心吧,他不会的。”苏碧染整理着今日形成的纸墨材料,准备付之一炬。“如果你不放心,大可亲自去寻他,将我们的所有计划全部告知。”

    墨晓立沉默了。他们口中提到的“他”不是别人,正是文秀才,整个背景故事里的一个死人。故事里的死人,现实中也与行尸走肉无异。

    只要文秀才自己不跳出来,就不会对整个背景调查有任何影响。毕竟文秀才已死是天子都想要钉在板子上的事实,现场也是皇家团队亲自处理的。又过了这么久了,很难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姐夫会不会在得知长姐的处境后,义无反顾的想要救长姐出来?”墨晓立虽然心思细腻,但是面对感情,却如白纸一般。尤其是他这位痴情的姐夫,更是让他无法预判。

    “不会!”苏碧染吹了吹火折子,点燃了炭火盆里的纸张。

    “这么确定?”墨晓立有些不敢相信。

    “他只是伤心过度,又不是昏了头了。他很清楚,他一露面,要么他死,要么墨晓嫣死。”苏碧染面前的火苗越来越大。

    “那,姐夫会不会寻死?”

    “他要想死早死了,之所以还留着一口气,肯定有他的想法。”苏碧染的眼神在火光的映衬下,带着几分嫉妒。

    苏碧染知道文秀才当初求生意志不强,一心求死,可能活过来的唯一原因就是阎王不收。但是现在苟延残喘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难道他依然认定这辈子和墨晓嫣的缘分依然未尽?

    “还是去见见他吧,听说他在出事的客栈附近。”火势渐微,苏碧染平静的说了一句。

    查墨晓嫣的话,查到客栈的可能性不大,万一真有那不要命的,有朝一日查到皇上头上,可能就会发现文秀才的存在,那么所有的背景故事就白编了。

    墨晓立点点头,退出了房间。

    苏碧染等到火光彻底熄灭,开始在脑子里复盘整个计划,仔细琢磨每一个细节,争取做到天衣无缝。

    “这姑娘这辈子也真是好命,文秀才,墨晓立,皇上……看来上辈子受的罪,这辈子老天都给她找补回来了。早知道上辈子不对她那么好了!”苏碧染闭着眼睛,喃喃自语道。

    上辈子的墨晓嫣在父母的教育下有些墨守成规,有些自卑,开民宿大概是她最大的出格了,为了给墨晓嫣支撑,上辈子的苏碧染总是尽自己所能帮助她。然而天公不作美,先是疫情关张,后是意外身亡,他们的人生就那么戛然而止了。

    只是,福祸相依,不知道这天子的偏爱,带给墨晓嫣的是福气多一些还是祸患多一些。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文秀才病危后的转醒是被噩梦吓的,梦里的墨晓嫣挽着皇上的胳膊,跟文秀才道别。说自己要去寻找新的幸福了,让文秀才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不要挂念她了。

    文秀才伸手去抓,墨晓嫣却像鸟儿一样跟皇上飞走了。文秀才一下着急了,往前扑去,怎料前方刚刚还平坦的地面,竟然一下子变成了悬崖。文秀才一起跳就坠落了下去,这种坠落感让他一下子惊醒。

    屋里空无一人,不过文秀才也并不关心,他只顾着心口传来的痛楚。一遍又一遍的回味梦境,他很怕梦境变成现实,但是又深知这就是现实。这样的现实,比天人永隔还要难受。

    “为什么偏偏是你!”文秀才喃喃自语,泪水止不住的顺着眼角流下。

    “醒了!”张六郎十分欣喜,赶忙倒水,因为他重伤转醒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口渴。

    文秀才却一把推开了递到嘴边的水碗,捶打着胸口怒吼:“为什么我还苟活于世!”

    “阎王爷不收你,自然是你阳寿未尽,或是你与你家娘子的缘分未尽!”

    一语惊醒梦中人,文秀才觉得张六郎的话十分的有道理,于是,他挣扎着坐起身,要了一碗水。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文秀才陷入了纠结的境地。

    一方面,他盼望着能够收到关于墨晓嫣的消息,可以是皇宫里的,也可以是苏碧染传来的。但是他又害怕真的收到墨晓嫣的消息,有时候,没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文秀才回到了当初墨晓嫣被掳走的客栈,还在附近找了个房子住了下来,时不时的去看看,看看有没有熟悉的身影出现。

    害怕面对现实,又煎熬于等待,于是文秀才选择了用酒精麻痹自己。整日里茶饭不思,以酒续命,不顾张六郎的阻拦,更不管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墨晓立长途跋涉数日,才来到了文秀才居住的地方,就是墨晓嫣被掳走的客栈附近。本来觉得自己风尘仆仆就已经很是狼狈了,没想到眼前的文秀才更加的狼狈不堪。

    衣服又脏又破,头发胡须都很凌乱,完全找不到一丝一毫当年文秀才的风貌。

    而墨晓立出现在文秀才面前的时候,文秀才并没有反应,正拿着酒壶,以一个固定的频率往嘴里灌酒。

    “姐夫!姐夫!姐夫!”连唤三声姐夫之后,文秀才依然没反应,墨晓立便上手晃动他的肩膀。

    “何人如此无礼!”文秀才挥着手臂坐直身子。

    “我是小五啊!”墨晓立有些着急。

    “小捂?我还小酒呢!不过也对,不捂能有酒吗?”文秀才神游天外,胡言乱语。

    “姐夫!长姐出现了!”墨晓立附在文秀才的耳边轻声说道。

    文秀才果然立马呆若木鸡,反应了一会儿,一把抓住墨晓立,两眼放光。

    “现身何处?”文秀才急切的问道。

    墨晓立手臂吃痛,反手分开文秀才的手臂,冷声回应道:“皇宫!”

    文秀才再次失神:“皇宫,出现在那里,跟出现在地狱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墨晓立没见过如此狼狈的文秀才,从来没想到文秀才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也见不得如此狼狈的文秀才,此情此景,墨晓立的心里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对,有区别,出现在皇宫都不如出现在地狱呢。”文秀才心思一转,瞬间感到一些绝望。再一想,又为自己生出了这样可怕的想法而后怕。没想到在他的心底,竟然有几分希望墨晓嫣为他固守贞洁不惜死去。

    墨晓立不懂男女情感之事,依自然也想不到更多,急吼吼的说道:“至少说明长姐在皇宫中安然无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姐夫与长姐也许很快就能再相见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文秀才猛然起身,仰天大笑,转而又痛哭流涕。

    他所盼望又害怕的消息终究还是来了,他高兴,因为墨晓嫣还活着,他难过,因为墨晓嫣即使是活着,也不会再与他产生任何瓜葛。

    “青山在,在吗?她在宫里,即便我守在宫墙之外,不不不,即便是我与娘子面对面而立,那也是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而且她既然已经现身,说明她已经放下了我,接受了别人的感情。”文秀才越说越痛苦,心口处清楚的传来丝丝疼痛。文秀才抓着心口的衣服,往后跌坐下去。

    墨晓立体会不到文秀才的苦楚,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文秀才,只能呆呆的站着。看着眼前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秀才哭一会儿笑一会儿。

    “大夫人有言相告:既是活了下来,就别枉费了老天的心意,老天如此安排,许是为了让先生继续守护墨晓嫣。”墨晓立本来不打算告诉文秀才这段话,可是自己搜肠刮肚也确实想不到什么有用的话,只能把临出门前苏碧染叮嘱他转告文秀才的话搬了出来。

    “我何尝不知上苍何意,可我一介平民,有何本事能为一个后宫的宠妃做些什么?”文秀才再次举起酒壶,隔空往自己的嘴巴里倒酒。

    “为官!”墨晓立说的斩钉截铁,“姐夫入仕为官,升为一朝宰辅,定能与长姐相见,也定能护长姐几分周全!”

    文秀才被酒呛到了,猛的开始咳嗽。

    “咳咳咳!”文秀才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嘴,“谈何容易,你以为皇上会让我进殿试吗?”

    “改换身份,未尝不可!姐夫文韬武略样样行,分明是国之栋梁,若参加科考也定能一举夺魁。入仕为官,定能有一番大的作为。”

    文秀才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墨晓立的话,虽然听着挺不靠谱,但是也像是溺亡人的救命稻草一般。

    文秀才放下酒壶,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墨晓立看到这样的情形也很高兴,因为文秀才只有在思考对策的时候才会这样来回的踱步。

    须臾,文秀才重新坐下,并且摆摆手示意墨晓立也坐下来。

    “改身份的事情,只怕要麻烦大夫人了。”文秀才手搭着墨晓立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着。因为他清楚,改身份考科举这件事,是墨晓立临时脑海里闪现的主意,后续配套的所有操作,墨晓立一定没有想过。

    墨晓立重重的点点头,改身份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杜弘仁刚刚利用职务之便打发了家里的一批侍女和家丁。这个时候再操作一遍,恐落他人口实。

    当天晚上,文秀才就收拾了行囊,随着墨晓立离开了这个睹物思人的地方。向着缩小世界上最遥远距离的目标迈进。

何方神圣

    自从各宫里的妃嫔意识到墨晓嫣的存在,关于这个女人身份的议论就没断过。有背景有手段的,都动用自己的关系去清查了,没背景没实力的,就只能从别人的嘴巴里探听一些或真或假的消息。

    这回连纳兰馨都学聪明了,开始与其他妃嫔联合抵制墨晓嫣了。这联合的第一招,就是赏花会,类似于民间的游园会。只是这游园会只有女人,目的也并非是赏花对诗,只是一群女人八卦的聚会而已。

    “那翠莺阁的正主,听说是商贾人家出身呢。”

    赏花会开始没多久呢,就已经有人开始分享自己听到的八卦消息了。

    “是吗是吗?我怎么听说还是庶女呢!”

    “不清楚了,反正身份地位并不高。”

    “不见得吧,若是商贾人家的庶女,怎么引得皇上如此喜爱,莫非皇上猪油闷了心?”

    “嘘!妹妹糊涂了吧,连皇上的是非都敢搬弄?”

    被训斥的赶忙捂嘴,惊慌的四下张望着。却看到一袭华服出现在门口的皇贵妃——纳兰馨。

    “皇贵妃金安!”一众女子齐齐行礼,这正是纳兰馨最享受的时刻,可现在,她听着特别刺耳。她总觉得墨晓嫣出现之后,这个皇贵妃可能就永远是皇贵妃了。而纳兰馨的目标,是皇后。

    “你们一个两个从哪里探听来的消息?那墨晓嫣分明就是个商贾人家的侍女,怎么就庶女了?你们是耳背吗?”纳兰馨挥手示意众人平身,自己则径直走向园子正中间的座位,转个身利落的落座。

    “皇贵妃有所不知,那墨晓嫣本是庶出的女儿,原本得宠的紧。被当家主母暗妒,这才略施小计,变成了嫡长女的贴身侍婢。”

    纳兰馨冷哼一声,心说这些人哪来这些有的没的,自己明明当年亲自去过墨晓嫣的府邸,还和墨晓嫣联合收拾了狐狸精。明明是个侍女,怎么这群女人查了半天背景,还变成小姐了。

    “就是就是,就说当家主母请的是江湖上有名的算命先生,为那墨晓嫣开了多个卦象才定了命数呢。”

    “那妹妹倒是说说,这算命先生,给墨晓嫣批的什么命啊?丫鬟命?”纳兰馨快要笑出声了。

    “姐姐莫笑,果真如此!”刚刚说话的女子手里的手帕比比划划的,仿佛亲眼看见了那个算命先生给墨晓嫣算卦了一样。

    “算命先生算定那墨晓嫣得为奴为婢才能解性命之忧,当爹的一听这话当然是害怕呀,反正做侍女也没什么损失。又是姐姐妹妹的,也就听了算命先生,其实就是当家主母的话。让这个庶女做了嫡长女的贴身侍女。”

    纳兰馨不出声了,如此说来,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就都想通了。

    为什么墨晓嫣一个侍女,却有着不凡的见识和宽广的胸怀;明明是个侍女,却能被主人家格外重视,不惜买身契和籍契脱离贱籍,还高嫁给了文秀才;明明就是个侍女,还被苏碧染当做上宾对待……

    “那墨晓嫣同苏碧染是什么关系?”纳兰馨还没琢磨明白墨晓嫣和苏碧染的关系,她知道二者关系不一般,但是却不清楚二人所谓的“故交”究竟是怎么回事。是的,纳兰馨也着人去查了墨晓嫣的一些事情,只不过她查的是墨晓嫣什么时候进的宫,墨晓嫣的丈夫文秀才去了哪里。在这个过程中,捎带手的查了苏碧染和墨晓嫣亲密关系。

    “姐姐有所不知,那杜知府的夫人,也是庶出的女儿。巧的是,苏碧染的母亲,与墨晓嫣的母亲,竟然是年龄相去甚远的姐妹。”

    “哦!”纳兰馨端起茶碗,轻轻的喝了一口。

    “要不是墨家家道中落,又遭逮人灭门,这姐妹两人估计也不会重逢了。”

    “什么?家道中落?惨遭灭门?”纳兰馨明明记得墨晓嫣服侍的正主依然健在啊,这群女人究竟查到些什么。

    “姐姐没查到吗?”刚刚爆料的女子颇有些得意了,纳兰馨背景强大,竟然连墨晓嫣的家庭情况都没查出来。

    纳兰馨不说话,但是眼神明显透露出了不耐烦。

    那女子赶紧收起得意的表情,开始分享独家八卦:墨晓嫣的父亲不甘心从商,于是花重金捐官,想要从根源上改变自己全家的社会地位。怎料被杜弘仁查到了买官的事实。在收集官员贪污受贿、买卖官职的过程中,墨家莫名其妙的被一伙山匪所灭门。全家老小二十几口,只活下来两个人。一个是嫡长女的侍女墨晓嫣,一个是庶出幼子墨晓立。而这杜弘仁之所以能收集到消息,靠的还是苏碧染强大的关系网。

    苏碧染在查证的过程中则意外发现,墨晓嫣的生母,竟然是自己的小姨。于是苏碧染费尽心思想将墨晓嫣留在身边,奈何墨晓嫣主意正,偏偏不想依赖有权有势的杜家。

    “等等?墨晓嫣不是一直住在洛城杜府的别院吗?”纳兰馨听着关于墨晓嫣的故事越来越偏,不由得出言打断。

    “没有啊,墨晓嫣一直住在城郊的村庄里。若非如此,也不会被打猎的三皇子所发现了不是?”

    “妹妹又开始口无遮拦了!”

    “哦哦!当今圣上!”

    “你们是说,圣上还是三皇子的时候,打猎的时候遇到了墨晓嫣?”纳兰馨瞬间觉得手里的茶都不香了,这些女人讲的故事也太离谱了吧。

    哪知道与所有探听来的消息汇总之后相对比,以上只是皮毛。

    三皇子到洛城城郊打猎的时候,偶遇了墨晓嫣,被她的容貌吸引,进而想收到府内。可是府内的夫人纳兰馨飞扬跋扈,不可能让墨晓嫣进门,于是三皇子与墨晓嫣约定登基之后再来接她入宫。后来三皇子被瘟疫困在洛城,也是墨晓嫣日日陪伴左右,还唱一些奇奇怪怪的歌曲给三皇子听。

    怎料世事无常,没等到三皇子来接呢,就被富商用计谋出卖,卖到了蜀地。而皇上将朝政稳定之后,想起了当初魂牵梦萦的墨晓嫣,这才派人去寻。花了许久的时间,才发现了墨晓嫣的踪迹,同时也了解了发生在墨晓嫣身上的悲惨故事。

    于是派侍卫队前去蜀地寻人,顺便惩治恶人。

    “听说皇上下手特别狠!还把客栈都烧了呢!”

    纳兰馨被墨晓嫣的传奇故事搞的七荤八素,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编的。别人说到动情处的言之凿凿,都让纳兰馨怀疑当初墨晓嫣是撒了弥天大谎来骗自己的了。而关于皇上火烧客栈的事情,纳兰馨也不是没查,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了,无从查起。客栈的原址都已经被夷为平地又新起了一座酒楼了,而周围的住户竟然也被换过一茬了。

    想想也是,皇上做事,拥有绝对的资源和权利,怎么可能留下什么把柄让别人发现呢。

    关于墨晓嫣的传奇故事,传到墨晓嫣本人的耳朵里时,墨晓嫣正在翠莺阁里吃山楂,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足足能吞三颗山楂!

    “这是何方神圣?说的是我的故事吗?我是失忆了吗?我怎么不记得自己经历过这些?难道我和贺小姐真的是姐妹?怪不得她找我来借血写字呢。那我的弟弟墨晓立呢?没有消息?还是在皇上消灭带人的时候也一起消灭了?”墨晓嫣放下山楂拍拍手,一股脑问出一堆问题,唯独憋住了文秀才的相关信息,很明显,编故事的人没往里编文秀才的戏份。而她如果主动问,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定又会醋坛子打翻,各种给墨晓嫣穿小鞋。不想自讨没趣,当然更不想主动往枪口上撞了!

    墨晓嫣叽叽喳喳的细数故事的不实之处,皇上在旁边宠溺的看着。皇上收集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就已经想象到了墨晓嫣的表情,果然,墨晓嫣的表现和表情,与皇上设想的并无区别。

    其实皇宫外的布局编故事情节远远超出了皇上的预期,同时皇上也对杜弘仁和苏碧染的能力刮目相看。不仅顺利抹去一个人的存在,还凭空捏造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而关于三皇子打猎偶遇墨晓嫣的部分,则是皇上暗中派人添油加醋的渲染了一番。毕竟这样的相遇,要比在长安街头听曲被勾走了魂要强上许多。再搭配苏碧染编的故事,就更有几分韵味了,皇上自己缕时间线的时候,都差点就信了这个版本的故事。

位份

    看着皇上不言语,墨晓嫣恨不得塞两个山楂到皇上嘴里,好好的酸一酸他!

    可是拿起山楂又怂了,还是放到了自己的嘴里。毕竟在正常人嘴里,这个东西还是很酸的,她怕皇上受不了生气发飙。

    是的,墨晓嫣不正常了,她怀孕了,皇上的。

    皇上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安排太医日日诊脉,生怕有什么大事发生。

    墨晓嫣却不冷不热的扔出一句“皇上又不是第一次当爹,为何如此激动?”

    皇上一向对墨晓嫣的各种言论都表现的十分的宽容大度,这次也不例外。

    一边摸着墨晓嫣的小腹,一边笑着说:“墨娘所孕之子当然与众不同。”

    “爱的结晶吗?”墨晓嫣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深宫不察岁月逝,不知不觉墨晓嫣在皇宫里呆了很久很久了,与皇上的热恋期也持续的时间比较长了。长到墨晓嫣开始怀疑历史上记载的天子多情且无情是不是真的,或者是这个宇宙的皇上特别专一?

    皇上几乎天天都要见墨晓嫣一面,虽然并未公开墨晓嫣的身份,也没给位份,但是翠莺阁的生活简直不要太好。供应的东西都是最好不说,连数量都不限制。

    要不是墨晓嫣还残存一丝理智,克制着自己也敲打着属下,翠莺阁早就过上奢靡无度的生活了!

    也正是这样的日日相守,让墨晓嫣和皇上的感情持续升温,有身孕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自从得知自己有孕,独自一人的时候,墨晓嫣常常会摸着肚子,想着小金名怎么样了,如今过着怎样的生活,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凉七,更忘记了那被凉七连累至死的爹爹。

    如此想着,免不了又黯然伤神一番,暗自垂泪。

    即便如此,墨晓嫣也还是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房被皇上占据,想起文秀才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每一次想起文秀才,都是因为想起小金名

    身怀龙种,自然要考虑位份的事情了。墨晓嫣一直很排斥位份,也一直拒绝皇上给她的头衔,明面上给理由很简单:枪打出头鸟。

    “墨娘以为这独享的恩宠还不算出头吗?”皇上亲手拨了个葡萄,递到墨晓嫣嘴边。

    “那皇上就雨露均沾啊!”墨晓嫣张嘴吃下葡萄,顺手用绢帕擦了擦皇上捏过葡萄的手指,“只是这位份,我是真不想要。”

    皇上叹了口气,幽幽的说:“墨娘所虑之事应当是身份不明,位份难正吧。”

    后宫册封,女子需有出处,哪怕是一个宫女,也要能查到背景的。而墨晓嫣属于来路不能公开的,纵使各宫妃嫔查到了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也无法为墨晓嫣册封提供有力的支撑。

    “皇上既心知肚明,何必执着。这奢华的生活于我一介平民而言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实不敢再求更多。”墨晓嫣说着话就起身后退两步跪下了,她最近主动跟屋里的人学了一些规矩,学的最好的一项就是动不动下跪。

    皇上沉默不语,看了墨晓嫣半晌,最终没有像以往那样亲自起身扶墨晓嫣起身,而且淡淡的说了一句:“起来吧。”

    墨晓嫣乖乖起身,重新坐下,她摸不准皇上刚刚的态度是因为她不愿被册封,还是因为她最近开始守宫里的规矩了——墨晓嫣认为皇上也是被她的与众不同所吸引。

    “若朕能妥善处理墨娘的出身,墨娘可否愿意深入宫闱与朕相伴?”

    墨晓嫣愣了一下,迎着皇上的目光看过去,她无法判断那眼神里是期盼还是试探,但是她确定皇上这一问与文秀才有关。

    “我确实还会想起亡……文斌,毕竟我曾与他育有一子,想起儿子就会想起他。可斯人已逝,只能留在回忆里,如今我这心里常想起总惦记的,还是皇上。”墨晓嫣觉得有些话还是说开了比较好,尤其面对的是皇上。

    随着墨晓嫣娓娓道来,皇上的眼神渐渐温和了一些,好奇取代了试探。

    “当下此刻,皇上与我的感情可以用两情相悦来形容。可皇上贵为天子,一言一行皆应三思多虑。携我入宫已是不妥,若加以册封,且不说后宫妃嫔作何反应,就是朝堂众臣也会心生不满。更何况天下之悠悠众口!若皇上只求深入宫闱相伴相随,我不是都已经陪了皇上这么多日夜了嘛!”

    皇上的脸上已经挂满了笑容,不管墨晓嫣说的几分真几分假,这份坦诚敢说,已经再一次击中了皇上心。

    “再说了,若真的册封了我,我不得好好学学这宫里的规矩什么的?这怀着孕呢,多累呀。”皇上放松了,墨晓嫣就可以本色出演了。

    “墨娘放心,即便他日受封贵妃皇后,墨娘也不必拘礼。”

    “皇上可不敢瞎说!”墨晓嫣吓得连连摆手,当什么皇后呢,吓死人了。“就我这水平,当个好宫女都费劲!”

    皇上笑的更灿烂了,抓住墨晓嫣摆动的手,一使劲儿就把墨晓嫣拉进自己怀里。

    “朕说墨娘可以,那就是可以!”皇上依然很坚定。

    墨晓嫣的双臂被皇上圈住了,脑袋还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母仪天下哎!我哪有那本事!”别说这辈子,就是上辈子的梦里,墨晓嫣都不敢梦自己当皇妃,更别说皇后了。

    同样吓一跳的,还有听力极佳的齐公公。听了皇上的话,除了“红颜祸水”和历史上几个昏庸误国的皇帝之外,什么都想不起来。

    半个月之后,墨晓嫣正抱着恭桶狂吐的时候,齐公公率一队人亲自来翠莺阁宣旨。

    一屋子人分成两拨,一拨人出去接待拿着圣旨的齐公公,一拨人进屋拉着墨晓嫣穿衣打扮。

    墨晓嫣有日子没被下人们七手八脚的拉扯了,一时有些不习惯。加上胃里还在翻腾,不由得火气大涨。

    “不就是宣旨嘛,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嘛?”墨晓嫣不满的说。

    “娘娘有所不知,圣旨如圣上亲临,自是不能懈怠!”

    墨晓嫣闻言闭嘴,任由大家摆布,毕竟,她也是第一次接圣旨!

改头换面

    苏碧染没想到墨晓立竟然带着文秀才回来了,文秀才形容枯槁的落魄模样苏碧染有所了解,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要改换身份参加科举,入仕为官。

    “皇上虽然没见过你几次,但也不至于见了你认不出来。”苏碧染一手抱着小石头,一手晃着拨浪鼓。

    文秀才冷笑一声:“就我如今这模样,我自己都认不出来,皇上也未必可以。”

    “那可未必,男人对于情敌的嗅觉还是很灵敏的。虽然你和以往大不相同,但只是邋遢了一些,参加科举还是要拾掇自己的。那时候,你怎么遮掩?莫非你还会点易容术?”小石头,伸手去抓苏碧染手里的拨浪鼓,抓到以后咯咯的笑着。

    “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我愿自毁容颜。”文秀才有些发狠的捏着拳头。

    “满朝文武,除了武将脸上偶有疤痕,你见哪个官员脸上有半分瑕疵?”苏碧染对着石头笑。

    “那便多食少动,吃胖即可。”文秀才袖子里的拳头握的太紧,指甲都掐到手掌里了。

    “行了!我乏了,你也跟小五去厢房休息吧。”苏碧染示意春桃抱起小石头,又看了一眼文秀才,起身自顾自回房间去了。

    “夫人,文秀才是失忆忘却了自己的孩子了吗?”春桃不是能憋住事的人,出了房门没走几步就急吼吼的问起了苏碧染。

    “他是不敢见。金名长得可是越来越像他娘了,文秀才一是觉得愧对孩子,二是怕看着金名想起墨晓嫣。”若不是当了母亲,苏碧染也不会想到这个层面。

    另一边文秀才跟着墨晓立回到厢房,洗了澡刮了胡子换了衣服。这才有空坐下来想一想如何在生理层面改头换面,让皇上站在对面也认不出自己是谁。

    “姐夫莫要烦恼,吃胖的法子必然可行。人常言瘦脱相了,不就是说人在胖的时候和瘦的时候,判若两人嘛!”墨晓立从自己的书箱里翻找出几本书,递给文秀才。

    文秀才看了看封面,大概猜到是科举考试的书卷,他没有接。

    “许久未摸书卷,怕是生疏了不少。若是依然靠科举入仕,恐怕比较难。”

    墨晓立闻言也并没有收回手上的书,而是继续说道:“私以为科举入仕必然比以武当道要简单一些。姐夫只觉得自己许久未摸书卷,那功夫不是也许久未练了吗?况且姐夫还有旧伤,又长期饮酒……”

    文秀才坐在床榻上,听到这里抬起头看着身前这位少年,目光炯炯,吓得墨晓立把后面的话都咽了下去。

    尴尬的氛围持续了大约五息,文秀才率先打破。他拿过了墨晓立手里的书卷,顺手翻看着里面的内容,果然是一些“之乎者也”“仁义礼智信”的东西。

    “也罢,小五所言极是。”文秀才本想着换条路,这样就能完全以另外一个身份考个武行的功名,如果有机会,带兵出征边陲也能立些战功。也许,只是也许,还能在大型的庆功宴上,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可是自己的身体状态确实不如从前了,从一路回来的疲惫就能分辨出来,文秀才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能和张六郎并肩杀敌的骁勇之士了。更何况,不是要变个胖子吗,除了那个开国将领程知节是胖子之外,哪个武将不是身体强健如公牛的。

    “车马劳顿,姐夫定也乏了,早些歇息吧。”墨晓立准备退下。

    “金名现在何处?”文秀才合上书放到一边,身体往后仰,双手撑在床榻上。

    “在内院,与杜家的公子一起作息,一起上私塾。”

    “大夫人于我文斌一家的恩情,可谓比山高,比海深哪!反倒是我们这亲生的爹娘,愧对金名。”文秀才说这话,头抬的越来越高,使劲儿盯着帷幔。

    “大夫人与长姐要好,自是会厚待金名。”虽然回洛城的路上,小五已经把所有的布局都跟文秀才交代了一遍,但他此时还是觉得谈话的内容尽量不涉及墨晓嫣。看了看努力控制眼泪的文秀才,墨晓立往后退了退,又说了一句“那我先走了”就转身离开。

    “吱吱呀呀”的关门声,冲破了文秀才的防守,眼泪决堤而下。他又一次流泪了,只不过这一次,是为了孩子。

    改换身份并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尤其是对于孩子的处理,如果背景身份安排的不顺利,新的身份很难带着这个孩子。这也是让文秀才最难受的地方,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他还是有些期待一家三口能够重新团聚的。

    第二天,文秀才就开始执行“增肥”的计划。一日五餐,在厢房吃,吃完推开盘碗就开始看书。除了上茅房的时间,文秀才只做三件事,吃饭、看书、睡觉。墨晓立负责整理内务和更换书籍,除此之外,文秀才没见过任何人。

    这样的效果还挺明显,仅仅几天,文秀才的气色就好了很多。又过了几日,竟然觉得文秀才身上的衣服也被撑了起来。如此坚持了两个月,文秀才再出现在苏碧染面前的时候,苏碧染着实吓了一跳。

    “你这速度可以啊!”苏碧染看着面前这个发福的男人,久违的露出调侃的笑容。

    “大夫人说笑了,像围栏里的猪一样生活了这么久,属实不太好。”文秀才不觉得苏碧染在调侃,也没有觉察到苏碧染的好心情,反而为自己这两个月的白吃白住而感到愧疚。

    “你的心态得调整一下,如果你要改头换面,势必要做到从内到外的改变。别说你现在的相貌和之前还是很像,只是微微胖了一点,就你现在的状态和气场,都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味道。即便是平头百姓,都能觉察到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别说像狐狸一样狡猾的官员了。”苏碧染一边发表意见,一边绕着文秀才看他。

    “大夫人所言极是,只是在下现在尚无法摆脱悲伤的情绪。”文秀才何尝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改变才能彻底和从前说再见,只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每次拿起书卷或者提起笔的时候,都有一种为上战场而磨刀霍霍的感觉。仿佛科举就是复仇,就是为了讨伐情敌,找回自己的爱人。

    “也不为难你,只要墨晓嫣活着,咱们时间有的是,你慢慢来。”苏碧染坐下,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书递给了文秀才。“文书已经备好,你坐那儿看看,熟悉熟悉,如果有什么想改的,趁早。”

    文秀才依言接过文书,坐了下来,仔细的阅读文书上的每一行字。

    文书是为文秀才准备的假身份,也是接下来伴随文秀才一生的身份。

    新身份是一个县衙老爷家的庶子,非长非幼,尴尬的中间位置,也是一般最容易被忽略的排行,也最难调查。

    文书上详细的写着县衙一家子的身份背景,祖上挖了能有两三代。若是以往,文秀才看着如此详细的文书,兴许会觉得有些发毛,可是现在他却很是高兴。越细,越真实。

    苏碧染喝着茶,不声不响的观察着文秀才的面部表情。

    “坊间传闻大夫人二次产子后治家之力大减,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在下以为,大夫人威风不减分毫。”

    文秀才合上文书,先夸了一波。苏碧染依旧不出声,只等着文秀才自己说。

    文秀才夸完略微停了一下,见苏碧染不出声,就继续说:“只是这名字,未免有些张扬。”

    苏碧染终于笑了,文书上找的这家是没落的大姓人家,姓狄,苏碧染记得上辈子的历史里,唐朝有个厉害的角色叫狄仁杰,想着也许能在这条时间线上造个狄仁杰出来。也许,只是也许,自己称霸天下做女皇的梦想还是能实现的。

    “有何不妥?”苏碧染笑问。

    “我娘子提过此姓名……”

    “啪!”苏碧染猛然拍了一下桌子,压低声音说:“你家娘子已经死了!”

    见文秀才住口,苏碧染又用正常声音接着说:“公子一口一个娘子,看来心下已经有了心悦之人。敢问,是哪家的娘子?”

    文秀才觉得苏碧染入戏有些快了,自己还没把文书背景都背会呢。所以他并不理会苏碧染的话。

    “这名字,在下觉得还是改上一改。狄与敌同音,倒是无妨,只是这‘仁杰’二字愧不敢当。”

    “那就叫怀仁吧,背景里再加上与杜弘仁是同一个‘仁’,所以才出现在我杜家。”苏碧染伸手揪回文书,提笔蘸墨,在文书的最后开始书写。

    “也好,本是情敌,心怀爱人。”文秀才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文书中的人物除了已故之人,都是真实存在的。所以你得去那狄家住些时日,认认这些族亲外戚。”苏碧染边写边安顿,文秀才则开始来回踱步。

    文秀才又惊到了,他以为文书上的内容只是写好的故事,自己只需要背熟了,应付盘查就好。没想到苏碧染竟然是找了真实的人家,可是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危险?

    苏碧染写完抬头,正对上踱步刚停的文秀才。

    “我记得你当初身受重伤,所以应该有伤疤,位置应该是……”苏碧染低头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对应位置,“这里?”

    “正是!”文秀才点头。

    “那不巧了么,这狄县令原先庶出的二少爷,在这个位置原本有个蝴蝶型胎记。”

    “可如今已是伤疤,如此说来会不会有些牵强。”文秀才觉得有哪里不对,“大夫人是说这是真实存在的人?”

    “对啊!只不过自幼失踪,尚未取官名。”苏碧染说的轻描淡写。

    “所以大夫人是遍查小户,为在下找了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文秀才这回惊呆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苏碧染竟然为了这个身份做了海量的工作。

    “那是自然,毕竟我刚刚让杜弘仁耍手段处理了一批下人,又和墨晓立合力编排了墨晓嫣的假身世。这么短的时间,哪来那么大精力再为你编排假身份。”

    苏碧染说起来轻描淡写,可是当初找身份的时候,苏碧染撒出了全部人马,筛选合适的人家。条件有三个:首先是能参加科考的人家,其次要经济条件不至于吃糠咽菜的,最后就是庶出非长非幼。

    花了两个月的时间,都快要放弃的时候,苏碧染收到了手上的文书。看完文书的时候,苏碧染觉得这简直就是有如天助,这身份简直是为文秀才量身定做。没有任何犹豫,赶紧叫来文秀才。

    “只是身份正好合适,他们也知你是那孩子的可能性不大。不过那县令想要往上升一升,我们可以利用起来。”

    “大夫人果真还是雷厉风行之人!”听到这里,文秀才已经想到这文书是新鲜热乎的,而苏碧染也已经派人去谈话了。文书里的县衙,离洛城并不远。

    “那是必然,没进展时宽慰自己无需心急,有进展了就要赶紧跟进。你也去准备一下,如果县令同意了,势必要去住些时日的。”后面的话,苏碧染没说,文秀才也懂。

    半月以后,洛城南五十里外的丰余县狄县令双喜临门:一喜升迁,一喜庶子丢失多年重见。遂大宴宾客,欢庆三天。

    丰余县锣鼓喧天的时候,墨晓立站在杜府家前院发呆,仿佛能听到那宣天的锣鼓声和爆竹声一般。

    “公子,大夫人新得一首小诗,请公子到书房一同品鉴。”春桃悄悄来到墨晓立身后,轻柔的说道。

    “这就来。”墨晓立回头,冲春桃礼貌的笑一笑,迈步往书房走去。

    “从今往后,世间再无墨晓嫣与文秀才,也没有了小五。”苏碧染清楚墨晓立知道事实,但是还是决定敲打敲打他。

    “大夫人……”墨晓立有千言万语想要表达,却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知如何表达。

    苏碧染起身,绕过书桌抬起手拍了拍墨晓立的肩膀,叹了口气。

从头再来

    狄怀仁,年二十有五,洛南丰余县人士,自幼多病,恐难成人。遂于幼时弃于乡野,幸苍天偏佑,为农夫韦氏收养。至成年,县公巡查乡野,于田间偶遇,父子相认。

    文秀才坐在去参加科考的马车里,低头看着肚子上的肉顶着的衣服,随着马车颠簸而晃动,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在旁边坐着的瘦弱书童的映衬下,更显的这狄怀仁身躯肥大。

    “四哥儿,四哥儿!”书童常松看狄怀仁状态不好,老是发呆,就从书匣子里拿出来一块干粮,递了过去。

    文秀才看着干粮,有些不想接,可是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越来越胖,也越来越能吃了。这是身体的不适,脑子的不适是对于“四哥儿”或是“狄公子”、“狄四哥儿”这样的称呼,他老是反应不过来。

    “果然是饿了,快些吃了吧。先垫吧一口,很快就到科考驿了!等到了那儿,咱们再大吃一顿。”常松笑了,为又一次猜中四哥儿而欢喜。虽然伺候过狄家六公子读书,但这四公子是新认回来的,品性还需揣摩些时日。

    文秀才接过干粮,吃了起来,这身形还是得保持着,至少得过了殿试。在此之前,他必须得忍受肥胖带来的不便。

    这一次改换身份是为了科考当官,所以文秀才化身狄怀仁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加籍契,报科考。

    苏碧染很聪明,只是许诺了升官,狄县令就接过了剩下的所有复杂操作。狄家虽然不富裕,但是狄老先人曾是京城宰辅家孩子的私塾先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宰辅最初升迁之时,捎带手给自家先生的孩子弄了个县令当。

    也是因此,宰辅一路升,周围的人也就一路巴结狄家。即便后来发现除了安排了个县令,宰辅再没有给狄家任何帮助,这帮人也还是买狄家的账,为的是能让狄老先生给自家孩子传授些许知识。

    靠着这些人脉,一个小小县令就轻而易举的给文秀才换了身份,让狄怀仁这个名字变的合法化了,只是年纪要比文秀才真实的年纪小几岁。也好解释,自小长于乡野,风吹日晒的,自是老成一些。

    至于科举考试,文秀才经历过一次并且有所成就,自然就是狄家的最高水准了,狄老先生只见了文秀才两次,就一口认定这孩子就是当年丢失的孩子。非说只有这个孩子,才遗传了自己做学问的天赋。

    狄老先生搬出了家里所有藏书,全部放到了给狄怀仁准备的书房里,还亲自指导了狄怀仁数日。

    文秀才则要假装自己所知不多,日日虚心聆听教诲,读书,写文章。祖孙二人甚是和谐,直到今早出发前文秀才去请安,狄老先生语重心长的跟狄怀仁交代一番。

    “仁儿,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切莫为了省盘缠委屈自己。既入我狄家族谱,便是我狄家儿孙,前尘皆舍,往事须忘。仁儿也无需隐忍,既属狄门,当以狄门公子身份行事。所取功名利禄也当属狄家荣耀!”

    文秀才行一大礼以示受教:“孙儿谨记祖父教诲!此行定全力以赴,为我狄家光耀门楣!”

    狄老先生点点头,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四哥儿,四哥儿!”常松举着水葫芦,都快怼到狄怀仁嘴巴上了。

    文秀才这才回神,接过水葫芦,仰头喝了两口。

    显然,这狄老先生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文秀才根本不是当年丢失的孩子。只是为了给狄家光耀门楣,才收留了一心想要科举入仕的文秀才,挂名狄怀仁。

    怪不得苏碧染只是许诺升官而已,这狄老爷就放自己进门了。估摸着也是狄老先生授意的!

    文秀才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做了别人的棋子。

    像第一次科考一样,文秀才一有时间就看书,所以相比第一次骑马科考,在马车上的时间也利用起来了。再加上有书童可以对练辩论,文秀才感觉这一路上的进步简直不要太快。

    只是马车行路要比骑马慢许多,所以一路入住科考驿的次数也多了起来,随行人员也多,花销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等到了长安城的时候,文秀才的盘缠竟然花去近一半。于是借着省盘缠的理由,文秀才拒绝入住客栈,强行带着常松和两个家丁住进了科考驿。

    文秀才要做最后的告别,与过去告别,与墨晓嫣告别。

    备考的几日,文秀才白日总共读书,夜晚就在小院里看墙上那首打油诗。反反复复的念着“遂点晓烟炭火盆”,情至深处,泪流满面。

    开考前夜,文秀才独自一人到科考驿外面的长街上散步。相近的时间,相似的月亮,身边却没了同样的人。

    “不知此时此刻,娘子有没有在看着这轮月亮。”这么想着,锥心之痛袭来,文秀才伸手抓着胸口的衣服,努力忍着内心的难过,生怕眼泪流下来。

    坊间的商贩只见得一个胖子像是喝多了一样,身体摇晃,捶胸顿足。而后仰天长叹回到科考驿去!

    “又疯一个!”烧饼摊主说。

    “年年如此!科考前总会有顶不住的!”信鸽摊主接茬。

    “可这胖子看着家境殷实,竟也如此不堪重压?”烧饼摊主又说。

    “你在这儿呆的时间短,有所不知。像他这样的,十有八九都是县衙家的公子哥儿。明明没什么本事,还被家里人寄予厚望。极有可能是独子,承担着光耀门楣的重任。”信鸽摊主拿着笔,在账本上写着什么。

    “肯定是独子,如若不是,近两年收成不好,怎得口粮都到了他一人嘴里,生的个白白胖胖。”

    “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二人哈哈一笑,收拾东西开始收摊。信鸽摊主四下环顾,见无人注意,悄悄拿起一个迷你信筒,把刚刚写好的小条塞了进去。

    推着一车信鸽行至僻静处,再次四下环顾,确认安全后,给最能飞的那只黑色信鸽腿上绑好信筒。双手一扬,信鸽扑棱着翅膀,眨眼消失在夜空中。

小试牛刀

    墨晓嫣刚接了册封的圣旨,卷轴还没捂热乎呢,前来贺喜的各路人马就站了一院子。

    自此,墨晓嫣的身份算是公开了!

    “嘉喜居恭贺美人册封之喜!”

    公公们每人捧着个托盘,托盘里放的大小不同的盒子。哪个公公说话,就端着托盘往前上一步,说完等墨晓嫣院里的人一收一记名字,就赶忙回去复命了。

    墨晓嫣盛装华服站在院子里,脸上挂着假笑,快要撑不住了,又不好意思让人搬把椅子坐下来。

    好不容易坚持了半个时辰,听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墨家妹妹有这样的大好事,我竟然不是第一个上门贺喜的?”

    墨晓嫣听见纳兰馨这声音,吓的一激灵。强忍惊慌,赶忙坐直身子,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迎战。

    纳兰馨话音刚落,通传的声音便响起:“贵妃娘娘驾到!”

    刚刚还面对着墨晓嫣的一院子人,齐刷刷转身面朝门口了。墨晓嫣脑子里瞬间蹦出来个想法:“权利大真厉害!”

    墨晓嫣也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既然接了圣旨,就得按人家宫里的规矩来。小鱼见了大鱼就是要低头,位份低的见了位份高的人,就是要下跪请安。

    纳兰馨一进门,众人齐刷刷跪下,异口同声的说着“贵妃娘娘金安!”

    纳兰馨比任何时候都高兴,因为她的目光锁定了墨晓嫣,高兴她终于也跟了这宫里的规矩。这样一来,自己收拾墨晓嫣的机会就多了很多很多,总有一天,能够清除墨晓嫣这个眼中钉。

    这么想着,纳兰馨就忘了让众人起身。其他人还好,除了跪着纳闷,也都没什么事,只有墨晓嫣是个例外的。

    有孕在身,肚子多少还是大了一些,跪着的姿势很不舒服。墨晓嫣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起来吧,管她什么贵妃不贵妃的。”另一个说:“别乱来,你现在可是皇上亲封的美人呢,说什么都是宫里的人。”

    墨晓嫣正不知如何是好,纳兰馨大赦众人,终于让众人起身。

    墨晓嫣也打算跟着起身,刚抬起一条腿,就听见那刻薄的声音再次响起。

    “美人刚刚册封,想必也是刚刚开始遵照宫里规矩吧。不如,把之前的,一并补上。”

    这显然就是让墨晓嫣继续跪着嘛,墨晓嫣收住动作,尴尬的停在了单膝跪地的状态。停了两秒,继续站了起来,不仅如此,还往后退了一步。

    “妹妹是装傻还是真蠢?竟然自顾自起身了呢!”纳兰馨口气不悦,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墨晓嫣站着又行了一礼,不紧不慢的说:“妹妹不知姐姐何意。”

    “让你补上之前亏欠的礼节!”纳兰馨直接扔出了大白话,惊呆了满院子的人。

    “妹妹与姐姐第二次见面,何来亏欠礼仪之说。”墨晓嫣尽量克制自己,让自己说的话尽可能的圆滑。脑子里无数次闪现过“甄嬛传”三个大字。

    “你!”纳兰馨本想说让她补亏欠皇上的礼节,可是自己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从哪里知道人家墨晓嫣对皇上就失了礼仪的分寸了呢。

    “明日记得晨昏定省!”纳兰馨手帕一甩,恨恨的扔下一句话转身气鼓鼓的走了。

    “这个墨晓嫣,真是猖狂的很,气得本宫牙根痒痒。”纳兰馨坐着步撵,嘟嘟囔囔的抱怨着。

    “娘娘不必挂怀,那墨美人还是忌惮您的。初次见面,她可是没有行大礼啊!”

    “哼!本宫今日就是小试牛刀,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心态……”纳兰馨意识到自己有些说漏嘴,就不再说了。她的心底还是忌惮这个墨晓嫣的,就心眼来说,还是墨晓嫣的多。当初治狐狸精的手段,纳兰馨可是亲自见过。

    步撵“吱吱呀呀”的响着,往纳兰馨的专属宫殿走去。

    纳兰馨一走,墨晓嫣赶紧把院子里的一众人速速打发走,回房间躺在了床上。

    “当美人有什么好的!宫里规矩这么多,累都累死了。”墨晓嫣满腹牢骚,不知道该对谁发泄一下。

    “谁惹朕墨娘不高兴了?”

    “都这么些时日了,皇上还是喜欢偷偷摸摸进屋,搞突然袭击。”墨晓嫣支棱起上半身,仰头看着一身蟒袍你九五之尊。别说,这男人穿这身衣服还真挺好看的!

    “若是换做别人,朕定然不会直接进来。”皇上伸手,想要拉墨晓嫣坐起来。

    墨晓嫣顺从的坐起身,又趁着皇上的劲儿站了起来,抱住了皇上。

    “那我可是很羡慕那些需要通传的人呀,至少不怕说皇上坏话被皇上亲耳听到。”

    “哦?这阖宫之中,出来你墨晓嫣,还有别送敢说朕的坏话?”皇上摸了摸墨晓嫣的后背,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到桌子旁边。

    齐公公打开桌子上的食盒,从里面拿出几样糕点。

    “这是御膳房新做的糕点,味道不错,墨娘快尝尝。”皇上拿了一块递到墨晓嫣嘴边。

    “嗯!绿豆糕吗?”墨晓嫣看着颜色发绿,有些忌惮:绿豆属于凉性的。

    “哦?朕尝尝!”皇上也反应过来了,于是自己尝了一口,目光则向齐公公投去。

    “不是!”皇上没等齐公公回话,直接说了。“齐公公也不会把绿豆糕给朕拿来让给有孕的妃子吃。”

    齐公公笑了笑:“皇上英明!”

    “我不是妃子!”墨晓嫣听见位份就害怕!

    “哈哈哈!”皇上终于憋不住了,他在来的路上就听人说了纳兰馨来找茬的事情。估摸着墨晓嫣一定还对册封之事不满,她本是自由的鸟儿,如今却要被位份所累。

    “皇上笑什么!贵妃今日只是小试牛刀而已,早晚会对我动真格的。要不是想着不让皇上为难,我今天就直接弗了她的面子了!”墨晓嫣想起两个小人在脑子里打架,竟然觉得有些憋屈。

    皇上看着眉头微皱的墨晓嫣,不忍又多了几分。

    “墨娘受委屈了!”说这话,皇上拉住了墨晓嫣的手。

    “是我自己点头同意的,我会自己承担。”

杜家

    苏碧染原本以为,送走文秀才以后,能平静好一阵子。没想到清静的日子连两天都没有过就迎来波澜——杜老夫人去世了。

    这原本也没有什么,苏碧染对于这个婆婆,也没有太多感情,丧事的操持更轮不到她来管。但是远赴京城哭一场还是要的,可是这一走,刚刚稳定下来的洛城杜府,可能又会重回动荡。

    苏碧染连夜巡查了自己的各个仓储基地以及里面的密室,还把墨晓嫣住过的别苑地窖也查看了一番。又叮嘱亲信一定要及时汇报异动,还给几个头领放了权,让他们能够处理一些紧急情况。

    安排妥帖,苏碧染就带着两个孩子,随杜弘仁上路了。

    饶是一路快马加鞭,驿站换马人不停歇的连夜赶路,也花去了两日时间。到京城杜府门前,来不及整理衣衫就随着管家进门,披麻戴孝,然后随众人哭天抢地。

    连着数日,苏碧染都是在头脑发懵的状态下度过的。她一边又一次感叹自己生完孩子之后的状态比之前相去甚远,一边硬着头皮与杜家的各路亲戚周旋。

    直到杜老夫人下葬,苏碧染才得了些空,在床榻上睡了一个安稳觉,只是这梦里也不踏实,梦见她积累的财富与人脉,一夜之间被清零。而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直睡的日上三竿,才被春桃叫醒,说是杜家族人在正堂等候,苏碧染赶忙爬起来。更衣梳洗,描眉画眼。

    堪堪赶到前院角门,苏碧染猛的站住,紧跟在她身后的春桃差一点撞到苏碧染的后背。

    苏碧染站定之后理了理衣衫,暗自纳闷“我这是急个什么劲儿”,然后一秒恢复往日的淡定神情,闲庭信步的穿过宝瓶拱门往前院走去。

    虽然到“战场”的距离不远了,可是苏碧染心思飞速流转,也想了不少事。

    杜家的人在正堂召见,十有八九是为了后院的掌权问题,可是杜弘仁又不可能来京城,这后院谁管都不会轮到苏碧染的身上呀。

    那就可能是最近杜弘仁私用职权给墨晓嫣处理事情的次数多了,让这些族老们心生不满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那就是苏碧染一直都强硬把控的纳妾问题,以前苏碧染没有子嗣,还些微有点心虚,总是在面子上硬撑。现在孩子都生了,还有谁能把她怎么样。

    这样想着,苏碧染的步伐也跟着自信起来,春桃推开房门的时候,苏碧染的脸上挂上了当家主母该有的微笑。

    屋里坐着杜弘仁的叔叔伯伯,还有杜家的几位族老和宗亲,有几位显然刚刚放松了自己,他们匆忙端坐的样子悉数落进了苏碧染的余光里。

    “商贾出生的果然没什么规矩”,苏碧染一边腹诽着有小动作的人一边往前走。直走到自己的公爹面前五步远,站定,行礼。

    客套一番后,苏碧染就不再说话,退到一边唯一空着的椅子旁,轻轻坐下。春草也自动跟到苏碧染身后,随时准备侍奉。空气瞬间凝结了一般,房间里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见。苏碧染表面不急不慌,内心却越来越不安,这群人想要的可能远超出苏碧染的能接受的范围。

    终于,杜老太爷说话了。

    “近日朝野上下风平浪静,皇上对我们杜家也照顾有加。只是本官年老体衰,实在是无心朝政,私心想着让仁儿再多为朝廷出些力。”杜弘仁说的不紧不慢,目光环视众人,却有意无意的多看了苏碧染几眼。

    苏碧染还是有点没明白自己的公公想表达什么意思,究竟是要回家养老,还是想加官进爵。要就是官场上这点事,叫她来有什么用!苏碧染按兵不动,面带微笑目视前方,把公公的发言当做家训,如果可以,她想叫好。

    “仁儿的官位确实该进一进了,任期内百姓爱戴,同僚和睦,政绩考核突出。”各位男士开始了官方的捧场,还彼此点头应和。

    苏碧染脑子飞速运转,杜弘仁升官,跟她有什么关系。莫不是要说升官就不能再为苏碧染处理各种粑粑事儿?苏碧染维持着表面的笑容,内心不停的打鼓。

    “可是,这加官进爵的筹码,还不够啊。”杜老太爷的目光落在了苏碧染的身上。

    苏碧染没有听懂,不知道自己能怎么样为杜弘仁的升迁路加码,但是她能感觉到杜老太爷灼灼的目光向自己看了过来。她没有去看杜老太爷,而是向坐在杜老太爷左边藤椅上的杜弘仁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杜弘仁若有所思的歪着头,看着远处的地面,仿佛一尊雕塑。可就是这尊雕塑,一下子让苏碧染明白了她这老公爹,究竟想要什么。

    终究是生孩子把脑子也生坏了,苏碧染没沉住气,直接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苏碧染身上,唯独杜弘仁依然是那尊雕塑。苏碧染也不再盯着雕像,她环顾众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杜老太爷身上。

    “我苏碧染既然嫁进了杜家,那便生是杜家的人,死是杜家的魂。命都是杜家的,更何况家产田铺人丁仆从?”苏碧染依然面带微笑,这是她最后的假装,如果这群老男人依然得寸进尺,非要她苦心经营起来的人脉消息网和财富帝国。那她就要卸下伪装,与众人说道说道了。

    “既是如此......”杜老太爷面露微笑,抬手示意苏碧染坐下说。

    “只是先前妾身产子之时,曾将所有事务交于夫君之手。却落得人心涣散的下场,想来是夫君公务繁忙,又不谙这粗鄙下人的管理之道,让这群腌臜给糊弄了。反倒弄的忠心之人心生不满,家丁仆从人心涣散,阖府上下不宁。”苏碧染才不会拱手把自己一手建立的商业帝国拿去给杜弘仁加码,何况,杜弘仁当当官还凑合,他可不是个管理企业的料。

    杜老太爷没想到苏碧染竟然敢直接弗了他的面子,气的杜老太爷差一点暴走。只见杜老太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杜弘仁的目光也收回到自己的脚面。苏碧染再次环顾这群男人,有些人见苏碧染看向自己,目光变的躲闪起来,仿佛是在告诉苏碧染,这事跟自己没关系。

    苏碧染冷哼一声,杜老太爷猛拍了一下桌子,怒喝道:“你这是何意!”

    苏碧染收敛笑容,冷着脸再次环顾,这次不敢看她的人又多了几个。

    “父亲息怒!尽数交出家产家丁也并非不可,只是有些田产铺子,借给了故亲好友,盘点收账会比较麻烦。”苏碧染这次专门挑了几张脸,挨个盯着看,同时心里默默数秒,每个人看五秒。

    “堂兄!小弟我还是先前那句话,侄媳妇治家有方。作为当家主母,不仅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连那些田庄的人都说她好话呢!”坐在杜弘仁对面的男人说话了。

    苏碧染并不看他,却在心中窃喜。这是杜弘仁不知道怎么拐弯的叔叔,苏碧染并不在意是怎样的亲戚,她在意的是,此人手里握着苏碧染的两个庄子和一间粮店。

    这样听着苏碧染要盘库,要对账,要拱手交出所有。那叔叔自然不肯,倒不是怕后面杜府不把铺子继续给他经营,而是怕这一对账,就发现了他往日的勾当。所以,他是第一个跳出来反驳自己的堂兄的人。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接下来又有人为苏碧染声援。都是受了苏碧染平日里恩惠的人。

    苏碧染一言不发的看着满屋子的男人争执,从你来我往的话语间理出了事情的大概。

    “好了!”依然是杜老太爷,声如洪钟制止了现场的舌战。

    苏碧染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微笑重新挂到了脸上,目光落在了杜弘仁身上。雕塑终于活了,并且与苏碧染四目相对。

    苏碧染试图从他的眼神中解读出什么特别的意味,但却只是收获了茫然。猛然间,苏碧染想起当初的杜弘仁无心为官。是自己一手把他推到了今天的位置,如此说来,也是自己造就了他今日的茫然。

    刹那间,苏碧染决定换个思路。

    “碧染治家确实有方,但也并非全凭借一己之力。若没有仁儿相助,也不会成就今天的盛景。”杜老太爷语气强硬,开始摆官威。

    “所有人都觉得我夫君该加官进爵,可有人曾问过我夫君是否愿意?”苏碧染目光不离杜弘仁。

    “男儿自是要胸怀大志,心系家国。”杜弘义说话了。

    苏碧染倏的转头,目光凌厉的看向这个小叔子。终究是在父亲身边待久了,受其影响,入仕为官、争权夺势的观念已经深深的植入他的心里。

    “小叔好大的志向!既是如此,何必将生意经营视为命脉。京城地界,天子脚下,兢兢业业为朝廷做事,早晚会官升禄厚,何必想着用妾身的家产和仆从来谋划加官进爵的捷径!”苏碧染字字诛心,一吐为快。

    众人不语,苏碧染继续说道:“如今天子不再器重杜家,无非是因为新帝登基之前杜家并没有鼎力支持。就如今的形式,想让杜弘仁从洛城升任到这京城谋个一官半职,岂是我苏碧染贡献全部家产能实现的?区区洛城的田庄铺面而已,能入了这京城哪位高官的眼?”

    论为官,杜弘仁确实要比杜弘义强上许多。虽然杜弘义科举考试成绩好一些,最终也供职翰林院,但却只是底层的书吏。文官,没实权,最多陪亲贵之子读读书。

    杜弘仁却是实打实的从民生工作干出来的,政绩考核过关,百姓也比较拥护。偶尔的暗箱操作,也被苏碧染处理干净痕迹。

    可即便如此,杜弘仁也不是说升就能升的,杜老太爷擅长以稀罕物结交好友,在京城身居宰辅之位时,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可是如今杜老太爷出任闲职,众官员自然不会再如往常一样争相巴结,都怕触到皇上的逆鳞。

    结合争论时收集的只言片语,苏碧染可以断定,这群男人只是想把控杜家的命脉,把控苏碧染一手建立起来的消息网和店铺田产。他们官场上已经不如意了,财政大权想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仁儿不孝!让各位家族长辈操心了!”杜弘仁起身站到杜老太爷面前,鞠躬行礼,转身有对其他人鞠躬行礼。

    “升官的事,容后再议吧!孩儿供职于目前的官职尚且偶觉心力欠佳,何况京城天子脚下的官职,必然更加辛苦。”说到这,杜弘仁抬起头,看着苏碧染继续说:“我夫人治家有方,劳苦功高,这些年为我杜家出了不少力。在座的各位叔伯宗亲,或多或少都得到过她的帮助。爹爹的人际往来,也多仰仗于此。”

    苏碧染心头热热的,同时她也为自己临时改变主意而庆幸。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感觉到夫妻一体同心的力量,心头的暖意在不停的扩散。

    杜弘仁在一屋子男人们惊异的目光中起身,缓步向前,同时不慌不忙的说道:“升官也好,发财也罢,杜家都不应该忘本,不应该忘了谁的功劳最大。过河拆桥这件事,不应该发生在姓杜的人身上。”

    杜弘仁牵起苏碧染的手,往门外走去。迎着门外的光,苏碧染看到杜弘仁周身被光晕包围,仿佛是踏着七彩祥云来解救她的至尊宝。

    炸了,苏碧染心头的暖意炸裂开来,迅速蔓延到眼底。任凭她如何忍耐,都没能阻挡热泪涌出眼眶。

    杜弘仁牵着苏碧染一直穿过角门才停下,回头看到苏碧染流泪,不由得吓了一跳。

    “夫人这是怎么了?”杜弘仁语含关切。

    苏碧染抬起袖子擦擦泪,却还是止不住哭泣,强忍住不哭出声,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忍耐。

    杜弘仁见状,上前亲自为苏碧染擦拭眼泪。不擦不要紧,越擦泪越多!杜弘仁也是懵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了,上前一步将苏碧染拥入怀中,一如往常拥抱别的姑娘。

    苏碧染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拥抱了,因为曾经听下人说过“看见老爷搂着一个女人”,竟然下意识想推开。也是这个拥抱,让苏碧染理智秒上线。

    略一思索,她抬头对杜弘仁说:“我们回房再说吧。”

    路虽不长,却足够苏碧染回忆往昔的种种,足够她做出决策,决定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老爷要是想在这京城立足,我苏碧染愿意赔上全部身家。上下打点也好,捉人把柄也罢,都可以!”进屋坐定,苏碧染支走春桃,立马表决心。

    杜弘仁沉默不语,从他的表情也看不出来这个家伙的心思究竟是想怎么样。

    苏碧染也不急,自己倒了两杯茶水,慢慢品尝。

    杜弘仁的内心也很纠结,当初确实是不愿意做官,最主要的原因也是见多了杜老太爷的曲意逢迎,觉得官场委屈。再高的官,都会有更高的官员压着,一辈子都得收敛性子。杜弘仁不愿也不想,所以才想着做点买卖。

    可是当了官以后,可能是因为苏碧染背后处理的好,也是因为杜老太爷官职高,杜弘仁更多的感受到的是权利带来的享受和快感。长此以往,他反而有些迷失了自己。

    葬礼之后,当杜老太爷提出要帮杜弘仁继续打通关节升官的时候,杜弘仁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可能潜意识里,他已经对更高的权利有了渴望。

    当大家聚在一起讨论如何把苏碧染的产业要过来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很兴奋,仿佛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尤其是叔伯兄弟畅言更大的权利能带来更多的财富时,他更飘飘然了。

    直到苏碧染洋溢着假笑走进门的那刻,他突然联想到了挂着同款微笑,那曾经曲意逢迎的父亲。思想瞬间放空,眼神也跟着暗淡了下去。他一点一点的明白,是老父亲在官场的路已步入穷途,所以众人推举他作为新一代为杜家争光的人。

    而没有了高官父亲的官威庇护,杜弘仁必然要自己去面对更多更重大的事情。不仅要学会老父亲的曲意逢迎,还得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当苏碧染以一己之力与众人对抗时,他突然希望苏碧染能赢。老父亲的“好了”二字,相当于要宣判结果,杜弘仁不由自主的看向苏碧染,迫切的希望她已经有了对策。

    属实没想到苏碧染也会看向自己,更没想到苏碧染竟然是长这么大第一个质问众人有没有考虑他的意见的人。刹那间,苏碧染战胜了所有的红颜知己,满满的占据了杜弘仁的心,也温暖了杜弘仁的心。

    当苏碧染舌战杜弘义的时候,杜弘仁内心的大男子主义觉醒,他觉得该为苏碧染做点什么了。与其拉扯这么大一家子,倒不如守好洛城现在的小天下。

    于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公然忤逆杜家长辈们的心意,带着自己的结发妻子逃离这虎狼之地。

    此刻,苏碧染把决定的权利放到了杜弘仁这里,该怎么选择成了他心头最大的烦恼。

惊喜

    皇上心情好了,处理政务的效率都更高了。齐公公看着皇上高兴,研墨的速度也跟着快了起来。

    其实齐公公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皇上是想赶紧批阅完奏折去找墨晓嫣,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担心皇上留恋女色,耽误国事了。

    果然,批阅完奏折,皇上就提议去翠莺阁,还要带上御膳房刚出锅的糕点。

    “人带到了吗?”皇上边走边问。

    “到了,已经安排在角门了。”齐公公回答。

    皇上脸上的笑容更盛,高兴的搓着手,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没有通传,直接杀进前厅,却看见墨晓嫣房间桌子上已经摆了一盘糕点,翠绿的颜色,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何人送来的吃食?”皇上问道。

    “赵婕妤吧,忘了,暖橘拿进来的,我也没问。听着外面通传好像是这么说的。”墨晓嫣刚吐完,满脑门汗,谁都不想搭理。

    “墨娘又感不适?”皇上这才发现墨晓嫣懒懒的倚在暖榻的矮桌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着绢帕随意的放在矮桌上,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不妨事,只是刚刚又吐了。”墨晓嫣摆摆手,“我缓缓就好了。”

    “这些宫女用着还习惯吗?”皇上坐在墨晓嫣对面,握着墨晓嫣拿着绢帕的手关切的问道。

    “惯,朱翠,暖橘都挺好的。”墨晓嫣不明白皇上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朕今日给墨娘备了惊喜,墨娘可有兴致猜上一猜?”皇上突然卖起了关子。

    “没有兴致!”墨晓嫣是谁,她才不会因为对方是皇上,就惯着他的小性子。

    “哈哈哈!饶是如此,朕依然要将惊喜呈现给墨娘。”皇上说着,看了看齐公公,齐公公点点头出了门。

    墨晓嫣猛然直起身,挣脱皇上的手,用绢帕捂着嘴。朱翠赶忙拿起痰盂,墨晓嫣却强忍恶心回头冲皇上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皇上愣了一下,起身走了出去,在院子里听着墨晓嫣呕吐的声音,竟然生出几分心疼。

    院子里的齐公公,尴尬的站着,身后跟着的年轻女子则在齐公公的授意下,跪在了地上。

    “我好了。”墨晓嫣的声音传出来,不等齐公公反应,皇上自己上前一把掀开帘子进了房间。

    “找个太医看看吧,怎吐的如此厉害?”皇上有些急切。

    朱翠从后面出去清倒污秽物,屋里只剩下墨晓嫣,她依然摆摆手,却软软的往后躺下去。皇上快步上前,将暖榻另一边的靠枕给墨晓嫣塞到了墨晓嫣身后。

    “想必是龙种威力太大了,我这小身板,降服不了。”墨晓嫣从来不知道怀个孩子要这么遭罪。

    “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皇上不禁指责起了墨晓嫣。

    “臣妾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如有半点虚假,天打五雷轰!”墨晓嫣无力的抬起手,竖起三根手指,就算是起誓了。

    “休要胡说!”皇上佯装气恼的拍了一下墨晓嫣起誓的手指,“看看朕把谁给你带来啦!”

    墨晓嫣不出声,只是把脸转了转,看着门口的方向:齐公公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女子。

    “民女晚晴叩见皇上、墨美人!皇上、墨美人万福金安!”跪着的女子看着挺年轻,声音中却有些沧桑。

    墨晓嫣听着这个名字挺熟悉的,但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究竟是谁。

    “名字倒是很别致,晚晴。”墨晓嫣念叨着这个名字,猛然又坐起身:“晚晴!”

    “抬起头来!”皇上发话了。

    墨晓嫣也紧紧的盯着那人,看着那人慢吞吞的抬头,恨不得冲上去帮她一把。

    “晚晴!真是你!”这么久了,墨晓嫣第一次看到除了皇上之外的熟悉的面孔,一时间有些激动,有些懵,好像在梦里一样。

    墨晓嫣站起身,身子摇晃了一下,匆忙间皇上想上前扶一把,却被已经返回的朱翠抢了先。晚晴想要站起来迎上去,又想起教习嬷嬷说过主子没发话不准起身,收住了势子。

    墨晓嫣上前拉起晚晴,一把抱住。两行热泪不由自主的顺着脸颊滑下,晚晴也忍不住轻轻啜泣——教习嬷嬷说皇宫里不能放声哭泣。

    “我不是在做梦吧?”墨晓嫣松开晚晴,依然一脸的不可置信。

    “奴婢也觉得是在做梦,奴婢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墨美人了。”这句话在晚晴的脑子里过了十几遍,才敢说出来。教习嬷嬷说过,宫里就不能用之前的称呼了,墨晓嫣现在的位份是美人,冠之以姓氏,就是墨美人。

    “大家还好吗?大夫人还好吗?金......”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墨晓嫣的儿子,成了墨晓嫣自己嘴里不能提的禁忌。

    “奴婢被杜老爷赶出来了,要不是皇上明察秋毫,救奴婢于边关水火之境地,奴婢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晚晴强忍哭意,只放泪水肆意横流。

    墨晓嫣还想问个明白,被皇上打断了。

    “好了好了,故人相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但朕看墨娘今日身子不爽利,还是早些休息的好。”皇上拉着墨晓嫣的胳膊,把她往后拉了拉,“晚晴姑娘也需要平复一下心情。”

    晚晴虽然很不舍,还是重新下跪行礼,然后退出了房间。

    “公公,奴婢还能伺候我家……墨美人吗?”出了翠莺阁,晚晴迫不及待的问引路的公公。

    “那可说不好,墨美人最近盛宠,若是她开金口跟皇上要人,皇上十有八九都会应允。”公公手里的拂尘一扬,继续说,“不过主子的心思,那可难猜的很。你这年龄不小了,又是外头进来的,皇上也未必会同意用你。”

    “可是墨美人有身孕了呀!之前有身孕就是奴婢伺候的!”晚晴有些焦急,根本没考虑这些话能不能说。

    公公闻言赶忙回头制止,“可不敢这么说了!墨美人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怀的是龙种!头胎!”

    闻言,晚晴低着头,失落的跟在他后面,朝角门走去。两人完全没看到身后的小巷子里,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闪过。

    墨晓嫣自打晚晴出门就盯着门口看,好像能把她看回来似的。皇上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墨晓嫣抬手把皇上的手扒拉下去。

    “皇上这给的是惊喜还是惊吓?”墨晓嫣隐约感觉到胃里又开始翻腾,她皱了皱眉,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糕点。

    “朕以为墨娘会想念故人......”

    “晚晴被赶出来了,是不是说明苏碧染出事了?”墨晓嫣想起刚刚晚晴说的话,“一定是杜弘仁,趁机把苏碧染打下的江山抢走了。”

    “墨娘切莫心急,杜知府的所作所为,应该都是他家大夫人授意。而洛城的天下,也还掌握在他夫妻二人的手中。”皇上拿了块糕点,走到暖榻边,把糕点送到了墨晓嫣嘴边。

    “皇上说的好像此二人占山为王了一样。”揣测圣意,从来不是墨晓嫣擅长的事情。

    “墨娘还不明白那晚晴为什么被发卖?”见墨晓嫣不张嘴,皇上回身把糕点又放回了盘子里。

    “还能为什么?难道是怕想起我?”胃里难受的感觉越来越厉害,墨晓嫣感觉自己快要压制不住了。

    “墨娘可是忘记了墨美人的身世了?”皇上口吻里带着戏谑,想来是为了民间邂逅的戏码而自得。

    “那按照苏碧染的手段,不可能放这些人生路的呀。怎么可能只是发卖!”墨晓嫣虽然不喜欢杀戮,但是她对苏碧染行事手法的判断,还是挺准的。毕竟保守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苏碧染那么大的手笔帮墨晓嫣造假身世,怎么会想不到这一步。

    “墨娘怎知这发卖就一定有活路呢?”皇上拿起一块糕点,放在了自己的嘴里,“凉了,味道欠佳。”

    墨晓嫣终于忍不住了,连轰皇上出去都来不及了,她直接抬起胳膊,用宽大的袖子遮挡自己的脑袋。

    吐的天昏地暗!

葡萄

    “你确定?”采薇阁里,一位容貌娇美的女子正一脸八卦的听着宫女的汇报。

    “奴婢听的真真儿的,那翠莺阁的正主,这是第二次怀孕了。听那女子的意思,第一个孩子并未小产,应该是顺利出生了。”

    “那就有意思了。她若诞下龙种,就凭圣上现在对她的恩宠,定不会仅仅只是美人的位份。若并非龙种,那就是别的男......”女人警惕的捂上嘴巴,往门口看去。

    “看来宫中传言非虚,这翠莺阁的正主,不是什么正当来路。”

    “这样的消息,不应该私藏,还是分享出去的好。”女人翘着兰花指,轻轻地捏起一颗葡萄,对着光看着。

    汇报消息的宫女会心一笑,行礼退下。

    女人看够了,把葡萄轻轻放在嘴里,咬了下去,随后眉头紧皱,侍奉的宫女忙拿盘子接下女人嘴里吐出来的葡萄。

    “怎么这么酸?你们不知道养一养再给本宫端上来吗?”女人大发雷霆,将一整盘葡萄都扔到了地上,一屋子宫女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纳兰馨刚知道墨晓嫣怀孕时,心情就十分不爽,恨不得回到过去,直接一刀杀了墨晓嫣。后来在贴身侍女的劝导下,才想开了一些。即便没了墨晓嫣,也会有王晓嫣,张晓嫣,谁让纳兰馨嫁的是皇上呢。注定是一个后宫佳丽成群的男人,又怎会与纳兰馨长相厮守。

    想是想通了,但是纳兰馨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儿,总觉得不收拾墨晓嫣一把出不了心中的那口恶气。

    “娘娘!娘娘!”一个负责门厅洒扫的小宫女急慌慌的往纳兰馨的屋子里跑。

    “何事这般大惊小怪!”纳兰馨的贴身宫女芷兰正好端着水果准备进门,一个箭步拦住了小宫女的去路,“娘娘的房间,是你这等奴才可以进的吗?”

    “先前娘娘说,关于翠莺阁的一切消息,她都要听。今早奴婢听到一些议论,想必是真的。”小宫女还挺自信,就像是立了大功一样。

    “什么消息,你交代给我便好。”

    “那不行,消息可是我探听来的。”

    “说吧!本宫能听见!”纳兰馨朗声说道。

    门外的人扑通跪下,声音调高了八度说道:“翠莺阁的正主先前在宫外已经生过一个孩子了,很有可能是圣上在民间的私生子。”

    纳兰馨听了这话,气的想翻白眼。她很确定墨晓嫣就是当年的那个墨晓嫣,那个当街给她难堪的墨晓嫣,那个随她入京的墨晓嫣,那个跟她斗绿茶的墨晓嫣,当然也是生过孩子的墨晓嫣。

    “赏!”纳兰馨心思流转,高声宣布。

    “是!娘娘!”芷兰朝屋里鞠了一躬,打发其他人领着宫女领赏去了。

    “娘娘为何要为已经知道的事情发赏钱?”芷兰端着水果进屋。

    “为了让更多的人愿意与本宫分享消息。”纳兰馨拿起一颗葡萄,轻咬了一口,细细品尝,“今年进贡的葡萄还是这么甜,拿一些给大家分着吃吧。”

    “芷兰代大家谢过娘娘!”芷兰跪了下来,纳兰馨则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芷兰起来。

    墨晓嫣狂吐了几天,终于有食欲了,想起吃葡萄能让孩子眼睛大,就跟皇上要葡萄吃。

    “墨娘怎知今年新贡的葡萄快要到了?”

    “臣妾不知道呀,臣妾只是想吃葡萄了。而且臣妾听坊间有言,多吃葡萄,以后生的孩子眼睛大。”墨晓嫣跟皇上挤在暖榻的一边,挽着皇上的胳膊撒娇。

    “好!朕派人去催,争取今晚就让墨娘吃上葡萄。”皇上宠溺的拍拍墨晓嫣的手。

    “大可不必!也不是什么急事!按正常进度来就行!”墨晓嫣一激动松开皇上胳膊站了起来。

    “墨娘慢一点,小心动了胎气。”皇上语气中略带责备,“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毛手毛脚。”

    墨晓嫣听到皇上要加急运葡萄,首先想到了唐明皇与杨贵妃,想到了“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她可不敢祸国殃民。

    “皇上切不可为了我这一己私欲,就让别人劳心勠力呀。那样,我是要受世人唾骂的!”墨晓嫣一着急,就把宫规全部抛到脑后了,称谓更是按照现代的方式去表述了。

    “瞧把你急的,朕答应你就是了。”皇上还是喜欢这样不受约束的墨晓嫣,“不过是一些葡萄而已。各宫各院都已经吃到了近郊的贡果,只是这批朕尝着不够甜,就命人把墨娘宫里的葡萄当做普通食材,做到吃食里面了。剩下的那些,都分给下人了。”

    墨晓嫣一时语塞,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吧,到嘴的葡萄给下人吃了,难过吧,皇上把更好的给自己预备上了。

    “行吧,我说怎么最近这糕点都不那么甜呢。”

    “朕听闻孕妇不可多吃糖,就命厨房用葡萄当糖了。”

    “那不是一样吗?”墨晓嫣脑子里搜索了一下曾经的知识,好像葡萄里的糖也会升血糖。跟厨房里的白糖霜也差不了多少。

    “哦?朕还是听晚晴姑娘说的呢。”皇上故作深沉的说。

    “她估计听苏碧染说的,那家伙学习不好,就瞎说。”墨晓嫣明知道皇上想引出关于晚晴去留的话题,偏偏不往上靠,只因为她自己也没想好,究竟该怎么安置晚晴。

    “晚晴想留下来服侍墨娘。”皇上不再给墨晓嫣躲的机会。

    “那是自然,我大概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她一入府就跟着我了。”

    “那墨娘意下如何?”

    “我要是知道怎么处置,就不会躲皇上的话茬了。”墨晓嫣撅着嘴,一脸为难。

    从内心讲,墨晓嫣毫不犹豫的就想留下晚晴,毕竟相处的时间久了,要比别人更亲密。可这样的话,也许就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以晚晴为突破口,查到墨晓嫣以往的种种。那么所有的身世造假的功夫就全白费了,发卖路上惨死的人也白死了。

    所以墨晓嫣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就是晚晴并不懂得这宫里的规矩,进了杜府就到别院服侍墨晓嫣,自由散漫惯了。而朱翠暖橘至少能传授墨晓嫣一些东西,让墨晓嫣掌握在这皇宫里最基本的生存技能,不至于因为礼数不到位就被宫里的娘娘们封杀。

    “墨娘从心即可,不必多虑。”皇上基本能猜到墨晓嫣的顾忌,“朕既然能接得人入宫来,就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别人查到我的身世,皇上的名声不是也会受影响吗?”墨晓嫣不懂政治,不懂后宫,可以说能活到现在,完全仰仗天子的溺爱。

    “身世,只是为了给墨娘加封位份找的借口,如今位份已定,即便是有人查出蛛丝马迹,也不会有人追究。”能让皇上耐着性子给解释策略的后宫女子,只有墨晓嫣了。

    而墨晓嫣看着皇上,竟然一秒想起当年在杜府门口堵墨晓嫣的那个男人的神情,现在想来,文秀才当初的醋没有白吃。想必那个时候的三皇子,就已经对自己动了心了。

    “那我就要留下晚晴,但是朱翠暖橘也不能走,得陪我!”墨晓嫣坐在了皇上的腿上,双臂环着他的脖子。

    见此情形,齐公公识趣的退了出去。

清水衙门

    若是不论个人感情,仅仅从政治的角度来看,当今皇上属实是个好皇上。

    这是狄怀仁在参加殿试之前对皇上的印象,对于皇宫里的政治斗争,他了解的不深。听别人提起其中的激烈,最多也只能是想象。而墨晓嫣在等着苏碧染身体恢复的那段时间,就曾经跟他讨论过:皇子之间的争斗,其实是为了日后的朝政治理打基础了。能看的清楚明争暗斗,笼络的了人心,日后自然能干出一番业绩。

    “墨晓嫣”,狄怀仁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嘴角泛起微微的苦笑。最近他已经努力的不去想这个人了,可是她仍然会时不时的从脑海里冒出来。如今,狄怀仁只希望殿试的时候他能平稳发挥。

    这次的科考对于文秀才来说并不难,但是他却刻意的把自己文章的水准降了几分,他怕文章太出挑会被皇上格外注意到。在隐瞒身份和答应杜老太爷的承诺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还好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发展了,他的成绩是殿试考生中的倒数第二名。这个结果对他来说特别好,又能顺利进入殿试,还不会被皇上关注。殿试的时候像上次一样全程低着头,虽然这次殿试的考生近百人,狄怀仁出入的时候还是刻意改变了自己的走路习惯。

    淹没在考生里没被皇上发现端倪,狄怀仁很高兴。可等到分配官职的时候,他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是个穷乡僻壤的县令。

    官阶来说,确实是比上次到书院任职要高一点,毕竟他这回的文章偏向于为官治理,并且文章还多少有些建树。新皇执政的方向是向着更高的政治理想去的,而先皇则更在意文学修养,也就更看重各级书院的从业人员。

    狄怀仁原本是想着从县令做起,慢慢的升官,想着官员安排要是没有暗箱操作,基本上就是就近安排。自己最不济也能回到狄家的县城或者是周围,可谁成想,给他分配到了离蜀地较近的临山县。

    若不是朝廷分配,狄怀仁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狄家族老托人多方打听,才发现是个穷山沟里的县城,纷纷摇头表示可惜。可能其中有些人,还心疼自己给狄怀仁进京赶考出的盘缠。

    只有狄老先生满怀信心的对狄怀仁说:“吾狄家儿孙,福可享,难愿受。为朝廷效力,为天子解忧,为百姓立命。问心无愧便好!”

    狄怀仁深深的鞠躬,打心眼里感谢这位老先生,也打心底暗下决心一定要在官场上有所作为。为狄家争光,为墨晓嫣护航。

    依然是书童常松作陪,一路颠簸,历时月余,总算是到了这个叫临山县的地方。县城不大,却险些被崎岖的山路与外界隔绝,县衙也好找——进了县城就看见全县最好的建筑物。常松登门递上公文和名帖,很快就被师爷迎进了门。

    “狄县令远道而来,也不提前通知老朽,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师爷是个精瘦的长者,虽然嘴上说着客套的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明显看不起这个县令的样子。

    这样的表情,狄怀仁见多了,以前他做秀才的时候,也常常见到,并且会为了少受这样的鄙视而拼命努力。只不过后来娶了墨晓嫣,也就渐渐不在意这样的表情了。

    “墨晓嫣”,狄怀仁嘀咕着,又一次苦笑。

    “狄县令有何吩咐?”师爷见面前的胖子笑了,赶紧关切的询问。

    “哦!在下……本官的住处在哪里?”先放行李。

    “大人请随我来!”师爷勉强挂上一丝微笑,转身为狄怀仁引路,一边在心里暗自盘算着,这个大少爷能在这清水衙门里坚持多久。

    狄怀仁一边走,一边观察这里的设施,虽然这是全县最好的建筑物,但目之所及却都是旧物,通往后院的角门竟然掉了一块。

    “看来坊间关于咱们这临山县的传言非虚呀!”狄怀仁心里感到一丝沉重,同时他也在想为什么历任官员都没有改变这里的一丝一毫。

    “临山县确实穷,百姓也不多。土地贫瘠种不出多少粮食不说,逢雨水多发的年头,还发山洪,粮食就更少了。山上倒是能采到一些好药材卖钱,可是这出县的路又难走,出去一趟也费劲。但凡有点本事的,都搬走了,剩下的人家也就越来越少了。”师爷瞄了一眼破碎的角门,轻描淡写的阐述了一下临山县的状况。

    “发山洪也影响的是周边山脚下的村舍而已,难道这县城里的人口也不多?”

    “大人有所不知,这县城里的人反而本地人少。这临山县一直都是这么穷,要不是这些外地人来本地,偶尔还能带来些粮食、收些当地的药材,这临山县估计会更穷。”师爷把后半段话咽进了肚子里。

    狄怀仁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师爷。师爷被这么一看,微微一愣,连勉强的笑容都差一点落幕。

    “奥!这角门是前些天连日下雨,被雨水冲坏了。小的已经找人修葺,只是最近县里没有合适的匠人,本地人手艺不好,还得等等。”师爷以为胖县令是嫌弃破烂的角门。

    “本县的县志保存在何处?本官想看上一看。”狄怀仁略一思索,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从县志入手,好好了解了解这个临山县。

    师爷一听这话,脑子里更懵了,又怕怠慢,只能赶紧实话实说:“县志全部保存在县衙后院的官府文书阁里。”

    狄怀仁嘿嘿一笑:“至少,咱们临山县衙,还有存放官府文书的专门场所啊。”

    这一笑,师爷更是摸不着头脑了,最近几任县令都不是这个套路啊。

    “临山县再穷,毕竟县衙是朝廷的,别的县衙该有的,咱们临山县也有。”师爷脑子转了八个弯,才把这么一句话放下,还生怕这么说显得全临山最好的东西都给县衙了,老百姓反而受苦。

    “那就快带本官前去查看一番吧。”狄怀仁做了个请的手势,又把师爷吓了一大跳。

    “狄大人折煞老夫了!”

    师爷眼看着就要下跪了,狄怀仁收起了动作,给常松使了个眼色。

    “师爷请带路!”常松清脆的声音响起。

临山县

    自古临山本无县,山洪频发,野兽出没,非良居之所。临山先祖旧时为避战祸,阖村六十余口迁徙,旅途重重险阻,行至此地,幸存者不足半数。所幸苍天垂怜,时年山洪无发,军队因临山为虎狼之地不疑有生人居住。众人齐心对抗山野猛兽,遂于乱世苟活,繁衍数代……

    实在看不清了,狄怀仁才合上县志,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建朝以来,百姓生活日渐转好,饿殍遍野的现象狄怀仁有生之年尚未见过,可是这临山县,现下竟然还会有人因缺少粮食而饿死。

    真的是因为客观条件的恶劣吗?

    连日的奔波带来的疲倦席卷了狄怀仁,他抱着一本县志,枕着月光,沉沉的睡去。

    千里之外,皇城一隅,灯火通明。

    “我这肚子是越来越沉了,怕是要生了!”墨晓嫣半躺在软塌上,脑子里回忆自己怀金名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思索半晌,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朱翠一手拿杯水,一手去扶墨晓嫣起来喝水,温柔的说:“离太医诊断的日子还远着呢,美人怕是心急见小皇子了。”

    “误会了!”墨晓嫣想说“我都生过一回了,还在乎这?”稍微思索了一下,忍住了。

    按理说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可是墨晓嫣自己身体的感觉并不是这样,她总觉得孩子马上要出来了——肚子沉的厉害,想上厕所的次数都多了。

    “许是胎儿下行,奴婢听说胎儿将生之前,都会由腹部下行,便于生产。”朱翠年纪尚小,之前又没伺候过其他主子,所有关于怀孕关于生产的事情都是“道听途说”。

    墨晓嫣坐起来勉强喝了口水,又重新躺下:“要不是我得罪了祖宗,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境地,至少晚晴是可以陪在我身边的呀。”

    距离墨晓嫣明确表示要留下晚晴到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皇上还没有把晚晴安排到翠莺阁来,墨晓嫣也不敢多问,只能在心里犯嘀咕。偏偏皇上又被她气着了,七八天才来一次翠莺阁,她也没什么机会拉近和皇上的关系并借机询问晚晴的事情。

    说来也怪,皇上从来没有在翠莺阁里提过任何政务上的事情,天刚转冷的时候却带着一堆公文在翠莺阁批阅。墨晓嫣也是赶巧了,想起上辈子在小说里看到的情节,相公写字妻子研墨,觉得温馨的不要不要的,就不怕死的凑上去,接替了齐公公的工作,为皇上研墨。

    墨晓嫣只是研墨,也不敢乱看,怕看到什么国家机密。况且都是毛笔字,繁体不说了,也不是每个都像话本一样写的那么工整,墨晓嫣也看不太懂。

    本来真的像偶像剧一样美好的画面,被皇上一句无心的嘀咕破坏。

    “天下之大,这狄姓之人竟然又到了朕的眼皮子底下。区区县令之子,不知能否有一番建树。”

    墨晓嫣正沉浸在这美好的画面里,看着自己的肚子下意识的接了一句:“唐朝姓狄的可是厉害了,破案高手呢!元……”

    话至此处回神,看皇上,并无愠色,满脸疑惑。

    “皇上这是什么表情?”主动出击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大唐并未有狄姓功臣,朕所言狄姓,也并非因为曾经有功。只是朕登基之前,曾接触过狄姓的人而已。”皇上说着话,放下了毛笔,齐公公默契的上前一步,递上茶水。

    “听墨娘的语气,仿佛是狄姓之人已然为唐朝所用了呢。”皇上突然间对于墨晓嫣嘴里奇怪的话来了兴致。

    “嗨!我瞎说的!”墨晓嫣赶紧打岔,从皇上的表情来看,他认真了。如果是觉得墨晓嫣就是会算卦,还好说,要是意识到点别的事情,那就麻烦了。墨晓嫣不想惹这个麻烦!

    “哦?此人的文章确实不凡,尤其是政见方面,颇有想法。阅卷官甚至觉得,此人的文章并没有言尽,还有所保留。”皇上回忆着当时考官的汇报。

    “那把他扔到个皇上都头疼的地方,考考他的真功夫不就好了嘛。真金不怕红炉火!”墨晓嫣其实还想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想表达能写文章有什么了不起,还得是实干。想了想觉得不符合自己的身份,就憋了回去。

    皇上放下茶盏,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身边这个大着肚子的女子,她的思路竟然和自己的不谋而合。皇上正想着把这狄怀仁扔到临山县去呢,这临山县历来都是各个官员给自己履历加码的一道清水衙门,仿佛去那里吃过苦,就是一个好官了。而临山县的百姓,却依然有很多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生活状况并没有因为哪一任官员的到来有所改善。

    皇上继承了先皇的太平盛世,还想在这个基础上更加完美。这个临山县,成了皇上心头的一块顽疾,急需有人来治疗。

    “皇上开恩!”齐公公跪了下去。

    皇上和墨晓嫣都懵了,不知道齐公公这是唱的哪一出。

    “墨美人初入后宫,不懂宫中规矩,情有可原!还请皇上开恩。”齐公公再行一礼。

    墨晓嫣还懵着呢,皇上已经明白了:墨晓嫣的言论已经可能左右皇上的官员任免了,如此一来,墨晓嫣就犯了后宫不得干政的大忌。还好墨晓嫣并没有亲属在朝廷任职,如果是纳兰馨这么做,就更加会落人口实了。

    皇上笑笑,正准备顺着齐公公的台阶下。

    “我没犯什么错吧?”墨晓嫣停下研墨的手,求助的目光看向皇上,正好把皇上的笑容收到眼底。

    “啊!”墨晓嫣竖起食指指着天,她从皇上宠溺的笑容里悟到了天机:“后宫不得干政!”

    齐公公跪着,身子再次俯下去,皇上正作势要让齐公公起身,墨晓嫣却又说话了。

    “后宫干不干政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再说了,哪来的干政,明明就是皇上自己拿主意了。后宫顶多就是出出主意而已,哪能左右皇上的决定。如果连议论一下都要被怪罪妄议朝政,那干脆把嘴缝上呗。再再说了,多个人多个思维,没准有些女子的思维,反而能想到男人们想不到的事情呢!”

    墨晓嫣噼里啪啦扔下一堆话,全然没看到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说到最后,直接起身离去,齐公公忙不迭跟上,冲小公公使个眼色。小公公赶忙将桌子上的各种文书都收起来,匆匆忙忙跟上大部队的脚步。

    墨晓嫣满脑袋黑线,看着门口绝尘而去的背影。她大概猜到皇上恼的不是她干政,恼的是她对“后宫干政”的看法。

    “唉!说到底,还是个大男子主义者!”墨晓嫣叹了口气,动手收拾桌子上的笔墨纸砚,朱翠暖橘赶忙上前帮忙。

    墨晓嫣当然不知道,她的一番话,真正推进了皇上的决议。当天晚上,包括了狄怀仁走马上任临山县的文书就从皇宫里发出,前往各地。

    皇上也真的是因为墨晓嫣“后宫干政”的言论生了气,他决定冷落墨晓嫣一段时间,让她长长记性。否则以后各宫嫔妃都敢仗着恩宠对朝廷的事妄加议论了!

    而被冷落许久的临山县,却因为皇上亲封县令一事,被各路人马关注了起来。

    狄怀仁还没到任,就有人前去打探消息。查狄怀仁的背景,查临山县的历史,查临山县当下的情况。

    各路人马都有,自然少不了京城杜家,少不了大夫人苏碧染。

    纳兰馨眼见着墨晓嫣要生了,而皇上不怎么搭理墨晓嫣的日子里,净往赵婕妤那跑了,纳兰馨是一点都没捞着见皇上。纳兰馨的心里这叫一个急!

    顶着个皇贵妃的名声又有什么用?皇上登基以来,与皇贵妃共度良宵的夜晚屈指可数,见一面都费劲。大多数见面,都是很正式的场合,纳兰馨得拼命压制自己的本性,做出母仪天下的姿态。

    也亏了是皇贵妃,想见自己的家人还是比别的妃嫔方便许多,后宫虽然不得干政,但是后宫嫔妃和自己的娘家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这不,纳兰馨的哥哥退朝后又前来探望了。

    “最近可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发生?”双双落座之后,纳兰馨迫不及待的问。

    “风平浪静。”纳兰将军喝了口茶。

    “哼!外面倒是平静了,本宫在这后宫里可要急疯了,那臭丫鬟马上就要生了。万一生个小皇子,那势必能压本宫一头。这赵婕妤也是个狐媚子,勾搭住皇上,让本宫这个正主都被冷落了许多。”纳兰馨开启吐槽模式。

    “皇贵妃天资聪颖,定能化解一二。”

    “哥哥你每次都这么说,就不能帮本宫想想主意吗?”

    “唉!本官一介武夫,能为后宫争斗出什么好主意。何况如今的路,是妹妹自己选的,是福是祸都应该自己受着。”

    “哥哥这叫什么话?如今看来,本宫选择的路有错吗?若不是本宫择中天子做夫婿,纳兰家会有如今的滔天权势?会有这般泼天富贵?最多就是开国功臣而已!”

    “既知如此,贵妃就应该再为纳兰家族加码,要个小皇子!巩固好与皇上的关系!”

    “你以为本宫不想啊!本宫恨不得闯进那御书房去!”

    哥哥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了纳兰馨的心上,她何尝不想母凭子贵,何尝不想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

    “皇上即将外出围猎,臣还有些东西没有准备,先行告退!”纳兰将军起身行礼,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停下脚步,扔出一句:“想想六弟是怎么来的!”

    纳兰馨白了一眼那个高大的背影,嘀咕着:“能怎么来的,生出来的呗!”

    脑子里划过一道闪电,哥哥这是让她效仿六弟的亲娘,采用非常手段。

    墨晓嫣坐在软榻上,喝着新到的果茶,盘算着皇上上次来翠莺阁是什么时候,有没有半个月。

    “朱翠,你记得皇上上回来是啥时候么?”墨晓嫣看着侍立在一边的朱翠。

    “皇上已有十日没来了。”朱翠回答。

    “果然还是你记得清楚啊!”墨晓嫣发现,深宫里的女人,除了盼皇上,确实是没有什么可盼望的了。

    要不是手上的话本没了加上肚子不舒服,墨晓嫣可能也没有机会去思考皇上什么时候来。

    “哎你别说啊,这没个男人来走动走动,确实好像缺点阳刚之气!”墨晓嫣把茶杯递给暖橘,自己斜靠着软榻,支着脑袋。

    话音未落,朱翠暖橘纷纷跪倒在地,墨晓嫣以为皇上来了,支撑着往起坐,朱翠见状又赶忙起身搀扶。

    “皇上没来?那你们跪啥?”墨晓嫣有点生气,现在身子沉,经不起折腾。

    “美人说了大逆不道的话,奴婢们怕怪罪。”朱翠一边帮墨晓嫣调整软榻,一边说。

    宫里的规矩就是奇怪,明明是主子说错了话,却是下人害怕被责罚。

    “我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我刚刚又哪里说错话了?”墨晓嫣在宫里最大的烦恼就是总会说错话,可是刚刚好像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呀。

    “美人提到了男人。”

    “就这?”墨晓嫣笑了。

    朱翠并不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墨晓嫣想嘲笑两句来着,看着朱翠严肃的脸,没张嘴。

    “寻常人家的女子也不该这般……”朱翠想不到更合适的词,又不敢直接说出那两个字,一时卡壳。

    “思春?”墨晓嫣想了下,刚刚的话只有“男人”二字不同寻常。

    饶是早就习惯了面前这位美人的不拘小节,朱翠和暖橘仍然羞红了脸,都点了点头。

    墨晓嫣的言论有失妇德,别说皇宫了,就是外面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也不会这么说。

    “封建主义害死人哪!”墨晓嫣知道自己无力改变什么,就继续慵懒的躺下去休息。

    朱翠见墨晓嫣睡了,给她取了薄薄的毯子盖在身上,暖橘则端着桌子上的茶水走了出去。

    暖橘还没走出小院,就听见卧房里传来墨晓嫣的一声哀嚎。暖橘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茶具,惊呼“不好”,转头就往回跑。

    “疼!”只片刻,墨晓嫣的头上就冒豆大的汗珠,腹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感,陌生又熟悉。

    “美人!这是怎么了?”朱翠慌了神。恰好暖橘进了门,朱翠慌乱的望向暖橘。

    “怕是要生了!”暖橘出奇的平静,朝着门外喊了声“传太医”,吩咐朱翠着人烧水,准备接生。

    慌了神的朱翠只有听话的份,赶忙按照指示去进行准备。

    “暖橘!”墨晓嫣被汗迷的睁不开眼,听声音应该是暖橘,就胡乱喊了一声。下一秒,一块绢帕擦去了墨晓嫣脸上的汗水。

    “美人别慌!奴婢已经着人准备了,皇上也很快就来了。”暖橘拉着墨晓嫣的手。

    墨晓嫣疼的厉害,听暖橘淡定的声音,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上次在苏碧染的羽翼下生孩子都没什么事,这次是皇宫里,全国顶级水平了,应该更放心才对。

    可是这次的疼痛方式好像跟上次不太一样,墨晓嫣记得上次是一阵一阵疼,正常宫缩。这次确实持续疼!

    “难道略过宫缩直接要生了?”墨晓嫣用残存的意志思考。

    皇上外出打猎,常给墨晓嫣诊断的太医随行,翠莺阁的小公公随便抓了个太医和稳婆就匆忙赶回来。

    看着进门的太医和稳婆,暖橘的心又悬了几分。

    “为何不是寻常的御医?”暖橘问。

    小公公附耳低语:“皇上外出打猎了,御医随行。”

    暖橘目光一冷,看着小公公的脸:“皇上什么时候回来?”

    “没来得及问,抓了太医就回来了。”

    “啊!”墨晓嫣痛苦的喊声,打断了所有人的低语。只停了两息的功夫,众人继续手上的工作。

    墨晓嫣只觉得越来越疼,越来越疼,不仅疼,还恶心。她好想睡,但是一个老女人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呼唤她:“别睡!呼气!吸气!”

    墨晓嫣很想让她闭嘴,太吵了,可是她没有力气。

    一盆一盆的血水从房间里端出去,太医亲自受着炉子煎药,时不时还得进房间隔着帘子给墨晓嫣扎两针提神。

    暖橘把所有的事情都尽可能让别人做,她紧紧的守在墨晓嫣的床边,帮不上忙也得盯着这些人不帮倒忙。脑子里时不时的回放最初的时候皇上的那句“她若有何闪失,你也不用活了”。

    天黑了又快亮的时候,卧房里才传出一声微弱的啼哭声。暖橘看着稳婆手里抱着的小小的婴儿,一颗心落了地,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过程太惊心动魄,孩子生出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说恭喜的话。

    太医扔下扇火的扇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叹了口气:“可算是母子平安!”

出路

    苏碧染其实并不觉得杜弘仁升迁会对杜家有多大的影响,她觉得别人也是这么想的,之所以发难于她,就是想抢她的资产。

    一如她梦里梦到的事情!

    受到刺激的苏碧染,重新燃起了制造武器的念头,她记得,墨晓立曾经说他在蜀地找到了黑火药。

    苏碧染当即就召回了在布庄做账房先生的墨晓立。

    “还不打算参加科考吗?”

    墨晓立自从文秀才过继到狄家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话更少了,不读书了。主动找到苏碧染,想随便做份工挣钱,只是他挣得钱,大部分都会想办法给家里人拿去。

    “科考又如何,未必高中,高中又未必为官,为官又未必顺遂。不如做个账房先生,早些赚取银两,补贴家用。”

    “我从没想到那文斌对你的影响这么大。”

    “若不是姐夫,长姐怎有机会脱贱籍,我怎有机会读书?”墨晓立感觉自己情绪有些激动,便不再言语。

    “可要不是墨晓嫣,你长姐早就被那穷酸秀才抛弃了。怎会继续对你阖家进行照顾?”

    “小五清楚,是以小五也很感激长姐,感激大夫人。”墨晓立并没有在感谢名单里,加上杜弘仁的名字。

    “懒得与你分说,你自己开心就好。”苏碧染顿了顿,继续说,“你可还记得与你长姐到蜀地的任务?”

    墨晓立明显愣了一下,看了苏碧染一眼又匆忙移开目光。

    “记得。”

    “我想重启那个计划!”苏碧染紧紧的盯着墨晓立。

    “小五还记得那个炼丹的山洞,只是不知如今里面有没有大夫人想要的东西了。”墨晓立记得长姐说过,大夫人想要的武器威力很大。

    “那我们一起去吧!”

    墨晓立闻言,直直的盯着苏碧染,不可置信的说:“大夫人要亲自前往?”

    苏碧染点点头。

    “虽然当下蜀地未必炎热,但是炼丹的山洞地处险峰,此行未必顺利!”墨晓立眼神不再躲闪,也回望着苏碧染。

    “那又如何,墨晓嫣去得,我就去得。”苏碧染已经打定主意要去找黑火药,甚至想要亲手做出第一把手枪,她要让这个时代抖一抖。

    “大夫人……”墨晓立想问问苏碧染是不是准备谋反,又有点问不出口。

    “我现在只是想要自保,有人打我家产的主意。”苏碧染大概能猜到墨晓立的想法。

    “小五愿助夫人一臂之力。”墨晓立起身行了个大礼。

    “不必如此,只需要陪我走一趟就可以了。找到炼丹之处,你就可以返回这洛城,继续做我的布庄账房先生。”苏碧染挥了挥手,“回去收拾收拾,我们明日出发。”

    苏碧染向来都是执行力很强的人,所以墨晓立也并不惊讶这么快就要出发。

    见识了苏碧染出行的队伍,墨晓立才明白当初杜弘仁给墨晓嫣派的人手其实并不多。苏碧染出行的马车都备了五辆,苏碧染只带了三个侍女乘坐一辆,剩下的四辆都是暗卫、家丁和赶路的简单物资。行车队伍的前后各有两个护卫,骑高头大马,穿护心软甲,马的侧腹还挂着盾牌。

    这样的阵势,墨晓立当然不能骑马,上次骑马颠屁股的经历也让他不想再骑马。

    “大夫人出远门的阵容一向如此吗?”墨晓立乘坐头车,与车夫并排坐在马车门外。

    “孩子家家的,别瞎打听。”车夫是杜府的老人了。

    “哦!”墨晓立乖乖闭嘴。

    其实苏碧染这次带的随行人员可以说是最多的一次了,看的见的是一波,乔装随行的还有一波。她实在是害怕那个一无所有的梦想会变成真的,她甚至在出发前把自己的密室和金库又点了一遍。

    这次的对手里还增加了杜家的人,他们更了解苏碧染的行事风格。苏碧染也不是没想过一个暗卫都不带直接走,来一出空城计,但是又怕杜家人冒进。索性把信得过的暗卫都带上了,还暗中吩咐几个心腹乔装,不远不近的随行。

    墨晓嫣后来才发现,头车的车夫不近是车夫,还是此行的路程规划者。每天什么时候出发,路上什么时候可以慢,什么时候需要快马加鞭,入夜前什么时候住店,此人全权负责。他说走就走,他说停就停。

    再一看,墨晓立想起他从蜀地回去,乔装要进杜府的时候,后门拦住自己的就是这个车夫。

    心存疑惑,不由得时时留意,多看那人几眼。相处几天后,车夫也发现墨晓立这孩子人性不坏,跟他唠嗑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在下原本是蜀地人,家里从商,常年跟随父亲在外奔波。往返于各地与蜀地之间,后来父亲被奸人出卖,伙同强盗抢我家货物不说,还害我全家的性命。我和妹妹年纪小,我被贼人卖到给人贩子当奴仆,我妹妹被卖到了青楼,至今下落不明。”车夫讲起自己的往事,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却听的墨晓立心惊肉跳。

    “咱们这一路,还会遇到歹人吗?”墨晓立想起许久前的那个深夜,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自是要做好准备的。洛城去往蜀地的路,有几处较为凶险,以往总有匪徒出没。还好我们目前走过的两处,没有碰到什么危险。”车夫当然不知道,在车队前面,有一队武艺高强的人,乔装有钱的商队,吸引、消灭有歹意的人。

    对于苏碧染来说,这次的远行算是相当顺利了。只遇到两伙眼力不好、水平很渣的山匪,都不消暗卫全部出动,就被消灭半数,四下逃窜。

    到了蜀地,苏碧染的潜行军已经为她租下了一处院落。安营扎寨,厨房采买,苏碧染到了仅半日的功夫,这处院落俨然已经变成了苏碧染的新家,连打杂的仆人都买好了!

    第二天,苏碧染就亲率一队人马,和墨晓立一起去往他口中的险峰。

    幸运的是,墨晓立直接就把队伍带到了目的地。然而不幸的是,山洞里空空如也。除了山洞里的痕迹能看出这里确实曾经炼过丹,没有一点线索。

    “怎么会这样?”墨晓立虽然已经做好什么都没找到的准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炼丹本就是秘术,既已被外人发现,自然是要换个安全的场地的。无妨,我们慢慢寻找便好了。”苏碧染反而心情大好,不仅安慰墨晓立,还命人收集了一些炉灰。

    留下几个人化装成樵夫在周围继续寻找,苏碧染就回了临时的家。她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仔细的研究起了带回来的炉灰。

    第二天鸡叫的时候,苏碧染顶着两个黑眼圈走出书房,伸了个懒腰。

    “可有发现?”墨晓立急切的上前询问。

    “你守了一夜?”苏碧染吓了一跳。

    “小五记得长姐说过火药危险,会……会……会爆炸。”墨晓立绞尽脑汁,才想起是个什么词。

    “那现在没炸,是不是说明,这些炉灰没有用。”苏碧染没好气的说完,头也不回的到卧房去休息了。门口跟墨晓立一起守着的春桃揉了揉眼睛,赶忙追了上去。

    “大夫人可还记得京城的烟花?”墨晓立喊了一句,苏碧染没回头,只是抬起胳膊冲墨晓立的方向挥了挥。

    “大夫人这动作,怎么看着像个男人。”墨晓立嘀咕了一句,也回房间睡觉了。

    苏碧染的手下办事能力果然还是高,两天的功夫,就找见了另外一处炼丹之所。从炉灰的颜色来看,显然不是同一家,丹房的主人穿着道袍,死活不同意苏碧染的手下拿走一部分炉灰。

    无奈,苏碧染花了丹药的钱,买了一堆炉灰。

    “大夫人不试试丹药?”墨晓立突然爆发孩子般的幼稚。

    “据记载,这时候的大部分丹药都含铅,吃一颗不死,但是吃进去的铅这辈子也排不出来。而且吃多了,极有可能七窍流血而亡。如果你感兴趣,可以试试。”苏碧染脑子里还有现代人的知识,自然知道丹药的危害。

    “我不!”墨晓立一下子后退两步,仿佛面前的炉灰就是丹药,而苏碧染随时可能拿起丹药塞到他的嘴里。

    这样收炉灰,试炉灰的实验又做了十几天,才找到了初步合格的炉灰——用火点燃后“刺啦”响一声,闪一下。

    “来人!”苏碧染大喜,命人照着这种炉灰的配方,在去寻更多的丹房,更多的炉灰。

    又过了数日,苏碧染终于找到了符合要求的炉灰。

    “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还是被我找到了!苍天不负有心人哪!”在苏碧染的眼里,这根本不是炉灰,是她苏碧染的出路,是杜弘仁的出路,是杜家的出路。

    整个院子里的人很快就得到了这个喜讯,贺喜的声音从院子里的四面八方传来。墨晓立虽然还不是很明白,但是连日来的辛苦他是见过的,于是也不停的给苏碧染道喜。

    “恭喜大夫人!贺喜大夫人!”

    “哈哈哈哈哈!”苏碧染在贺喜声中笑的更加大声,仿佛是一个已经登基的女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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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宿老板意外穿越成为侍女,正得意熟读历史可以大有作为之时,却猛然发现现实与史实出现巨大偏差……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受过现代社会高等教育的女子,是能有一番建树?还是只能平平淡淡过一生呢?拿错剧本投错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拿错剧本投错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拿错剧本投错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