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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芳龄四八     拿错剧本投错胎txt下载     拿错剧本投错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对簿公堂(2)

    黄老爷听着墨晓嫣的声音,觉得十分悦耳,回想之前墨晓嫣出彩的每个瞬间,认为她接下来的辩论也会十分精彩。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得是父母心甘情愿,媒人亲自登门。可据我所知,贺家以诡计使水仙一家粮食周转不灵,还强行让其父以水仙顶账。这才有后来我等打抱不平之事,可这贺家竟然用诡计将我等包围,还将我家老爷抓去!”墨晓嫣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还看了看坐在县太爷旁边的郡太守大人,“这贺家升斗量具有什么猫腻我不清楚,但是这神柳县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被算计的更是不止水仙姑娘家。至于昨天抓我家老爷的现场有没有薛大人,那自然无需多言,小女子虽然见识短浅,但这衙役捕快的衣服还是认得一二的。是非曲直自在人心,还请二位大人明鉴。”

    黄老爷撇了撇嘴,这回墨婕妤的话没说到点子上,这样的指控不痛不痒,贺家不怕,县令也听多了。即便是牵扯了自己被捉,县太爷也可以随便安个罪名下来,反正也没人了解这伙人的底细。即便是说成一窝土匪,也没人能证明县太爷胡编乱造。至于这位太守,黄老爷觉得在这个场子里,目前的局势下,压根就是个摆设。

    墨晓嫣看着堂上二位大人平静的表情,在结合贺家少爷传来的不大不小的猥琐的笑声,就知道自己的控诉众人早就听腻了。连门口围观的百姓,都对墨晓嫣的说辞无动于衷。

    “看来只能使用杀招了,希望水仙爹的医药水平如水仙形容的那么棒。”墨晓嫣这么想着,给水仙再递个眼神。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真的要置神柳县百姓于死地了吗?”水仙没来由的直接哭喊起来,接着直接站起来指着县令和太守的鼻子开始骂,从官商勾结骂到官官相护,用的都是“不得好死”之类通俗易懂的词语。

    墨晓嫣听见门外围观的人都跟着附和起来,并且声音越来越大。水仙也听到了,回头看着众人发表演说。

    “大胆!”薛县令惊堂木一拍,就招呼捕快上前控制住了水仙。

    接着,水仙献出了今天的最高音浪,绝望,决绝。

    “薛清宝为官不仁,与贺家官商勾结,欺压百姓。今以父亲性命逼我出嫁,小女子无力反抗,只能以死明志!爹!娘!女儿不孝,生养之恩,来世再报!”

    随着众人惊呼,墨晓嫣知道,水仙定是咬破了藏在嘴里的羊肠,吞下了毒药。

    现场立马有些混乱,墨晓嫣看了一眼太守,发现太守也在看她,然后便起身查看水仙的情况。

    水仙嘴角淌血,没了呼吸,仅剩的微弱脉搏也在一点点抽离。墨晓嫣不由得慌了,抬头在人群中找那青色衣衫的身影。

    水仙娘已经开始嚎哭,门口围观的百姓群情激奋,捕快合力推挡,才不至于让众人挤进大堂。

    顾不得那么多了,墨晓嫣靠近水仙娘,低声叮嘱她无论如何央求太守把水仙带出县衙,也许还有救。

    “薛大人!这便是你主持的公堂?”太守终于发飙,仅带的两名随从立马上前,将薛大人控制住。

    “你们……你们干什么?”薛大人嘴上质疑,身体却没有反抗。

    薛大人有些发懵,没想到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胆量不小。还没来得及诬陷姓黄的一行是土匪,要抢贺家儿媳不说,还危害百姓安全,就被水仙打乱了节奏。

    “太守大人明鉴!”墨晓嫣适时宜的喊出这句话,她惊讶的发现,梁大人竟然冲她微微点了点头,那意思好像是看透了她的设计,有意配合。

    梁大人下令将相关人员全部收押,包括墨晓嫣和白易、青龙,可是青龙早已不见了身影。

    按照本心,太守觉得应该放青龙一马,这位夫人布局精妙,青龙的去向一定有特殊的意义。但众目睽睽,明明墨晓嫣是带着两个家丁的。于是只能下令搜捕青龙,全县境内张贴画像。

    黄老爷全程一言未发,但却将太守的每一步都看在眼里。

    “此人能当大任!”黄老爷想。

    就这样,一场闹剧一般的审问匆匆结束,墨晓嫣也再次经历“牢狱之灾”。好消息是,墨晓嫣和晚晴被安排关在了黄老爷隔壁,而黄老爷一行人都关在了一起。

    “夫人可好?”隔着木头栅栏,黄老爷握住了墨晓嫣的手。

    “挺好的呀。”墨晓嫣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她担心水仙的安危,懊悔忘了与青龙约定事成之后的暗号。

    “夫人在担心什么?”黄老爷看出了墨晓嫣的心事。

    如今的墨晓嫣已经不再因为被人看穿而吃惊了,她看了看黄老爷,示意他靠近,自己也往前凑,尽可能的附在他耳边。

    “我担心水仙姑娘的安危。”

    黄老爷看了看外面,跟墨晓嫣小声说:“青龙办事,夫人放心。”

    “我不放心的是药!”墨晓嫣对皇上身边人的办事能力自然很放心,她是不知道水仙服下的药靠不靠谱。

    按照水仙的说法,那药是他爹无意间提炼成的,当废药放在院子里,却被串门的邻居当做补药悄悄拿去服下。还没走出水仙家院子就吐血倒地不起,呼吸脉搏都没有了,还好水仙爹救治及时,喂下解药,这才救下那人性命。

    墨晓嫣也是灵光乍现,才想到用洗干净的羊肠包裹毒药,以人命官司把事情闹大。解药由青龙带着,等尸体运出县衙立马给水仙服下。

    “你确定一个时辰之内就行?”墨晓嫣怕水仙真的丢了性命。

    “爹爹说过,与浅草同服,可减轻毒性,若是一时找不到解药,也可用浅草暂压毒性。一个时辰,应该没问题。”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不能告诉你娘。”墨晓嫣看了看青龙,“这薛县令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明天场子越乱越好,青龙暗中跟着水仙娘,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第一时间给水仙服下解药!一定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青龙点点头,墨晓嫣又问水仙:“你娘知道这个药吗?”

    水仙摇摇头,又点点头,缓缓说道:“事发之时我娘并不在家,但是后面爹爹跟娘提起过。”

    “药?”黄老爷好奇的小声问道。

    “刺史大人会来?那他岂不是个棒槌?”墨晓嫣听了黄老爷的话发问道,“要是我,直接写封信吓唬这个太守就可以了,盖上亲印。”

    “无妨,青龙会给这位太守大人吹风的。毕竟这位太守政绩平平,如果平乱有功的话,对他的仕途是有好处的。”黄老爷耐心的解释着。

    青龙是黄老爷团队留在大牢外面的唯一人员,所有事务都是他在处理。先是买通仵作给出假的验尸报告,然后将水仙藏在一处安全的地方。给黄老爷送信之后又趁夜色潜入县衙,跟太守密谋了一番。

    “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这样帮助本官?”梁大人好奇的问道。

    “云游江湖的粗人,谁给的钱多帮谁办事。我家老爷好行侠仗义,食君禄为君事,我便帮助老爷行侠义之事。”青龙惯常冷脸,说是个杀手也不过分。

    梁大人点点头继续说:“确实,虽未见过这位黄老爷,但也可从大夫人的气质中略窥一二。神柳县的百姓能遇到这样的侠义之事,也是福气。只是水仙姑娘……”

    青龙没解释,反而说道:“故而水仙姑娘才是神柳百姓之福分,愿以性命为他人谋求生路的人不多。”

    梁大人自然明白青龙是什么意思,一个小姑娘都愿意豁出性命了,做为太守怎么能任由恶人为非作歹。

    “侠士请放心,梁某以官帽起誓,定将给这神柳县的百姓一个满意的答复。”梁大人说着,双手抱拳往右上方一拱。

    “听闻薛大人背后的靠山是永州刺史卢大人,梁大人打算如何应对?”

    “实不相瞒,梁某到这神柳县也不是一次两次,基本上每一次执意要秉公执法的时候,薛大人都会拿刺史大人的书信压制本官。可此次闹出了人命,即便是刺史大人亲自到场,梁某也要将那为祸百姓之人绳之以法。”

    “梁大人一心为民,在下佩服。若有用的上在下的点,请尽管开口。在下行武,不善谋略,但保护大人的安危,在下还是有些信心的。”

    青龙也不客气,直接就住在了县衙,准确的说是梁大人的卧房门口。而梁大人则彻夜分析收集来的情报,想要将薛贺两派一次拿下。

    薛大人被关在了自己的卧房,门口由梁大人带来的随从把守。即便如此,师爷依然利用送饭的机会,得到薛大人授意,给刺史大人飞鸽传书此地的情况,并且特意言明此次可能需要大人亲自出面。

    太守则完美的利用刺史赶路的时间,将薛县令到任之后与贺家勾结的证据搜集全面,还将愿意作证的人一一安置妥当,更是派人将贺府监控起来。

    墨晓嫣在牢里呆到第三天的时候,就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老爷,我们真的是没有钱了对不对?”

    “何出此言?”

    “青龙能送得书信进来,为何送不得烧鸡进来?”墨晓嫣摸了摸肚子,“我这五脏庙里的大小神仙,都要饿坏了。”

    “委屈墨娘了,跟着朕吃尽了苦头。”隔着栅栏,黄老爷拉着墨晓嫣的手。

    墨晓嫣已经摸出了规律,只要他一说“朕”,那就是摆架子呢,跟他的对话必须得捧着来了。

    “一心为民,当如此行事。是我脏腑矫情,容不下那酸馊的牢饭。”墨晓嫣第一天晚上就饿的受不了了,吃了牢饭,可是没多久,就全吐了出来。后来的时间,墨晓嫣就只吃窝头,不仅吃自己的,还吃黄老爷的。别人的,黄老爷不让奉献。

    “墨娘再耐心些,那县令若不是刺史可以舍弃的小卒子,就值得他亲自跑一趟。快马加鞭,明日也该到了。”

    墨晓嫣“嗯”了一声,说:“你试过,从天亮等到天黑吗?饿着肚子。”

    等到刺史第四日午时到达神柳县的时候,梁大人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明天有好戏看了?”墨晓嫣看黄老爷读小纸条的表情很开心,就试着询问。

    “墨娘怎知明天?”

    “你刚刚自己说的呀!快马加鞭明日到。”

    黄老爷朗声笑道:“确实。”

    “太守不敌刺史当如何处置?”墨晓嫣不知道刺史的兵马配置是什么等级,就不清楚黄老爷这几个人,能不能打的过。

    “太守定然不敌刺史,且不论品级,就说随从配置,太守也不是刺史对手。”黄老爷仿佛已经看到了整顿官场的振奋场景,连说话声音都变得高亢了几级。

    墨晓嫣略一思索便说:“那老爷的目的是扳倒刺史?”

    “且看这刺史大人用什么手段吧,既能出面捞一个卒子一般的小吏,定也不是什么两袖清风之辈。”

    墨晓嫣很想说当官的没有几个穷且志坚的,又怕黄老爷生气。

    “也许是亲戚呢,或者是,私生子?老爷看着无关轻重,人家视若珍宝。”墨晓嫣说完,又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黄老爷松开了墨晓嫣的手,思考了一下,抬起两根手指。

    “我要吃肉!”墨晓嫣忍不住了,“让青龙下次飞镖别送信了,送肉。”

    “好说!”

    黄老爷拍拍手,一个狱卒走近牢房,殷勤的询问老爷有什么事。

    “弄只鸡来吃,要烤的。”

    “这么简单的事儿,你不早弄,是故意想饿死我换老婆就说话!”墨晓嫣生气了。

    黄老爷这次直接屏退众人,连跟墨晓嫣关在一起的晚晴都被狱卒打开牢门带了出去。

    “我虽然身在监牢,也能对外面的世界了如指掌。可有一样不是我能控制的,那便是钱财啊,是以只能看着墨娘因吃不惯而白白受苦。”

    “合着,私房钱到位了。算你有良心,有钱了知道先给老婆买只鸡吃。”墨晓嫣确实这几日看着老爷因她吃不好而焦急,便不再进行无意义的追问。

    “那是自然。”黄老爷撕了个鸡腿递给墨晓嫣,墨晓嫣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大口大口的时候吃起来。

    黄老爷则默默的想:“若你知道谁送来的盘缠,就会更吃惊了。”

    州刺史的车马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神柳县,进城没多久,马车上便传来询问之声:“快到了吧?”

    身着常服的骑马之人朗声应道:“夫人,这一路你日日都要问上许多次,老夫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过这回呀,是真的要到啦。”

    “还说呢,我这把老骨头都要颠散架了,也不知道几时才能见到我大外甥。”

    “这就快了,我们都进了城门了。”

    薛县令惹事不是第一次了,这次刺史原本不打算亲自出面,毕竟刺史府的公务也不算清闲。可刺史夫人见信上言明可能需要亲自出面,就不依不饶,非要刺史将手头紧要的公务处理完,亲自去神柳县给外甥鸣不平。私心却想着一定要来见见这个孩子,催促他早日成家。

    “那可是你的亲外甥,长姐临终亲自托付于我们,我们不能放着那孩子受苦却假装未曾听闻。”刺史夫人言辞激烈,终究是让这位刺史大人亲自出马。

    一行人很快到了神柳县衙门前,门口的捕快将刺史大人迎进门,另有人飞奔到后院去通知梁大人。

    “梁某不知刺史大人和夫人驾到,有失远迎!”

    二位大人客套一番,梁大人便将人引到了后院。还没等进屋入座,刺史大人便开始询问案件相关的情况。

    梁大人就从墨晓嫣率随从连夜奔逃报官开始,一一讲述了所有事情,只是涉及自己搜集证据和查案的过程,全部简单带过。

    耐心听完梁大人关于案件的陈述之后,刺史大人言辞恳切的说道:“梁大人有所不知,这薛明,是本官去世长姐的独子。后其父家道中落,本官不忍心他跟着父亲吃苦,便接来在本官家常住,想着他没有母亲,甚是可怜,便有些宠溺。多次给太守大人添麻烦,卢某实在是心中有愧呀。”

    梁大人一听刺史大人主动提起姓氏了,这是把范阳卢氏搬出来了呀。想了想,说道:“既然刺史大人已然亲自登门,想必也知道了这次案件的不同之处,闹出人命了呀!”

    “那女子不是自杀的么?怎么能赖在我们明儿头上?”刺史夫人说话了。

    “夫人有所不知,那女子自杀前,当着百姓的面状告薛大人数条罪状,群情激奋之时,吞下毒药。况且……”梁大人故意停顿,想着该怎么措辞。

    刺史夫人也是个聪明的,自然明白梁太守是想说这也不是第一次有人状告薛县令与贺家沆瀣一气了,但她还是说道:“行歹事的是那贺家少爷,商贾之家向来狡猾,明儿只是一时糊涂,被那歹人蒙骗。梁大人可要明查!”

    刺史也开始帮腔:“明儿那孩子性格确实是顽劣一些,但要说大恶之心,他是没有的。虽是我范阳卢氏之后,却也从未以此为仰仗。也是一心苦读,考取了功名,朝廷亲封的官员。即便是到这偏远的神柳县做县令,也未曾有半句怨言。”

    梁大人一看这架势就是准备强行放人,于是说道:“二位的意思,下官明白,可这即便下官有心放人,也需要走一下公堂之上的过场不是?”

    刺史一听这话,觉得自己白来了,一封言辞激烈的信就能搞定的事情,哪需数日车马劳顿。

    刺史夫人笑逐颜开,说道:“太守言之有理,那便快些着手安排吧。我家老爷公务也很繁忙的,不便久留。”

    梁大人点点头,又说道:“下官还有一事求教,此事是否保薛大人即可,那贺家……”

    “贺家为富不仁,祸乱百姓久矣,秉公处理即可。”

    梁大人点头称是,又以着人为刺史一行人安排午膳为由,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出房门走了一段路,确定屋里的人听不到了,梁大人才悄悄对随从说:“给贺家放个风,就说县令的后台准备弃车保帅,让他们自行定夺。”

    随从领命离去,青龙也准备将最新进展告诉黄老爷。

    “侠士留步!”梁大人叫住了青龙,“侠士可是去向黄老爷报信?”

    青龙心内一惊,但还是做好了表情管理。

    “在下不知大人何意。”

    “本官数日未过堂,黄老爷一行人也不急于鸣冤,这就很奇怪。另外,本官的随从在大牢的垃圾堆里发现了鸡骨,而询问狱卒,却并未有人探视。”

    青龙笑了笑,双手抱拳作揖:“梁大人明察秋毫心思缜密,实乃百姓之幸!”

    “侠士过奖了。黄老爷气宇轩昂,气度不凡,想必也是位朝廷官员吧。”

    青龙略一思索,便答道:“大人圣明!我家老爷确实在朝为官,但此番只是回乡探亲,路过贵宝地,恰遇此事,便想着为百姓做些事。未表明身份,一是身份凭印全无,不便插手,二是不想为大人徒增困扰。”

    梁大人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继而说道:“此事牵连刺史大人,恐怕以在下的职权不会太顺利。”

    青龙心里有些不满,觉得多少有些看走眼,还没办多少事儿呢,就想要借权。

    “大人刚刚已经使了离间计,想必效果是有的。若那贺家咬定县令与之同伙,且能拿出证据,那便不是什么刺史能偏帮的事情了。”

    “侠士有所不知,这刺史大人,姓卢,薛县令是他长姐的独子。”

    “范阳卢氏?”

    梁大人点点头。

    青龙想了想,说:“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何况他只是名门世族,梁大人且秉公督办,相信我家老爷也会支持的。”

    说完青龙便告辞离去,梁太守看着他健硕的背影小声嘀咕:“莫不是怕了?到底是个几品官员,看着年纪不大,若非名门之后,想必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难道本官又要负了这神柳县的百姓吗?”

    梁大人为官数载,对于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感受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自己出身贫寒,又不太擅长揣摩高官喜好,故而官至太守就再没有升迁。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多的为老百姓做一些事。

扇子的威力

    押后再审已经是注定的结局,墨晓嫣始终没找到黄老爷的身影,便径直回到了客栈。

    “嗨!我找你半天,原来你在客栈猫着呢?”墨晓嫣怎么也没想到黄老爷会在客栈里呆着。

    黄老爷正在品茶,看起来好不惬意,习惯性忽略墨晓嫣的无礼,放下茶杯咂咂嘴。

    “案件押后再审了?”

    “对啊。刺史大人还找你了呢!”

    “所以我不能出现啊。”

    “那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还去看热闹了呢。岂不是暴露了?”

    “女人,不妨事。”

    “所以老爷是给刺史留发挥的机会呢?”

    “对啊!总得看看证据如此充分的案件他能怎么翻案,我再决定要不要出手治理这位刺史大人啊。”

    一州的刺史,不是个小官,何况又是范阳卢氏,牵扯的范围会很广。

    当天晚上,墨晓嫣就再次经历了绑架。

    睡梦中她觉得身上有些痛,当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黄老爷在离她两步远的凳子上,也被绑了。

    她醒来已经是半场了,黄老爷显然已经答应了对方什么事情。还没跟上进度,墨晓嫣就被一彪形大汉套上了脑袋,提溜出了门。

    “别跟我耍花招!”

    墨晓嫣身后,是一句狠话,和黄老爷殷勤的奉承。她明白了,刺史大人应该是让现在的关键证人翻案来了,而扣押家眷,是为了让黄老爷听话照做。

    得!还没舒服几天呢,就又被绑了扔到一个不知名院落的柴房里了。

    好在,绑架者刚退出门没多久,白易就出现在柴房,解开了墨晓嫣身上的绳子。

    这边黄老爷见歹人尽数离开后,才收起笑容,换上了杀气腾腾的表情。

    “范阳卢氏如今也没有从前那般辉煌了,怎还有人这般猖狂?”黄老爷摸出玉扳指戴上,转了起来。

    “想来是这神柳偏远,卢大人自以为可以只手遮天。”

    黄老爷冷哼一声,询问了墨晓嫣的下落。

    第二天太阳升起前,县衙大堂便热闹了起来,只是大门紧闭,没有老百姓的围观。

    黄老爷也早早来到县衙,从角门进入等候。

    升堂!威武!

    基本上按头一天的程序又走了一遍,只不过这次是刺史大人主审,有几位证人翻供了。而黄老爷显然是最后出场的,看得出太守和刺史都对这位黄老爷抱有希望。

    黄老爷先是按照刺史大人的心意做了证,表明全程薛大人都是在贺家的威逼之下做出了于理不合的事情。在刺史大人的笑容马上要盛放的时候,黄老爷站了起来。

    “不知在下所言,可符合卢大人的预期啊?”

    卢大人捋了一下官帽,有些得意的笑笑:“自然是……黄老爷如实做证便是!”

    “既是如此,黄某便要重新说上一说。”

    黄老爷先是将自己在神柳的经历都如实叙述了一遍,然后就开始揭露背后的关系,进而痛斥了刺史大人包庇亲属的举动。

    大概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卢大人,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太守则难掩兴奋,知道自己十有八九遇上了大人物。

    刺史大人气的青筋暴起,正要着人去收拾墨晓嫣,就见黄老爷将手中的扇子猛的舒展开。大堂的门也随着扇子的展开次第关上了,现场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大胆狂徒!”刺史大人看了眼扇子,惊堂木都抡到了半空,却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

    那扇面上的图案看着有几分眼熟,像极了传闻中三皇子扇面上的《寒山狩猎图》。

    黄老爷满脸严肃却轻轻摇扇,一旁的太守大人显然已经认出了扇面。已经绕过案桌,跪倒在黄老爷面前,嘴里还高喊着“皇上万岁万万岁”。

    卢大人依然有几分不信,三皇子早就登基了,怎么可能再行走民间。

    “大胆狂徒!竟敢冒充皇亲国戚!”卢大人想重握主导权。

    车夫和白锦早已立于黄老爷身侧,白锦剑指卢刺史,厉声斥责:“范阳卢氏竟如此猖狂,面见天子都这般无礼!”

    刺史身子不由得一颤,但还是嘴硬道:“随便拿把和天子一样的扇子,再配两个厉害随从就是皇上了?大唐王土之上,岂容尔等招摇撞骗!”

    不知为什么,黄老爷此时脑子里竟然想着若是墨晓嫣在,定能骂对方一个狗血淋头。

    “既然刺史大人不信,那不如到近前来看看朕的玉扳指。”皇上气场全开,声如洪钟,“刚刚只是陈述了卢大人包庇外甥的行径,对于州刺史买卖官吏,收受贿赂等所作所为尚未揭发。不知刺史大人,可还愿意听下去啊?”

    这个氛围,刺史自然也明白了堂下之人确实是当今天子了,灰溜溜的从主审的位置撤了下来。

    皇上一收折扇,迈步上前,坐在了主审官的位置。

    “开门!”

    车夫一声令下,大堂门,县衙大门全部打开。另有两位手持铜锣,到大街上吆喝百姓去了。

    等墨晓嫣一路小跑来到县衙,县衙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听说来了大官了!要治这几位狗官!”

    人们纷纷议论,墨晓嫣将评论悉数听到心里,脑子想着怎么才能走个后门进去一睹黄老爷的风采。

    “夫人,我给你开道!”白易虽是个粗人,却也洞察了墨晓嫣此时的心理。

    “不用不用!咱走角门。”墨晓嫣拉住已经起势的白易,“不能给老爷留话柄。”

    “老爷自证身份只用折扇?”墨晓嫣边走边问。

    “对!三皇子的《寒山狩猎图》,普天之下只有一副,为张不为画师御前亲笔。以前我等虽三皇子游历,靠的便是这把折扇自证身份。如今三皇子变皇上,那折扇的主人自然就是皇上了。”

    “造假很难?”墨晓嫣毕竟来自一个仿制品云集的时代。

    “那是自然!扇面仅此一副,而且画作是直接画到扇面上的,合起来能看到‘志勇’二字。普天之下能成此扇的唯有张画师一人,这是张画师生前最后一副画。”

    “那这扇子威力不小啊!”墨晓嫣踏进角门前,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一扇子扇出这么大件事,可以为神柳县志填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痛快

    神柳县的百姓很久没有这么痛快了,被鸣锣集中到了县衙门前,移步城门口,见证了公开审理贪官污吏。不仅把薛县令拉下了马,还让贺家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自此,人们才知道了一直保护薛县令的是州刺史大人。当然这位保护伞,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黄老爷也终于一扫连日来的阴霾,将一路上的憋屈全部发泄出来,声称决不允许官员队伍里有如此害群之马。

    最终的审判地点在墨晓嫣的建议下选在了城门口的空地上,理由是宽敞,能容纳的人多。

    “这样的大案,这样见证历史变革的时刻,尽量保证每一个神柳县百姓,都能亲眼目睹。”墨晓嫣说的慷慨激昂。

    不像电视剧里能场地瞬移,大家搬桌子也花费了一点时间。利用这个空挡,墨晓嫣硬是不顾后宫不能干政的禁忌,跟皇上八卦了后半程查案的过程。

    刺史大人出身范阳卢氏,考取功名后到永州赴任,在家庭势力的荫蔽下,一步步做到了刺史。其妻子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家财万贯,更是为卢大人的升官开了挂。这个过程中自然就免不了拿钱开路,而这样的官员在升官后当然更少不了贪赃枉法。

    卢大人最大的倚仗不仅是范阳卢氏,更是自己的老丈人家,相关罪证查起来自然费劲,但是也因为有恃无恐,其他方面的违法乱纪的事情也不少。光是买官卖官一项,就够他喝一壶了。更何况,黄老爷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哪怕只是包庇下属官员胡作非为这一项,也能把刺史一撸到底。

    “我算是发现了,人人说瞧不起商人,可是人人又离不开商人。老百姓如此,为官者更是这样。当官的娶了商贾人家出身的女子虽然会让人瞧不起,但是谁娶谁知道啊,那陪嫁是真香啊。这不让商贾后人从政,是怕官场被钱财俘获吧?”墨晓嫣听完了经过,吐槽道。

    “墨娘分析的有道理,想来先祖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吧?况且,以权谋私,也可为商业提供便利。”黄老爷从记事起就知道商人社会地位低,商贾之家的男丁不得参与科考,到也从未考虑过为何。

    “那是能防住的?苏碧染不就是把官商结合做的很完美的一个人?”墨晓嫣已经猜到了黄老爷的经济来源了,故意提到苏碧染。

    “那倒是!别的女子出嫁的嫁妆都是只会变卖或消耗,而杜夫人是朕见过的唯一一位将嫁妆翻了好几倍的女子。不仅如此,杜夫人的政治远见,也非寻常女子能比的。”黄老爷望向搬桌子的捕快们,思绪也飘的有点远,“看来夫人已经猜到,为夫的银两从何而来了。”

    墨晓嫣捂着嘴巴,依然遮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我是瞎猜的,我说您贵为皇子,有钱的朋友肯定很多吧,借点钱还不是容易的事情吗?虽然我第一个想到苏碧染,可是你们毕竟也不熟。”

    墨晓嫣心说,堂堂大唐天子,总不会拿着老婆的面子去借钱吧。

    “非也,不是借。此次微服私访,所用银两无法从国库出,那日后自然也不好从国库里还。”黄老爷还不想承认自己从登基后,就将政敌挨个治了个遍,而这些政敌,恰巧是当初比较有钱的朋友。

    “那,抓到贪官的也不能报销?”

    对于墨晓嫣的价值观而言,要说之前的行程,一无所获,不能从国库花钱还好理解,那这神柳县大获全胜,也不能报销差旅费就有点说不通了。

    黄老爷点点头,不置可否。

    “那苏碧染现在应该挺后悔认识我的。”墨晓嫣咕哝了一句。

    两张椅子已经摆好,笔墨纸砚也已准备妥当,主审官和师爷都可以入座了,黄老爷此时也换上了皇家人才能穿的金黄色衣袍,一步一步朝着主审官的位置走去。

    而墨晓嫣,又在白易和晚晴的陪同下,混入人群,聆听天子教诲。

    列罪状,请证人,审判,定罪,一气呵成,大快人心。

    水仙姑娘都作为证人重新回到了众人的视野,更是有黄老爷着人从永州连夜拉来的州刺史犯罪的证人、证物。

    整个过程的高潮在宣判后,所有神柳县的百姓,包括县衙的捕快和记笔录的师爷都跪倒在地,高呼“天子圣明”。

    墨晓嫣不香显得太过突兀,在下跪和退到人群后纠结了不到两秒就选择了前者,反正在皇宫里跪了不止一次了,也不差这回。再说这回出门连县令她都跪过了,正经的天子更该跪。

    贺家的财产没有被罚没分毫,但是涉及之前有问题的租赁往来账簿,当着众人的面全部烧毁。那两个有问题的斗,也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被白锦大力碎成渣。

    新斗两个,由皇上亲自监制,还题了字,放置在县衙外。如有人质疑县城里的任何一个量具,都可以用其复核。

    “就是公平秤呗!”墨晓嫣笑着说,“这主意真好。”

    刺史和县令当场被贬边关,太守梁大人则原地荣升刺史。连新县令的选拔权,都一并下放给了梁大人。百姓再次叩首,直呼“吾皇万岁万岁”。

    也是,神柳县的百姓不是第一次经历太守想为民做主却无能为力的事件了,如今为民做主的清官升任,意味着以后得日子就好过了。

    在这一刻,墨晓嫣听着百姓震耳欲聋的呼喊,竟然打心底生出一种自豪感。

    “这就是权利带来的快感?”墨晓嫣问自己。

    神柳县的所有事情就此谢幕,黄老爷让新任刺史留下收尾,自己则带着墨晓嫣等人连夜赶路,继续南下。

    “为什么不罚没贺家的财产?”这是整个审判里,墨晓嫣最不理解的地方,打土豪分田地不才是最爽的么。

    “怕这神柳县的百姓承受不住这么大的财富,还是先保持原样比较好。”

    墨晓嫣佩服的伸出大拇指,毫无保留的夸赞道:“君王的智慧,果然不是我等小女子可以度量的!”

    一句话惹得黄老爷哈哈大笑,好心情传染了整个微服私访的队伍。

猜测

    苏碧染这辈子花钱没这么憋屈过,自己的老公爹从京城飞鸽传书,让自己往一个不知名的小县城送些银票。却又怎么也不告诉她送与何人,为何送。

    对于习惯掌握全盘的苏碧染来说,满腹郁闷,却也只能跟老公发泄:“父亲大人莫不是有私生子?”

    “夫人想多了,许是父亲许久不见的好友向他求助。也许是二弟的朋友游历途中缺返程的盘缠,二弟不好开口跟你借。”

    自己的小叔子确实不止一次打着父亲的名号跟苏碧染支钱,可苏碧染还是觉得事有蹊跷,家书的意思这钱不仅要的多,还要的很急,更是明确表示不得追问用途,而以往支钱都会编一些理由出来。

    这个时候苏碧染就想找墨晓立了,可是这小子最近不在府里,去向未知。苏碧染猜测他应该是出去发展自己的事业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孩子对考取功名的兴趣就没有从商挣钱高了。好几个月前,墨晓立跟苏碧染借了一大笔钱,立了字据表示一年内还清。苏碧染看数额不大,眼睛都不眨就借了,而墨晓立也真的一点一点的还了。

    过了几天,墨晓立回到杜府,第一时间到书房拜见大夫人。

    “会不会是皇上出宫,盘缠不够用了?”墨晓立听完苏碧染的讲述,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皇上?”苏碧染一口果茶差点喷出来,这脑洞开的也挺大了吧。

    “既然皇上称病不早朝已有月余,那坊间关于皇上暗中游历的传言也就有了几分可信度。”

    “可是皇上微服私访,还用得着我拿钱?”苏碧染放下手中的茶盏,大脑飞速运转。

    “皇上既然已经登基,那生活用度自然是从国库支出。若是公开出行,自然是不便向外人求助。”

    “称病不上朝,连公文奏章的批阅都是各位机要大臣代劳,确实像微服私访。听说皇上的病传染,贴身伺候的是墨婕妤,看来,是带着墨晓嫣一起出门的。那跟我借钱就说的通了,不对,不是借,是要。”

    苏碧染突然觉得思路通了,一定是墨晓嫣说找苏大头拿点钱吧,她那么富有。定是皇上不好自己开口,这才着人找了朝中老臣杜丞相。

    苏碧染突然有些懊恼,觉得自己的脑子怎么就没想到呢!

    “其实我也是因为遇到了些不寻常的事,才有次想法。”墨晓立将苏碧染脸上的失落看的分明,知道苏碧染是觉得自己没想到皇上的秘密。

    “哦?”苏碧染等着这个小伙子安慰自己。

    “大夫人知道在下最近在寻商贾之事,可知在下做的哪行?”墨晓立卖起了关子。

    苏碧染摇摇头,她对墨晓立不是没有防备,但是这家伙确实没对自己的商业帝国耍过任何花招。

    “在下不才,在下关镇盘了间客栈,请了当地的百姓协助经营。”

    “下关镇?就是那个匪患严重的几城交界?”苏碧染仔细的想了想,才记起来这个地方。

    “是,也是之前去找姐夫,路过这个地方,才动了这个心思。”

    “哦,那种地方各种势力盘踞,生意不好插足啊。”苏碧染一听到做买卖,就忘了原本的话题。

    “确实如此,所以我找的都是当地人,全程没有出面。没人知道幕后的老板,打通各个关节都是派店里的人去的。”

    苏碧染来了兴趣,这样的经营方式跟甩手掌柜有什么区别,手下怎么服他呢?

    “如何服众?没有人探查你的身份?”

    “拿钱服众,工钱开的高,给的足。经营的策略又很容易赚钱,目前还没有跳出来反对的人。”墨晓立在苏碧染面前没有任何隐瞒,“至于身份的探查,一开始特别多,后面就少了。只是最近,多了个特别执着的人,追踪的痕迹都查到城郊了。”

    墨晓立顿了顿,还在懊恼自己行动慢了,没能见到执着的追寻者。

    “然后呢?”苏碧染想起来了,“跟皇上找我拿钱有什么关系?”

    “哦,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他们,但是从眼线的外貌描述来看,像是皇上与长姐。”墨晓立继续说道,“我着人查过县志,皇上在登基前,曾游历到下关镇。亲率手下力除匪患,虽然没有连根拔起,但是也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若真是微服私访,那么下关镇也该是皇上此行的目的地之一。”

    “这些人在下关镇呆了些日子,其中的夫人还在城里游走打探消息,店里的人怕顶不住,才飞鸽传书唤我前往。可惜我车马慢,并未见到他们。”

    墨晓立没见过皇上,只能从眼线描述的女子外貌来判断,夫人是墨晓嫣,跟着的侍女大概是晚晴。想到这里,墨晓立又问:“有一事困惑许久,根据眼线的描述,夫人像极了长姐,可是那随从,竟然像是晚晴姑娘。”

    苏碧染抬了抬头,看着墨晓立,说:“那就是了。我还没告诉你,晚晴没死,阴差阳错被皇上弄进了宫里,在墨晓嫣身边伺候呢。不过那丫头眼神不似从前那般澄澈,我已经提醒你长姐注意提防了。”

    墨晓立轻轻的“哦”了一声,便开始蹙眉思考。

    “想什么呢?”

    “既然皇上微服私访一路南下,那他们现在在何处?”

    “爱去哪去哪呗,现在钱也有了,就当是领着墨晓嫣旅游了吧。”苏碧染知道自己的钱是给墨晓嫣花了,就一点也不心疼了,甚至想再送一些过去。

    墨晓立心里有些担心,但看着苏碧染放松了下来,便也不再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又多疑了。

    “若是想找寻他们的下落也不难,派两个人沿途打听一下即可,既然是微服私访,行进速度不会很快,总得体察民情,处理两个贪官污吏的。不过现下,我对你那乱世里的客栈比较感兴趣。”

    苏碧染示意墨晓立坐下,还亲自给墨晓立倒了杯茶。

    “从你小子给我还钱这件事来看,你这客栈就运作的挺好。我倒想听你好好说道说道这客栈的经营之法,我的产业里还没有客栈呢。”

似曾相识

    原以为有了盘缠之后的行程会过的很爽,可一切都是墨晓嫣想多了。银两由车夫掌管,黄老爷一句“节俭度日”,车夫就很快做好了日常规划。除了不用风餐露宿外,伙食水平没好到哪里去。而且,住宿条件最好的黄老爷夫妇,也仅仅是有独立的房间和硬板床,其他人都是睡大通铺。遇到客满,车夫都能用三寸不烂之舌让随从住柴房。

    当墨晓嫣为随行人员鸣不平的时候,黄老爷压根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妥。

    “到底还是大环境不同,没有人人平等的意识。”墨晓嫣心里暗想。

    黄老爷看墨晓嫣脸色不太对,出声安慰道:“盘缠得来不易,他们愿替为夫分忧,为夫也记在心里,他日必有重赏。”

    顿了顿,他又说:“像夫人这般既已身居高位,还不忘体恤昔日同伴的女子,属实难得”。

    墨晓嫣“切”了一声,对坐之人若是文秀才,她定会回一句“我们老家人人平等,不分什么达官贵人”。可也就在她想到了这里时,她竟然自动脑补了黄老爷听到这句话的回应“你前世从未身居高位,怎知其是否视人命为草芥?”

    墨晓嫣仿佛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那是她初来乍到时引以为傲的二十一世纪的三观。也就是在这时,墨晓嫣似乎更懂苏碧染了。

    黄老爷眼见着自己一句话,让墨晓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以为墨晓嫣觉得他在讽刺自己侍女出身。赶忙伸手握住墨晓嫣的手,说:“朕只是觉得墨娘品性纯良,没有别的意思,墨娘别多想。”

    墨晓嫣收回思绪,挤出一抹笑容,人家都搬出皇帝的身份了,再拉着脸就有失婕妤风范了。

    车马风尘的赶路,终于一口气赶到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临山县。

    简陋的大木牌上写着“临山”二字,果然是一路走来最穷的小县了。

    墨晓嫣有了这一路的经历,反而觉得她所在的唐朝虽论的上富庶,但有个别地方穷的吃不上饭也正常,毕竟上辈子的现代社会也在天天讨论脱贫攻坚。

    目光越过木牌,往人来人往的小县城街上看去,墨晓嫣竟然生出几分向往。

    “老爷,这地方生面孔少,我等一进城估计就会被顶上。”车夫牵着马,在黄老爷身侧轻声说着。

    “听闻临山青壮皆习武,为的是保卫县里药材运输的安全。不妨以拜师取经为由,进城一探究竟。”

    墨晓嫣听着他们的对话,默默的举起了手,还在黄老爷边上晃了晃,就像课堂上争着回答问题一样。

    “墨娘有话要讲?”黄老爷明知故问。

    墨晓嫣仔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问题,才小心翼翼地说出口:“直接说来批发药材的不好吗?”

    墨晓嫣忐忑之处在于,唐朝有药材贩子吧,药材贩子必须懂医药吗?

    “好主意!”黄老爷无视车夫疑惑的眼神,爽朗的笑着朝临山县走去。

    一行人大大方方往城里走,过了木牌牌旁边的几颗整齐的大树,就算是到了临山县城的地界了。

    “各位请留步!”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吓了大家一跳。

    一个后背略微佝偻的老者从唯一的一棵粗壮的树后面走了出来,笑眯眯的看着大家。

    “此地为临山县,各位可是迷路行至此处?”

    “仙翁何出此言?这临山县有何特别,我等特来临山,怎就是走错?”

    “噢,老夫别无他意,只是这此地穷山恶水,一般人除非走错了,不来这里。”

    “是以仙翁居守此处,是为提醒来人?”

    “算是吧。大的城池有城防营,小县城也有班头值守,我们临山县外人少,就我一个老头子看着足够了。”

    “我等听闻临山县有珍奇药材,特来选购。”车夫的话在墨晓嫣听来多少有点没底气。

    “奥,也是来买神药的呀?快请快请!”老者的态度明显热情了起来,一边做出请的手势,一边说:“顺着路往前走,街口第一家就是新开的客栈,各位且去喝盏茶,歇歇脚。”

    墨晓嫣十分好奇神药是什么,硬生生忍住了没问出口,淡定的随着众人的步伐往前走。

    所谓的街口,离那棵最粗的大树不超过五十米,没有布幡,只有个木牌匾,上面刻着四个大字“临山客栈”。

    墨晓嫣看着这几个大字,竟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来,又一次懊悔上辈子没有好好研习书法,即便是写不了苏碧染那一手好字,也能认出漂亮的字体是出于哪位大家之手啊。

    “这条线上,书法大家也变了吗?”墨晓嫣想。

    “客官里面请!”

    声音温柔,却是个半遮着面的女子,墨晓嫣忍不住好奇多看了两眼,确认她摘了面纱也是个丽人。

    车夫迎上去说:“老板娘,一间上房,一间通铺。”

    “客官,通铺满了。”

    “哦?临山县不是没什么人来么?怎么客栈都住不下了?”车夫略有不满。

    “都是像客官一样,来买神药的。”那女子好像累坏了,抽出绢帕甩了甩,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

    车夫想进一步协商,刚要迈腿,意识到对方是女子,不由得停下了动作。

    “那就先开间上房!”车夫向来都是先安排妥当老爷夫人,再解决随从的住宿问题。“车马可有安置之所?”

    “对面的场院里,随便拴,草料管够,但是得客官自己喂马。”女子在本子上记了个什么,然后结过掌柜从柜台递出的房门钥匙,引路开门。

    墨晓嫣进屋看见又是硬板床,不由得叹了口气,颓废的走到床边,摊了上去。

    也许是终于抵达目的地后的放松,墨晓嫣觉得特别疲乏,连五脏庙都在击鼓鸣冤。

    “好饿啊!”墨晓嫣叫唤着。

    “本老爷亲自给夫人讨些吃食来!”黄老爷说着话,抬手示意晚晴留下来陪墨晓嫣。

    墨晓嫣只说一句“谢谢啦”,就心安理得的继续躺着。

    车夫在跟掌柜交涉,黄老爷听了一耳朵没什么意外,就找先前的女子点了几样菜。又从柜台的现成小菜里,拿了两样回房间了。

    “若壮士们没什么忌讳,可以到县衙大院住一晚。”

    师爷出言邀请,狄县令则望着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消失的门口,陷入沉思。

最遥远的距离

    自从沙棘种出了名,狄怀仁就更忙了,他自己仿佛也打了鸡血一般有干劲儿,天天爬大坡都不觉得累。

    他也很顺利的把沙棘做成了沙棘汁,只是味道特别酸,根本不敢进贡给皇上。

    临山县的老人们却渐渐爱上了沙棘汁的酸味儿,神奇的是,喝了一段时间的沙棘汁,临山县里一些老人饭量增大,精神头都足了许多。

    “看来医书上对于沙棘功效,记录并不全面啊,不仅化痰润肺,应当还有健脾消食的功效。”狄怀仁听到这个消息,跟师爷说道。

    师爷灵机一动,凑到狄县令耳边说:“不如,我们将沙棘和沙棘汁分开卖。沙棘送城外药铺,让城里的百姓自己做沙棘汁,让外面的人来买这神药。来临山县的人多了,临山县就热闹起来了。”

    狄怀仁觉得这个主意绝妙,可转念一想:“可今年的沙棘就那么一点,师爷的计划,怕是要从明年开始实行了。”

    “那也不耽误我们先吹出去。”师爷说话的声音略微大了一些,“我们先跟所有我们接触的药材铺说找到了神药,不仅好喝,还能让垂垂老矣之人容光焕发。顺便告诉他们此药难得,今年就剩最后一点儿了,大约什么时候卖。然后采好沙棘果,若约定的日子前来的人多,现磨成汁水,分与大家。”

    狄怀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不能分,要卖,价高者得!”

    “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将街口老宅改成客栈,让药商有地方住!”狄怀仁补充道。

    师爷挠头了,临山县外人来的极少,从前都是借住民居。这客栈是没有出现在临山县过,也没有人会打点客栈。

    狄怀仁也清楚临山县的状况,就打算再次让大家群策群力,不论男女,都可以对临山县客栈的改建和规划献计献策。

    第一个冒头的竟然是香兰,师爷和狄怀仁都很吃惊。

    “都是我惯坏了!大人有所不知,这丫头自从咱们自己运药材开始,就总是跟着车队出去。一开始连我都瞒着,后来被我发现了,明令禁止她随队出发。可还是假扮男子偷跑,索性给她银钱,出门吃住的好些。”

    师爷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属于蹭大家的福利。言下之意却是在说,这姑娘是目前唯一一个别无他用,还见多识广常住客栈的人。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狄怀仁呵呵一笑:“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嘛!只要师爷不在意香兰姑娘抛头露面就行。”

    “我可以戴面纱!”

    “呦!香兰姑娘这是早就想好了呀?”狄怀仁笑出了声。

    “只要是能帮狄……帮临山县的百姓做些好事,本姑娘绝不推辞。”

    这么一瞬,狄怀仁竟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和墨晓嫣有些像,许是那率真洒脱的性格。

    也是在这一瞬,香兰看到了狄县令眼神里的不寻常,她不懂是哪里不同,却感觉此时她和狄县令的距离这么近,那么远。

    收回思绪,狄怀仁接着说道:“那就有劳香兰姑娘了!神药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我们只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来准备了。好在我们临山穷名在外,客栈只要有吃有住就行了,不追求奢华。”

    香兰点点头,开心的跑走了。

    客栈准备妥当后,师爷物色并培训好了账房兼掌柜。香兰则以跑堂的身份忙前忙后。

    当药商陆陆续续从各地赶来时,香兰反而成了狄怀仁每天最担心的人。

    “哪有姑娘抛头露面做跑堂的!”最初的几天,狄怀仁是持怀疑态度的。

    师爷也心疼,私下跟香兰说过不止一次:“若县令始终不愿意娶你,你可就再难寻个好人家了呀!”

    “狄大人每晚都来客栈,还很关心我呢!”

    香兰并不在意,依然热情的做着接待,在这份热情的感染下,临山县城都随着药商的到来热闹了起来。

    狄怀仁看着热闹的临山县,心里也高兴极了,可是黄老爷的队伍到来,却将他的好心情破坏殆尽。

    那日他看背影很熟,想着会不会是苏碧染派人前来,就吩咐林捕头着人留意他们的行踪。

    哪料第二天,狄怀仁与满大街闲逛的黄老爷等人,几乎撞个对面。

    他先是看到了一个气质不俗的男子正在一个糖葫芦小贩面前挑选,看那样子,还在招呼着别人。那人看着十分眼熟,略一思索,狄怀仁便有种浑身过电的感觉。

    “是三皇子!不,是皇上!”狄怀仁心里想着,“虽然年长了许多,但是那样貌,即便化成灰,我也认得。”

    接下来的画面,让狄怀仁四肢发冷,双拳紧握。

    那个深埋心底的人儿出现在皇上身边,笑意盈盈的,抬起纤纤玉手拔了一根糖葫芦往身后一递,紧接着又拔了一根。

    阳光洒落在街道,仅有的几条布幡微微摆动,墨晓嫣散发着光晕,朱唇轻启,皓齿浅咬,连手里的糖葫芦都看着更诱人了。

    手指甲陷入手掌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做梦,眼前不是幻境。

    狄怀仁用残存的理智努力控制自己僵硬的身体,从移开盯着墨晓嫣的目光开始。可是太难了,他连眨眼睛都不舍得。

    “狄大人来啦!”有人说话了,“刚从山上下来吧!快进来用盏茶!”

    生怕暴露自己位置,狄怀仁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迈步往吆喝他的店铺走去。

    “老爷,我怎么听到有人说什么大人来啦?”人声嘈杂,墨晓嫣只听到有人说大人,寻声望去,看见一个胖子进了个茶楼。

    “老爷,你看那边直冒气!我们去看看是卖啥的!”墨晓嫣的目光很快被茶楼对过一个小摊吸引。

    黄老爷自然顺从,任由墨晓嫣抱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到那冒热气的摊位前。

    “烤地瓜?”墨晓嫣眼睛都看直了,这辈子第一次见这玩意儿。

    狄怀仁看着那激动到跳脚的背影,心情复杂,他就躲在门口,只需要两步就能拍拍墨晓嫣的肩膀。可就这两步,此刻却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奇怪的人

    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墨晓嫣第一次有一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可是四下看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觉得是自己道行不够,就跟黄老爷耳语一番,黄老爷转而叫来白锦小声询问了几句,

    “墨娘多虑了,没有人跟踪我们。”黄老爷也不想刚到临山就被人盯上,如果真是被盯上了,说明宫里有人走漏了消息。

    墨晓嫣挠了挠头,也就不再在意,转而继续寻找美食了。

    这是临山最热闹的一次了,黄老爷一行人转了一天,基本上已经弄清楚为什么穷困的临山会有这样的盛景了。

    “你别说这个狄怀仁还真有一套!”黄老爷特别感慨。

    “看来您老人家对这个临山县的满意程度远远高于边关镇之类的呀。”

    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逛街了,不用想着收集消息,不用留心观察别人,墨晓嫣逛了个痛快,也是真的逛累了,腿一盘直接上床了。

    黄老爷在晚晴的服侍下脱去外衫,一回身看见了墨晓嫣粗放的坐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墨晓嫣嘿嘿一笑,将腿伸直。

    “不知道为何,生完孩子这么坐就觉得很舒服。”话一出口,墨晓嫣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庆幸自己给皇上生过孩子了,再然后就涌起了一股负能量。

    “这里没有家里的那么多规矩,墨娘怎么舒服怎么来。”

    “好吧,反正我一直也是个奇怪的人。”墨晓嫣下意识的揉着发酸的腿。

    “说起来这奇怪的人,朕……我又想到了这临山县的县令。”黄老爷也坐了下来,“这狄县令的想法和处事风格,颇为大胆。还是真的一心为民,至今未娶。”

    墨晓嫣没当过官,穿越过来也没接触过县令级别的官员,了解的最全面的一个县令,还被黄老爷的扇子扇下了台,她自然也不知道县令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干脆不说话,让黄老爷多表达表达。

    “此人若真有这般才能,应当快速升迁。”黄老爷说了许多,直到收尾,才发现墨晓嫣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别人说两句她就开始发表意见。要不是墨晓嫣就坐在旁边,黄老爷都怀疑她睡着了。

    “墨娘怎这般沉默?”

    “后宫不得干政!”墨晓嫣灵机一动。

    黄老爷直接笑了:“你干政的次数还少吗?”

    “好吧。我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现在对县令的认知,还停留在神柳县境内呢。”

    刷新墨晓嫣对于县令这一官职的认知,只用了两天。之前是主动打探消息,这回是被动科普。黄老爷对这位县令大人的政绩赞不绝口,不管是青壮皆习武,还是人口分布大调整,每每说起都是啧啧称奇。要不是墨晓嫣还有些理智,她可能会说出“不如让他当皇帝”的话。

    街上的百姓也是,只要有人提起狄县令,就会有当地百姓接话茬开始宣传县令的丰功伟绩。两天下来,墨晓嫣都能将这位大人的政绩当政治考点背诵下来了。

    “那县令大人这么好,就没个妻室?”

    不知是哪位夫人问了一句,墨晓嫣放下手上的木梳翻了个白眼暗想:“果然再牛的人都无法逃脱感情线。”

    “能配的上我们狄大人的,那自然得是我们临山最标致、最贤惠、最能干的女子啦!”

    墨晓嫣又暗自翻了个白眼:“井底之蛙。”

    “还得加上一条,最奇怪的女子!”另一个女人插话了。

    “哦?怎么个奇怪法?”

    好多人这才知道,临山客栈戴着面纱的女子,并非老板娘。一些人感叹把黄花姑娘叫错称呼的同时,也有人表示入住的早,早就知道了。一开始她还解释自己不是老板娘,后面叫的人多了,也就懒得说清了。

    大家也知道了那香兰姑娘,是狄县令未过门的妻子。所以才追随丈夫的脚步为临山奉献,到那客栈去做跑堂。

    “狄大人也很疼这未过门的妻子呢!日日都要到客栈去巡视一番,关心两句呢!”

    “那不娶亲,也挺奇怪的。”

    “大人忙过这阵了,自然是要安排的!”

    墨晓嫣猛然意识到,有人已经到了好几天了,而现在每天还有人来。客栈已经住满了,周围的民居也用了一些,甚至县衙都腾出来几间房供商人住宿。

    “大家都是奔着神药来的,怎么这神药,一点动静都没有啊?”墨晓嫣问出了全场最爆炸的问题。

    刚刚侃侃而谈的大姐突然变的神秘了起来,声音还压低了几分。

    “神药可不是我们老百姓能接触到的东西,你们要买,只能等官府布告上说的时间。”

    “神药有什么功效啊?”墨晓嫣接着问。

    这回,不待大姐回答,身边慕名而来的买药人就七嘴八舌说起来了。

    “此药不仅不苦,还很好喝呢!”

    “常饮可延年益寿!”

    “是呀是呀,听说这临山县垂垂老矣之人饮后,都能上山砍柴了!”

    墨晓嫣越听越离谱,这牛吹的,赶上传销了都。一转头,看见黄老爷听的津津有味,墨晓嫣脑海里立马想起了秦始皇着人炼丹想要长生不老的情节。

    “咱吃饭去吧,我饿了。”墨晓嫣拽了拽黄老爷的衣袖。

    黄老爷回过神,点了点头。

    一行人刚离开大家的视线,就有人议论起来。

    “刚刚那对夫妇,看着那么奇怪呢,不像是咱们这行的。”

    “怎么?药材贩子什么样啊?”另一个人有些不满。

    “天天跟药打交道的,谁身上没二两药味啊?就是成天侍弄艾草的,那蚊虫都不带近身的。”

    “一看你就买卖做的小,大老板谁亲自上啊。还能弄的满身药味?”

    吃饭的时候,落在队伍最后的白锦,将大家的议论跟黄老爷简述了一番。

    “所以什么是奇怪呢?寻常不怎么见到的便是奇怪!打破常规的便是奇怪!”墨晓嫣先声夺人,都没给黄老爷机会,“说白了,还是见识浅薄,多经历经历就好了。”

    墨晓嫣认真的吃撕吧着一块鸡腿肉,压根没看到好几个人投来或钦佩或赞许的眼神。

慌乱

    师爷生平第一次被官老爷从睡梦中唤醒,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确实是县令亲自登门了。

    “大人何事如此惊慌?”

    师爷看了看窗外,天还没完全亮。

    狄怀仁犹豫再三,直接跪了下去,抱拳行礼。

    “狄怀仁斗胆,求娶香兰!”

    这一跪给师爷彻底吓清醒了,竟然也从床上滑到了地上,跪了下去。场面瞬间变的有些尴尬了,有了一种夫妻对拜的既视感。

    “大人这是为何,折煞老夫啊!”师爷想扶起县令,又有点不敢。

    “突然造访,过于唐突。”确实很突然,孤身一人直接闯到师爷的卧房,还好师爷自己睡。

    狄怀仁作势就要磕一个,这次师爷反应快,总算在对方动作前,拦住了狄怀仁。

    “不唐突,我那女儿恨不得就住到县衙去了。”师爷又说,“大人快起来吧。”

    堪堪将狄大人扶起,二人对坐于桌前,师爷才松了口气——总算能正常对话了。

    一聊才明白,狄大人是要香兰打今天起就住到县衙,八抬大轿等娶亲仪式,等神药盛会结束之后,加倍补偿。

    “行了吧!就你那点俸禄,加什么倍还加倍。”师爷已经端起了几分老丈人的架子。

    狄怀仁立马表示一定会补偿,不让师爷一家在临山失了半分颜面。

    其实看着这几日临山的热闹场景,师爷也巴不得女儿赶紧嫁给狄怀仁。这小子政绩在这儿摆着,老百姓口碑在这摆着,临山县的实际情况在这摆着,升迁不就是手拿把攥的事情么。这个时候狄怀仁上门求亲,不正是瞌睡有人给递枕头的好事儿么!

    “小女的终身大事,还是由她自己定夺的好。”师爷好歹是见过些世面的,心里都乐开花了,面上还能淡定的表示要征求女儿的意见。

    须臾,师爷家书房里传出一声开心的尖叫,只一瞬,立马被捂住了嘴一般。

    “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香兰稍微松了松手,让这句话能够清晰的传到爹爹和未来相公的耳朵里。

    “那就委屈姑娘了!”狄怀仁松了口气,再次行礼。

    香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师爷先是撇嘴皱眉,后来干脆转过头去。

    狄怀仁则努力的压制着想要挣脱纤纤玉手的冲动,不仅如此,他还驱动着自己胖胖的双手,将香兰绵软的双手握住。

    师爷没忍住,又看了一眼,就看到狄怀仁和香兰两个人的脸颊都挂上一抹绯红。

    “咳咳!天大亮了!”师爷使劲儿咳嗽了两声。

    二人这才松开彼此的手,神色都有些慌乱。狄怀仁柔声让香兰收拾一些换洗衣物,他会带到县衙,今夜也不必回家,直接回县衙就好。

    简单交代的两句话,却让香兰刚缓和的脸上再次挂上红晕。

    刚要迈步,狄怀仁说:“要不,今天不去客栈跑堂了。”狄怀仁是担心以香兰现在的状态,接待客人的时候有什么差池。

    “那可不行,我现在是大家嘴里的临山县门面。是跟随夫君脚步为临山奉献的,县令未过门的夫人,不,现在已经是过门的夫人了。”

    临山县巴掌大的地方,老百姓的议论自然可以悉数落到香兰的耳朵里。香兰以为,是这些流言蜚语让县令大人意识到是时候为她的名声考虑一下了。

    流言狄怀仁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让他下定决心立马领香兰进门的却是黄老爷。

    在大街上偶遇墨晓嫣的当晚,狄怀仁就梦到了从前的种种,半夜惊醒。第二天依然如此,醒来睡不着就躺着琢磨事情。想着想着就意识到皇上乔装进入临山县的目的应该是考察他这位县令,是如何将这样的穷乡僻壤带动起来的。明白这一点后,他先是将自己的措施都复盘了一遍,确认没有疏漏,然后还为能见到墨晓嫣而开心过一阵,甚至想要去客栈蹲守再见芳容。

    “不知道皇上是悄悄的走呢?还是会公开身份,夸赞一下我的政绩顺便给我升官呢?如此近的碰面,会不会认出我是谁?如果召见我的话,娘子会不会在场?她会不会认出我?”

    慌乱就在这一瞬间!

    不管是皇上和墨晓嫣谁认出了狄怀仁,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皇上一怒之下想杀狄怀仁还好,万一气急了要杀墨晓嫣……狄怀仁立马跑到厨房,借着水缸里的水面,审视了自己的容貌。

    问题不大,依然是胖子,再加上风吹日晒,肤色都深了许多。从样貌上,应该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又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行为举止,不知道这方面有几分像从前,他自己看自己,是觉得越来越有官员的气质了。

    天还没亮呢,狄怀仁摸着脸,又回到卧房躺下。继续思考:还能怎么掩饰一下呢?

    “妻室!”

    想到这里,自然就想到了香兰。没有任何犹豫,狄怀仁一骨碌从床上爬起,穿上衣服便直奔师爷家去了。

    归根到底,狄怀仁是为了保证墨晓嫣的生命安全,牺牲了另一个女子的终生幸福。看着香兰出门时幸福的背影,狄怀仁心里莫名的痛了一下。

    这辈子第二次成婚了,依然是稀里糊涂的,依然是别有所图的,依然娶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不!之前是自己喜欢的,只是自己不知道!

    狄怀仁在心里默默的跟香兰和师爷说了句抱歉,便也动身回县衙办公了。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也从一件变成了两件,他希望的最好的效果是既可以不被认出来,又能立马得到升迁的机会。

    香兰心情好,连打招呼的声音都像欢快的鸟儿一样,一下吸引了正在大厅里吃饭的人群,墨晓嫣都不由得抬头看了过去。

    “今天怎么没戴面纱啊?”有人第一个发现了问题。

    “如此貌美,怎能被面纱遮挡?”有人起哄。

    香兰拍拍袖子拍拍手,宣布新闻一般大声说:“我家夫君特许,我便不用戴面纱啦!”

    大家瞬间明白了,这是嫁人了!当官老爷的夫人了!

再热闹一些

    “什么时候出嫁的呀?以前怎么没听姑娘说起过呀?”

    “也没人问我呀!不都叫我老板娘呢?”说着,香兰笑笑的看向掌柜的方向。

    “是该有个隆重的婚礼。”掌柜也跟着凑起了热闹。

    “我家夫君勤政爱民,从到任临山县就忙个不停,哪有时间八抬大轿娶我。”香兰白了掌柜一眼,“不过夫君说了,等这神药盛会结束,定会三书六聘、八抬大轿的娶我。”

    男人们哄笑着,女人们则有些不屑。墨晓嫣将大家的反应看在眼里,她又看了看香兰,然后关上了房门。

    “我们要呆到什么时候?”墨晓嫣问道。

    黄老爷已经做好了出门的准备,反问道:“墨娘此言何意?”

    “想家了。”

    黄老爷又被墨晓嫣弄懵了,看着墨晓嫣有些失神的表情,那种无法猜透的陌生感再次袭来。

    “想苏碧染了吧?”黄老爷试探的问。

    墨晓嫣先是一愣,看着黄老爷说:“明明是想我的鸟笼子了!”

    黄老爷被逗笑了,明明是好听的名字,在墨晓嫣那里变成了鸟笼。

    “那墨娘的意思是,想回巢了?”

    “那是当然了!都出来多久了,天天硬板床,着急还得以天为盖地为庐。可不就怀念从前美好的生活了嘛!”墨晓嫣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为了掩饰,她一撸袖子,“你看,我都瘦了!胳膊都细了!”

    黄老爷坐在了墨晓嫣的身边,伸手搂住了她。

    “我以前当下人的没错,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再说了,我当下人睡地铺,也有被子盖的。”这一段墨晓嫣说的有点心虚,她在贺府睡地板的时间不长,后面都看别人睡地铺了。

    “墨娘这一路受的委屈,朕都看在眼里,回宫重赏。”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她为什么突然就想回宫了呢。

    根据黄老爷对墨晓嫣的了解,本以为她不会在乎兄弟姐妹最多的家庭和皇宫,那值得她惦记的活人,就只有苏碧染了。可她的答案,让皇上心里很意外,这一路,她从来没表现出来条件苦。以往提起委屈她,也只会给皇上宽心,可这次却主动抱怨。

    墨晓嫣感觉到搂着他的人此次的沉默有些不同,转头看了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犹豫了一瞬,伸着脖子凑上去亲了一下。

    美人计果然还是有效的,天子什么时候被女人这么主动的挑逗过。黄老爷“嘶”了一声,不可思议的看着墨晓嫣。

    墨晓嫣嘿嘿一笑:“这又没别人!”

    确实,晚晴都没在房间里服侍。

    黄老爷叹道:“你呀你呀!”

    见黄老爷站起身准备走了,墨晓嫣又说:“我今天不想出去了,就一条街来回逛,腻了,没意思。”

    黄老爷动作停了停,说:“今天去县衙。”

    墨晓嫣只犹豫了一瞬,立马站起来跟上,语气兴奋的说:“那必须得去看看,我得看看谁是我挑的千里马!”

    “老爷这次这么早就亮明身份,是不是有点草率!”墨晓嫣问。

    “谁说要亮明身份了?我只是去看看大家住的怎么样,要不要换个民居。没见到神药以前,我是不会轻易暴露的。”

    “我还以为黄老爷会让这临山的神药盛会更加热闹一些呢!”墨晓嫣撅了撅嘴。

    “怎么个热闹法?”

    “我以为老爷会直接表明身份,给县令赐个婚啥的。”

    “可人家已经成婚了呀?”

    “老爷都听见了?”

    “声音那么大,整个客栈都听见了。”

    “那,没办婚礼呀!这对女子来说,不是挺重要的吗?”

    “墨娘也觉得很重要吗?”

    话题转的过于快,墨晓嫣差点没反应过来。

    “我不一样呀!我可是……”墨晓嫣做神秘状,附到黄老爷耳边,“我可是皇上的女人!不需要选秀,直接进宫的女人!皇上心里住着的人!吃苦享乐都带着的女人!普天之下独一份呢!”

    黄老爷很吃这一套,胳膊一抬搂住了墨晓嫣。

    “那,朕赐他们大婚仪仗可好?为这临山县的热闹,再添把火!”

    墨晓嫣跟着傻乐,她刚穿越就稀里糊涂的嫁人了,稀里糊涂的走完结婚仪式。哪里知道什么是大婚的仪仗,不过也是因为这样,她反而好奇了起来。回宫之后可能就再也没机会见到这样地道的唐朝婚礼了,于是,她边傻乐,边点头。

    “那老爷真的要自爆吗?”墨晓嫣觉得搂着自己的就是个炸弹,一旦暴露身份,临山必定火一把。想象一下总统到贫困县视察工作,不也要上新闻嘛!

    “未尝不可呀!”

    接下来的谜底就剩神药是什么了,皇上当然可以利用特权提前知道一下了。

    就这样,黄老爷到县衙先以普通客商的身份进入,和车夫等人汇合后,换了衣服。

    “我我我!”墨晓嫣指着自己。

    黄老爷笑着点点头,于是墨晓嫣也脱掉粗布麻衣,换上了丝质衣服。

    换了衣服以后,墨晓嫣感觉自己气质都不一样了,有了几分贵气。

    “在神柳县都没进行这么隆重的换装仪式。”没有镜子,墨晓嫣只能任由晚晴摆弄。

    再看黄老爷,直接穿上了一路上压箱底的,只有皇亲国戚才能穿的黄色。扳指也换上了那个熟悉的绿扳指,一琢磨就要转两下的那个。

    临山县的街上还是热闹的人来人往,县衙里却即将上演一出大戏。

    狄怀仁看着公文,觉得眼皮直跳,他顺手撕了一点点纸,用舌头舔湿就粘在了眼睛上。这是以前墨晓嫣传授的方法,十分好用。

    “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到县衙后院!”师爷厉声责问!

    “啊!”

    狄怀仁听到东西掉落的声音,以为有歹人进院。

    赶忙放下手里的文书,站起来就往出冲。

    一出门首先看到的是跪倒在地的师爷,再顺着他磕头的方向看去,一抹金色映入眼帘。

    狄怀仁愣了两息,也直直的跪了下去,肚子上的肉都不由得晃了一下。

    “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狄怀仁叩首!

    墨晓嫣看见文秀才了!很胖很胖的版本!

    她闲逛到街尾,再走几步人就少了许多许多了。一抬头,看见远处坡上的身影行为举止颇为熟悉,那种熟悉的感觉直击心底。

    她想要快步上前一探究竟,略一思索又慌忙停下脚步。

    此刻,之前宫里所谓的流言蜚语全部涌入脑海,苏碧染言语中的躲闪,此刻全部都变的无比清晰。

    “他没死!他真的没死!他在这穷山恶水之地活的很好吧,都胖成那个样子了。”

    “夫人?”晚晴见墨晓嫣神情怪异,便顺着墨晓嫣的目光看去,还没看到什么,就被墨晓嫣挡住了视线。

    “看见个奇怪的人,没什么意思,回吧。”

    墨晓嫣说着话,扶着晚晴的肩膀将她转个身,推着她往前走。

    “不能让她知道文斌还活着!”墨晓嫣想。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墨晓嫣在脑海中仔细的想了一遍又一遍,

    他是在临山生活还是到这里来的药材贩子?这么多年了,他既然过的很好,那有没有再娶?有没有孩子?如果有了,会不会忘记他和墨晓嫣的孩子。呵!可怜的孩子,明明父母都在世,都很爱孩子,却因为人为因素根本无法陪在他的身边。

    苏碧染知不知道他活着?如果知道,她还会耐心的抚养墨晓嫣的小金名吗?会不会将孩子送到爹爹身边?

    皇上知不知道他活着?应该是不知道吧。如果知道,那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杀掉他吧。还有,张六郎在哪?

    若是被皇上知道墨晓嫣见到了文斌,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一定会杀了他!那会不会杀了她?

    不管怎么样,一定不能让他再因为自己丧命。

    墨晓嫣想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唯独没有想,那个胖子会不会不是文斌。

    胡思乱想的最终结论是:回宫!不能再见到文斌了!也不能让文斌看到皇上,万一认出来,万一他没有忘记墨晓嫣,他会不会刺杀皇上。皇上身边都是暗卫,刺杀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能让他死!

    心里的震动,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镇压住。这个时候,墨晓嫣才觉得喜怒哀乐不形于色是个好本领,而她从来不曾拥有。

    逛街也没意思了,总想去街尾,总想去山上碰碰运气。在人流中闲逛,竟然也盼着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胖子的身影。跟黄老爷一起逛街的时候,她又怕碰见那个胖子,她觉得皇上不一定能认出他,但他一定能认出皇上。

    香兰高调的宣扬的自己的夫君如何好的时候,墨晓嫣的目光也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她想没准他也住在这个客栈,那他应该,不会像别的男人那样肤浅吧?就像房间里正在更衣的黄老爷。

    可是除了男人们起哄的猥琐表情和女人们或鄙夷或羡慕或不屑的眼神外,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目光。

    知道皇上的眼线众多,心虚起来的墨晓嫣,根本不敢再多看一眼。直接关上了房门,那一刻,她只想逃离。

    于是她着急回宫,那里才是将她和文秀才永生隔绝的地方,那样,至少皇上在位的时候,他可以好好的活着。至于墨晓嫣自己,无所谓做不做金丝雀。

    于是她下意识的说出了“想家”,只能费劲的圆着后面的话,哪怕已经发现自己此刻的抱怨和一路游山玩水的快乐已经完全不同,黄老爷不止一次说过委屈她了,她从来都是大喇喇的说着不在意。

    去县衙的路上,她几乎用上了在后宫智斗的全部功力,强装淡定仅仅是基本,她知道自己透明的像本打开的书,皇上必然已经怀疑了什么。所以她必须要将皇上的思路带跑偏,这是她以前自然而然就可以达到的目的,如今却觉得很难。

    皇上同意暴露身份的那一刻,墨晓嫣松了口气,心情也好了许多。她知道暴露身份后,就离回家不远了,出入也有人开道了。虽然这样会让文斌不用碰面就知道皇上已经来了,但他应该不会蠢到自投罗网。

    心情好了之后,墨晓嫣自然不会放过沉浸式皇室人员出场的体验,要求换装不过分吧。据晚晴说随行压箱底的车里面有两身好衣服,墨晓嫣一猜就是重大场合现身穿的。

    跟在皇上的身侧在县衙里行走,看着所遇之人惊讶的眼神,墨晓嫣竟然有种优越感,自豪感。还有想上去扶上他们的下巴,让他们把嘴闭上的冲动。

    “终于不用低着头了!”墨晓嫣想。

    行至后院,墨晓嫣看见一个中年人端着文房四宝,只听见脚步声进院子,没看见人呢就开始训斥。

    “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县衙后院!”

    待他转身看到皇上身上的衣服时,愣了一下,墨晓嫣觉得他可能在想这是个什么颜色?什么等级的官员能穿这个颜色?

    紧接着,“啪”的一声,那人手里的托盘掉地了,给墨晓嫣吓了一跳。她听见房间里桌椅挪动的声音,想着应该是里面的人听到动静,以为院里进了贼人吧。

    开门,人出现,然后,四目相对。

    眼神接触地那一瞬间,墨晓嫣的呼吸都停了半拍,好在只是一瞬,对面的目光便扫到了别人。

    那人下跪,说着场面的话,道歉的话。

    墨晓嫣觉得四肢有些凉,还好衣袖长,她死命的攥着拳头,拼命保证不让任何人看出破绽。这不正是坡上那个胖子嘛!墨晓嫣盼过,怕过,没想到那人竟然就是人人皆知的临山县令啊。

    皇上说着“平身”,然后队伍又开始往前走,墨晓嫣却迈不动腿了。走出两步的皇上发现墨晓嫣没动,回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墨晓嫣假装紧张的扫视一下,问道:“这是不是就相当于御书房?”

    皇上笑了,走到墨晓嫣身侧,拉起墨晓嫣的手。

    “朕都说了,这不是宫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墨晓嫣又说:“可是,皇上接下来肯定要和县令大人谈朝廷之事。后宫不得干政!”

    “要不是墨娘当初那句‘真金不怕红炉火’,也不会有狄大人这番作为的机会呀!”皇上也学着墨晓嫣,附耳轻言,“再说,谁刚刚说要看自己挑选的千里马呀?”

    “既然这样,大家作证,皇上让我进的。”

    墨晓嫣嘴上耍着赖,心里却在想:“狄大人?莫非我认错了?”

辩论

    县衙的书房本来就不大,站了几个人就显得局促了很多。

    皇上坐在了狄怀仁的位置,墨晓嫣站在皇上右后方——以往齐公公站的位置,狄怀仁被免礼平身之后低着头站在桌子对面,气氛突然就尴尬了起来。

    “什么是神药?”墨晓嫣总是拥有打破尴尬氛围的能力。

    狄怀仁本想张口回答,想到皇上也坐在面前,就忍住了讲话的冲动。

    “但说无妨!朕也很好奇啊。”皇上看着眼前的县令,总觉得哪里别扭,之前殿试的时候只知道此人有些才华,但是对于这个人长什么样子没什么印象。可这临山穷山恶水,怎么看都不像能养出这样肥硕身躯的地方。那这县令的胖,在这临山县,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狄怀仁拱手作揖,缓缓说道:“其实,就是山上的沙棘果做成了汁水。”

    墨晓嫣使劲儿抿了抿嘴,以防那惊呼之声喷出来。

    沙棘汁,是自己曾经跟文秀才提到过的家乡美食之一,未曾想他不仅记得,还做了出来。想到这里,墨晓嫣心底竟然生出几分欢喜,想必他从来未曾忘记自己。

    转而又生出悲伤,即便知道他心里还念着自己又能怎样。此刻她才深刻的理解了泰戈尔的那首诗:想你痛彻心脾,却只能深埋心底;彼此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

    皇上已经借由沙棘汁打开了话题,跟狄县令从开辟荒地到百姓分布大调整,从药材自己外送到青壮皆习武,把临山县的治理实战经验从头到尾聊了个遍。

    墨晓嫣则任由自己的思绪飞舞,狄怀仁不怎么抬头,她却是可以自由的观察他肥硕的身体。还别说,如果初见是现在这个对话的场景,他直勾勾的低头站着,墨晓嫣还真不确定自己能认出他来。胖的都走样了呢!

    “听闻县令忙于公务,连自身婚事都耽搁了呢。”

    墨晓嫣听到这话,才想起那临山客栈跑堂的女子,正是这位胖胖的狄大人的内室。

    “说来甚是惭愧,原本是想攒些银钱,八抬大轿将夫人迎娶,怎奈薪俸有限,临山县的赋税又少,俸禄都贴补他用了。”

    狄怀仁说的很忐忑,明知道这样说有埋怨皇上怠慢临山之嫌,但是一时又想不到好的办法,就只能先这样说。

    “哦?朕记得,曾向临山拨付过库银,也赏赐过狄县令啊!”皇上习惯性的往旁边齐公公的站位看去,齐公公没在。稍微偏偏头,就看到了墨晓嫣。

    墨晓嫣暗自庆幸还好收回了思绪,恰好听见了皇上的话,只是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看她。

    耿直如墨晓嫣,自然是不会装糊涂的,直接反问皇上:“您看我干嘛?这事我又不知道。咱家钱又不是归我管!”

    皇上哈哈一笑,虽然这个台阶不完美,但是好歹能下。

    “府库层层拨付,恐有心术不正之官层层扒皮,到临山县也许只剩一点了。”皇上转了转扳指,继续说:“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不可拖延,狄大人不如趁临山最近几天热闹,给这份热闹再添上一把火,喜上加喜好事成双,把婚事办了如何?”

    墨晓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迅速想了一下,如果对面这个胖子只是她不认识的官,她一定会为要参加这样的婚礼而高兴吧。

    “狄大人不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只是……”

    “只是什么?”

    “不日便是神药拍卖的日子,此时筹备婚礼,怕是来不及了。临山县向来穷困,哪有像样的八抬大轿。此时大婚,恐影响各位药材商的心情。”

    这话说的很明白了,不结婚是因为穷的娶不起媳妇儿,堂堂县令也娶不起媳妇。最近不能结婚是因为临山县就穷,执意办婚礼的话,可能会连这个神药拍卖会都搞砸了。

    “朕亲自下旨,从最近的府库划拨库银,将县令大人以薪俸贴补的用度都再返还给狄大人。至于八抬大轿,劳烦白家兄弟亲自跑一趟,到临近县城借一支迎亲队伍来。”

    不知道是本能的反感这个胖子再婚,还是单纯的想要帮助这个有些窘迫的县令大人,墨晓嫣再次开口说话了:“大家本来是奔着神药来的,都知道临山县穷的很,这大家一看这么大的排场娶媳妇,肯定会觉得狄大人已经腰缠万贯了呢。神药都不一定好卖了呢!”

    皇上的思路在墨晓嫣看似理性的分析之后,又清楚了几分。只是,他想起先前主动提起要给狄县令赐婚的也是墨晓嫣提出来的。

    狄怀仁捏了把冷汗,不知道墨晓嫣和皇上是怎么样的相处方式,他只知道寻常的妃子定然不能像墨晓嫣这样直白的甚至有些放肆。

    墨晓嫣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说:“我是喜欢看热闹不假,但是这不是县令的情况特殊么。来的路上不了解情况,我要知道县令已经把全部身家都献给临山百姓了,那肯定不能有这么愚蠢的提议。”

    “皇上若真是想赐婚,不如等拍卖之后再做安排,这样既能保住神药的使用价格,又能达到喜上加喜的效果。”

    “这样临山的百姓不会认为狄大人私吞了药钱吗?要不哪来的钱请八抬大轿。”

    墨晓嫣无法反驳,确实众口难调。墨晓嫣在心里一遍一遍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虽然她也不知道看着挚爱娶别人是什么感觉。但总归是难受的吧!

    “我们是不是应该问问新郎官本人的意思?”墨晓嫣朝着狄怀仁的位置努了努下巴。

    狄大人闻言想要抬头,可是碍于规矩,更怕近距离看到墨晓嫣被她认出来,就继续低着头说话了。

    “下官以为,婚姻大事还是要慢慢准备的好。下官已经愧对内人了,不能再匆忙迎娶了。”

    “那朕就下旨赐婚吧,婚期你们自己定,只怕我等是看不到了。”

    狄怀仁再次行礼,皇上再次说“不必多礼”,只有墨晓嫣在心里暗暗庆幸,不用看着他娶别人。

来不及

    苏碧染毫无征兆的打了几个喷嚏,正坐着练习写字的金名吓了一跳。

    “干娘,哪里不舒服吗?”金名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传来。

    苏碧染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道:“没有,许是窗户走漏的风带来几分寒意,不碍事。”

    金名放好手里的毛笔,起身去查看窗户。这一举动很暖心,却看的苏碧染莫名心疼。这孩子简单的像一本书,随他妈,即便是小心翼翼的想要掩饰,苏碧染也能看的明明白白。

    “这下好了,我把帘子也拉上了,这样就不会有风吹进来了。”金名开心的笑着,回到苏碧染的身边坐下。

    平日里只要是墨晓立在的时候,苏碧染都是金名和墨晓立多相处的,她的本意是让墨晓立多带带他,毕竟从生物学上讲,墨晓立是他的亲舅舅。也想让他耳濡目染的学学舅舅的城府。可这孩子偏偏又随妈,出淤泥而不染。

    “你这孩子,真是随根儿。字写不好就罢了,连学科喜好都是,文史类的一背就会,数学怎么费力气教你都没多少长进。”随着金名落座,苏碧染又看到了那没有筋骨的书法作品。

    “干娘总说随根儿,随的是爹爹还是娘亲呢?”金名看苏碧染心情还不错,顺势问道。

    “这到有点机灵劲儿了!”苏碧染摸了摸金名的头,“你爹爹的字还是蛮好的,你娘亲的太丑了。”

    “那爹爹可有什么字迹留下?”金名的眼睛突然发光了。

    苏碧染略一思索,摇了摇头。

    “你爹爹的字,都写给别人了,是拿来换钱的。”没收走的,也不能给金名看。

    “那我一定要练好字,像爹爹一样,拿字换钱。”金名拿起了毛笔,认真的写了起来,“而且我也不能枉费干娘给我开小灶的辛苦。”

    苏碧染一下被逗笑了,说:“你爹那两下子,你现在也能做一些。状纸你写不了,书信还是可以代笔的。又不是书法作品!”

    见苏碧染笑了,金名也跟着笑。他对父母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从懂事起就是和苏碧染的孩子们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读书,一起听苏碧染或者舅舅讲学,只是别人管苏碧染叫娘,他叫干娘。

    苏碧染将这孩子眼底闪过的悲伤看的分明,却也无能为力,在金名的认知里,他父母双亡,只有舅舅一个亲人。

    扣门声响起,二人齐齐向门口看去,只见墨晓立推开门走了进来。

    “定是有急事。”苏碧染笑着说完,然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大夫人,听说临山出了神药。”墨晓立焦急的说。

    苏碧染放下茶盏,有些不明所以,名下并没有药材生意,她也对药材不感兴趣。

    “大夫人!临山!”

    “有些耳熟。”

    墨晓立看了看金名,更着急了。

    “临山县的狄县令,可是丰余县狄家寻回的庶子。”

    苏碧染听出来那是文秀才,可是,那又怎样?

    墨晓嫣看苏碧染还没反应,又说:“据我判断,先前大夫人的银票,应该是入了李家口袋,往临山流去。”

    苏碧染琢磨了一下,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哐啷!”苏碧染猛然起立,将桌面的茶盏碰到了地上。

    要出事!苏碧染多方探听,深信皇上已经微服私访出宫,并且带的妃嫔是墨晓嫣。而她收到的最后一条关于文秀才的消息,便是京城科考驿门口的飞鸽传书,上面写着“狄家公子顺利进京,不日科考。”

    听墨晓立的意思,这是墨晓嫣跟着皇上去临山买神药了。万一遇上了文秀才,那就出大事了。要是墨晓嫣眼拙认不出狄公子就罢了,相信文秀才不会一时冲动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要是墨晓嫣认出了狄公子便是文秀才,那就不好办了,她那耿直的性格和拙劣的演技,会不会就此跟皇上翻脸,会不会真的让金名变成真正父母双亡的孤儿。

    一瞬间,苏碧染想了很多很多。

    门口的春桃听见了屋里水杯掉落的声音,进来收拾残渣,先是发现地上的碎片里缺点什么,再一寻找,就看见了地上有血迹,抬头,发现血迹的来源是大夫人的手。

    “大夫人,您流血了!”

    “干娘!”金名见状,拿出绢帕想要给苏碧染止血。

    苏碧染抬手,这才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杯盏的盖子捏到了手里,已然裂成两半。鲜血正是因为杯盖划烂了手掌,苏碧染这才渐渐地感觉到手上传来疼痛的感觉。

    她任由金名和春桃处理伤口,自己则在想如果真的让那两人见了面,会是怎么样的情况。

    “难道所有的一切都白做了吗?”苏碧染心想。

    “大夫人,我们要不要派人去看看?”墨晓立对于姐夫的关心,远超姐夫。在他心里,长姐有皇上厚爱,不会有什么事。倒是姐夫,或许会因为对长姐的爱加上对皇上的恨,而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也许只是一念之差,就会命丧黄泉。

    苏碧染何尝不想立马飞到临山县,抓走狄怀仁或者拦着墨晓嫣,可是,根本来不及了呀!按照寄银票的时间推测,皇上的队伍,应该已经到了临山县了。

    苏碧染下令:“先派几个游商去探探路,看看药材生意的有没有钱赚。等消息回来,再做定夺!”

    墨晓立有些不解,但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得先知道二人是否相认,那就要看看临山是什么样的状态。直接进城打探消息太过突兀,那就只好借神药的名义进去了。如果二人已然相认,那就没什么可以运作的空间了。

    苏碧染再也没什么心情了,她没想到刚刚只是心里念叨了一下文秀才和墨晓嫣,这就遇上关于他两的事情。匆忙支走金名,便和墨晓立二人对面而坐,一个在书案这边,一个在书案那边。

    两个人都沉默着,都在拼命的思索:如果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该怎么挽回;如果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两个人还能不能活。

    当初来临山避难的先祖,一定没想到将来有一天,临山会有各方势力盘踞的一天。各方势力的信鸽飞的满天都是!

    皇上自报身份之后,自然衣食住行就都安排在了县衙,墨晓嫣跟着沾光,也住在了县衙。只是时时如坐针毡,心急如焚,她不知道自己变化大不大,同时也不确定那狄县令究竟是不是文斌。

    要不是吧,那种熟悉的感觉是不会错的,要说是吧,那他看见自己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可以在皇上问起他和师爷姑娘的感情时,大方自如的叙述他那甜美的爱情故事。

    是的,从见面起,墨晓嫣并未和狄县令发生过任何对话;从见面起,狄县令没有表现出任何认识墨晓嫣的感觉。

    第二天下午,皇上又在县衙的书房和狄县令畅谈,墨晓嫣不想听,便和晚晴留在院子里赏花。

    说是赏花,实际上开了的只有两朵,墨晓嫣觉得还不如抬头看看云呢。

    “临山县的鸽子还挺多的。”墨晓嫣甚至能听到有一些刚要起飞的扑棱棱的声音。

    “许是这两天药材商带来的吧,为了给家人保平安,每天也要放几只信鸽的。”

    晚晴也看着这些鸽子,却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异样,只觉得这些鸟儿真自由,可以飞到想去的地方,也可以回到自己的家。

    墨晓嫣本来想问那怎么都在县衙附近住吗?想了想又放弃了,晚晴可能根本不会想的太多。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胖县令有什么不同?”墨晓嫣试探的问了问。

    “有些胖吧,这临山的大街上,找个胖的属实不容易。可是他怎么就这么胖呢?”

    晚晴歪着头思考一会,惊呼:“啊!”

    吓了墨晓嫣一跳,她都在想该怎么封住晚晴的嘴了。

    “定是他私吞临山县百姓的粮食,才吃的白白胖胖。”

    墨晓嫣想:“显然,晚晴并没有认出胖县令便是文秀才。”

    “也许,是她认出来了却装没认出来。”墨晓嫣又想。

    “要不就是我认错了?”墨晓嫣又想。

    人的大脑很神奇,一旦原本认定的东西产生了动摇,那便会急速向另一边偏移。墨晓嫣脑海里关于那天初遇胖子的场景开始模糊,直到她也不确定自己看到的姿态像不像文秀才了。

    苏碧染派的游商刚在一处民居安顿好,便开始收集信息,整理总结后飞鸽传书给远在洛城的苏碧染。其中一条信息就是临山县除了皇上的队伍,还有一股不知名的势力,也在收集消息,也在用信鸽传递。从行事风格看,有点像自己人,但是尝试对暗号,对方毫无反应。

    苏碧染看着手里的小纸条,有些纳闷:二人已碰面,却相安无事。不明势力,还会有谁呢?莫非是后宫哪个妃嫔的娘家人?

    当苏碧染知道墨晓嫣已经和狄县令照面后,心就基本落回了肚子里。不管是认没认出来,至少目前两个人都是安全的。

    至于各方势力,朝中大臣对于皇上这么久不上朝早就产生了各种疑问,若是言论自由,都敢有人怀疑皇上已经死掉了。也许是自己暗中查探过皇上的下落,私派手下为皇上护航,在皇上遇险的时候第一时间跳出来护驾,这样就能在皇上那里留个好印象。连带后宫的妃嫔,也能跟着进进位份呢。

    “回信,除了要留心皇上的动向外,还要摸清这几股势力背后的人是谁。”苏碧染再次下令,并且要求加派一组人马,做暗地里的追踪。

    “大夫人是不是有些太过小心了,既然长姐并未认出狄公子,那便是安全的吧?”

    苏碧染语重心长的说:“现在的局势很不明朗,他两不管有没有认出彼此,此刻还能在皇上身边来回晃悠,那就说明问题不大。真正的问题在那几方的势力。他们是冲着药去的,还是冲着皇上去的?是想要钱还是想要点别的什么信息?”

    墨晓立边听边点头,却总觉得听不懂。转念一想,也许就是苏碧染的控制欲,对于临山县状况的不熟悉让她不适应,她需要把一切都了解的清清楚楚的。

    “这些问题,不应该是皇上自己担心的吗?”

    墨晓立问,苏碧染朝他翻了个白眼。

    “墨娘有没有发现,今天县衙这边的信鸽格外多?”皇上一边泡脚,一边跟墨晓嫣聊天。他发现墨晓嫣自从住进县衙,话都少多了。

    “发现了,还好我躲的快,要不然鸽子粪撒我身上呢!”

    墨晓嫣害怕言多必失,能不说就不说,能瞎说就瞎说,其实根本没有哪个鸽子把粪拉到墨晓嫣的身边。

    皇上嘿嘿一笑,继续问道:“墨娘怎的失了上街的兴致?”

    “逛累了,也没意思了。”

    “也不再提回皇宫的事情了。”

    墨晓嫣一惊,心想这个男人还是察觉到异样了。她也在懊恼自己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她应该要一直持续的要求回宫的呀!可是也不对,她回宫是嫌弃外面的住宿环境不好,吃的不好。住进县衙以后这个情况已经改善了很多呀。

    “看皇上次次和那胖县令聊的那么开心,我又怎么好意思让皇上回宫。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定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回宫,什么时候该留下来考虑民生社稷。我一个女流之辈,就做皇上身后的女人就好。”

    墨晓嫣的马屁虽然不明显,但是每次都能成功赢得皇上的喜爱。

    “原来墨娘也发现了这位县令的特别之处,”皇上笑了,“朕当初只看了文章,便觉得此人应该是有些能力,未曾想竟然是个胖子。说来也怪,狄县令原本长于乡野,而且原来也胖。后来被家人寻回,吃的更好了,反而瘦了一些。没想到来到这临山县,竟然又胖了起来。”

    墨晓嫣好像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寻回?他走丢过?”

    “娘子忘了吗?这狄县令是丰余县一位老教书先生的后代,幼时走散,成年方才寻到,认祖归宗。”

    “果然,是我自己认错了!”墨晓嫣心想,顺便为自己之前难以抑制的激动羞愧了几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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