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炭翁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没想到无烟木炭这么快成功，看到新制的木炭在炭火盆里慢慢燃烧，没有黑烟也没有呛人的味道，狄怀仁拍着手说：“妙啊！我采薇真是福星啊！”
众人不知道他是给孩子哄睡时迸发的灵感，自然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无烟木炭烧制成了，总归还是件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便不自觉的跟着鼓起掌来。
狄怀仁大手一挥，将第一批无烟炭全数送给了城里支持过他事业的富户，也招揽了更多的乞丐投入到伐薪烧炭的队伍里。
有力气的去砍树，老弱妇女看烧炭炉，孩子们通通送到学堂去读书，不爱读书的要么拉去练功夫，要么去烧炭项目做小工。
没几天，千林郡的事迹就在周围传开，之前涌入城里的大量乞丐大部分都被妥当安置。
狄怀仁心里乐开了花儿，表面还是装的很淡定，按部就班的指挥大家烧制木炭，然后等着人们排队来买。
没几天，狄怀仁就开始庆幸自己情绪控制的好，要不然就该打脸了。因为压根没有人来买炭，哪还用的着排队呀。
“那些富户，不用木炭？”狄怀仁发问，墨晓立不是说这东西富人很喜欢吗？
“应该是用的，可能是先前的旧炭没用完，还没用我们的炭。”
狄怀仁摸不准头脑呢，有人先上门了。
还是最早登门拜访的那两个，钱掌柜和赵掌柜。
二人先是吹捧狄怀仁的各项举措多么多么好，百姓多么多么开心。然后就是夸狄怀仁的烧炭项目，安置了多少流离失所的人，让周围的县郡如何称赞羡慕。
说了半天都没夸木炭一个字，狄怀仁悟到了什么，直接问道：“二位可曾用过本官烧制的木炭？”
“舍不得用，根本舍不得啊。”
钱掌柜答的很干脆，但是那一丝犹豫还是让狄怀仁敏锐的捕捉到了。
狄怀仁努力进行表情管理，逼着自己挤出一点笑容。
“二位倒是挺默契，是怕我那炭不好吧？”
“不敢不敢！大人送的木炭，那自然是极好的，听林捕头讲，这可是第一批上等无烟木炭。”
“就是就是，这第一批无烟炭就赠与我们这么多，足见大人心中记挂我等。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会觉得不好？”赵掌柜赶忙帮腔。
“若是如此，二位不妨回去就点上一些，看看好不好用，是不是真的没有烟尘。这千林郡，近日入夜便湿冷起来，也到早晚用炭火盆的日子了。”狄怀仁往窗口看去，继续说道，“二位大可放心使用，用完了我狄某再送便是。”
两个精明的人一听，有了想法：怕不是这大人不好意思收受贿赂了，改用几块破炭敛财了？
“大人所言极是！这一早一晚确实是凉了许多，该去去寒了。在下府上人口多，大人先前送的木炭是绝不够用的，不如再多买些。”
钱掌柜刚说完，赵掌柜赶紧附和。
狄怀仁眉头一皱，略一琢磨，就明白了两个商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狄某没有别的意思，单纯想做卖炭翁。木炭工序不难，但如二位所闻，到南山伐薪，回大院儿烧炭，人力开销比物力开销都高。故而木炭价高，非寻常人家用的起的物件。”
赵掌柜要坐不住了，心里直犯嘀咕，合着这太守大人是想可着我们几家使劲儿薅，这哪是收受贿赂，这明是明目张胆的劫富济贫啊。
“在下愚钝，还请大人明示。”钱掌柜到底是年长几岁，压的特别稳。
“各位用的起木炭的，回家试试好不好用，我这卖炭的，才敢把木炭卖给更多的富户，不止是这千林郡，还有其他县郡的富户。”狄怀仁恨手边没有酒，只能亲自给两个人倒杯茶，“木炭卖给各地富户，得来的银钱发给伐薪烧炭的手下，他们的日子好了，也能照顾城里各位的生意不是？别人看这些人过的好了，也会有更多人愿意来我千林郡生活，人多了，钱也就多了。”
二人内心再被震撼，面子上还能保持应有的礼数，双手持茶杯，频频点头致谢。
狄怀仁看着两个人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知道这事儿大概是能成。
“大人放心！在下回去就点一炉来看看，天黑之前，定能给大人回复。”
赵掌柜赶忙跟着附和，心想怪不得钱都让这姓钱的挣了，老女干巨猾、溜须拍马他赵某人都能做到，就是这个反应速度，还是人家姓钱的厉害。
“狄大人不愧是有识之士，胸怀天下、目光远大，是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赵掌柜言辞恳切。
狄怀仁摆摆手，笑着说：“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下，说的就是我们千林郡现在的状态。”
“为何不在山里直接烧呢？”钱掌柜问的小心翼翼。
狄怀仁想了想，说道：“一开始咱们压根就不会烧木炭，是府上来了位高人，反复尝试，才有了现在。后来就不好搬动烧炭窑了。”
“也是，在树林里烧制也不安全，手下人万一冒失了，连整个林子都烧毁了！”赵掌柜说。
此次会面基本上接近尾声，狄怀仁和两位掌柜又商业互吹了一阵，便互相道别了。
第二天，狄怀仁就收到了第一个正式的商业订单。
香兰虽然不识字，但也在狄怀仁的耐心解释下大概知道千林郡现在进行的是个什么项目。
看到订单真的来了，她赶忙提醒：“老爷！朝廷明文规定，为官者不得经商，经商者不得入仕。”
“不妨事，本官只是主理人员安置，木炭销路另有其人。这单子，也只是因为是头一单，所以本官才看一看。后面的本官都不会过问。”
香兰还是有些担心，狄怀仁揽着她的肩膀，柔声说道：“放心，老爷我自有分寸。再不济，也得为我们的采薇考虑啊。”
香兰用余光撇了撇狄怀仁放在她肩头的手，心里又暖了几分。看来这木炭不光暖家宅，还暖人心呢！
暗度陈仓
“暗度陈仓这四个字”，墨晓嫣从没想到会用到自己生孩子这件事情上。
得知龙种丰收后，墨晓嫣就开始暗戳戳转移大家的视线。
组织大家赏花、作诗、下棋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cue一下没来的姐妹，然后问问“这位妹妹因何缺席呀”，让大家飞醋吃起来。
最后还不忘说一句：“你我姐妹都是服侍皇上的，分什么彼此，宠谁不是宠啊？这不皇上现在不也不搭理我了嘛！”
众人表面上自然是一笑了之，暗地里还真有人掰着指头数日子，计算皇上有多久没去翠莺阁了。
“婕妤这游园会也该停一停了，肚子越来越大了。”晚晴一边为墨晓嫣揉腰，一边柔声提醒。
“这次已经很小心了，御医亲自诊脉不说，还是皇上亲卫半夜送进来。皇上已经做的很好了，我自己也不能掉链子。”
墨晓嫣每次游园会都早早入座，等大家散了，她才起身。孕期尿多，她就少喝水，即便如此，还是会有实在不行的时候。这个时候她就眼神示意暖橘，安排一个小节目吸引大家注意力，自己直接到屏风后小解，再迅速回到座位。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某一次迅速小解后，墨晓嫣脑子里冒出这么个念头。
也许真的是因为前车之鉴，墨晓嫣格外珍惜这一胎，仔细的感受着每一次胎动，同时也总会想起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墨晓嫣特意拉长游园会的时间间距，同样也以不同的理由拒绝别人的游园会。当然总拒绝也不是办法，墨晓嫣连演技的都用上了。
“这得挑个大人物的聚会，比如皇贵妃，可是这贵妃不爱玩这些呀。”墨晓嫣正发愁呢，赵月琴的帖子就送来了。
此时的墨晓嫣觉得自己运气好，而当她坐着步撵恰好被同行的魏美人的猫冲撞了队伍时，她觉得自己运气爆棚。
“吓死本宫了！”墨晓嫣佯装发怒，“真是晦气，不去了不去了。暖橘，知会赵婕妤一声！”
暖橘应声快步离去，墨晓嫣转头柔声对魏美人说：“快去看看猫咪吧，养的久了也有感情了，弄丢了怪伤心的。”
魏美人都吓傻了，怎么就那么寸，头一次带猫去小聚会，就遇上了墨婕妤。也就是那么寸，那畜生发了疯，从怀里冲出去，冲出去也就罢了，怎么就那么寸，冲到了墨婕妤的仪仗里。
墨晓嫣看魏美人发呆，不等她回礼，就离开了“交通事故”现场。
就这样，墨晓嫣“安然”的度过了孕中期。至于到时候凭空多出来个孩子，她才管不了那么多。
快足月的时候，皇上又一次来到翠莺阁。
“墨娘这一招瞒天过海，用的挺熟练啊！”
墨晓嫣一手扶着腰，一手由朱翠搀着，慢慢的坐到凳子上。
“这都是血泪教训换来的，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吃的不止一堑了。”
“身子重便在榻上用餐吧。”皇上说着，大手一挥，根本不把墨晓嫣的抗议放在眼里。
“养猪呢？”墨晓嫣大声说。
众人转移饭桌，皇上刚喝了口汤，被墨晓嫣的三个字逗的喷了出来。
齐公公赶忙给皇上擦嘴，其他人愣了一瞬，继续手上的动作。
“墨娘真是幽默啊！”皇上说着话，站起身，往床榻边走。
“哎呀！”墨晓嫣看见人们的犹豫，也想到了大家估计都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不知道这皇上的口水喷了的菜是走是留。
“怎么了？”皇上没反应过来。
“没事没事，我就是觉得皇上二次加工的菜，肯定更加好吃。”
“哦！墨娘一定不会嫌弃的，撤了浪费。”皇上笑了，笑得很坦然。
皇上再来的时候，就正好赶上了墨晓嫣生孩子。
墨晓嫣刚把皇上亲自带来的苏碧染牌烤肉放在嘴里，就感受到了第一次宫缩。经验使然，墨晓嫣保持着吃肉串的姿势，皱着眉静静地等阵痛过去。
“墨娘这是怎么了？”
皇上孩子不止一个了，生孩子是一次没见过。
“婕妤这是要生了！”朱翠说着话，转身去安排人烧水，叫稳婆。
“没事没事！过去了。”阵痛一过，墨晓嫣舒眉展颜，继续撸串。
“生孩子前怎么也得把串儿吃完。”墨晓嫣嘀嘀咕咕的。
皇上叹了口气：“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呢？”
“皇上，您不知道，生完孩子就要坐月子，坐月子就不能吃这些东西了。那就浪费了呀！要是放着，等我出月子就坏了呀！”
皇上手扶着额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大快朵颐的墨晓嫣又皱着眉抿着嘴了，皇上也只能上前安抚。
“没事没事，快过去了。”
第二次明显比第一次更疼，墨晓嫣心里想着怎么疼痛程度提升的这么快，嘴上不由的加快速度。
“等你出月子了，朕叫杜家大夫人亲自进宫为你做，不必急于一时。”皇上从墨晓嫣手里拿过空签子。
墨晓嫣紧接着又抓起了一根，以最快的速度撸了两口串，然后拍了拍手。
“不吃了不吃了，我现在觉得我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苏碧染这几根烤串送的太是时候了。”
话音刚落，阵痛来袭，一起出现在墨晓嫣感知范围内的，还有稳婆和御医。
御医请脉，稳婆备产。
“皇上，您还是出去吧，我不想为您接下来统领江山的数十年填上这浓墨重彩的一笔。”墨晓嫣一边在稳婆的搀扶下缓缓躺下，一边冲皇上摆摆手，“不，是浓墨重血的一笔。”
皇上摇摇头，心疼的捋着墨晓嫣额头的秀发，轻轻的擦去额头上因为阵痛渗出的细细密密的汗。
墨晓嫣一把抓住皇上的手，喘了口气，缓缓说道：“出去吧。”
皇上点点头，起身出去。
房门一关，屋里的人就忙活开了，一盆一盆换热水的，给墨晓嫣擦汗的，还有守在临山架起的屏风后随时准备诊脉的。
疼痛越来越密，越来越疼，在少有的舒适的间隙，墨晓嫣脑子里想：“这是现在这个时代生孩子的最高配置了吧。这暗度陈仓，终究让我玩成了！”
万里长征第一步
虽然之前墨晓嫣身边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但事实却是，这是墨晓嫣的第三胎。生的挺快，个把时辰后便有婴儿的啼哭声在翠莺阁响起。
“生了生了，是个小皇子！”稳婆是第一个报喜的人。“母子平安！”
“哭声响亮，定是个结实的小伙子！”齐公公双手合十对天朝拜，一轮明月将月光全部洒在齐公公的身上。
皇上也很开心，双手紧握，就等稳婆一声令下，他就要冲进屋里去，看看他心爱的女人和他的孩子。
墨晓嫣觉得这一次是生的最顺利的一次，她不禁自问：难道这就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变高手？
等那一袭黄色来到身边的时候，墨晓嫣竟然觉得自己有力气坐起来迎一迎这位重要的宾客。
“墨娘受苦了。”皇上摸了摸墨晓嫣的头，眼里都是爱意。
“至少，这次值得。”
这一张嘴说话，墨晓嫣才发现，这次是真的状态好啊。看来这孕期的每一次运动，每一个营养品都发挥了功效。
稳婆将孩子抱给齐公公，齐公公熟练的接过小婴儿，抱到皇上跟前。皇上用手指点了点孩子的脸蛋，看了看齐公公的姿势，他的样子，接过了孩子。
“辛苦皇上好好给孩子起个名，我没什么底蕴。”身体状态好，心情也不错，墨晓嫣还能开的起玩笑。
心里想的却是：这回这位份，该升一升了吧，昭仪还是妃呢？
皇上又被墨晓嫣逗笑了：“朕的墨娘永远都是这么的乐观，要是朕不在现场，都不相信你是刚生了个大胖小子。”
墨晓嫣一听这话，直接下了逐客令。
“皇上看看孩子就走吧，我困了，想好好睡一觉，身子好久没这么轻快了，一定能睡个好觉。”
皇上点点头，齐公公便上前接过小皇子，再转交给稳婆。
“赏！”临出门的时候，皇上说出了全场人的期盼。
第二天，后宫就炸了锅。
“你看看！我就说她肯定是怀了，你们还不信！这直接生了个皇子出来，就凭皇上对她的宠爱，估计直接升至妃位！”赵月琴气的要死。
“倒不见得，皇上都不怎么去翠莺阁了。我可是花了重金在翠莺阁安插了眼线，皇上什么时候去我都知道。我还知道那墨婕妤，生完孩子自己都没看一眼，还是皇上先看的。墨婕妤直接睡到第二天鸡叫才醒，醒来才第一次看了小皇子。”
“现在看来，皇上不去才是保护她母子呢。要不是有特别的荣宠，皇上怎么就那么巧在翠莺阁吃饭就碰上她生孩子，然后还守着她生孩子！我从十几岁就认识皇上了，皇上从来没有为任何一个女人考虑的如此周到过。”
赵月琴只觉上当，之前忙着联合其他姐妹一起，对付新进宫的女子，根本没往墨婕妤怀孕的方向上留意，直到有次游园会，余光看到墨晓嫣匆忙起身的动作似有身孕，才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细一琢磨，她发现墨晓嫣有一段时间只组织聚会，不参加别人组织的聚会，都是以各种借口推掉了。而翠莺阁园子里的聚会，赵月琴就没见她站起来过。为了验证，她还特意早到过一回，可即便她是第一个到场的妃嫔，也还是看到了坐着的墨晓嫣。
干脆，自己发起一场聚会吧，要是墨晓嫣还一如既往的拒绝，那就说明真的有鬼。
偏巧墨晓嫣说要来参加赵婕妤发起的活动，赵月琴刚想抓住机会好好验一验，却在诗会刚开始时，被告知墨婕妤的仪仗受到了冲撞，婕妤心绪不佳，就掉头回翠莺阁了。
冲撞了墨晓嫣的，还偏偏是跟赵月琴婕妤关系很好的魏美人。要是别人，赵月琴就会怀疑是墨晓嫣故意做戏。
“孩子生出来了，可就不好对付了。”赵月琴遣散众人，躺在床上看着帷幔，悠悠的吐出一句话。
墨晓嫣这边，又是从上到下的喜悦。得了赏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预测赵婕妤的位份肯定会升，那这院子里伺候的所有人，薪俸都会跟着涨。
“终于卸货了。”墨晓嫣闭着眼睛，享受着朱翠给她擦身体所带来的舒适感。
“婕妤受苦了，好在小皇子给力，出来的还挺快。”朱翠说。
“小皇子懂得心疼娘，就没怎么留恋肚子里的家。”晚晴说。
“总算是顺利的生下来了，没遭到一丁点迫害。”墨晓嫣自己说。
“婕妤还是要多加小心，宫里早夭的孩子也并非没有。”暖橘边给墨晓嫣换上干净的上衣，边和墨晓嫣说话。
“你这一说我又紧张起来了，怎么生出来还有人迫害？”
暖橘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也太难了吧。我以为生完就好了，没想到这才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啊？”
墨晓嫣顿时觉得有些绝望，这皇宫里的日子也太难过了。
“婕妤放心，我一定会贴身保护，不会让小皇子有半点闪失。”暖橘为墨晓嫣换完衣服，往后退了一步，跪在了地上。
“起来起来，你的忠心我知道，不至于下跪。”
墨晓嫣招招手，晚晴把小皇子从特制的婴儿床上抱起来，轻轻的放在墨晓嫣身边。
“来，张嘴吃饭。”墨晓嫣再次承担起母亲这个角色，从喂奶开始，到护他周全，上不封顶。
虽然后宫各位都惊讶于这凭空冒出来的孩子，但日子还是在一天一天的过，另外几位怀着没生的女人，依然是打击的重点对象。
人群退去，墨晓嫣把暖橘留了下来伺候，她想知道后宫这些人知道她墨晓嫣偷摸生了个孩子是什么样的状态，什么样的情绪。
“仿佛是后宫女子之间不成文的惯例，可以伤害皇上的女人，但是不能伤害皇上的孩子。所以生出来的孩子暂时安全。”
暖橘活干完了，就跪坐在墨晓嫣的床榻边。
墨晓嫣招手示意她有话坐下说，暖橘是打死不会坐床榻的的，她只能再往前走跪着走两步，听候主人吩咐。
“即便只是第一步，这也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墨晓嫣带着这个信念入睡，很快。
财源广进
火锅总是断货，苏碧染不禁感叹“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都用人工打造属实太慢了，苏碧染又不想雇更多的劳力，无他，只是怕树大招风。
与苏碧染相反，墨晓立每天忙的不亦乐乎，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此间墨染”，巴不得所有人都来买他的产品。
“人怕出名猪怕壮，还是收敛一些，适当的舍一些财。”苏碧染趁吃饭的空档，好言提醒。
墨晓立正一手抓馒头，一手翻账本，头也不抬的说：“大夫人放心，在下自有分寸”。
说完，墨晓立意识到态度有些傲慢敷衍，抬头看着苏碧染：“该赏银的，都是只多不少。连看守炭窑的阿婆，工钱都涨了不少。城里的大户人家，几乎家家都有了我们的火锅，市场马上饱和了。咱们也没多少钱挣了。”
苏碧染点点头，那句“科学技术就是第一生产力”再次跃入脑海，这个时代消息传播的慢，这火锅的影响范围确实不会太大。
苏碧染内心戏还没放完，就听到墨晓立清脆的声音响起。
“所以我决定，带着队伍迁移到下一座城！”
“别忘了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来！”苏碧染心有不悦，这种被利益吸引而忘了初心的行为，她很反感。
“大夫人准备造几把枪？又准备要多少子弹？”
“越多越好！”
“那我们是在这里安营扎寨，还是回把它们都搬回洛城？”
“自然是回洛城，我是女眷，也不适合长期在外面飘着。”
“那我们何不边走边做？”
苏碧染一脸疑问，墨晓立笑一笑，解释道：“我们带着工匠和已经有的成品，往洛城的方向慢慢行进，到一个地方呆个把月，卖点东西造点枪械。”
苏碧染笑了。
“三个问题。”苏碧染伸出手，先竖起食指，“一，工匠都是本地人，有多少愿意随你迁移？能让他们心动的本钱又是多少？”
不等墨晓立回答，苏碧染又变出剪刀手。
“二，换别的地方，好找落脚点吗？原材料好找吗？找这些的时间成本又得多少？”
墨晓立明媚的笑容渐渐僵硬，苏碧染淡定的将手势变成ok。
“三，照你的说法，我们几年能回到大本营？”
墨晓立挠挠头，把最后一点馒头塞进嘴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好像是我想简单了。”
“你不是想简单了，是你准备让我来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你只看到了财源广进，准备让我解决剩下的问题。”
墨晓立连连摇头，这些问题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解决的。
“既然这里的火锅市场要饱和，那就稍微辛苦一点，往南走一趟，找个大酒楼送上两个炉子。用最快的速度再赚一笔，不论能出多少货，都要在子弹造好后迅速回洛城。”
墨晓立点点头。
“我也很喜欢赚钱，但钱这个东西，是赚不完的。”苏碧染总结道。
在听劝这一块儿，墨晓立做的还是很好的。第二天就派人南下考察市场，找比较有钱的城市。
“怎么判断有没有钱呀？”家丁问墨晓立。
“城门楼修的好的肯定比破烂的有钱，坊市人多热闹的肯定比冷清的有钱，城里酒楼多的肯定比酒楼少的有钱。”墨晓立讲了几个最简单的标准。
很快，按照苏碧染的法子，墨晓立又赚了一笔钱，锅和炭很受欢迎，汤料却销路不佳，南边的人不喜欢苏碧染所调配汤料的味道。
墨晓立本想找苏碧染改一下汤料配方，看苏碧染成天泡在子弹制造的院子里，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显然苏碧染想快一点完事儿回洛城。
“钱是赚不完的，能赚炉子钱和木炭钱就挺好了。”墨晓立安慰自己。
弹药的制作依然是最费劲儿的，也是最烧钱的，苏碧染每天除了吃饭睡觉，都在亲自监督。她想在墨晓嫣生孩子前再进趟京城，虽然什么都不能做，但至少在京城能第一时间知道墨晓嫣的消息。
“新市场销路如何？”苏碧染洗去手上的黑色。
“还行，哪里人口味不同，不爱吃这儿的汤料。只卖锅和木炭，利润自然没有这边高。”
“那边人爱吃什么口味？”苏碧染已经动念准备调整汤底，她穿越而来，没少在吃的方面下功夫，有的拿来赚钱，有的只惠及家人。
“酸甜？”墨晓立其实并不确定，但大夫人问了，不给个答案显得自己很不专业，对市场需求一点儿都不了解。
“那就调一下汤底，我需要更多的钱。”苏碧染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汤底要酸，最好是西红柿。可这个时候，上哪找西红柿。
墨晓立抬头看看苏碧染，有些不解。
“财源广进，增加人手，迅速完成军火目标。”
“好，我去确认一下市场需求。”
苏碧染翻了翻白眼：“原来你还不确定啊？”
“大夫人说钱挣不完，我就想着既然那儿的人不爱吃汤底，那就挣些炉子的钱。”
“木炭产的慢，锅又不会坏，能循环起来的只有汤底，基本上是一次性的。”苏碧染已然在盘算如何改汤底，西红柿在明朝才传入才由欧洲传入中国，现在去欧洲找西红柿不现实，“南山有些果子，我记得是酸的，采些绿的回来。”
墨晓立只用了一天就确定了人们确实爱吃酸的多一些，只是差点把自己撑坏。最大的收获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领回一位酒楼掌柜和一位有名的食客。
苏碧染也直接用最粗暴的方法在汤底里加了酸果汁，汤底的酸有些别扭，苏碧染又加了辣椒。
“姑且一试吧。”看着这一锅红汤，苏碧染没什么信心，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草率的尝试。
墨晓立带回来的人自然就成了小白鼠，率先试菜。
两位小白鼠也真是胆大，按照苏碧染的指示，在汤里分别涮了肉片和青菜，并且吃了下去。
苏碧染和墨晓立也一同落座，苏碧染落落大方，墨晓立有些紧张，他是怕二人吃了没熟的果子汁，回头拉肚子。
月子
墨晓嫣头回儿知道，坐月子原来也可以这么舒服，隐约记得第一次生完坐月子挺难受的。
流水的补品，吃不完的美味佳肴，喝不完的汤，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墨晓嫣竟然洗了个澡。
洗去浑身黏腻后，墨晓嫣觉得世界都是崭新的，澡盆里的花瓣都是可爱的。温暖的房间里，晚晴和朱翠迅速为墨晓嫣擦干身子，又细心的为她擦干头发，等墨晓嫣终于可以回床上坐着的时候，又一头汗了。
“真热！这一头汗，感觉澡都白洗了！”墨晓嫣觉得崭新的世界湿的有点快。
“婕妤能在月子里洗一澡，在这后宫里已经是开了先河了。”朱翠手脚利落的给墨晓嫣掖被角。
墨晓嫣点点头，确实是，她都没想到皇上竟然真的会同意她洗澡。
也就是皇上来看孩子的时候，墨晓嫣嘟囔了一句“身上又黏又腻，这么大个人，还不如襁褓里的孩子舒服。”
“墨娘想沐浴？”仿佛相处久了，皇上也能直接戳中墨晓嫣的心思了。
墨晓嫣疯狂点头，她知道坐月子期间可以洗澡，可是这个时代好不好实现就未知了。
“只要保暖做好，就不会有问题，不会烙下病根的。”
皇上点了点小皇子的脸蛋，轻轻的说：“再忍耐一天，待朕向御医和稳婆好好请教一番。”
墨晓嫣多少有些失落，以为皇上只是应付，没想到皇上真的认真的请教了御医和稳婆，确认理论上做好保暖就可以沐浴。
第二天，墨晓嫣一睁眼就看到房间正中多了一个木桶，墨晓嫣反应了几秒，开心的叫了出来。
“婕妤，别吵醒小皇子。”
晚晴手指头放到嘴边，示意墨晓嫣安静。墨晓嫣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洗澡桶，把被子一团，开心的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朱翠又上前，拿了床新被给墨晓嫣围上，
“婕妤小心，别着凉。”
墨晓嫣顾不上别的，就想着赶紧洗一下，头发油的能炒菜，身上黏的能粘住画。
屋里的温度很快就上来了，墨晓嫣看见好几个炭火盆在屋里各处都点着，身上的汗又马上要往外冒了。
“能洗了吗？”墨晓嫣小声问。
“婕妤，可以了。”
墨晓嫣看着说话的暖橘，有些惊讶。
“呦！洗个澡连我们暖橘都惊动了呀？”墨晓嫣起身下床，欢快的往木桶边走。
屋里的温度很高，墨晓嫣走了两步回身，将小皇子的襁褓解开。
“婕妤，您这是做什么？”朱翠上手就要给孩子重新包好。
墨晓嫣一把拍开朱翠的手，说道：“这屋里这么热了，还给孩子包的粽子一样，捂出痱子了该。”
朱翠愣住，包也不是，不包也不是。
“都别包孩子，谁包我跟谁急。”墨晓嫣说完，转身继续向着木桶走去。
洗好澡，重新躺好，墨晓嫣又擦了擦汗。毛巾还没放下，婴儿的哭声就响了起来。
“呦呦呦！真是娘的好儿子啊，真是一点都不让当娘的闲下来呀。”
“这后宫里数婕妤您最特别，非要亲自喂孩子。别人都是找乳母，能睡好能好好修养。”朱翠轻轻的把孩子抱到墨晓嫣身边。
“你不懂，亲喂可以增进母子感情。”
暖橘听到这话，凑上来借着掖被角小声说：“婕妤，这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这后宫里的女子，哪个不想和自己的孩子亲密无间，想亲自喂奶的也不止婕妤一人。之所以没亲喂，不是不愿意，是不能。”
墨晓嫣抿了抿嘴，表示明白了。
后宫的女子不能和自己的孩子太亲密，母凭子贵也是有限度的。况且在后宫里，孩子是可以随便换的。只此一点，墨晓嫣已经是得了最大的实惠了，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翠莺阁也住了一位乳母，每日也在喂一个小婴儿，只是这婴儿，是皇上差人从宫外找来的孤儿。
对外，翠莺阁主位的孩子也得是乳母喂养。
原本乳母也负责晚上喂小皇子，为了让墨晓嫣睡好，可墨晓嫣自己睡一个时辰就醒了，乳母就压根没有了喂小皇子的机会。
这样舒适的月子过起来很快，没什么感觉呢，小皇子就满月了。
这一天，墨晓嫣早早被叫醒，是的，比她自然醒还要早。
“干吗？”墨晓嫣睡眼惺忪。
“今儿小皇子满月，后宫各位都要正式来看望的。”暖橘扶起墨晓嫣，朱翠给墨晓嫣换衣服。
“月子里不是来过了嘛！”
墨晓嫣用还不够清醒的脑子回忆着月子里都有哪些人来过，觉得应该没有遗漏了呀，流水般的补品往翠莺阁送，众人就明白了风向，自然就都要上门来殷勤一番的呀。
“那是非正式的，今儿才送大礼呢！”暖橘说。
“好吧！这宫里的日子是舒服，但这规矩也是真多呀！”
墨晓嫣感叹完，从任由别人摆布的状态慢慢切换到主动配合。
没一会儿，女人们就陆续出现在了翠莺阁的正堂，墨晓嫣用冷水拍了拍脸，准备以最好的状态面对大家。
“婕妤，精神状态别太好。”暖橘在耳边轻轻的说。
墨晓嫣不可置信的看着暖橘，仔细的思考背后的原因。
暖橘没说话，手上打扮墨晓嫣的动作没有停。
看着铜镜里不太清楚的自己，墨晓嫣明白了，要是让大家看到自己状态这么好，又该嫉妒了。即便自己曾经在生孩子上受过那么严重的伤，也不会有后宫的女人愿意看到她墨晓嫣容光焕发的样子。
“可是我装萎靡，不会让大家觉得皇上赐予我的补品浪费了吗？”
“不会！大家只会觉得，怪不得皇上要给婕妤这么多的补品，原来一次次早产真的挺糟蹋身体的。”暖橘的口气真的很冷淡，冷淡到让墨晓嫣残存的理智被一点点激发。
对啊，好像自己还欠大家一个解释，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孩子，如果是早产，怎么会身体恢复的这么快。
“可是，皇上是怎么对外宣传的呢？”
“皇上什么都没有说，想必是要在册封的时候给婕妤正名。”暖橘的口气似乎有一点点缓和。
高调
低调做人，苟住，珍爱生命，一直是穿越后墨晓嫣的人生信条。
自从大病一场后，事情就变得有点矛盾了，仿佛苟住会死的更快。可向上争取，又不一定能赢。
满月这天，墨晓嫣终于在高人的指点下想通了。
孩子满月这样的大事，后宫各位礼数要周全，娘家人自然也要周全。
墨晓嫣的娘家人，自然就是杜家。
“编剧都不敢这么写！”墨晓嫣看到杜丞相出现在席间的时候，内心感受到了震撼。她不知道皇上是怎么编的故事，竟然真的可以让杜丞相以娘家人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带着苏碧染进宫为小皇子庆祝满月。
“甄嬛还记得吗？”人群散去，苏碧染小声问。
“啊”？墨晓嫣满脸疑惑。
“甄嬛回宫的时候，整个后宫都知道她是谁，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改个钮钴禄氏？”
“哈？”墨晓嫣本来就睡不够脑子转的慢，满月早上又起的特别早，就更转不过来了。
“总之，以后杜家就是你的后盾了。经济上是，这个方面也是。”苏碧染说着，右手比划了个手枪的手势。“样式好看，又叫人多出了一些。”
“嗯？”墨晓嫣想低头仔细看苏碧染的手势，苏碧染收回去了。
“你这满月宴很高调，看样子你这位分也要升，今后要加倍小心，照顾好自己。”苏碧染最后交代了一句，“凡事靠自己，毕竟，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
就是这一句，让墨晓嫣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靠皇上，终究不如靠自己有安全感。
“你……”墨晓嫣感觉语言系统紊乱了，“能具体说说吗？”
“我得走了，来看你和探监差不多，有时间限制的。”苏碧染说的很小声，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东西，确认全部都被好好放在墨晓嫣的房间里。
“我想知道皇上对外怎么说的？”墨晓嫣总算捋顺了一个问题。
“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杜丞相是你义父，杜弘仁是你义兄，我自然就是你嫂嫂。进宫探望后妃，女眷当然更方便一些。”即便是没头脑的问题，苏碧染也清楚她要问什么。
仅一步的距离，苏碧染多想上前给墨晓嫣一个拥抱，可还是控制住了，现在情况，已经比最初的预想好很多了。
“臣妾告退！”
苏碧染退后几步行礼，等墨晓嫣条件反射一样的挥手后，就起身离去。
第二天，墨晓嫣就让暖橘把翠莺阁库房里的好东西，往各宫各院都送了些。
爱美的送绫罗绸缎，爱茶的雨后龙井，爱养生的送补品，爱美的送胭脂水粉，爱打扮的送首饰钗环……
“按照我这个单子送，别搞错了。有哪个字不认识现在问我。”墨晓嫣亲自写了份名单和礼物明细。
“至于下面的细类，你自己发挥。比如赵月琴后面写胭脂水粉，那你就拣库房中胭脂水粉里上好的送，是什么东西无所谓。”
暖橘看着歪歪扭扭的字，偷瞄了一下墨婕妤娇美的面容。
“哪个不认识？”
暖橘有点为难的说：“烦请婕妤通读一次。”
墨晓嫣心说好嘛，你这是一个不认识啊，然后认认真真的给读了一遍。
吃罢午饭，整个后宫的都知道了墨晓嫣送礼的事儿。
有几个位分低的已经着急的聚到一起来到赵婕妤那里了。
“真是看不惯她那得势的模样，认了个干爹就牛气起来了？”
“是啊，以前姐姐们说她得宠，我还不信呢。明明皇上都不怎么待见她，游园赏花也是温婉贤淑的样子，怎么生了个孩子，就变天了呢。”
“都别吵吵了，这后宫的弯弯绕，哪是你们轻易能看明白的。那姓墨的得宠，不是一时了，失宠也不是没有过。这次是我失算了。”
赵婕妤收到的钗环，还是她最喜欢的那支金镶玉步摇，之前在秦王府的时候西域的商人送的，她负责盘点的时候就相中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被墨晓嫣送来了。
时间久远，她记不清是不是同一款，但直觉告诉她，就是当年那支。
墨晓嫣不可能知道她喜欢那支步摇，但愿是巧合吧。
“哎！给你们送东西的宫女说了吗？东西是墨婕妤亲自选的。”
“哼！”赵月琴没忍住，“有儿子傍身就是不一样，高调了许多，她以为生下就万事如意了……”
“婕妤，茶点好了。”浮萍适时送上茶点，打断的不要太刻意。
“这糕点是新花样吧，以前没见过。”
新话题立马开启。
墨晓嫣正要喝汤，突然鼻子发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一个礼物送的，估计这些女人天天骂我。”墨晓嫣看了看孩子，还睡的十分安稳。
“要我说婕妤进宫这么久都默默无闻的，早该让大家知道知道您的实力了。”朱翠的语气很是欢愉。
“枪打出头鸟，树大招风，财不露白，这哪个不是祖先凭借血的教训总结出来的。”墨晓嫣喝了口汤，语重心长的继续说，“这后宫里，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八面玲珑心。我尽量低调还是免不了背个诗唱首歌呢！”
暖橘轻手轻脚的给小皇子换尿布，嘴角不由得上扬。时至今日，暖橘即便已经习惯了这位正主的新奇言论，但每次听到还是不由得心生敬佩。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墨晓嫣有筷子夹起一块肉，仔细端详着。
“肉怎么了？”朱翠说。
“没什么，汤喝腻了，想吃块肉，但看这肉的样子，又觉得味道定然好不到哪里去。”墨晓嫣还是咬了一口，确实没什么味道。
“那，明日午膳，要半只烧鸡？”朱翠提议。
“倒也不必，从御膳房弄些糕点来尝尝就行。”墨晓嫣站起身，“不太好办哪。”
“暖橘，告诉皇上我想他了，让他抽空来看看我。”趁着朱翠撤桌的空，墨晓嫣低声说道，“要不还是来上半个烧鸡尝尝吧。”
暖橘笑着点点头，等朱翠收拾妥当，便悄悄离去。
妃
皇上有些不了置信的看着齐公公，齐公公又说了一遍，老脸通红。
“墨婕妤说想皇上了。”
“又在耍什么花招？”皇上继续批阅奏折。
“皇上确实有些日子没到翠莺阁了，也不怪婕妤念叨。”
“上次可是她自己说想好好休息不被打扰的！”皇上将毛笔平举，又微微倾斜指了指翠莺阁的方向，“这才几天不见，就又说想朕了？朕乃天子，岂是她一个妃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齐公公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憋住笑意。他从前只知道三皇子聪慧过人又为人狠厉，处理朝堂政务也确实是这么干的，但是一到了墨婕妤这里，就总是有些小孩子气，说的话都有点不像他自己了。等一下，说的话？
“皇上息怒，整个后宫当属墨婕妤性情最为直爽，想必也是希望皇上多看看小皇子。”重音落在了“婕妤”两个字上。
“行吧。晚膳就在翠莺阁吃了，备两道墨娘喜欢的菜。”皇上说完，继续埋头在公文之间。
很快，翠莺阁就接到通知，人们也忙碌起来。
墨晓嫣都不用问，就看人们把小圆桌收拾了两遍，就知道是有大人物即将驾到。
可惜的是，墨晓嫣没吃到想吃的糕点，但她依然发自肺腑的赞美了御膳房的每一道菜，是每一道，不止两道。
“皇上看着清瘦了许多，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墨晓嫣主动挑起话题。
小皇子醒了，正伸胳膊呢，皇上看了看小皇子的方向，齐公公立马会意，将小皇子抱了过来。
墨晓嫣把孩子接过来，“哦哦”的逗弄了两声。
“这就是你的父皇，看不清长相是吧？看这一团金灿灿的便是。”墨晓嫣像模像样的给孩子叮嘱。
“休要胡说，朕的儿子，怎么会看不清。”皇上伸出一根手指，拉了拉小皇子的小手。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没发现，总之皇上并未回答墨晓嫣的问题。
墨晓嫣想告诉他新生婴儿没多少视力，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放弃了。
“今儿住这儿吗？”墨晓嫣换了个问题。
“墨娘何意？”
“孩子一两个时辰一醒，恐惊皇上清梦，还请皇上移步御书房吧。”墨晓嫣没有半分犹豫。
皇上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墨晓嫣，墨晓嫣也不慌，继续淡定的说：“我确实有些想念皇上，但叫皇上来用晚膳，也不光是为了吃饭。我还想知道，在这母凭子贵的后宫，我墨晓嫣这次能不能凭诞下皇子而升升位分。”
皇上咬着牙吸了口气，像牙疼一样。他永远想不到墨晓嫣的出牌套路，能感觉到她自从大病一场后就变了，像是要争口气了，没想到这么直白。
“墨娘从前不是这般心切啊！”
“后宫的女子从前也没有这么多啊，从前若不是皇上一味偏袒，我早被挫骨扬灰了。”
皇上心里觉得她接下来的话可能更出人意料，想制止，却更想听一听。
“从前人少，皇上尚且无法时时刻刻护我周全。前有小儿早产早夭，后有微服私访回来大病一场差点归西。我若还是从前那般，怕是难活到寿终正寝。”
皇上被说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干咳了两声。
“墨娘果真是个直爽的人，位分定是要升的，只是墨娘最近刚认了丞相府做娘家人，紧接着就升位分，不怕引人非议？”
墨晓嫣笑了笑，她只想了一秒钟，就决定和盘托出心中的想法。
“从把我带进宫，皇上定然就做好了我被众人非议的准备。从大家知道后宫里有个我开始，非议也没怎么停过。从身世奥秘到出口成诗，再到语出惊人、性格与常人大不相同。这么多年了，我不习惯也该习惯了。”
墨晓嫣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继续说道：“皇上既然喜欢我，定是因为我与别人不同，苏碧染说我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通透，与这幅相貌无关。”
看到墨晓嫣抬头看他，皇上又有些心虚。
“我又不傻。”墨晓嫣只说了这四个字，便不再言语。
此时的墨晓嫣一改往日天真烂漫的形象，娓娓道来，像一个智者。
皇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脑海里飘过微服私访时手下对墨晓嫣的一些评价，什么沉着冷静，足智多谋。他原本以为只是身处逆境激发的潜能，是偶然出现的，现在看来，是她原本就是个聪慧过人的。
这样的墨晓嫣，越发让皇上着迷。可不知为什么，皇上心里闪过一丝其他的情绪。似乎是，生气。
“墨娘有所不知，后宫的女子升位分，都是十五月圆的那天。”皇上又摸了摸小皇子的脸，“墨娘直接升至妃位。”
墨晓嫣内心是开心的，但没有预想的那么大波动。
“后宫一共只设四个妃位。”皇上见墨晓嫣没有大的反应，补充道。
墨晓嫣点了点头，站起身抱着孩子往床边走去，准备给孩子喂奶。
“天下都是皇上的，这后宫想有几位妃子，不还是皇上随口说说的事情么。”
墨晓嫣说的轻描淡写，还能腾出一只手放下床边的帷幔。
皇上喝了口茶，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说：“过些时日，孩子便交由乳母带吧，身为妃位，当做表率。既是非议不断，就尽量少落他人口实。”
墨晓嫣有些震惊，这皇上的制裁来的也太快了，刚说母凭子贵，这就准备将子剥离？
回应皇上的，只有沉默，他也没有再做逗留，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翠莺阁。
墨晓嫣将孩子往紧抱了抱，仿佛怕有人现在抢走他一样。
“果然，男人都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墨晓嫣想。
皇上想让墨晓嫣认为先有丞相府撑腰，再升位分是喜上加喜，会风头太盛惹人非议。可墨晓嫣清楚若不是认了丞相府做娘家，以她光杆司令的身份升位分，别说跨级升妃位了，就是做个昭仪、昭容，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此刻，墨晓嫣也感受到，皇上对她有了些许提防。可那又怎样，至少她的目的达到了。
发力
苏碧染马不停蹄的赶路，才在进宫前两天到了京城的杜府。
杜丞相不知道苏碧染没在家，将写着“进宫探亲”的家书还是寄到了洛城。杜弘仁一接到消息，便立刻飞鸽传书。
“好家伙！你这姐姐闷声干大事儿啊！”苏碧染看完信，立马着手收拾东西，路过墨晓立旁边的时候扔下这么一句。
给墨晓立整的一愣，干什么大事了？当上皇后了？
苏碧染亲自叮嘱了好一阵子，才回到房间，准备把最重要的叮嘱送给墨晓立。
“墨婕妤生了，是个皇子，过满月的时候要娘家人进宫。”苏碧染快速交代故事梗概，“墨婕妤现在的娘家人是杜家，其实也就是背后的经济和权力支撑人是杜丞相。小皇子满月宴娘家人要进宫，所以我得赶紧出发去京城。”
“这里交给我，保证完成收尾任务！”
“各个环节我都叮嘱过了，按照现在的进度，剩下的材料用完也就是十天的功夫了。你要做的就是不要贪财，把心思放在武器弹药上。”跟好几个人说了挺多话，苏碧染渴了，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材料用完了就赶紧遣散工匠，带着所有东西回洛城。弹药一定要防潮，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别白费力气。”苏碧染最担心的就是子弹受潮不能使用，花了许多银子请工匠，最后全是锈，一个都用不了就废了。
“大夫人放心，我会定时检查封包，一定平安运到家里。”
“种种迹象来看，墨晓嫣已经发力了，不知道她最后能走到哪个位置，但我们得做好全力支援她的准备。还好我预判了她的心思！”苏碧染还记得自己曾经做过的一统天下的白日梦，此刻也还有一点希望墨晓嫣帮她达成这个愿望，毕竟是从未来而来的人，好赖也是天选之子。
苏碧染第一次中午出发赶路，多耽搁一会儿，都害怕在皇子满月宴的时候到不了京城。要真是那样，见不到墨晓嫣都是其次，如何解释无法按时到京城才是个麻烦事，万一被知道作为官员家属，离开属地好几个月，那就麻烦了。可能连杜丞相都会跟着遭殃。
苏碧染利用两天的时间，把给墨晓嫣的东西通通准备好，在进宫前一天下午，又做了墨晓嫣爱吃的东西。直到第二天要出发了，才在杜丞相的提醒下想起来满月宴的主角其实是小皇子，她从丞相府的库房里随便挑了个小玉镯——没记错的话是石头的二叔送给石头的见面礼，当初懒的带走，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这一次，侍卫没有把苏碧染的东西挨个翻一遍，进宫门消耗的时间就少了许多。即便如此，苏碧染依然心急如焚，直到见到墨晓嫣笑容满面的坐着，一颗心才落在了肚子里。
这个时候，她脑子冒出一个想法：怀疑上辈子自己不是同性恋，就是深爱着墨晓嫣。
杜丞相和苏碧染一起到了翠莺阁，给墨婕妤请安后，杜丞相便由一个公公带走了，说是去和皇上一起吃，翠莺阁这边，只留女眷。
苏碧染在晚晴的引领下就坐，一边品尝宫里满月宴的美食，一边观察着后宫这些女人们。想着万一能以旁观者的身份发现一些端倪，也好给墨晓嫣提个醒。
女人们在一起吃饭动静小，个个举止得体，苏碧染想通过细节来揣测各位的人品都难。
而整个场子里声音最大的，就要属皇贵妃了。哪怕是叫人端茶点递水果这样的小事，纳兰馨说出来的声音都比别的宫主要高。
苏碧染想避开她，便刻意低头干饭。
“这位妹妹不曾见过，可是墨婕妤的娘家嫂嫂？”纳兰馨还是看见了苏碧染，并且一看见她就开始发力为难。
苏碧染没抬头，直接站起身行礼。
“臣妾杜苏氏，见过皇贵妃！”
纳兰馨挥了挥手说：“不必不必，今儿您到这后宫来，您才是客。况且今儿的主角是咱们小皇子，不必多礼。”
“比以前沉稳多了，看来年龄也不白增长。”苏碧染又想。
大家都知道这位是宫外来的娘家人，吃饭做的近的这几个女人，自然也就不会议论任何关于墨晓嫣的事情了。一顿饭吃完，苏碧染基本上没有什么收获。她甚至主动和身边的人套近乎，也都没收集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人群总算是散了，苏碧染看墨晓嫣有点迷糊，想必是累了。按照现代的算法，孩子满月了，妈妈还没出月子呢。
“我有干爹了？”苏碧染没想到墨晓嫣问她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样的。
“是啊，我公公同意之后，原本是想让我告诉你的。可我哪能联系到后宫的婕妤呢？只能把消息想办法告诉皇上。”
“简直是玄幻！人人都知道是假的，怎么就能成立呢？”
苏碧染想了想，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灵光一闪，想到了甄嬛传里的情节。
她把声音压低：“甄嬛还记得吗？”
后宫里的大多都是人精，自然也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娘家，不过就是强加的头衔。所有的操作，不过是为了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让史官能写个好一点的故事。可天下百姓管你后宫留的是谁呢，别说后宫了，连皇上是哪个，他们都未必关心。还不如关心一下村头的水渠有没有水浇地，还不如关心一下坊市的新布有没有又便宜又舒适的料子。
只要有了硬后台，皇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发力，为自己的心上人划拨更多的特权，自然而然的也会有更多的好处带给墨晓嫣的儿子。
苏碧染不知道墨晓嫣能想明白多少，她特别想坐下来，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墨晓嫣，可时间不允许，身份地位和环境也不允许。
“甄嬛回宫的时候，整个后宫都知道她是谁，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改个钮钴禄氏？”苏碧染只能尽力提醒，还用手势比划了一下枪，希望她自己能想明白。
水涨船高
赵掌柜出生在千林郡，小时候上了几天私塾，识了几个字，也背了些诗。刚开始也是个认真求学的孩子，哪怕那些字过几天就不认识了。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的出身是考不了科举的，便不再为上学堂花费半分心思。
日日逃学，天天和城里的孩子玩的不亦乐乎。私塾先生实在管不了，三言两语就把状告到了老赵掌柜——赵老爹的面前。本来赵家老爹就对孩子期望很高，这不成器的做派，直接惹怒赵老爹，账本一卷变大棒子，家法伺候。
若不是亲爹揍了一顿，赵掌柜根本达不到接手父亲家业的标准。
“不用你读多少书，但你得……你得会认字，即……便可以请个得力的账房先生，你也得认得……人家写的是什么吧？那袋子里装的是大米还是糯米，是白面还是杂和面儿，你总得认识吧？要不然被别人卖了，你个兔崽子还给人数钱呢！”赵老爹揍完孩子，气都喘不匀。
可能挨揍的时候记性格外好，赵掌柜第一次不费吹灰之力记住的两个字就是“账本”，而挨揍时亲爹说的这些话，他也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的。只是他在心里暗暗问自己“从前怎么不知道有家法这个东西的存在？”从那以后，赵掌柜就不用去私塾了，成日里跟在账房先生左右，认字和算账，都由账房现身教。
长大后接手家业，慢慢的变成人人敬仰的赵掌柜，才打心底感谢当年父亲那顿揍，所以赵老爹是赵掌柜最佩服的人！最近，赵掌柜多了个佩服的人，那就是怪太守狄怀仁。
赵掌柜在没接手家族产业的时候，就跟着赵老爹给各路官员送礼，早已经习惯了这样额外付出的经营手段。前任太守为官清廉，伙同钱掌柜送了两次礼都没见着人以后。赵掌柜就放弃了这条路，还是跟捕快和城防营的人交好比较实在。
老老实实做生意也还是千林郡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毕竟粮食家家都需要。该交的税都交了，太守大人也并没有为难这些生意人。
换新太守后，赵掌柜都想着不去了，可还是在钱掌柜的邀约下决定试上一试。
第一回行贿，赵掌柜是鄙夷的，毕竟前任太守没收也没为难，这位太守收了，就说明不送礼，对方可能要为难他几分。每年又多了一部分支出，怎么想都不高兴。尤其知道自己的钱让拿去修城墙了，就更不高兴了。
后来城里其他的商户也给钱了，这些钱还是为城里的老百姓做事了，赵掌柜就有点理不清楚思路了，搞不懂这新太守葫芦里的药到底是一心为民请命的，还是趁机中饱私囊的。不过后来忙生意，就没关注太守的动向，只知道那货招惹了一帮乞丐，还妄想安置那帮好吃懒做的穷鬼。
第二回行贿，赵掌柜有些生气了，竟然打着卖炭的由头让他们再送。历任太守一年揩油一两次，这狄大人卖开木炭了，那可就不分年月了吧。
可等狄大人说完目的，赵掌柜才觉得这人真是有两下子呢。从太守府回了家，先是试了太守的木炭，又叫人打听了一下太守的木炭项目。
来龙去脉都了解以后，就有些佩服狄大人了。木炭确实没有烟，比先前从别的地方带回来的还要好用，一点呛人的味道都没有。
赵掌柜当即决定，再买些木炭，不仅要买，还要学着狄大人的做法，送一些木炭给其他地方交好的富户。是的，赵掌柜已经盯上了卖炭的这个行当，太守为官，自然是不能从商的，那这么多炭，总需要一个有经商经验的人给帮帮忙吧。
这个时候，赵掌柜只是有些许佩服，更多的是自己的算计。顺利的拿到了卖木炭的活儿，周边富户的订单也渐渐多了起来，赵掌柜暗喜：赵家的实力，终于要超过盐商钱家了！
等千林郡里的人越来越多，粮食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的时候，赵掌柜才对狄大人发自肺腑的佩服。原本以为这样的情况，吸引过来的也就是乞丐，可没想到，随着千林郡人多起来，各种行当的人都出现在了千林郡的街头。
连大街上的酒楼，都新开了两家。
“这酒楼开的，姓林的不得高兴的成宿成宿睡不着？”即便是自己挣的银两比以前多了，看到别人家赚钱，赵掌柜也还是有些嫉妒。和钱掌柜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嘀咕两句。
“这就叫水涨船高！你小子也不差啊，偷摸就把卖炭的活儿抢去了。现在不也赚的盆满钵满？”钱掌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从立马续杯。
“卖炭不是啥好活儿啊兄台！小弟我今天是特意洗了洗脸，要不然，根本没法见人的。”
“又不用你小子亲自去拉去卖，在这儿装什么可怜呢！”钱掌柜和赵掌柜自小一起长大，虽然没在一个私塾念过书，但却是害的赵掌柜挨揍的罪魁祸首。所以跟赵掌柜说话，自然就没有了遮掩，也不需要打官腔。
赵掌柜哈哈一笑，也举杯尽饮。
“兄台所言极是！目前这点买卖，手底下的人还是能忙的过来的。”
二人说笑着，在新开的听云轩窗边，看着游人如织的街道，觉得钱途一片大好。
狄怀仁则把木炭的生产线完全让给了赵掌柜，收了些钱，也都归到太守府库了。
常松有些生气的抱怨：“合着咱家大人是给他人做嫁衣裳，千林郡治理的头头是道，自己屋里的桌子腿坏了还得用书垫着。”
香兰也有些不悦，不是因为为官从商的冒险，是因为狄怀仁把自己的薪俸都贡献了好多，害得香兰想给孩子打个长命锁都要再三斟酌。
原本以为到了千林郡，俸禄涨了，生活水平也能随着水涨船高呢，可到头来，水是涨了，都流外头去了。
吃喝都不在乎的狄怀仁自然毫不自知，只顾看着千林郡的变化而开心，盼望着这样的政绩能让自己的仕途再上一个台阶。
共奔富裕路
没有了苏碧染在身边，墨晓立又有点不安分了。他实在不甘心这么好的赚钱项目，就只有这么一点利用价值，于是，他写了一封长信，附带了火锅的图纸，寄给了千林郡的太守。
他直觉狄怀仁一定能将木炭做出来，根据之前的计划，造出来的木炭是要给有钱人家取暖，这样的木炭需求就是固定的。如果给他提供火锅图纸，那他的木炭销路就会变得更好。
收到信的狄怀仁是挺高兴的，可转念一想，就发起了愁。
先前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寻一份安身立命的生计。千林郡树多，烧些木炭，原材料足够，可是铁匠铺数起来，连一只手的手指头都用不完。
“谁给大人寄的信，似有道不尽的衷肠。”香兰抱着采薇出现在狄怀仁身边，狄怀仁转身接过孩子。
“先前的军师，虽然投靠了别人，还不忘给我出主意呢！”
香兰瞟了一眼摊开的信，下意识的应和着：“倒也是个讲情义的孩子。”
“是啊，足智多谋又重情重义，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狄怀仁仿佛想到了什么，“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
“听老爷这话，仿佛与军师很熟，不像只认识几个月的样子。”
即便香兰的口气是在开玩笑，狄怀仁还是拉响了心理警报。
“那倒没有，可能是因为日夜相处，就觉得比和别人相处的时间多。”
香兰没说话，只是慈爱的看着采薇，她才没有心思管别人呢，一家三口和和睦睦就好。
“军师人不错，要是有合适的姑娘，介绍给他，能把人留下来为我们所用。”
这回香兰可是有话说了。
“军师我就见了两次，但就那样貌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能配的上的。”
“哦？”可能是因为知根打底，狄怀仁倒是没有这么觉得，“夫人何出此言？”
“临山话讲，叫眼睛长到天上了。军师模样生的俊俏，也是读过书的，看样子还是个有钱的主，家境定然不差。”
“夫人就见过两三次，怎么看出有钱？我看他衣着普通，吃喝也不讲究啊。”狄怀仁都没注意，要不是墨晓立自己说，他压根不会觉得墨晓立有多么厚的家底。
“男人的手，溜光水滑的，执笔的茧子都是柔软的。那肯定是小时候在学堂上过学的，后来又没怎么写字的，那不是家里有钱的少爷，还能是官宦人家的孩子？”
狄怀仁头回发现香兰的聪慧，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几分，可他现在不太喜欢聪慧的女子。
“官宦人家的少爷，也未必都要读书科考。”狄怀仁辩驳道。
“反正商贾之家的少爷，是断断没有可能可考的。”香兰说着，在采薇的脸颊上亲了亲。
“军师给老爷出的什么主意？”香兰问。
“先富带后富，共奔富裕路！”狄怀仁将采薇高高举起，逗得孩子咯咯地笑。
“看吧，我没猜错，军师还真是商贾人家的少爷。”
“要真是少爷，谁出来给别人做军师呢？”
“老爷总是把别人想的很好，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别的目的？也许是为了从老爷这里获得一些特权呢。”香兰记得以前总有人找自己的爹爹行方便，连个清水衙门的师爷都有人溜须拍马，别说狄怀仁这位郡太守了。
狄怀仁呵呵一笑，不再言语，转而思考这个锅究竟该去哪里找合适的铁匠来制作。
香兰识趣的闭上嘴，以为话题到此结束。
“夫人可知道这郡里有什么做首饰的匠人吗？手艺精湛的。”狄怀仁收回手臂，把孩子抱在怀里。
没想到新话题这么快就开始了，香兰有些害羞，以为这姓狄的终于开窍了。
“到是听说过一个，还没见过这个师傅的营生怎么样呢。”香兰想到了别的，发热的脸颊慢慢降温了，“是要给采薇打首饰吗？家里的银子不多了。”
狄怀仁微微愣了愣。
“夫人因何面色发红？”转移一下话题吧，毕竟作为一个父亲没想到为女儿准备任何首饰，有些说不过去。他也明白了香兰之所以打听首饰匠人，是为了给孩子做点什么。
“哪有，许是这屋里热的。”香兰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是有些热。她伸手抱回孩子，三步并作两步到院子里去了。
就是这一连串的动作，让狄怀仁突然想通了。香兰脸红，是以为自己要给她做首饰吧？
“好吧，等火锅卖了钱，给你们娘两，一人打一副银镯子。”狄怀仁想。
最终，狄怀仁决定叫城里的几个富商帮忙想办法，做生意的，人脉定然很广。即便这千林郡的铁匠和首饰工匠做不出他想要的东西，这些富商也能找到别人。
没用几天便聚集了六位手艺精湛的师傅，有铁匠，有首饰匠人。
狄怀仁留了个心眼，没直接给图纸，只是说了自己要做一个可以放在桌子上放炭火的锅，就是想吃口热乎的。
一来是为了试试大家的水平，二来是想着没准有比火锅更好的工具被想出来。
六个工匠，六脸懵，要不是雇人的东家给的钱多，他们肯定不会来的——不喜欢和官府的人打交道。
“实不相瞒，内人最近不能吃生冷食物，可哄着个孩子，她吃的就很慢。一顿饭吃到后半段，就凉了，于是本官便想着，有没有能在桌子上加炭火的物什，只需要一块木炭，夫人便能吃顿热乎饭。”
“大人要找的，是泥瓦匠吧。”一个铁匠说。
“七哥说的对，我们不会抹灶台。”有人附和。
狄怀仁揉揉太阳穴，耐心说道：“这个炉子得方便到处搬，只能是像镰刀一样的铁器。”
“那我们就不知道了，尤其我还是做首饰的，做的活是挺多的。但是样式就是那几样，即便有新的样式，也是客人从别的地方带回来，我照着样子做的。”
狄怀仁挨个看了看大家，假意思考，然后命人拿出一张白纸。大笔一挥，在纸上开始画图。
狐狸尾巴
墨晓嫣渐渐发现，对于女人之间的这些弯弯绕绕，她多数是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想通的。她甚至怀疑这副身体的灵魂未灭，在半梦半醒时为她助力。
满月宴的晚上，她一边奶孩子一边打瞌睡，恍惚间，苏碧染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晰的出现在了脑子里。
所有的迷茫瞬间想通，也理解了苏碧染比划的手势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宫里，皇上说墨晓嫣的义父是杜丞相，那杜丞相便是墨晓嫣的义父，无需解释。天下人不关心，后宫人无可奈何。就像甄嬛还是那个甄嬛，即便改个年年龄变成钮钴禄氏，也还是甄嬛。天下人不关心，后宫各主无可奈何，也只有史官兴许会记上两笔。
想通了这一点，墨晓嫣自然也就明白了升位分的条件都齐备了，她竟然同情起了赵月琴——怪不得她那么厉害，也只是个婕妤。
苏碧染的手势明显是比划的枪，她说多造了两把，那就是说她现在想造反分分钟就可以打趴皇上的亲卫队。
孩子哼唧了起来，墨晓嫣摸了摸孩子的屁股，干的，便帮孩子翻了翻身。
轻轻拍着孩子的背，脑子里飘过苏碧染说的话“看你和探监差不多，有时间限制”。
是啊，锦衣玉食的背后，是如在牢笼。墨晓嫣试图看向窗边，却被床的帷幔阻挡了视线。
困倦，墨晓嫣轻拍孩子的手渐渐停了下来，又是半梦半醒间，有一个想法冒了出来：位分一升，意味着孩子不能在身边了。
只一瞬，墨晓嫣就清醒了过来，她向来只想到了子凭母贵，却总不自觉地忽略了另一个事实：后宫的女子，不能亲自照顾自己的孩子。
是的，她也是知道乳母存在的真实含义的，只是她想任性，反正皇上可能源于没保护好上一个孩子的内疚并没说什么。想必他觉得墨晓嫣会是个识大体的，早晚会主动放手把孩子给乳母带。
想到这儿，她把孩子往怀里搂了搂，亲了亲孩子的额头。能多腻歪一会儿就多腻歪一会儿吧，别等被乳母带走了，才后悔。
和美好的未来相比，不能时时陪伴又有什么可怕的。他同母异父的哥哥虽然幼时有娘亲日日陪伴，可现在却变成了孤儿一般的存在。
“送礼吧。”这是墨晓嫣彻底睡着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墨晓嫣高调送礼，一是为了社交，一是为了试底。虽然这么做有些风险，会让人们以为墨晓嫣是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也会让人们意识到她库房里的好东西数量不少，可她盘算利弊之后，还是决定这么做。
礼一送，墨晓嫣暗自盘算着事件发酵的时间，掐着点儿对皇上表达了思念。还把想对皇上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八百遍。字句斟酌，又要态度鲜明，又不能惹皇上生气。
心理建设了好多遍，可还是被皇上一句孩子让乳母带刺痛了内心。过了许久，墨晓嫣才平静下来。
一边等着月圆，一边谋划着如何庆祝一番。
低调是很难了，除了纳兰馨，就是她墨晓嫣最厉害了，再低调就该遭反噬了。
“叫大家来吃个饭？”作为一个现代人，像升官发财这样的好事，还是觉得应该大宴亲朋吃顿好的才算是庆祝。
“奴婢觉得，次举欠妥。”暖橘被叫来议事，也只有暖橘能叫来议事，可她给的建议还和墨晓嫣的心意不符。
“后宫女人们吃个饭，难不成还得向皇上报备？”墨晓嫣不高兴。
“报备，是向内务府报备的，皇上不会过问。”暖橘耐心解释，“婕妤刚刚给各宫女眷送了厚礼，如今再宴请众人，难免惹人非议。”
墨晓嫣抿了抿嘴，说道：“无非就是觉得我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呗？”、
“不仅如此。”暖橘有些犹豫。
“你都说出来，毕竟这宫里的生存之道，你比我懂得多，要不皇上也不会把你安插在我身边。”关于暖橘的身份，墨晓嫣已经丝毫不避讳了。
暖橘脸上有些挂不住，但那份尴尬转瞬即逝。
“要论后宫今日风头正盛，当属婕妤您。心生嫉妒的女子肯定也不止一位两位，都憋着坏招等着释放呢。”
墨晓嫣做了个深呼吸，这些她不是没想到，只是觉得有没有这些人，她作为一个得宠的妃子，也该请人吃一顿。不请，才显的她怂了。
“那依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庆祝一下呢？放个花？”
“婕妤是说，送花？”暖橘提问的时候，已经在脑子里想当下的时节，正是什么花的花期，适不适合送人。
墨晓嫣摆摆手，懒得解释这句玩笑话。
“总不能再打赏吧？”墨晓嫣觉得宫里其他女人既然位份低，那她再给东西就是打赏了。
暖橘想了想说：“既然做与不做都有人质疑，那什么都不做便好。”
墨晓嫣不说话了，她是觉得不声不响不合适，但也不知该怎么办。
暖橘继续说：“等婕妤出丑的人很多，想给婕妤挖坑的也有不少呢。现在后宫有孕在身的娘娘不止一位，婕妤宴请，她们必定会出席，可是一旦出席，就有可能被小人利用。”
墨晓嫣感觉后脊发凉，她想嘴硬说没人敢那么做，仅仅是回忆了之前的种种，就放弃了辩解的想法。
“可是，什么都不做，不会有人觉得我怂了吗？”墨晓嫣干脆直言心中困惑，“那样会不会有人觉得我墨晓嫣是个软柿子，他日便不再忌惮？会不会有人在害我的时候就更加放肆，知道我墨晓嫣不会拿他们怎样。”
暖橘闻言，看了看墨晓嫣，又把头低了下去，就是这简单的照面，暖橘已经确认，墨晓嫣确实是打心底发生了一些变化。
“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婕妤定要三思而后行。”暖橘也无解，她不会骗墨晓嫣，只能实话实说。
墨晓嫣探口气，回身看向小皇子躺着的地方。收回目光的时候，脑补了一下裙摆处有狐狸尾巴来回摆动的画面。
“看来狐狸也不好当啊！”墨晓嫣感叹道。
功课
墨晓嫣实在是没有主意，干脆又在皇上那里动起了脑筋。表达思念的那一套用过一次就不新鲜了，她干脆说自己馋了，想吃御膳房的美味糕饼。
还是让暖橘带话过去，看着暖橘离开的身影，墨晓嫣暗自腹诽：从什么时候开始，皇上过来吃饭还得自己请？记得从前，三天两头的来，撵都撵不走的呀。
皇上忙于政务，看看时辰，手头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处理不完，便直接命齐公公带着御膳房刚出锅的糕饼亲自前往翠莺阁。
“皇上怎么没来？”墨晓嫣问，皇上不来，她找谁咨询呢！
“政务繁忙，分身乏术。”齐公公打起了官腔。
墨晓嫣拿起一块绿豆糕，放到嘴里细细品尝，眼神却并未从齐公公身上移开。
齐公公本来就有些腰疼，被墨晓嫣盯着看，就更觉得浑身不自在。
“婕妤还有何吩咐？”暗示他想走。
“齐公公可是腰有不适？”墨晓嫣将手里的半块小饼放下。
“旧疾而已。”齐公公有些惊讶，心想自己已经尽力在忍耐了，应该不会被看出来呀。
“日日都站着，经年累月，难免。”墨晓嫣一个手势将朱翠唤到跟前，耳语了几句，朱翠便领命出去。
齐公公有些震惊，也有些感动。腰疼的事，除了皇上，就只有赵婕妤发现过一次，客套的让他不要过于劳累，好像不知道他作为个公公，需要每天站着一样。墨婕妤虽然只说了几个字，却仿佛道出了他的辛酸一般。
“不劳婕妤费心了。”齐公公以为墨晓嫣要给他找补品，他不缺补品，甚至他库房里的补品要比墨婕妤库房里的品类更多样。
“齐公公耐心等下，我有东西相送。”墨晓嫣看了看门口的方向，有个影子越来越大，大到极致，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朱翠手里拿着一个长布条一样的东西走了进来，墨晓嫣站起身，挪了两步和朱翠汇合，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没有破损。
走到齐公公面前，双手将东西交给齐公公。
齐公公赶忙弯腰行礼，还伸出双手接着：“婕妤，这是何物？”
“束腰，能帮您撑着腰。”墨晓嫣想着齐公公可能不会用，“朱翠暖橘，叫人给齐公公围上。”
齐公公想要拒绝，墨晓嫣没给他机会。
“公公莫要嫌弃，这是我自己做的，刚生完小皇子的时候我也腰疼了一阵子，随便想了这么个法子，效果还不错，您可千万别嫌弃是旧的。”
齐公公不好说什么，只能任由墨晓嫣的手下随意摆布。
随着束腰的三根绑带都系住，齐公公确实感觉到腰部传来的支撑力量。
墨晓嫣看着齐公公欣喜的表情，心里感叹自己可真是个幸运的宝宝，生完孩子自己鼓捣个束腰，竟然在这样的重要人物身上发挥了功效。
“小小心意，望公公别嫌弃。”
“这个奴才可受不起。”齐公公想要解下束腰。
“怎么，我亲手做的东西确实丑了些，公公如此嫌弃？”墨晓嫣上力度了。
“就因为婕妤亲手所做，奴才才不敢要呢。”
“公公放心用着，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两条布包着一些窄竹条而已。”墨晓嫣开始打感情牌，“自打我进宫见着齐公公，就没见齐公公坐下来过。这宫里有些资历的，当属齐公公您了，可资历最老也站的最久。就是铁打的腰杆，也经不住岁月天天磨炼啊。”
齐公公感觉自己脸有点烫。作为贴身服侍皇上的，自然后宫里有大把人捧他，也不乏各宫的宫主和女眷。都说“齐公公辛苦了”，可同样是说辛苦，唯有墨婕妤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婕妤言重了，奴才所为，都是应当应分的。”腰部的疼痛感，似乎真的减轻了不少。
墨晓嫣见齐公公有些感动，准备趁热打铁，讨教一个难题。
“越是应当应分做的久远，越是难能可贵呢！”
齐公公正在细品这句话的含义，墨晓嫣就扔出了自己的问题。
“您在这宫里呆的久，定是知道这女人们升位份，是该怎样做才妥帖的。”
“知道。”齐公公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公公可愿意指点一二？”
齐公公笑的慈祥，仿佛问他问题的是个小孩子一样，他自然也明白墨晓嫣想问的只是她升妃位的事情。
“指点谈不上，婕妤是想问升了妃位之后，该怎么在这后宫自处吧？”
听这话，不用请客？
“自处可不是一时的，我眼下只发愁这圣旨一下，我该不该宴请各宫姐妹呢。”
“婕妤自己张罗宴请易招祸端。先皇时期，有荣升妃位这等喜事，都是皇上口谕安排一场宴席的。”年岁有些久远，齐公公仔细的回忆着，希望能为墨婕妤提供更多的信息。
“还要皇上出面啊，那姐妹们岂不是更恨毒了我。”
“后宫的纷争，避无可避。”齐公公说完这句，猛然回神，发现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好一个避无可避，我若早些请教公公，也不至于保不住自己的孩子。”墨晓嫣下巴轻抬，大女主的气质一下就上来了。
“御书房还有些事，奴才就先告退了。”齐公公又谢过墨晓嫣的束腰，便转身离去。
墨晓嫣又拿了块糕点放到嘴边，却没有了品尝的心情，又将糕点放回盘子里。
“暖橘！”墨晓嫣大声喊着，这丫头难道不知道升妃位皇上亲自下场请客？
暖橘应声而来，墨晓嫣直接甩出问题。
“你什么时候进的宫？“墨晓嫣语气微愠，脑子里的问题在出口前改了模样。
暖橘不明所以，只能照实回答：“回婕妤，奴婢当初和皇上、皇贵妃等一起入宫。”
墨晓嫣撇了撇嘴，庆幸自己没有直接骂人，进宫晚，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后宫琐碎礼节的。
“看来要做的功课还有很多呀，有没有相熟的宫中老人，来给我补补课呀。”
墨晓嫣嘀嘀咕咕的，看的暖橘有些懵。
“宫里先皇时期留下来的老人不多，主要都供职于内务府。”暖橘靠着对墨晓嫣的了解，揣测墨晓嫣是想学一学妃子的规矩。
皇上的盘算
要说对墨晓嫣的感情，确实不作假。最初悄悄带她进宫，确实是只想着和她相守一生，爱她护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变化了呢？
是从她栽赃纳兰馨谋害小皇子的时候吧，即便他查明了小皇子的死与二人都没有多大关系。也可能是在微服私访的途中，听闻她沉着处事之后，对她的真实实力有几分怀疑。还可能是他略施小计却害她大病一场险些丧命之后，毕竟连齐公公都说墨婕妤从痊愈后就有些性情上的变化。
不过，他觉得墨晓嫣最明显的变化，还是生完小皇子之后。她对权势地位的渴望，明显的比之前强烈了许多。
幸亏她想要的支撑，是他觊觎了许久的杜家，准确说，是苏碧染。
从最早开始和杜弘仁打交道起，他就盯上了背后苏碧染的经济实力，多方打探后，不仅佩服杜家大夫人赚钱敛财的本领，更是对这个女人的综合治理才能产生了兴趣。
至于和墨晓嫣的重逢，纯属意外收获，墨晓嫣还是最先收入囊中的意外收获。
杜老爷子很明显已经在消极避事了，他还是将老爷子置于高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动苏碧染财产的心思。
墨晓嫣正好是个最好的契机。虽然皇上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个人的关系为什么那么好，苏碧染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墨晓嫣，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可以从中获利。
果然，皇子满月宴的时候，苏碧染就带来了许多好东西。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珍馐美食，这些皇上都不稀罕，他只是好奇那上古神兵在何处，小皇子这么重要的人物，苏碧染会不会以上古神兵作为满月宴贺礼呢？
墨晓嫣邀皇上共进晚餐那次，她关心什么时候升位份，他则想知道苏碧染带给小皇子的贺礼是什么。得知是一副小镯子，不免有些失望。
位份嘛，升一升也无妨。后位妃位一直空悬，一帮老臣闲着没事就要聒噪一番。
不能让纳兰馨当皇后，否则纳兰家族的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
赵月琴呢，无根无基的，升了妃好控制，但是升妃位怎么也得有实力差不多的娘家。可无根基之人，哪来的厉害娘家。
墨晓嫣无疑就成了最好的人选，没有娘家，但是有人巴不得要做她的娘家人。而这个娘家，认不认可都看皇上自己，自然也就变成了皇上最好控制的。苏碧染是个聪明的，一旦成为了墨晓嫣娘家的嫂子，自然会全力支持墨晓嫣。
墨晓嫣偶尔表露的特殊技能和大度，让皇上觉得这个女人即便是身居高位，也会是个识大体的，让她跟赵月琴学学，慢慢的超过赵月琴去协理后宫也不是不可能。
照这个思路，让墨晓嫣有朝一日坐上后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皇上，赵婕妤差人送来了二皇子新作的小诗。”齐公公满脸欣喜的捧着一张纸，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书桌前，仿佛捧着的是什么金银珠宝。
“念给朕听听就行了。”说着，皇上皱了皱眉，“二皇子？这么小就会作诗了？”
“是啊，皇上，写的还颇有意境呢！”齐公公很有眼力见儿，将二皇子的作品双手奉上。
皇上放下手中的毛笔，接过纸张，默读了起来。
“以二皇子的年纪，能写出这样的作品属实难得，是有几分才气在身上的。”皇上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小皇子什么时候能写出这样的诗文就好了。”
齐公公稍作反应，立马附和：“墨婕妤诗书才情满腹，小皇子定也是个天资聪颖的。”
皇上笑了笑说道：“只是那字可千万不要随了他的母亲，太丑。二皇子的字虽稚嫩，但已可见筋骨，假以时日，定能写一手好字。”
齐公公也跟着笑了起来，见过墨婕妤的墨宝，确实不敢恭维。
“墨晓嫣自从上次问完你，还有什么别的动向吗？”二皇子的墨宝一放，皇上重新拿起毛笔。
齐公公上前，一边研磨一边回答皇上的问题。
“听暖橘来报，墨婕妤找了内务府的老人，询问了一些礼节的问题。”
“哦？看来还真是上心了，这回是真的想当妃子了。”
“听闻女子做了母亲之后，就会一心为子女谋划，后宫各主皆是如此。何况聪慧如墨婕妤那般，定是要为小皇子的将来做打算的。”这个时候，护腰都用了人家两个了，自然是要帮人家在皇上耳边美言几句的。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是朕还是觉得和墨娘之间日渐生疏，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近来朝堂政务繁多，皇上都很少到翠莺阁了。见面少了，自然是不如从前那般了解了。婕妤又一门心思扑在小皇子身上，每次见面都是简单吃个饭，就更觉得没什么话说了。”
皇上怎么也不会想到，齐公公说的这些话，竟然是墨晓嫣暗戳戳教的，只不过齐公公并没有意识到是墨晓嫣的灌输。
“明儿就是十五了，正好和墨娘，不，慧妃，一起赏月。”说完，皇上便埋头政务。
“什么？慧妃？”墨晓嫣听到暖橘打探来的消息，气不打一处来。
“我哪里会飞？我又没长翅膀！皇上到底用没用心？怎么能起个慧妃。贤良淑德也好，贵淑德贤也罢，怎么排也不会有慧妃这么个名号啊？”
“贤良淑德，恭仁惠定。”暖橘小心的说着。
墨晓嫣差点翻白眼，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问：“有没有可能改一下？”
暖橘轻轻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叫我墨妃，咖妃也比会飞强吧。”墨晓嫣突然间陷入焦虑，这个名号可能要伴随自己的后半生啊。
“我能不能现在去见见皇上？”墨晓嫣又问。
暖橘有些为难的说：“皇上在御书房，齐公公说奏折堆积如山，恐怕……皇上定是觉得婕妤聪慧过人，才定下慧字。”
“我得去试试！”墨晓嫣站起身，招呼人更衣。
虽然她知道自己纠结的点有些奇怪，但她实在受不了这个称号跟她一辈子，别人叫一次，她肯定会笑一次。
“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盘算的，给我取这么个名儿！”墨晓嫣边更衣边小声吐槽，
升级
狄怀仁的画工一般，画出来的图纸自然没有原版的好看，工匠们看的不甚明白，但也不敢直说。
“姑且一试吧，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不知道哪一个工种的匠人嘀咕了一句。
狄怀仁怕做出来的东西不满意，便先给大家讲解了一波。
“此物中空，敞口。中空是为了放置炭火，敞口自然是为了出烟。围着这个烟囱一样的，是水渠般的形状。”
“大人的意思是，这是个烟囱，这个水渠一般的锅，利用烟囱里的热气煮面吃？”铁匠率先理解了一些。
“对对对！就这个意思！”狄怀仁很高兴。
“可是这底座定是烫的，只能在石桌上用吧？”铁匠问道。
“这个简单，中间打隔层，别让炭火整个落在最底层不就好了嘛！”首饰匠人说话了。
狄怀仁眼前一亮，这个方法，比墨晓立的用水降温都好一些呢。
“就是，要是还怕烫坏了桌面，垫个薄石垫。在下认识个石匠，可采巨石，做小指厚的石垫。”另一个铁匠说话了。
“掌柜们说找的都是手艺和经验极为丰富的工匠，现在看来，各位师傅果然名不虚传。”
狄怀仁一顿夸，给大家都整不会了。紧接着他就下命令了：“那大家仔细看看需要什么样的原材料，列个单子，本官着人采买。越快做出来，越好，赏钱越多。”
一听还有赏钱，大家的积极性就更高了，连一开始觉得自己没什么发挥空间的首饰匠人，也开始琢磨怎么能在铁器上凿刻一些花纹了。
为了不影响大家发挥，狄怀仁发布完任务，就扭着胖胖的身体去办公了。
没过多久，一张简洁明了的清单就交到了他的手里，看了一眼，转手交给手下。
“按照清单采买即可，不能多，也能少。”
“是！”林捕头领命离去。
“让厨房做些果子糕饼，给那些工匠送去，等待可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狄怀仁吩咐常松，“顺便听听，他们都聊些什么。”
只是先行试验，需要的生铁和工具并不多，不消半日，林捕头就在富商们的帮助下搞定了单子上所有的东西。
工匠们也不含糊，立马着手开干，毕竟官府的糕饼都吃了。
第三天早上鸡叫头遍的时候，林捕头就来敲狄怀仁卧房的门了。
“大人！做好了！”
狄怀仁正好在穿衣服，听到这个消息高兴的打开门，一边系衣服一边问：“可是已经能用了？”
“能了能了，那边已经煮上面了。”
“走，看看去。”
狄怀仁兴奋的跨出门，看着林捕头抬起的手，想起自己没穿外衫，又回身将外衫套上，边走边系。
“大人请看！”见狄怀仁到场，不等林捕头开口，就有人开心的招呼着。
实物比想象的好看多了，首饰匠人的加入，让它的曲线更流畅，像女子的腰线。上面还有一些凿刻，凑近了看，是一些树和几只飞鸟。
狄怀仁看着新鲜，下意识的想上手摸一下。
“大人，烫！”
“哦！”狄怀仁及时收手。
常松拿着碗筷，从锅里捞了一些面条，递给狄怀仁。
“大人快尝尝。”
狄怀仁笑着接过碗，说道：“我就说大清早的煮面，伙房的人都没起呢去哪里找面，到忘了常松会一点厨房的营生。”
大伙都笑了，个个盯着狄怀仁手里的碗。
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狄怀仁吃了口面。他点点头，说：“嗯！是水煮面的味。”
话音刚落，众人哄堂大笑。对啊，大家在期盼什么呢？可不就是水煮面的味道嘛！
“来来来！大家这两天辛苦了，都吃，都吃。”狄怀仁招呼众人，“常松，面够不够？”
“管够！不够我马上再和也行，小的手快。”常松看自家公子开心，他就开心。
“就是锅小，煮一次就一点点，不够吃啊。”林捕头身强力壮，吃饭狼吞虎咽，哪受的了这样煮一筷子等一盏茶的折磨。
狄怀仁哈哈大笑：“林捕头所言极是！这种锅，适合内人独自用，要是上桌，那也只能作为一道菜。因为它可不光能煮面，肉和菜都能煮。”
林捕头挠挠头，大家附和着笑了笑。心里都想着“这明显是给有钱人准备的物什，寻常人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什么肉，更别说煮一片吃一片这么折磨人的吃法了”。
有了第一个成品，后面的就好做了。
在狄怀仁的授意下，后面的锅让银匠分别凿刻出了几位富商的姓氏，再加上一些简单的祝福。做好后通通送给城里的富商，当一次小白鼠，那就次次可以做小白鼠。
随锅附赠的，还有一封使用说明。写着几味调味料，还安顿肉切薄片，水沸腾后下肉片煮至变色即食之。
有了木炭的前车之鉴，这次富商们当天就用上了这个造型奇怪的炉子，按照狄大人教的方法，果然在吃食这块有了新的体验。
转天清早就有个衣着华贵的人，早早的守在府衙门口，只等着府衙开门，他就冲上去跟衙役说他要见狄大人。
“林掌柜，这大清早的，您怎么来了？”林捕头刚到太守府，就看到这一幕。
“林兄弟，你可来了，我要见太守，我要见狄大人。”
林捕头看林掌柜情绪有些激动，想用说笑缓解一下：“申冤告官可是来错地方了啊！”
“报什么官哪兄弟，我要买那此间墨染！
“什么玩意儿？”
林掌柜边比划边说：“就是那个只能煮一口菜的锅，叫此间墨染。”
“那锅有名字？”林捕头记得狄大人还没起过名字呢。
“有！我刚从蜀中回来，那边的酒楼都有这此间墨染，以酸辣口味调汤，肉片切至薄如蝉翼，入沸汤之中，一息便可食用。肉质鲜嫩，入口即化，深受达官贵人喜爱。”
“原来是这样！”林捕头点点头。
“不过他们的样子没有狄大人这个精美，还有凿刻的图案。”
说着话，二人来到后院，狄怀仁早就听见了二人的谈话，不等林捕头开口，便唤常松开门迎接宾客。
想再创辉煌
林掌柜出现的时候，狄怀仁还没想好这奇怪的锅该卖什么价钱，要不要搭配着木炭一起卖。
林掌柜着急的很，想要给自己的店里都配几个此间墨染。
狄怀仁脑子没跟上，不由得问道：“此间墨染？”
“奥，蜀中是这么叫的。”林捕头先一步解释。
狄怀仁觉得哪里怪怪的，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墨染的含义，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
“大人可是答应小的啦？”林掌柜看狄大人笑了，觉得买卖肯定是没跑了。
狄怀仁说：“本官倒是想答应，可是手头没有东西了。”
“小的可以等。”林掌柜赶忙说。
“本官说的没有东西，是什么都没有了，木炭、生铁，都没有了。”
林掌柜听了愣了一下，看了看林捕头，他说：“小的倒是能想想办法。”
狄怀仁没说话，等着对方吐露更多。
“工匠图纸都是现成的，林掌柜快些找原料吧。”林捕头看着马上有钱挣，有点着急。
狄怀仁看了林捕头一眼，林捕头立马低头。
“好好好！小的这就去！”林掌柜行礼后快步离去。
“大人，在下说错话了吗？”
“错不错的，已经说了，还能怎么办呢。找人把后院的工匠保护起来，好吃好喝伺候着。”
林捕头应声离去，狄怀仁又支开常松，然后他将墨晓立寄来的信全部烧毁。图纸其实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但他还是觉得烧掉稳妥。那几位工匠，他目前不知道该怎么安置，有了原材料和工匠，造个锅还不是简单的很么。
随着烧信件的火苗越来越小，狄怀仁的思绪越飘越远。
眼下确实是再创辉煌的好机会，狄怀仁即希望挣到些钱，又希望能在仕途上有所收获。林掌柜的到来说明只要把握住工匠，这玩意儿肯定能挣钱，那怎么才能让它发挥更大的作用，并且体现在仕途上呢？
想到头疼，也没想到该怎么办，狄怀仁干脆放弃，起身去看采薇了。
“听说老爷的新玩意儿很受欢迎？”香兰看狄怀仁皱着眉头，想不通他有什么不开心的。
“还行吧。核心已经在工匠们的手里了，只要有人愿意出钱，他们就可以做这个事情，这就意味着，我们挣不了多久的钱。”
“那大家也会知道，是老爷做出了这个东西。”
“那可未必，这东西最早出现在蜀中，想必是军师看到了，觉得能让我们千林郡的木炭卖更多，才修书一封将此物件画给本官。”
“香兰见识少，没听出这件事对老爷的仕途有何影响，似乎不如烧木炭带来的影响大。”
“木炭简单，随便什么人都能做，自然能吸引好多人来千林郡谋生。可是这锅，充其量能帮着多卖些木炭。要说制作，得有手艺的才行；说卖，也得是见过些世面的人，才能和那些用得起的达官贵人说上话。”
“听老爷这话，这锅不好做，那肯定也不多吧。给当今皇上献上去，会不会让皇上眼前一亮？”香兰突发奇想，讨人欢心送些新奇的玩意儿总是没错的，当年自己的爹爹就收过一些稀奇古怪但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老爷又想要在仕途上有些帮助，那直接给皇上，不是最直接的方式吗？
狄怀仁不可思议的看着香兰，任督二脉仿佛瞬间被打通了一般。
“夫人所言极是！”狄怀仁有些激动，他已经在脑子里谋划找画师画一副江山图，让首饰匠人凿刻在成品上。
狄怀仁想的是献上火锅，这样也许能引起皇上的注意，然后皇上一翻他的政绩，就会发现千林郡在狄怀仁的带领下更上一层楼。进而会认识到狄怀仁确实有卓越的政治才能，配的上更高的官位。
如此一来，钱能攒下一点点，官也能再升一升，何乐而不为！
他担心苏碧染已经先一步进贡，可转念一想，只有蜀中大量出现，那苏碧染进贡的可能性就不大。况且据林掌柜所言，蜀中的那批，主要讲究实用，样子丑陋。丑的东西，苏碧染必然不会让家里的男人拿到皇上面前去现眼。
想通这些，狄怀仁立马命人找来画师，画了一副简单的《千里江山图》。又召集工匠，交代了新任务，把画给了首饰匠人，询问凿刻的难度。
“对于银匠来说，难倒是不难，就是需要时间呀！”首饰匠人一直管自己叫银匠。
“那就要辛苦师傅了，这个新锅，对本官来说，极其重要。”狄怀仁顿了顿，继续说，“是要进贡，献给皇上的。”
众人一听，不约而同的发出“嘶”的吸气声，跟太守直接打交道已经是人生第一次了，竟然要给皇上做东西了？都是普通老百姓，多少有一些害怕。害怕做的东西不合皇上心意，惹怒了皇上，降罪于自己。
“此事若成了，狄某一人升迁，定不会忘了各位的功劳。”狄怀仁特意将声音压低，显的有些神秘，又有几分压迫感。
常松在一旁听的心直突突，可能是一路看着公子走来的缘故。
“大人，小的手艺欠佳，不如我师兄。小的只能自称银匠，师兄可是真正的首饰匠人呢！既然是献给皇上的东西，那还是得找个厉害的工匠，小的即刻动身，天擦黑就能把师兄接来。”银匠想跑。
狄怀仁笑着看向银匠，回忆着常松汇报的匠人们的聊天内容，好像没说过首饰匠人有师兄。狄怀仁肉肉的脸看上去和蔼可亲，但是眼神却丝毫看不出半分友善。
“不必，师傅的手艺，足够，重要的不是图案，是这口锅！”
狄怀仁绕到银匠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各位不必害怕，做口锅而已，即使皇上不满意，也不会知道是谁做的。”
看大家还是一脸犹豫，狄怀仁补充道：“如果真不愿意做，确实是没有了惹天威的风险，可大家应该都听过一句话，叫阎王好送，小鬼难缠。”
话已至此，大家都明白了这位太守大人的意思，即使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也得硬着头皮接下来这个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