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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错剧本投错胎全文阅读

作者:芳龄四八     拿错剧本投错胎txt下载     拿错剧本投错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新家

    墨晓嫣上了婚车才总算松了口气,也不知道到了新郎家的讲究有多少,反正现在没有七姑八婆来管她,她可以放心的休息休息。慵懒的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放空思维。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婚车猛然停了下来,墨晓嫣被闪了一下,赶紧坐直扶了扶头上的饰品,慌乱的抓起团扇,正要遮挡,想起了以前在书里看到过,古代女子出嫁的路上会碰到拦车讨喜的人,也有可能会碰到真强盗。讨喜的人好打发,无非就是以沾喜气的名义拿点儿东西,要是真强盗就可怕了,搞不好新郎新娘真的会命丧黄泉。这马蹄声听着来者不善啊!

    这么想着,墨晓嫣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动作缓慢轻柔的的靠近车窗,生怕头上的珠珠串串发出响动,伸手轻轻的把车窗的帘子掀开一点点,凑上去使劲看了看外面的情形。跳动的火把光线中,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张六郎。

    原来是张六郎没结过婚,不知道要折腾这么晚,再加上晓烟家住城外,张六郎看这么晚还不回来,怕出什么意外,就带着一众兄弟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我说六郎啊,你没成过亲,还没见过别人成亲嘛!”一个壮汉举高火把,腆着肚子憨笑着。

    “这不是自家兄弟的喜事,我急懵了嘛!”张六郎已然松了口气,嘿嘿一笑,调转马头,加入迎亲队伍。

    松了口气的不止张六郎,还有墨晓嫣,即便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也还是怕死,顺便又感叹了一波社会主义好。虽说现代社会人身安全不是百分之百的有保障吧,但是至少不用担心出嫁的路上被歹人弄死。墨晓嫣感觉在唐朝这个大环境里,她就是蝼蚁一只,随便一个比她阶层高或者她打不过又跑不过的人都能让她分分钟消失在这浩渺宇宙里。再一次哀叹为什么穿越这么神奇的事情都发生了,却没穿个身份尊贵的人,而是穿个侍女,也太悲哀了吧。

    胡思乱想了没多久,婚车就停了。听动静,应该是到地方了,墨晓嫣赶紧坐直身子,抓起扇子,脑子里回忆接下来的流程。奈何流程太过繁杂,她只记得要走红毯,跨火盆什么的。

    “算了,随机应变吧。”墨晓嫣嘀咕了一句,伸手正要掀开窗帘角儿看一看,车门口伸进来根挑杆,她赶紧缩回手,正襟危坐。

    本以为这文秀才一个城里人,婚礼环节肯定要比晓烟家乡下人复杂,墨晓嫣都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结果,只是几个少妇来了个转毡——每人拿块毡席轮流铺以保证新娘子能脚不沾地的走回屋,然后就是各种拜,文秀才没有高堂,拜的是他的老师和师娘。院子不大,墨晓嫣偷摸看了一眼,没有类似帐篷的设备,看来,今夜不用睡青庐。

    果然,行礼的最后一站是卧床之上,文秀才念了一首《却扇诗》,墨晓嫣迫不及待的慢慢放下发酸的胳膊。喝合卺酒的时候,墨晓嫣胳膊都有点抖呢,感觉比扫院子都累。

    最后一个离开的宾客是张六郎,由文秀才亲自送。等他回到卧房的时候,晓烟已经除去钗环洗去胭脂水粉,沉沉的睡去。

    这是墨晓嫣离开贺府以后睡的最安稳的一觉了,没有人抢被,没有半夜飞拳飞脚砸醒她,唯一不足的就是梦里的活有点累。

    墨晓嫣梦见自己扫雪,雪明明没下多大,积雪却很多,墨晓嫣扫啊扫,扫完前院一回头,又是一地。正生气呢,听见有人敲门,“咚咚咚”!她烦的很,说了句“疫情期间不营业”就不再搭理,来人却并不罢休,敲的越来越使劲儿了。

    文秀才在咚咚的敲门声中强撑着坐了起来,昨天酒倒是没喝多少,主要是太累了,要不然也不会睡这么沉,直接错过鸡叫睡到日上三竿。看看晓烟,背对着他,蜷着身子抱着被子,像极了张六郎家的猫。估计现在敲门的,也是张六郎。

    墨晓嫣听着身边的人起来了,才从睡梦中醒来,这才发现原来真的是有人在敲门。伸个懒腰翻个身,发现屋里很亮,再一看,竟然已接近午时!

    “完了完了完了!怎么睡这么晚了!”墨晓嫣边嘀咕,边麻利的穿衣服,收拾床铺。等她慌慌张张打开卧房的门冲出去的时候,正碰上拎着食盒进正厅的文秀才。

    “起来了!”文秀才径直走到桌前,放好食盒,“取碗筷来,六郎送来了福满楼的菜肴,我们先用午饭。”

    文秀才这住所不大,墨晓嫣打眼看了一下就找到了厨房的位置,进而找见了碗筷,与新郎君大快朵颐一番。

    墨晓嫣有日子没吃到正经的饭了,晓烟一大家子人,天天不是面就是面,估摸着是因为汤汤水水的能勉强吃饱吧。墨晓嫣直接撕下一条鸡腿,想了一秒钟,把鸡腿递给了文秀才。

    “娘子不必拘礼!”文秀才没有接鸡腿,反而给晓烟夹了些菜夹了个馒头放碗里。“在娘家这段时间,娘子定没有用过什么好吃食吧,再加上昨日甚是乏累,定是饿坏了,多吃点。”

    墨晓嫣有点感动,这是穿越后第一个关心她吃食问题的人。在娘家顿顿寡淡不说,人口又多,要不是有规矩压着,估计吃个饭都能抢起来。上辈子的墨晓嫣,是一个嫌弃别人给她夹菜的人,因为嫌弃口水。然而现在,她看着碗里的馒头,竟然想哭,这是这辈子第一个给她夹菜夹饭的人。

    文秀才没吃多少就饱了,起身进了卧房读书。墨晓嫣吃掉一个鸡腿后也没多少胃容量了,不经放慢速度,边吃边观察着婚房。

    房子不大,和娘家的面积差不多,也是里外两间房,里间是卧房兼书房,外间招待客人。结构是青砖灰瓦,墙上有字画装点,屋里有各式家具,院子也不大,都没有娘家的院子大,院子里只有个木制矮塌,应该是文秀才写字画画还有跟朋友喝酒用的。

    院落整体虽然远比不上贺府,但是比娘家是强太多了。墨晓嫣看着,思索着,在心灵深处仿佛有点懂晓烟了。

    “总算以后不用侍弄花草了。”墨晓嫣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食物,咕哝了一句,又端起茶杯喝了口凉茶,然后就起身收拾桌子。观察的结论是日后家务活不会太多,目前为止,墨晓嫣对这个新家还比较满意,温暖简约活不多,还是有发展副业的机会的。想到这里,墨晓嫣莫名的开心了起来,收拾的时候不由得哼起了歌。

赶考

    文秀才正专注的看着《论语》,听到晓烟哼歌,诧异的抬起头看着那个欢快的背影,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不过,这样的晓烟,有点可爱。失神的望着晓烟笑了一会儿,就继续沉浸在孔老先生之乎者也的世界里。

    墨晓嫣这边动作利落的收拾碗筷,洗洗涮涮,打扫房间,很快就忙活完了。墨晓嫣坐在桌子边双手支棱着脑袋打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窃喜这婚后的家务活真少,比在贺府的时候轻松多少倍呢。这样每天就有大把时间空出来可以看看书,研究研究做点什么适合女人的事业。

    “晓烟,为夫后日清晨便启程出发,若娘子一人不敢独居,为夫明日便可送娘子回贺府。”文秀才见晓烟忙完了,便出声询问。

    “什么?”墨晓嫣听的满脸懵,这怎么刚结婚就往回撵呢,文秀才说自己要出发又是要去哪儿啊。这刚结婚,瞎跑个什么劲啊!

    “奥,娘子忘记了。为夫要进京赶考,如若再不启程,恐怕会延误了科考的时间。你我婚礼如此仓促,也是为了赶在为夫赶考之前成婚。而娘子之前说,为夫进京赶考,娘子便要回贺府继续服侍贺小姐,陪她出嫁。为夫担心娘子独居会有危险,故而觉得娘子不必因循守旧非在婚房住满半月,明日便可回贺府。”

    “我才不回贺府呢!”墨晓嫣已然快步走到书桌前,下意识想叉着腰问问这个夫君,干嘛又让她去做伺候人的活,思索了一下,并没有叉腰,只是微微歪头面有愠色的看着桌子对面正娓娓道来的男子。对方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墨晓嫣就迫不及待的接了上去。她才不要回工蚁圈,上等工蚁也不行。

    “可这是娘子之前的决定啊!”文秀才也懵了,记忆丢了,感情也没有了吗?之前可是一心为小姐,生怕贺小姐离开她晓烟在婆家受欺负,即便成婚也要继续为贺小姐效力,拳拳心意日月可鉴。也正是这样,文秀才当初也怀疑过晓烟要嫁给他的目的,是为了这份不用侍奉公婆,可以继续效忠贺小姐的自由么?

    墨晓嫣脑海里闪现出一幕煮熟的鸭子正试着振翅的画面,她不是晓烟,她不是勤劳的工蚁不干活就难受,她不是个愿意伺候人的主。不管晓烟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她现在都要推翻。于是,脑海里出现了一把锅铲,一下子拍晕了正忽扇翅膀的鸭子,一铲子把它按到汤里。毛都没了,飞什么飞!

    “那是以前,现在情形与当初已经完全不同。老爷和夫人完全不想让我继续留在贺府,小姐又因我失去记忆与我疏远了不少,不论是自己留在贺府还是陪贺小姐嫁到新姑爷家,都没有适合我的位置。因为失去记忆的晓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大丫鬟了,无法助攻不说,还常常行为失当,让贺小姐颜面有损呢,堪称猪队友。而且我这种结了婚的女人,留在贺府也只能做做训练新人的杂活,我啥都不记得了,自己都行为不当了,咋训练别人啊?还不是早晚让撵出来。”墨晓嫣一股脑把能想到的客观因素都吐了出来,生怕说的理论依据站不住脚,夫君一句话就让她重回贺府。虽然墨晓嫣这个现代的灵魂很看不起唯夫君言语是从,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那,这可如何是好?为夫此去要大半年的时间,难道娘子要独自一人在家?”文秀才有些犯难,虽然他本身并不是多喜欢晓烟,但毕竟已成夫妻,不能看着她一个人在家。万一遇到歹人,出点什么事,他这个做夫君的也难逃其咎。

    “我陪你一起去考试不就好了嘛!一路上还可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正好你不是也没有书童嘛!”书童的事,墨晓嫣是瞎猜的,看着也不富裕,肯定请不起书童。

    “此去路途遥远,为夫恐娘子难以承受长途跋涉之苦。”

    “只要与夫君在一起,晓烟什么都不怕的。”不就是徒步么,开民宿之前,三人组经常徒步,墨晓嫣还是三个人里最厉害的,体力好,生存能力也不错。

    “也好!我们彼此可以有个照应!”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这就去收拾行李!”墨晓嫣突然又兴奋了起来,没想到在古代还能有这样的旅游机会,真是世界那么大,总得去看看吧。

    看着晓烟又忙碌起来,文秀才微微一笑,又埋头看书了。“这个晓烟,与从前完全不同,但我竟然有些喜欢”,他想。

    太阳还没落山,墨晓嫣就收拾好了行囊,满满的三个大包裹。不禁再次感慨,这古代真是不方便,要是有现代的徒步装备就好了。

    看着床铺上三个满满的包裹,文秀才愣住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

    “为何行囊如此繁重?”文秀才看着正在擦汗的晓烟。

    “这都是路上要用的啊!奥,对了,你的书卷还没收拾,你看哪些需要带,整理一下。然后你们书生赶考背的那个箱子你有吗?有的话拿出来,你边整理书卷,我边帮你往里放。”墨晓嫣口干舌燥,拎起书桌上的水壶,高高的提起,隔空往自己嘴里倒了一些。

    “妈呀,这茶好凉,还是昨天晚上的吧,我去给你换一壶,你也别磨蹭,赶紧找找你的书还有箱子。”墨晓嫣撇撇嘴,说着话就去换茶水了,留下在床铺前一脸茫然的文秀才。

    婚前在游园会匆匆一面,并没有发现晓烟有什么异常,想着她应该还是从前那副娇小娘子的模样,一切为了娘家为了贺小姐考虑。可是从昨日她婚礼上漫不经心的样子,再到今天怪异的谈吐和随性的举止,都表示她已经不再是从前唯唯诺诺的晓烟了。至少从前那个晓烟,一定不会整理出这么大三个包裹,也不会说什么箱子,莫名其妙。

    那边文秀才满脑袋问号,这边墨晓嫣则遭遇了人生滑铁卢。换壶热水,要搁现代,分分钟搞定,即便没有暖壶没有电热水壶,墨晓嫣开民宿用的是煤炉,也是可以烧热水的。可是现在的情形,这小泥炉她都不会点,因为,没有火源。也是,自穿过来,就没机会做这类的活,在贺府就不说了,厨房有专人负责。回了娘家她也因要出嫁而备受优待,虽然天天吃饭,但也没留心人家那火是怎么点着的。

    在小厨房里鼓捣了半天,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灰溜溜的进屋找援军。

    只见援军呆坐在床边,一手搭在一个大包袱上,一手扶额,状态有点名作《思考者》的感觉,虽然动作不一样。

    “我,我……我点不着泥炉,你能帮我吗?”犹豫再三,墨晓嫣还是发出求救信号,毕竟日后烧水做饭还是要亲力亲为的,这个艺,还是要学的。

    “啊?”文秀才满脑袋的问号更密集了,这怎么失忆了连火折子都不会用了?“先别管火,娘子这三个包袱可是要全部都带着赶路的吗?还是打包先收起来,等我们赶考回来再用。”

    “当然是要带着呀,此去路途遥远,不带全一点,路上受罪的不还是自己嘛!”墨晓嫣这才反应过来,文秀才并没有整理书卷,也没有找箱子。“你没有要带的东西?”

    “娘子,进京之路,沿途驿站都设置了科考专驿,供考生休息。虽然条件差点,但也无需自备铺盖。”文秀才说完,直勾勾的盯着晓烟的脸,生怕她说没有自己的被褥就无法入睡。

新婚燕尔

    墨晓嫣又懵了!科考专驿?唐代科考这么人性化的吗?墨晓嫣又一次自问:为什么历史记录会跟现实偏差这么大?

    去掉被褥、碗筷和木盆之后,三个大包袱就精简的只剩半包袱东西了,几件粗布衣服和一双鞋子。从贺府带出来的枕头,墨晓嫣留给三姐儿了,那块木头疙瘩则顺位给了最受宠爱的五哥儿,剩余的银钱也都留在了娘家。

    最终,夫妻二人只收拾了一个包袱,各自带了一些换洗和御寒的衣服和鞋子。书也没带多少,因为科考驿有书。

    文秀才很高兴,因为可以提前一天出发了。墨晓嫣也很高兴,因为可以出门旅游了,毕竟在唐朝,这是女子难得的机会。要放寻常人家,即便夫君进京赶考去了,娘子也得在家伺候公婆,每天晨昏定省,端茶倒水操持家务。不得不说,晓烟真明智!当然,这个时候的墨晓嫣还是现代脑看问题,并没有意识到赶考旅途的艰辛和赶考可能会遭遇的危险。

    收拾完包袱的时候,已经落日西垂了,墨晓嫣不得不回到她的滑铁卢任务上。在文秀才的帮助下,找到了火折子存放的位置,又学会了使用方法,总算以干草为引点燃了小泥炉,烧了热水,顺便做了个饭。当然,火点着以后,墨晓嫣就将满脸诧异的文秀才撵出了小厨房,并扔出来一句“好好学习去”!

    这是墨晓嫣穿越后做的第一顿正经饭,做的是疙瘩汤,之前在贺府被邀请做点心,结果茫然不知从哪里下手,后来就被管事婆子嫌弃的撵出了厨房,再没进过。晓烟很会做饭做点心,但是她灵魂已经远去,而墨晓嫣会做饭但很少下厨,也仅限于药不死人的水平,再加上这小厨房里又没有老抽生抽耗油鸡精,能用白面熬个疙瘩汤,已经是墨晓嫣同志超水平发挥了。

    端着盆走到屋门口她犹豫了,这疙瘩汤,怎么看怎么不正经,怎么看怎么像小时候爸爸贴春联用的浆糊,只是比那个稀了点。盛之前她尝了尝,比想象的好,最起码白面做的吃食,要比娘家的面强多了。一咬牙,一跺脚,端着盆就进屋了。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加上中午剩的,应该够两个人吃,要是不够,她就少吃一点,就当减肥。餐食碗筷都摆好了才召唤了沉迷学习的文秀才,等他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书,洗完手,墨晓嫣发现天黑了。正琢磨要不要搬去厨房吃——小泥炉里应该有点火星,文秀才就打开了柜子,取出来油灯和火折子。

    灯点上的同时,墨晓嫣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头。暗叹自己真是个榆木脑袋,文秀才家里虽不富裕,但也不至于穷到灯都点不起的地步。何况,昨天刚结的婚,蜡烛也是应该有剩的,怎么就只能想到借着炉子里的火光吃饭呢!她想起以前读过的一个软文,屁股决定脑袋,环境影响格局。穷人家的人借火光吃饭,就以为所有人家都是借火光吃饭的,亏她还在灯火通明的贺府呆了那么久。

    烛火映照下,晓烟皱眉抿唇,略懊恼的表情有点可爱,文秀才见状楞了下,略一思索,大概明白她定是想过要以炉火的微光吃饭,他知道她家里就是这样的环境。想明白以后,文秀才竟觉得十分有趣,而对于之前的晓烟,这种感觉,可从来没有过。

    晚饭过后,文秀才又回到书桌前,点燃书桌上的两支红烛,再次认真的看起书来,墨晓嫣在外屋,借着烛光欣赏了一下文秀才认真的容颜。果然,认真的男人最帅,她想!然后,她起身收拾晚膳的残局。

    疙瘩汤显然不好喝,文秀才只喝了一碗,晓烟则逼着自己把剩下的都喝了,以证明的这个疙瘩汤自己还是喜欢的。另外,不能浪费!

    等墨晓嫣忙完,才发现,真正的考验才来了!

    墨晓嫣洗完脸泡完脚往床上一坐,习惯性的用双手轻轻拍打着脸颊,想着作为一名夫人,是不是应该给夫君也准备热水泡泡脚,猛然意识到自己新婚燕尔,新婚之夜太累没来得及体验洞房花烛,今天是不是得补上?对于这个两辈子没谈过恋爱,连相亲都没正经相过的圣斗士来说,这辈子的进度条扯的有点太快了,她有点适应不了。胡思乱想着,她竟然觉得脸颊发热,再一抬头,正对上从书卷中抬头看她的文秀才。仿佛偷窥被发现一样,墨晓嫣的脸愈发热了,心也跳的咚咚的,她赶忙慌乱的低下头。

    落针可闻的寂静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墨晓嫣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拉开被子睡觉。

    “娘子早些安歇,为夫今夜要将此本读完,明日一早归还书院。”

    仿佛天降特赦令一般,墨晓嫣吐出“好的”二字就利落的钻进被窝,面朝墙来了两组深呼吸,顺手安抚了一下狂跳的心脏。

    墨晓嫣是长辈口中的乖乖女,学习努力又懂事,没有早恋也没有大学的校园恋,也不是完全没有人追,只是因为从高中开始,她就喜欢上了杜铭。可是很明显,苗晨希也喜欢杜铭,不对,应该说喜欢杜铭的女生有很多,毕竟杜铭高高帅帅打球又好,属于校草价格的人物。情书收了无数,杜铭却一直单身,墨晓嫣觉得,他应该是喜欢苗晨希的。

    为什么不考虑自己呢?因为墨晓嫣觉得自己没有苗晨希好看,也不会弹钢琴不会跳舞,家境也没有苗晨希好。是的,苗晨希也经常收到情书,这就使得墨晓嫣更加自卑,自卑到把这份喜欢深埋心底不敢表露半分,自卑到硬生生把杜铭处成兄弟,自卑到不遗余力的帮苗晨希准备告白仪式,最终,眼睁睁的看着他俩成了情侣,自己沦为电灯泡。估计在现代,同学们至今谈论起他们仨,都会说她墨晓嫣做了十几年电灯泡。

    思绪蔓延开来,竟泛起伤感,不知道那两个人还好吗?是生是死?如果也遭遇了不测,会不会像自己一样也穿越了?如果穿越了,穿到哪个朝代?同一个地方同一时间出的事,会不会穿到同一个时代?如果穿到同一个时代,我们会不会相遇?可是容颜已改,即便相遇了,也未必能相认吧。

    想了一圈,想的墨晓嫣迷迷糊糊的,在进入周公管片儿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此题无解!

文秀才

    听着晓烟均匀的呼吸声,文秀才判断她已经入睡了。放下许久未翻页的书卷,看着背对着他的娇小身躯,思绪顿时蔓延开来。

    初遇晓烟是在一次私家游园会上,彼时贺小姐因一副极佳的绣品《涅槃》在闺阁女子中风头正盛,出席游园会的时候不免引起大家的议论。文秀才正给六郎讲他新得的诗篇灵感,就见周围男子呼啦啦离席往正厅门口涌去,主人家地方不大,所以只是把正厅以屏风隔出东西二厅,供公子小姐们歇息。看这帮公子的样子,应该有什么风云人物出场。

    文秀才对这样的事情从不感兴趣,正要继续说,却发现张六郎也随着大流要过去,不仅如此,还伸手抓住文秀才的胳膊,连他一起拉过去。

    文秀才说了声“庸俗”,甩掉了张六郎的手,回身到自己的座位上品茶。

    “呦!小姐,真真儿是开了眼界了!奴婢初次经历此等场合,未曾想如今咱们城里的公子竟是这般礼数周全,全数迎接小姐们的到来呢!”银雀一样的声音穿过人群,飘到文秀才耳朵里。

    “晓烟,休要无礼!各位公子皆出自高门大户,岂容你调笑?”言辞虽是责备,但语气却十分平淡,听不出一点恼怒。

    这一主一仆成功引起文秀才的注意,能引起围观,那来的肯定是最近热议的贺家娘子,即便是男尊女卑,这种围观也是很失礼的。大家之所以明知失礼还这么做,还不是因为贺家是从商的么。士农工商,商垫底。只是文秀才关注的,是刚刚主仆二人的对话,小丫头看似是没过脑子说的话,其实句句打公子哥们的脸,句句为主人发声;而贺小姐看似出言训斥,实则将暗讽升级,同时也表明了“我等虽从商,但不自轻自贱也不痴不傻”。真是妙啊!

    众人自知理亏,也就不再说什么,纷纷向后退去,回到各自的位置上,讨论今天游园会的主题,讨论着诗酒茶,仿佛刚刚的一幕不曾发生一样。

    主人家午间设宴流水席,人工打造的水道在廊下环绕一周,溪边设矮桌软席,菜品由上游厨房直接放置于溪流中,随流而下,如有宾客需要的菜品,直接拿上桌享用即可。如此设计,自是男女同席,于是,众人便可一睹贺小姐芳容了。相看,不正是游园会举办的目的之一嘛。

    文秀才当然也目睹了这主仆二人的芳容。贺小姐面容姣好,肤白貌美那是自然,而文秀才看在眼里的,是旁边为贺小姐布菜的侍女。奈何她始终微微低着头,心无旁骛一心只为小姐服务,是个大户人家贴身侍女该有的样子。见状,文秀才便不再关心她们,与左右攀谈起来。

    游园会结束之后,文秀才像往常一样准备离开,却不见了张六郎,于是他四下寻找六郎的踪迹。遍寻无果,只能去主人家后面的小花园看看,没准是上茅房了。结果进小花园没走几步,碰上了正在把风的晓烟。

    文秀才虽然没看见她正脸,但是从服装还是判断出这个拦着他去路的小丫头就是贺小姐的贴身侍女。

    “公子请留步,我家小姐鞋袜脏了,正在前面花厅更换,恐有不便。”

    文秀才觉得定有蹊跷,这样的事情,完全可以在主人家的偏厅处理,贺小姐如此聪慧,怎么可能随便找个花厅呢。虽是这么想,也不便揭穿,于是文秀才转身准备离开。

    “晓烟,何人?”竟然是张六郎的声音!

    回身一看,张六郎和贺小姐一前一后相伴而行,文秀才顿时醒悟,六郎这厮在私会闺阁小姐!

    四人同行,拜别主家一同出府。贺家马车往西边去了,张六郎和文秀才则骑马往东走。

    从那以后,文秀才就能经常见到晓烟了,因为贺小姐和张六郎总会找各种理由相见。晓烟和文秀才,自然是要把风的,贺小姐待字闺中,不能大意。

    晓烟虽然身形清瘦,但是容貌美丽,目似弯月,朱唇皓齿。文秀才暗暗觉得,这样的容貌做一个侍女有些可惜,如果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估计又会引得媒婆把门槛踏破。每每生出这样的想法时,文秀才就会笑着摇摇头,继续看他的之乎者也。把风这种事,晓烟一个人就能挑起来,自己的存在,就是有人出现的时候配合晓烟演出戏,以防止别人进一步探索。

    文秀才自觉与晓烟并不熟,最多就是合作关系,但是晓烟却在某个上午带着一个小男孩出现在了他家门前。正要出门去学堂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姐弟两,还未来得及开口,二人扑通就跪下了。从那以后,五哥儿就跟着文秀才读书了,晓烟则来的更勤了。带点心,洗衣服,收拾房间,做饭,只要她眼里看到的活儿,都会完成。

    文秀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一个丫鬟爱干活,有什么好奇怪的,何况她弟弟还在他家白住白上学呢。可是张六郎却发觉晓烟对文秀才其实是芳心暗许,某个晚上一起喝酒的时候,张六郎跟文秀才说起了晓烟。

    “弟,兄台以为此女子与君十分般配。”

    “六郎说笑了,我并无娶妻之意。”文秀才差点跳起来。

    “你都多大岁数了?还不娶亲?”张六郎像极了一位老父亲。

    “六郎与我同龄,不也独身一人。”

    “你跟我一个大老粗比?再说了,我现在也是有人要的。”想到贺小姐,张六郎嘴角露笑。

    “那祝六郎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的亲事就莫要再提了,不急。”

    “大户人家的小姐咱高攀不起,她身为侍女,你有什么可顾虑的,她嫁给你,算高攀。而且那丫头机灵的很,干活又麻利。对你又那么好,是个体己的。”要不是喝多了酒,张六郎是断然不敢说出这些话的,这几句话像刀子一样插在文秀才心上。

    文秀才的父母是张六郎家的帮佣,他和六郎自小一起长大,一起骑马一起学习,还一起听戏。后来一帮外地人来抢码头,第一家挑战的就是张六郎的父亲。结果当然是挑战失败了,但这帮人却也因此怀恨在心。于是在某个深夜,一把火点着了张六郎的家。

    就是那场大火,让文秀才成了孤儿。

回忆

    火势冲天,文秀才的父母发现六郎和张夫人还没救出来,披上湿棉被就冲进了火场。文秀才的父亲当场就被倾倒的房梁压死,死前拼尽全力推开了文秀才的母亲,她的怀里,抱着晕厥的六郎。最终,母亲将六郎母子送出火场,可还是因为在火场中受伤,在大火后的第二天就撒手人寰。

    母亲临终前拉着文秀才的手,只对他模糊的吐出两个字“感恩”。郎中说是火场里的浓烟,烫坏了她的嗓子,殃及肺腑。文秀才觉得那样的伤一定很疼的,但是母亲的表情却十分安详。那时的文秀才觉得,母亲大概是认为想说的话太多说不完,干脆不说了,只是静静的拉着文秀才的手,微微笑着。文秀才长大才明白,“感恩”二字,已经消耗了母亲全身的力气。

    从那以后,张家就待文秀才极好,张六郎就更加不用说了。自小习武的他多少有些江湖习气,所以成日里总说文秀才是他过命的兄弟。

    可是张家对文秀才再好,都无法改变他仆从的出身,也无法抚平他内心的自卑。母亲的“感恩”二字重重的压在他的心上,年龄越大,他对母亲用意的理解就越深:这一切不是他应得的,不要以救命恩人之子自居,要懂得感恩。

    因此他从不敢奢望娶亲。在张家这么些年,也见过些世面,又是个读书人,一般人家的女子他是瞧不上的,而有些资历的人家他又自知高攀不起。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竟到了二十出头的年纪。

    他刻苦读书,就是为了考取功名,一来报答张家栽培之恩,二来可以堂堂正正的求娶大户人家的贤良女子为妻。可是如今,六郎竟然让他娶一个丫鬟,一个被家里人卖身为奴的人。他文秀才能脱贱籍,是父母用性命换来的——父母双亡没多久张老爷就给他赎了籍契,怎么甘心娶一贱籍女子为妻,即便成婚能为她赎籍契,那也不是笔小数目,文秀才不愿为张老爷增添任何额外的经济支出。

    因此文秀才并没有把六郎的提议放在心上,也并不打算娶一个侍女。直到某个黄昏,晓烟跟他吐露了心意,他才不得不承认,这个小丫鬟,确实有些城府的。

    那日学堂散学早,晓烟特意为五哥和文秀才做了桂花糕,五哥吃完饭拿了桂花糕就去街上找玩伴了。晓烟在收拾完小厨房后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去,她沏好了茶送到书案前,从文秀才手里拿过墨条开始研墨。

    “先生博学多识,又成日里与张家六郎在一起,想必定然是仗义之人”。

    “姑娘谬赞了!文某愧不敢当!”

    “与我成婚可好?”

    晓烟问的突兀,文秀才愣住了,转而呵呵一笑,“姑娘莫要说笑,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与我成婚,可救我于水火。奴婢自觉先生仗义,才提这不情之请。奴婢不求做正房,妾室也行。”

    “此话怎讲?”鬼使神差的,文秀才提了一问,如果不问这一句,可能后来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小姐即将出嫁,我若没有婚配,定然是要陪嫁的。我愿意伺候小姐一辈子,但是却不愿意让她心生龃龉。小姐待我极好,但即便如此,也定是不愿我与她分夫君的恩宠的。”

    “那你成婚了还如何伺候她一辈子?”

    “与别人成婚也许无法达成此愿,但先生胸怀宽广,为人仗义,定是可以的。先生与我成婚后,我便可以婆子的身份陪嫁,日后无需填房,自然不会对小姐的地位构成威胁。”

    文秀才不知她是这么想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答,但他心底里觉得张六郎定不会辜负贺小姐,不会有填房的想法。

    “先生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婚约,我只求婚配,不要位份。况且,我成婚之后便返回贺府,既脱贱籍,贺家对奴婢的待遇定会有所提升。彼时,先生即可受张家恩泽,又可得贺家支撑,岂不两全?再退一步说,若日后先生对婚约有任何不满,一纸休书便可。至于籍契,若是先生主动提亲,贺老爷知道先生品行高洁,定会主动出赎籍契的银两,无需动用张家分毫。”

    文秀才就是这个时候觉得这个丫头不简单,寥寥数语,竟说的他动了心思。一个丫鬟能被秀才看上,说明贺府调教有方,贺府从商,需要这样的文化加持,况且与文秀才结亲,相当于间接攀上了张家的关系。如此一来,贺府定会愿意与文秀才交好,那他以后就可以不止仰仗张家了。六郎习武从政,所以张家有武权,贺家有钱,待他日自己考取功名,就能另立门户,届时张文贺三家就相当于隐形联盟。

    只是几息的功夫,文秀才就做出了决定,“甚好!明日在下便去请吉日则良媒,晓烟姑娘在贺府等着便好。”

    没用多少时间,两人的亲事就定了下来,确实如晓烟所说,贺老爷愿意出钱为晓烟赎籍契。而张老爷知道文秀才终于有能瞧上眼的姑娘了也很是开心,特意拜会了两位好友,让晓烟破格在成婚前就被文秀才赎了籍契。

    从那以后,晓烟对文秀才的关怀更细致了,张六郎也总传贺小姐口中晓烟对文秀才的爱慕之情,每每提及,文秀才都不知如何应对,索性不说话。可是这样的举动,在张六郎看来却是害羞,于是在外人眼里,文秀才和晓烟竟是对两情相悦的人儿。时间久了,连文秀才自己都觉得,可能这就是喜欢吧。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连晓烟家里的七八个孩子,在文秀才眼里都可爱了起来。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在张六郎那次公差之后出现了变故。贺小姐私会外男被发现,晓烟差点被打死。贺家虽然把消息封的死死的,对外只说晓烟是得了急症,但文秀才还是猜了出来,因为出事的当晚六郎见了贺小姐,是文秀才把风的,问及晓烟,说是在贺府顶替贺小姐呢。那晚之后,晓烟就得了急症了,再没有陪贺小姐出席过各种场合。

    后来听贺小姐和晓烟娘家都传来话说晓烟失忆了,文秀才当时还想把婚约作废了。因私会外男一事,贺老爷定不会再重用晓烟,能让她活着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那之前所谓的利益体肯定没有预想的那么美好了。但他转念一想,若是退婚,定会被世人指责他薄情寡义,而继续履行婚约,则会给自己迎来好名声。于是,他索性没有行动,但是想着如果贺家退了婚约,那他一定不会犹豫。之后再见到晓烟就是婚前的游园会了,只是匆匆一面,加上当时正全心全意为六郎和贺小姐虚张声势,所以文秀才并没有关注晓烟,并未察觉任何异常。

    如今娶回家的这位晓烟姑娘,和之前确实有很大差别,不会用火折子什么的都在其次,最主要的是感觉不一样了。没有之前的那种殷勤和谦卑,反而生出了自由平等的感觉。

    吃饭时递过来的鸡腿,就像是张六郎递给自己鸡腿一样自然,全然不似以往的恭恭敬敬;拒绝重回贺府时的焦急,就像曾经厚待她的贺府是囚禁她的牢笼一般,根本不见之前一心为主的态度;收拾行囊时的哼鸣之声,就像自由飞翔的鸟儿一样欢快,完全没有从前的忍耐克制。以前的晓烟虽然机灵虽然也有嘴上不饶人的时候,但那时文秀才能感觉到,她骨子里还是觉得自己是个下人,在面对贺小姐、张六郎和文秀才时,都是有讨好的成分在里面的。尤其是因五哥儿读书和婚配之事有求于文秀才的时候,讨好之情更甚。

    原来百般讨好的晓烟并没有让文秀才心底有过涟漪,可是如今的晓烟,却让他有些心动,那个躺在床榻上的娇小身躯,竟然让他生出了一股要护她周全的想法。

我叫墨晓嫣

    墨晓嫣保持着面壁的姿势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胯骨轴和脖子都蛮疼的。在娘家睡的床比这都硬,也没有这么疼过,看来是面壁思过思太久,出效果了。

    “你一晚上没睡?”墨晓嫣伸个懒腰翻个身,发现文秀才依然在书案前看书,她猛然坐起身。

    “当然睡了,只不过鸡叫头遍的时候就起来了。你也该起了,收拾停当,就该启程了。”

    墨晓嫣文秀才说话有些奇怪,但是又想不出是哪里怪。

    麻利的起床,烧水洗脸,正准备做饭,文秀才出现在了小厨房,墨晓嫣有点受宠若惊,这是来帮忙了吗?

    “来不及吃早饭了,我们先去张家拜别,路上随便吃点吧。”文秀才庆幸自己出来的早,要不再喝一次昨晚的浆糊,他可能就吐了。

    墨晓嫣乐呵呵的,根本没有察觉是因为饭做的难吃而免去了做早饭的活儿,屁颠屁颠的拎起包袱就跟着文秀才出门了。

    文秀才锁好门,将钥匙放到袖子里,拿过晓烟身上的包袱和水袋,就带着晓烟往张老爷家方向走。

    文秀才的院子在一个小巷子里,从小巷子出来往大道一拐,走一段路就是张老爷家。看大门和两旁抱着战鼓的石狮子,就知道张老爷家的软实力比贺家还是要强的。可能没有贺家有钱吧,两只狮子的保养状态远没有贺家门口的貔貅好。

    张家尚武,有些江湖习气,没有那么多规矩,拜别也很简单,没花多少功夫就从张家出来了。临别的时候文秀才把院子的钥匙交还给张老爷,张老爷则给了晓烟一个红色小布袋子,她掂了掂,应该是银子,难道这是给她的新婚红包么?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文秀才向张老爷鞠躬致谢,她赶紧跟着也致谢。

    从张老爷家出来的时候,墨晓嫣突然发了愁,昨天徒步的兴奋完全抛到脑后了,双脚沾地,她才想起离开贺府走回家的经历——很累!

    “我们多久才能到京城?”

    “月余。”

    “一个多月?”墨晓嫣不敢相信,她明明记得古代科考,有的人得提前大半年出发,莫非自己现在呆的地方离京城不远?

    文秀才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晓烟点了点头,然后大步流星往前走去,墨晓嫣赶紧跟上。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城门附近,墨晓嫣快步追上文秀才,取下他身上的水袋子,拔开塞子正要猛灌,想起当初跟大哥步行回家的经历。于是耐着性子,小口抿了一口,然后,又抿了一口,依依不舍的把塞住瓶口。

    文秀才见她喝完了,拿过水袋拔开塞子,一手握瓶口,一手扶袋身,仰头大口喝了两口,水袋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还有水从嘴角溢出,顺着脸颊下去。墨晓嫣见状有些着急,上手就要抢了。

    “路途遥远,省着点喝水!”墨晓嫣忍住了激动的手,却管不住嘴,没抢水袋子也是怕动作太大把水洒了。

    “何必担心,进科考驿加满即可。”文秀才边说边塞住瓶口,抹了抹嘴,就往城门东边走去。

    文秀才带着晓烟走进了城门东边的一个院子,让她在门口等,自己则去找了管事,跟管事说了几句话,并展示了一份文书,管事就差人牵出两匹枣红马。

    墨晓嫣一看这阵仗,看来文秀才是要“打车”了呀,哪来的钱?是用刚刚的红包吗?

    “这得多少钱?”墨晓嫣不由得问,并且在心里架好小黑板,准备算算红包里的银子够骑多久的马。

    “今科考生无需花费,只消照顾好马匹,科考归来还给城防营就可以了啊。”文秀才再次展现出了看傻子的表情,然后把其中一匹马的缰绳递给了晓烟。

    墨晓嫣没有伸手,咬了咬下唇,想了想上辈子在草原骑马的屁股痛的经历,抬头看着文秀才说:“我不会骑马。”

    “你之前会,还替贺小姐与别家姑娘比赛呢,我扶你上马,应该能想起来怎么骑。”

    文秀才说着就上前扶晓烟上马,而墨晓嫣权衡了一下走路和骑马的利弊,也直接选择了上马。一脚蹬马镫,两手抓马鞍,腰一使劲儿就跨了上去,接过文秀才手里的缰绳,正松了口气,马可能腿站麻了活动活动,墨晓嫣一个不稳晃了一下,差点摔下马来,她死死攥住缰绳和马鞍,一动不敢动。

    “娘子小心!”这一晃动也吓了文秀才一跳,赶忙伸手稳住了她的腿。等她坐稳有一小会儿,见她再没出什么状况,他才利落上马,正准备驱动马儿出发,又想了了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看紧握马鞍的晓烟,拽了拽她手里的缰绳,示意她松手。

    墨晓嫣觉得此刻的她一定脸色煞白,这个古代的马鞍子,比草原上的要劣质的多,虽然草原上的骑行经历因为颠的墨晓嫣屁股疼而不愉快,但是那个马鞍也比此时屁股下面的马鞍要稳。她很怕摔下马去,其实也不是怕摔,而是怕摔下去被马踩。她把缰绳松开,任由文秀才牵着往前走,自己的一双手则紧紧的抓着马鞍前边沿,还在心里抱怨着“这破马鞍,怎么连个扶手都没有。”

    两匹马慢悠悠的出了城,慢悠悠的走在去往京城的管道上。

    “找到感觉了吗?”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回头看,还能看见城门。

    “什么感觉,没有感觉!”墨晓嫣依旧紧张兮兮的。

    “若是这样的速度走下去,我们何时才能进京。晓烟姑娘,这失忆症真怎么连骑马都能忘了呢?这和烧水劈柴是一样的啊,怎么就想不起来呢。”文秀才略微有些着急了,如果不带她一起上路,他就可以策马奔腾,到京城也用不了太久的时间。可如今晓烟坐在马背上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该如何是好。

    墨晓嫣又咬了咬嘴唇,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叫墨晓嫣!”

    “我当然知道你叫晓烟!”文秀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叫墨晓嫣,墨子的墨,拂晓的晓,姹紫嫣红的嫣,嫣然的嫣,不是炊烟的烟!扶我下马!”墨晓嫣决定和盘托出,但是在马上她实在没有办法好好叙述整件事情。

    文秀才闻言,翻身下马,扶着晓烟颤颤巍巍地从马上下来。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墨晓嫣想!

重新认识一下吧

    墨晓嫣脚踩坚实的大地,瞬间觉得内心充满了坦白的勇气!她打开水袋子喝了一口,抹了抹嘴,走到路边一屁股坐了下去,衣服带起的风让周围的小草也摆动了起来。文秀才一脸诧异,但心里确实对晓烟的改变很好奇,于是跟着她走到路边,把两匹马栓到树上。想了一想,走到晓烟对面,席地而坐。

    “我叫墨晓嫣,来自未来,就是很多很多年以后。这具躯体的主人已经去世了,而我在未来的躯体遭遇意外去世了,所以我的意识与晓烟的身体结合,继续活下去。”

    文秀才一直都觉得发生在晓烟身上的事情很奇怪,虽然与失忆的晓烟相处仅仅两天,感觉她仿佛换了一个人,却怎么也没料到,竟然到了这么荒诞的地步,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晓烟的额头。

    “我没发烧!”墨晓嫣明白,文秀才一定很难接受这个解释,甚至很难理解她说的是什么,就像她刚穿越的时候一样。所以,她并没有推开文秀才的手,反而是在心里想该怎么更通俗的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文秀才收回手,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大概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但又不是很清晰。也许晓烟的意思是过去的她已经死去,嫁人就是重生,也许就是他理解的鬼上身,一时间,文秀才有些犯难。

    “你是说,晓烟死了?而你代替她活着?你是换了心的晓烟?”

    “她是死了,但这也不是换心,换的是思想,是意识。”墨晓嫣挠了挠头,怎么解释什么叫意识呢?突然,她灵机一动,“鬼上身你懂吗?我的魂魄完好但肉身坏了,而晓烟的肉身完好,魂魄走了,所以我的魂魄就住进来了。”

    文秀才脸色凝重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果然就是鬼上身。他想着是不是要找个法师来给她做做法事,如果做了,晓烟能不能恢复正常,如果恢复正常了,与贺家的关系还有无修复的可能。

    墨晓嫣看到文秀才的反应,思索了一下,明白他在想驱鬼的事。赶紧冲他挥了挥手,“这可不是简单的上身,先不说你找大师能不能把我赶走,就是把我赶走了,晓烟活不活的过来又是另一码事。况且,我可以十分确定的告诉你,赶不走我,你看我又不怕光又不怕大蒜,还不怕你们的黄符。”

    “如果你来自很多年以后,那我们即将经历的事情,是不是你已经知道了?有没有关于我的消息?”即便晓烟再恢复成之前贴身侍女的样子,贺家也不会与文秀才有太多瓜葛了,相比之下,贺家应该更希望晓烟一直失忆,如果晓烟真恢复了,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可笑的是,直到现在,文秀才才想通这一点——若不是失忆,晓烟可能命都没了。既然让晓烟回来无益,而自己又对眼前的女子更感兴趣,不如就保持现状吧。那么,她来自很多年以后,不就是先知么,那她对自己来说,比晓烟更有利。

    墨晓嫣看着文秀才,觉得他消化的真快,这么快就想到要了解自己以后的情况了。可是尴尬的是,墨晓嫣并不确定她知道的史实有多少是和当下的现实是相符的,而她能想起来的历史名人,除了文天祥就是闻一多了。对,还是一个“文”一个“闻”。莫非,文秀才叫“文征明”?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墨晓嫣,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墨晓嫣抱拳,不答反问!

    “在下文斌。”文秀才嘴角微微上扬,悠悠的吐出四个字,眼前的姑娘,确实比晓烟直爽,而这份直爽,他从没在别的姑娘身上见过。而从她的反应,文秀才在心里又否定了她是“先知”的想法。

    墨晓嫣提问的时候,生怕他是名人,而得到回答以后,竟也有些小失落。

    “我说的很多年,是几百年那么多,所以很多资料都不全了,而且我也没背过那么细的历史资料,不知道你以后的样子。不过,你这么聪明,又这么努力,肯定能高中的!”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墨晓嫣一把握住文秀才的手,一脸笃定。

    “我本就不求名留千史,你无需多想。”不知为何,文秀才感觉心暖了一下,说他必然高中的人很多,他一直觉得是表面的客气,唯独刚刚收到的这句话,让他觉得很真诚。

    墨晓嫣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从早起开始,文秀才说话就没有“娘子”“为夫”等等之乎者也了,直接说“你”“我”了。

    “你跟我说白话了,是把我当自己人了么?”墨晓嫣其实想说“你不拿腔拿调的说话,还是很好懂的”,话到嘴边却想起接亲当晚文秀才和张六郎对话全程都是白话,也许是关系亲近的人才不用之乎者也吧。

    文秀才笑了笑,确实除了张六郎之外,他对谁说话都是彬彬有礼的,对之前的晓烟也是。到也不是他识礼数,而是大家都这么说话,就连晓烟也从来没有直呼“你”,从来都是“先生”。

    “可以继续赶路了吗?”文秀才心系赶考,不想耽误行程。

    “可以了!但是我不会骑马,能不能想个办法,弄个马车什么的。”墨晓嫣坦白的直接目的是不想骑马,长远目的是觉得与文秀才朝夕相对,不坦白有太多不便,而且她常常处于紧张的状态,万一出什么大纰漏就丢人了。跟他坦白,至少在这个世界,有一个她能倾吐的对象,她不喜欢孤苦无依的感觉。

    “好办!先上马!”文秀才起身,顺便拉起墨晓嫣,作势就要扶她上马。

    “干嘛还骑马呀?都说了我骑不了,我白坦白了?”墨晓嫣每个毛孔都在抗拒。

    “即使折返也有一段距离,步行太耽误时间了。”

    墨晓嫣想想也对,步行回去太费劲了,于是顺从的上马,落座后依然是后背微弓,死死抓住马鞍,集中精力保证自己不掉地。

    突然,感觉身后一暖,一个温热的怀抱把紧绷的墨晓嫣包裹了起来。墨晓嫣惊呼一声,回头一看,正对上文秀才俊逸的脸庞。

    “干吗?”墨晓嫣本想喊非礼,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儿。

    “如此,便可疾驰!”话音未落,便催动马儿奔驰。

    墨晓嫣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任由他纵马狂奔把她颠散架。果然是返回城里的路,没一会儿,他们又回到了起点。文秀才把自己的马栓好,牵着给墨晓嫣骑的马走了进去。墨晓嫣伸伸胳膊踢踢腿,想要缓解一下刚刚狂奔带来的不适,她觉得再颠三五分钟就散架了,同时也希望文秀才能弄到一辆舒适的马车。最起码跑起来不会颠的太厉害,要不还不如骑马呢。

    文秀才很快就出来了,墨晓嫣高兴的迎上去,“我们去哪租马车?”

    “我们没有多余的盘缠租车,所以只能委屈你和为夫一起骑马了。”文秀才笑笑的看着墨晓嫣。

    “那为什么不把那匹马留下,我可以学的,两个人一起,多挤呀。”墨晓嫣有点后悔了,确实很挤,他还骑得快,又挤又颠。

    “娘子有所不知,城防的马只提供给考生,所以刚刚你骑的马,是需要花费银两的。既然你不会骑,何不还回去,省下的银两,可以让你我夫妻二人一路的伙食好一点,这样岂不是更好?难道,你想自己做饭?科考驿倒是有炊具供大家使用。”

    “那还是算了,挤挤就挤挤吧。”墨晓嫣倒不是怕做饭,是怕吃自己做的饭,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调料不全,她也做不出人间美味。

    “娘子若难以忍受颠簸,我们倒是可以换个马鞍。”刚刚进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捶腰揉胯的她。

    “好呀好呀!”墨晓嫣一边高兴的拍手,一边暗想文秀才这么敏锐的心思,是不是多年寄人篱下修来的本领。一时间,竟生出一丝心疼。“像极了爱情!”她在心里嘲笑自己。

    马鞍很快换好了,其实也就是加了点儿布,稍微软和点,减震的效果还有待上路检验。

    二人重新上路,墨晓嫣上马的动作依然笨拙,但是有了文秀才做靠背,她也没那么害怕了,大不了一起摔下马。她抓着马鞍,瞄了一眼文秀才牵着缰绳的手,想着万一要落马,她一定毫不犹豫的抓着他的胳膊,即便是被马踩,她也要拉文秀才垫背。

    普通人是不能在城里策马奔腾的,文秀才只能让马溜溜达达的走,所以这对新婚小夫妻就引起路人频频侧目。晓烟的知名度很明显没有文秀才高,但此时那些窃窃私语的人肯定也知道她是谁了。文秀才面不改色,墨晓嫣却觉得脸颊发热,众人一议论,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与一男子如此亲密,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跟男人近距离接触。再反观周围明目张胆议论的人们,像极了网络上的键盘侠。

    “没见过亲密小两口么?有什么好看的。”墨晓嫣咕哝着。

    “是没见过追随夫君赶考的小娘子!男子科考,女子应当侍奉公婆家人,而我带着娘子科考,也是前无古人了。”自从墨晓嫣坦白,文秀才就理解了找不着火折子也不会生火的“傻瓜”,也愿意为她解释周遭的一切。

    顺着这个思路,墨晓嫣都能猜到大家议论什么,无非就是说文秀才无高堂在室没有规矩,说晓烟身为女子应该选择留在家里恪守妇道……可墨晓嫣本就不是个在意他人评论的人,除了有些围观的不适感,她没有任何不悦。只几息的功夫,脸都不红了。大方的看着两旁路人,有目光接触的,还报以灿烂的微笑,她甚至想松开马鞍跟他们挥挥手,想了想终归是命重要,于是就放弃了想法。

    文秀才双手握缰绳,目不斜视驱马赶路,余光看着胸前那颗转来转去的脑袋,听着她发出的嘿嘿的笑声,觉得有人在他心里扔了个石头,激起的涟漪从心底弥漫到嘴角。

    马蹄踏出城门没几步,文秀才就催马狂奔,颠散架的感觉又一次袭击了墨晓嫣,并且她感觉自己屁股随便挪动一下就有可能从文秀才的怀抱滑到地上,出于求生本能,她喊出了声。

    “慢点慢点!慢点慢点!”

    “娘子莫怕,有我在,定不让你落马。稳住心神,让身体跟随马的节奏就不会感觉特别颠簸了。”

    “稳个屁心神,我都要散架了!”墨晓嫣死命抓着马鞍,实在是不敢乱动,要不一定回头给他一拳。正要骂街,文秀才双手握缰绳改单手,空出来的手紧紧的环住墨晓嫣的腰,如此一来,坠马的感觉没有那么强烈了。

    “放心!”文秀才附在墨晓嫣耳边说。

    文秀才的话可能有安神的作用,墨晓嫣听了以后,心真的没那么慌了,而她淡定了下来,感觉上真的就没那么颠了,再吸取文秀才的建议,顺从马的节奏,果然颠簸感就更弱了。骑了一阵,她甚至有点爱上了骑马的感觉,觉得开敞篷车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只不过敞篷车比马要平稳的不是一星半点,“要是有个口罩就好了”,她想,“来个墨镜就完美了”,她又想。

    本想借着路上的时间跟文秀才唠唠嗑,多了解了解这个世界,奈何车速太快,风大不好张嘴。看来,敞篷车也不是那么好坐的。没有手表,墨晓嫣根本没有办法判断时间,不知骑了多久,文秀才终于一扯缰绳停了下来。墨晓嫣缓过神一看,原来是到了科考驿,也就是路边的一处小院子。

    “我们在这里吃饭,休息一下,继续赶路,争取日落前到郡科考驿,那里条件会好一点。”文秀才利落下马,伸手搀扶“散架”的墨晓嫣。

    墨晓嫣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看眼前这个小院子,满脑袋想的都是葛优躺。

科考驿

    科考驿转圈都是客房,中间露天的院子里摆着七八张桌子,空桌子只剩两张,墨晓嫣选了靠里的一张坐了下来,习惯性的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大部分人看起来都是今科考生,但是也有商旅模样的人在吃饭。墨晓嫣瞄了一眼最近的桌子上的饭,一盘干切肉,一盘花生米,一壶酒,看着就没什么食欲。两个衣着普通的男人聊着天,就着小菜喝着酒,听对话内容,不是去考试的。

    文秀才落座的时候,店小二正好过来,把手上的壶和两个空碗往桌子上一放,一边擦桌子一边问:“二位客官吃点儿什么?”

    “两碗素面。”

    “得嘞!今科状元素面两碗,赠高汤一壶!”吆喝的声音直接穿过大堂进厨房。

    文秀才摸出两文钱递给店小二,店小二笑着接下,说了句“二位客官请稍等”,就去忙别的了。

    “啊!烫!”墨晓嫣本想倒两碗水喝,没想到壶那么烫,本能的叫出了声。这一叫,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墨晓嫣和文秀才的身上,墨晓嫣有点尴尬,讪笑了一下,低头吹着被烫的手。

    文秀才淡定的拎起壶,倒了一碗茶放到墨晓嫣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大概是见这二人没什么别的反应,众人也就不再关注他们,注意力又重回自己的食物。

    “什么意思啊?为什么看我们?”墨晓嫣听着院子里嘈杂声又起,小声的问文秀才。

    “参加科考的,没有带家眷的。”文秀才吹了吹碗里的茶。

    “可是来这里吃饭的,那不也有不科考的人嘛!”墨晓嫣看了看靠近门口那桌,刚走进来一高一矮两个大汉,那样子绝对不是科考的生员。

    “所以我们进门的时候没有引起关注,是在小二已经报了我的身份之后,你叫了一声,大家才发现我带着个女人。”

    “奥,原来如此!那店小二怎么知道的呢?”墨晓嫣还是一头雾水。

    “因为我给了他马牌,让他帮忙备草饮马。”

    “奥!那我们下一站别给人家看马牌,就不会引起围观了吧?”墨晓嫣实在不喜欢这样的围观,而且她确定,这些人,回房间或者上路之后,一定会议论他们。他们不认识文秀才不了解情况,肯定会说是墨晓嫣舍不得自家男人,竟然不肯伺候公婆之类的话。

    “不出示马牌,就要多花很多银两了。”文秀才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何必在意他人的看法,自己开心就好,他们又不认识我们。”

    墨晓嫣还是有点懵,就利用吃饭的时间缠着文秀才又问了些问题。原来,所谓的科考驿,其实就是沿途能为考生提供服务的客栈,这些客栈主要的客源还是南来北往的商人,毕竟科考的人不是天天有,国家又不可能天天养着客栈的工作人员。考生入住科考驿,马儿可以白吃草,考生及随行书童可以享受饭菜和住宿的优惠价格,这样能为考生省不少盘缠。而科考驿又按照行政级别划分三个等级,他们现在吃饭的这个院子,是最普遍的乡县科考驿,只提供吃饭住宿和纸笔,再大一点的郡科考驿,面积大,住宿条件好,还为考生提供书籍,甚至有些老板还能弄来往年科考状元的文章。费用肯定要比乡县科考驿高一些,而那承受不起郡科考驿费用的,就可以继续住乡县科考驿,但是可以到郡科考驿看书。而科考驿的最高级别,就是京城的科考驿了,不仅提供食宿和书籍,还有往年所有的优秀作文。一般考生都是掐着时间出发,到京城的时候最多距考试还有三五天,这三五天的时间就用来休整和复习历年真题。京城科考驿的费用和郡科考驿相当,但是几乎所有考生都会入住,为的就是可以节省路上的一丁点时间,多看点儿真题。

    墨晓嫣听完,不禁想拍手称赞,这样一来,人才就得到了很好的照拂呀,怪不得晓烟要把弟弟送去读书,原来国家从政策层面都在鼓励人们读书啊!同时墨晓嫣也觉得,这么人性的历史举措,怎么就没记到历史书里呢?是史官的失职还是记录的流失?

    有故事下饭,连素面都变得好吃了起来,墨晓嫣不知不觉竟吃掉了一整碗面。文秀才见她吃完了,就喊店小二结账,墨晓嫣想起刚刚不是给钱了么,怎么还给?正要出声提醒,对上了文秀才制止的眼神,于是不再出声。

    “今科状元踏登途,请慢走!”在店小二的吆喝声里,文秀才搀扶墨晓嫣上马,墨晓嫣一看,院子里的人又在看他俩,她硬挤出一抹笑回报众人,果然吓得他们都埋头吃饭了。

    “刚吃完饭不适合狂奔,对马儿的胃不好,对我们的胃也不好。”文秀才刚坐好墨晓嫣就说。

    “好!”文秀才微微一笑,催动马儿溜达着往官道上走去。

    “你为什么要给小二小费?”如果不是饭钱,那墨晓嫣能想到的,就只有小费了。

    “小费?”

    “你不是给了两次钱嘛?”

    “赏钱是为了感谢他的辛苦服务,而且给了赏钱,他给马的草料,一定会比衙门规定的多,这是六郎告诉我的,算是科考驿里不成文的规矩。”

    “那你点个素面他喊的人尽皆知,怎么打赏了他反而不吱声呢?”

    “点素面是因为素面快,我们可以很快吃完就上路,天黑之前,我们一定要赶到郡科考驿。至于店小二,点什么菜他都会喊那么大声,而要是他连赏钱都喊了,对他对我,都不利。于我,还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所以,默不作声,也是店小二之间不成文的规矩。”文秀才能感觉到,胸前承受的力道越来越大,她应该是把自己当人肉靠背了。

    “这么说,给赏钱的考生并不多?”墨晓嫣的血液都流到胃部去消化了,不自觉的犯困,再加上舒适的人肉怀抱,墨晓嫣更想睡觉了。

    “这个就无从得知了,店小二从不跟其他人聊这些,也是为了自保。”文秀才觉得她要睡着了,这可不行,睡着了还怎么赶路。“现在,能奔腾了吗?”

    “嗯?”真是莫名其妙的问题,“啊!慢点慢点!”

    水足饭饱的马儿,被文秀才一巴掌启动,飞奔起来,一下子驱散了墨晓嫣的睡意,她下意识的坐直身体,双手抓紧马鞍,却发现人肉安全带早已就位。不知为何,她想到了杜铭,那个温暖她和苗晨希的男人。

    又是一路敞篷车般的颠簸,但可能由于习惯了,墨晓嫣竟然没觉得有多么难受了。不用担心重心不稳摔下马了,不用老想着屁股摔八瓣儿了,也能欣赏沿途的风景了。

    天快黑的时候,他们到了一个小镇,城门上写着两个大字,墨晓嫣看了看,发现自己并不认识。想起当初在游园会上,贺小姐说晓烟目不识丁,她还有点不服气,堂堂大学本科毕业生还能不识字?笑话!可现在发现,真的是目不识丁,反正各类牌匾上的字,墨晓嫣没有几个认识的。

    进城没走多远,就到了一个客栈前,文秀才下马,又把墨晓嫣扶了下去。墨晓嫣脚刚落地,就有店小二模样的人上前来接缰绳,文秀才顺势塞了银子给小二。

    “二位客官是住单间还是上房啊?”店小二脸上笑开了花。

    “单间即可!”文秀才笑对。

    “客官里边请!住通铺还是单间?”另一边,另一个店小二正在照顾另一个赶考的考生。墨晓嫣循声望去,正巧看见那个男人掏出马牌给小二看,所以明白那也是位考生。而那个考生,选择了通铺。

    “能不能先吃饭啊?”一路颠簸,把墨晓嫣肚子里的素面都颠没了,现在急需食物来祭她的五脏庙。

    “当然可以。”文秀才淡然一笑,背着包袱和干瘪的水袋子率先进入客栈。

    墨晓嫣跟在后面也赶紧进去,生怕慢半拍就跟丢了一样。

    “二位客官,先随我来看房,地字丙号,就在前面。”店小二殷勤带路,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刚刚墨晓嫣要先吃饭的要求。

    而墨晓嫣撇了撇嘴正准备再次言明心意,却发现客栈大厅里坐的满满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郡科考驿比中午吃饭的乡县科考驿规模大了不少,毕竟是城里的客栈呢。显然这里不光接待考生,还有很多城里来吃饭的人,墨晓嫣觉得,今儿这晚餐一定差不了,就是不知道几时能排到桌儿。

    跟随店小二穿过大堂来到院子里,墨晓嫣一眼就看见了一个个写着房号的小牌牌,她一下就愣住了。这格局,这情景,跟她的晓烟阁简直不要太像。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回到了自己的民宿,回到了2020年。

    “娘子?娘子?”文秀才跟着小二走到房门口,回头发现墨晓嫣还站在大堂门口。

    “客官您看……”店小二出声询问。

    “就这间了。”文秀才往里扫了一眼,虽然只有一床一桌,够用了,毕竟只住一晚。“挑你们这儿的三样拿手菜,送到房里来。”

    文秀才吩咐完,就转身又回到墨晓嫣身旁,这才发现她眼圈发红。

    “这里,可是与你之前的家有相似之处?”

    “岂止相似,简直一模一样。”墨晓嫣略带哭腔。

    “那,你家还挺大的。”文秀才属实想不到该怎么安慰这个“仙女”。

    “噗!我开的客栈!我哪有钱买这么大的院子。”墨晓嫣被逗笑了,只是噗嗤一笑,带出了强忍许久的眼泪。

    “那,要不我们换一家住?趁小二还没把马牵到后院。”文秀才出言试探。

    “不了,这里挺好的,可以怀念一下上辈子的时光。”说完,墨晓嫣就朝房间走去,猛然间好奇房间里的布局会不会也一样啊,那就太神奇了。

    然而并没有,房间里的布置跟晓烟阁比差远了,家具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也没有空调。

    墨晓嫣松了口气,万一布局一样,那岂不是也说明她墨晓嫣的品味,跟一千多年前的古人是一样的,多可怕!这么想着,她直接躺倒在床上。

    “咚!”碰撞的声音。

    “啊!”墨晓嫣的叫声。

    “怎么了?”文秀才听到动静赶紧上前查看,只见墨晓嫣一手捂着后脑勺趴在床上。

    “你们古人用的枕头,怎么就这么奇葩,你们跟脑袋有仇吗?”墨晓嫣记得上一次被枕头硌到,还是在娘家。怎么这么好的客栈,也用木头当枕头呢?穷吗?

    “枕头不好用吗?”文秀才还是不明白墨晓嫣的话。

    墨晓嫣揉着脑袋坐起身,一脸怨气的盯着文秀才,“为什么要用木头做枕头?”

    “因为瓷枕头贵重,万一被客人毁坏,损失太大。不过,上房应该是瓷枕。”

    “不不不,我是说,这样的枕头多硬啊?为何不用软一点的,比如咱们家枕头就挺好啊,或者我们贺府用的枕头也很好啊。”

    “你是说,你喜欢软枕?”文秀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不然呢?这一下子,我脑袋都要肿包了。软枕它不香吗?”墨晓嫣也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只有与仕途有关的场所和人员,才能用木枕和瓷枕。”

    “可我娘家那么穷,也用的木头疙瘩当枕头。”墨晓嫣不服气的说到。

    “也是精雕木枕么?”文秀才把枕头拿起来,放到墨晓嫣面前。

    墨晓嫣这才发现,这枕头竟然是中空的,左右两面精雕细刻,图案有马有钱有书籍。果然,娘家的木头疙瘩跟人家这木枕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听文秀才的意思,这枕头还不是谁想枕就能枕的,贺家从商也被排除在外。如果从政必须枕这硬枕头的话,墨晓嫣宁愿放弃。

    “客官,您的菜来了!”小二利落的将四个盘子一壶酒,四个空碗摆在桌子上,“想必您午间已经用过高汤了,小店赠送的是状元酒!二位请慢用!”

    店小二退出房间,顺便把房门也关上了。

    墨晓嫣推开眼前的枕头,两步走到桌前,拿起筷子就开吃。

    墨晓嫣一直信奉“没什么不开心是吃顿好的化解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于是她坐在桌子前对菜使劲。文秀才要了店里的三样拿手菜,分别是狮子头,时蔬小炒和酱板鸭,送了盘花生米。墨晓嫣吃了一些垫了垫肚子,就觉得有点口渴,她本身酒量不行,所以很少喝酒,可如今桌子上能喝的只有酒,鬼使神差的,她还想试试晓烟这肉身酒量如何。毕竟酒量是生理方面的指标,跟灵魂应该没有关系。

    于是,她先给文秀才倒了一碗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些。尝了尝味儿,比现代的酒味道差很多,度数不高,酒曲味儿有点重。

    “我要喝水。”墨晓嫣把剩下的酒推给文秀才。

    “你原本喜爱饮酒,曾多次替贺小姐饮酒,今日这酒,是喝不惯吗?”

    “这酒太难喝了。”墨晓嫣用手背抹了抹嘴,心想现代的白酒就够难喝了,这古代的酒更难喝,还没有啤酒喝,古人真可怜。

    “那叫小二沏壶茶来。”文秀才还是那么淡定。

    墨晓嫣起身开门,站在门口就吆喝起来:“您好!来壶白开水!”喊完没人理她,于是又喊“服务员!服务员!”

    “你在喊什么?”文秀才实在听不下去了,“小二,地字丙号房,热水一壶。”

    墨晓嫣挠了挠头,尴尬的笑笑,回到桌前坐下,捏了个花生米喂到嘴里。文秀才也坐回桌子前,继续吃饭,仿佛刚刚尴尬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你就不好奇我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吗?”墨晓嫣第一次这么想跟别人“剧透”,虽然不一定准。

    “你若愿意,自会与我诉说。”文秀才喝了一口酒,“何况,我现在还无法理解你究竟是怎么来到这,无法理解你是怎么样的存在。”

    “我是人,不是鬼!”墨晓嫣听着他的话,再直白点就该说“我无法确定你是人是鬼”了。“我比你晚出生一千多年,科技那么发达,我都不理解我是怎么来的,你那知识面,理解不了也能理解。”

    “客官,您的水来了!”店小二笑容满面的拎了个壶进来,放到桌子上又退着出去,“有事您随时吩咐!”语毕,关上门离去。

    墨晓嫣看着壶觉得眼熟,这不是跟中午吃饭时的壶一样嘛!然后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哎?中午吃饭不是送高汤吗?那小二怎么没给咱们上呀!”

    文秀才并不言语,拎着壶转了个面,墨晓嫣一看,上面写着“高”,一时间没明白文秀才是什么意思。高汤,难道不是骨头汤的意思?她挠了挠头,猛然间想起以前老师说过一个笑话,在古代如果要“面汤”,别人会给端盆洗脸水。这么说这汤,就是水?

    “高中之汤,简称高汤?写着高字的壶,里面装的水就是高中汤?”墨晓嫣不死心的问道。

    “嗯。”文秀才点点头,他这才对面前的女子生出了一些好奇,这女子究竟来自什么样的地方,怎么竟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一千多年后的人,都傻了吗?

    而墨晓嫣得到回答后,满脑子都是高考考场门口一个个身着旗袍的妈妈们的形象,原来在这讨采头的习俗真的是从古代流传下来的,而不是人们写的谐音梗。

    吃完饭没等店小二收拾桌子,文秀才就去找书了,而他抱了几本书回来的时候,店小二刚把桌子擦干净换上灯笼。看来,这沿途的科考驿员工都很了解这些考生的习惯。

    赶了一天的路,但是由于是骑马出行,所以墨晓嫣并没有觉得有多累,现在又不用她洗碗,也没家务可做,梳洗完铺好床,她竟然觉得无聊起来。

    溜达到文秀才身边坐下,随便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虽然有很多不认识的字,但她还是磕磕绊绊的往下看,毕竟她不敢打扰考生。

    文秀才捧着老板抄写的状元的文章,看的十分入神,并没有留意到墨晓嫣也坐下来看书了。等他从文章里抬起头,却发现墨晓嫣出神的看着另一位状元的文章,双眉紧蹙,凝神思索。认真的样子让人不忍打扰。于是,他伸手拿起《论语》准备继续看。

    “这文章,写的还不错,是哪位名家之作啊?”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是“什么鬼,这文言文写的,比课本的难多了,还那么多不认识的字,早知道要穿越,小时候就该听我爸的,学学书法。”

    “是前年状元的文章,我还未曾拜读。”说着,就伸手来拿。

    “没意思,你先看吧,我睡了。”墨晓嫣其实想出去走走,但是又害怕一个人出门走丢,况且晓烟的皮囊生的好看,还容易遭贼人惦记,不如睡觉。穿越之后,墨晓嫣就格外惜命,有一丝危险的事情,绝对不做。

    躺的时候,墨晓嫣又一次碰到了头,这一次,她直接跳过捂着脑袋趴床上哀嚎的步骤,气鼓鼓的把木枕头推开,光脚丫下床把包袱拿到了床上当枕头用。文秀才只是在她下床的时候笑了笑,就继续看书了。

    换了软枕头果然舒服多了,床上放了两床被,一薄一厚,墨晓嫣把薄的铺到外边给文秀才预留的位置上,把厚的那床裹在自己身上面冲墙躺了下来,然后开始日常睡前放飞思绪。

    她回忆了穿越以来的好多事情,想到了贺小姐、晓翠和琉璃,想到了晓烟的家人。越是回忆,被抛弃感越强烈,也就越理解晓烟的无助,晓烟大概是在被罚之后看清了未来的形势吧,也想到了贺家会抛弃她,所以才感到绝望吧。只是这个锅现在由完全不明白情况的墨晓嫣来背,就显得更加沉重了。即便是21世纪的灵魂,也受限于身份和环境无法的施展才能。之前的墨晓嫣,相信能力比圈子重要,而她的能力也确实支撑她做了好多事。穿越到封建社会,圈子就要比能力重要了,比如她当侍女的时候,每天只有干活,根本没多少时间也没机会有别的想法。晓烟应该也是深知这个道理,所以才选择嫁给一个秀才,幸亏这个秀才也愿意娶她。婚嫁,算是圈子的第一次突破,不,是第二次甚至更多次,第一次应该是被父亲卖身为奴。墨晓嫣不知道晓烟姑娘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了多少,但是她知道自己要想生存下午,必须用好现有的资源。

    “幸亏,生的一副好皮囊。幸亏,文秀才喜欢这个侍女,幸亏,他没有父母双亲阻拦这门第悬殊的婚姻。”墨晓嫣想,“还没来得及恋爱,我墨晓嫣竟然结婚了。”

    想到这,墨晓嫣脑子里闪电一样过了个念头:洞房花烛!成亲两三天了,还没洞房!

    墨晓嫣猛的翻身朝文秀才的方向看去,正对上文秀才的目光。仿佛是偷窥被发现了一般,文秀才赶紧把目光转移到了书上。

    “你,你还不睡啊?”墨晓嫣觉得脸有点热。

    “时间还早。”文秀才翻了一页书。

    墨晓嫣突然意识到,除了骑马,文秀才跟自己并没有过亲密的举动,哪怕是读书人懂礼貌,也太不正常了,怎么都不像是喜欢晓烟的样子。难道,是一开始就发现换人了,而他不喜欢墨晓嫣?不应该啊,模样并没有变啊,怎么着新婚之夜也没露馅啊,但是新婚之夜文秀才好像也没有表现的多喜欢,即使之前没相处过,但是作为女人,感觉不会错,只是当时并未察觉。现在回忆起来,整个婚礼流程更像是走个形式。尤其是刚结婚就要把她送回贺家的行为,更显得结婚就是个形式。

    “你与晓烟,并没有心悦于彼此对不对?”墨晓嫣已经死过一回了,她不想再活的不明不白,她自问为什么是“再”,然后她想到了杜铭。

    文秀才脸一红,就像谎言被揭穿了一样,他合上书,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了床边开始解衣带。

    “你干嘛?”墨晓嫣让他这波操作弄懵了,一下坐了起来,靠着墙,把被子裹的更紧了一些。

    “赶路一天确实挺累,为夫准备就寝。”文秀才三下五除二脱去外衣,只留贴身衣物钻进被窝。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面色恢复如常,一点都看不出刚刚脸红过。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墨晓嫣不死心。

    文秀才闭着眼睛平躺,并没有对墨晓嫣的问题做出回应。

    “我这么大的事都对你坦白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况且,你说了我也不能怎么样。毕竟在你们古代,休妻是男人的特权,而我这个水平的女子,是没有实力和离的。”

    “是的,你猜对了。”文秀才沉默了几息之后才慢悠悠的说道,“是晓烟姑娘主动提出要与我成亲的,而我权衡以后也决定娶她。”

    “那她一定提了条件咯?”墨晓嫣没想到,竟然是晓烟说服了文秀才娶她,看来她真有两把刷子。

    “并非如此,她只是言明了我俩成亲能为彼此带来的好处而已。”文秀才翻身侧躺,看着墨晓嫣,“而且,她说成亲以后就回贺府继续服侍贺小姐,不会妨碍我日后另娶。”

    “我虽然不明白之前有什么好处,但是我想,不论是什么好处,在贺小姐出事之后,都没有了,对吧?”

    “是的。可是我与她的婚事已经传遍大街小巷,所以我不能退婚,而贺家也不会退婚,只能硬着头皮成婚。”

    “为难你了哈!”墨晓嫣本来也是“受害者”,可看着文秀才的样子,好像是自己穿越害的他不得不娶一个侍女一样,竟然有一丝愧疚。

    “之前觉得很为难,甚至想过与六郎商议逃婚对策。”文秀才依然看着墨晓嫣。

    “之前为难,那现在呢?”墨晓嫣刨根问底。

    “你与她不同,没有她那么多的拘束,也比她心思单纯。和你相处,不用考虑你言谈举止背后的深意,很轻松。”

    “你莫不是喜欢上我了?”墨晓嫣开了个玩笑,这古代书生的感情来的可真快,想她和杜铭、苗晨希一起玩耍了那么多年,也没摸清杜铭喜欢谁,甚至有的时候怀疑自己是拿杜铭当哥们相处的,而不是喜欢人家。

    “是的,吾心悦于汝,愿聘汝为妇,托付中馈,绵延子嗣,相守一生。”说着,文秀才伸手将裹着被子的墨晓嫣拉入怀中。

    “啊!”墨晓嫣吓了一跳,没有任何防备,失去重心歪躺在文秀才身侧,本以为又会被文秀才的木枕头磕脑袋,却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文秀才的胳膊上。

    “你你你,我我我……”两辈子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情形,墨晓嫣一时语塞。她不是没幻想过自己的第一次,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睡吧,明日还要继续赶路呢。”文秀才迷迷糊糊的声音飘进墨晓嫣的耳朵。

    “不用熄灯吗?”墨晓嫣问。

    “烛火将尽,片刻即可自然熄灭。”说完,文秀才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多浪费资源。”墨晓嫣想着,准备下床吹个灯,轻手轻脚的刚坐起身,屋子里一下黑了。果然,烛火燃尽,听着院子里也挺安静的,墨晓嫣觉得,这可能也是科考驿的人性化之处——烛火刚好用到就寝之时。

    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了一下,墨晓嫣把文秀才的胳膊从她的地盘挪走,又把包袱放好,重新躺了下去,背对文秀才进入了梦乡。

    听着墨晓嫣均匀的呼吸声,文秀才睁开眼睛,看了看这个蜷缩在一边的姑娘,心里泛起层层涟漪。就在墨晓嫣质问他之前,他又一次手握书卷盯着她的背影思绪万千。从墨晓嫣和盘托出她的来历起,文秀才就觉得有一些情愫在心中蔓延开来。

    在那一刻他终于理解了张六郎当初所说的,对于贺小姐的一见倾心。无关出身,无关经历,只是心底最真实的喜悦,最真实的感受。

文武斌

    墨晓嫣做了个梦,梦见爸爸妈妈,梦见杜铭和苗晨希,梦见大家都在她的民宿一起吃火锅。妈妈给墨晓嫣不停的夹菜,说墨晓嫣都瘦了,还反复叮嘱墨晓嫣别事事逞强,要好好照顾自己。墨晓嫣正要像以往一样跟爸妈指灯发誓一定好好照顾自己,这时杜铭说话了。

    “阿姨放心,有我呢!”说完,杜铭举起手里的啤酒瓶,抬起头猛灌了一口。

    墨晓嫣正要说你丫都有苗晨希了,抽的哪门子东西南北风?打眼一看,灌完一大口酒的人竟然变成了文秀才。这抬头低头之间,大变活人啊?

    “文斌你来干嘛?这是我们家的家宴。”话音刚落,爸爸妈妈、杜铭和苗晨希都站起来跟她摆手,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墨晓嫣一下子着急了,“妈妈,爸爸,这么快就吃饱了?妈妈,妈妈你别走,我想你,我好想你”,见妈妈转身要走,墨晓嫣起身扑过去抱妈妈,一下子扑了个空。再一看,哪还有爸妈的影子,她赶紧去拉苗晨希的手,苗晨希笑眯眯的看着她,一张嘴却是杜铭的声音:“老铁,照顾好自己。”

    “不要,不要走,都回来!回来!”墨晓嫣惊醒,发现泪水打湿了包袱。

    “做噩梦了?”文秀才侧躺着,只能看到墨晓嫣的后背,但是从她刚刚的啜泣声判断,她应该是梦到了家人,还哭了。

    “嗯,梦见了爸爸妈妈和好朋友。”墨晓嫣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这不是穿越后她第一次梦到他们,但却是第一次在梦里跟她告别。梦惊醒,却发现真的已经再也无法相见,而现实是她并未来得及跟他们告别。这叫她如何不难受?她闭着眼睛静静的躺着,任眼泪肆意流淌。

    文秀才往前挪了挪身子,从背后抱住了墨晓嫣:“你与我一样,在这世间举目无亲,孤苦无依,从今日起,我照顾你。”

    文秀才也是睡了一觉才打通了思路的任督二脉,再加上刚刚墨晓嫣一哭,他猛然意识到墨晓嫣与他是一样孤苦无依的人,只不过他是父母双亡离他而去,而她是自己身故与父母生死离别。联想到自己的经历和她近日的举动,一瞬间,他理解她,他心疼她。

    墨晓嫣本来快调整好的心情,被这一个拥抱一句话整崩溃了,她再也忍不住了,转身抱着文秀才,哭出了声。是啊,举目无亲,无依无靠。

    天还没亮,墨晓嫣哭着哭着又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被院子里嘈杂的声音吵醒,睁眼一看,自己还在文秀才怀里,头枕着他的胳膊。

    “醒了。”文秀才胳膊早就麻了,却一动不敢动。

    墨晓嫣母胎单身二十来年,第一次躺在爸爸以外的男人怀里,刚刚又发生过那么温情的事,最重要的是昨天晚上还被这个男人告白了,最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已经是她的夫君了,最最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还这么好看,当然比杜铭还是差点儿。越想越开心,甚至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全然忘了梦境带来的悲伤。

    文秀才看墨晓嫣直盯着自己看,还越看嘴咧的越大,心里直纳闷,这是傻了吗?此刻她的表情,特别像晓烟。

    “胳膊麻了吧,我给你揉揉,嘿嘿嘿!”墨晓嫣坐起身,一手抄起文秀才被压了许久的胳膊放自己腿上,一手开始揉面一样揉。

    “啊!”酸麻的感觉加倍袭击文秀才的神经。

    等二人收拾好从房间出来,才发现科考的考生都已经出发了,店小二虽然依旧满面笑容,但是看他们的表情多少有些古怪。

    匆匆吃了点早饭,又把水袋加满,看着出发晚了,怕没有时间找地方吃午饭,文秀才又在街边买了点干粮,然后二人才骑马上路。墨晓嫣上马后才发现,胳膊竟然没疼,这要搁上辈子,昨天一直那么使劲儿的把着马鞍子,今天一定会胳膊疼。显然,这副皮囊,是吃惯了苦的。

    城里骑行依然是溜溜达达,依然引起了一些人的议论,但是比昨天好多了,毕竟他俩在这里的知名度没那么高。

    一出城门就策马狂奔,考虑到马儿负重两个人,文秀才也没让马跑的太快。一路无话,直跑到正午十分,文秀才才在一条小溪边停下来休息,让马儿吃草喝水,他和墨晓嫣也吃了些干粮就当午饭了。

    短暂的休息后,继续上马狂奔。

    “为啥这么着急赶路?”墨晓嫣问。

    “我们必须在太阳落山前到下一个科考驿,或者是某个城镇,否则就要露宿荒郊野外,那可是很危险的。”其实文秀才的担心不止于此,考虑到自己所担心的事情不一定发生,就不打算告诉墨晓嫣,他想要保护墨晓嫣的纯真。

    墨晓嫣只能忍受着颠簸,在心里暗暗赌咒明天绝对不会睡过头,那样就不用这么赶了。

    太阳马上落山的时候,二人走到了一片树林,进了树林没多久,文秀才毫无征兆的收紧缰绳,马儿一个急刹,两只前蹄猛然抬起又匆匆落下,墨晓嫣吓了一跳,紧紧抓着马鞍,而文秀才则紧紧搂住墨晓嫣的腰,双腿夹紧马肚子。

    “怎么了?”墨晓嫣有点懵。

    “嘘!”文秀才示意墨晓嫣别出声。

    墨晓嫣正纳闷呢,突然从不远处的树上滑下来好几个身着粗布麻衣、手握大刀的男人。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看样子这是碰上土匪了呀,怪不得文秀才今天这么着急赶路,原来是怕碰上劫匪呀,这天马上就黑了,他俩又落着单,多么完美的抢劫对象,不抢他俩都对不起这客观条件。

    真正遇到土匪了,墨晓嫣反而没有迎亲那晚害怕了。她在脑子里盘算有啥值钱的东西能一下子吸引对方注意力,该往哪个方向扔才能给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逃跑。她不怕劫财,她怕没命,而现在她觉得文秀才这骑马技术,只要能闯过他们的包围圈,就能甩他们几条街。她的计谋加上文秀才的技术,活命的几率还是很大的。这么想着,她就准备动手把贴身的钱袋子解下来。

    “英雄不问出处,日暮终是归途!钱财身外之物,留在此处造福!”对面的匪首说话了。

    “这土匪还挺有文化。”墨晓嫣嘀咕了一句,既然是求财,那扔钱袋计划应该可行,上辈子储备的方法上辈子没有机会实践,这辈子能用了。

    文秀才看了看墨晓嫣的后脑勺,都什么时候了,这丫头想什么呢?

    “学生赶考,没有多余的盘缠给各位好汉造福一方,还请多多包涵。”文秀才抱拳行礼,“还望各位好汉,给学生通融一下。”

    “没钱还带女人一起去考试?谁信哪!”一个五大三粗满脸胡子的男人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墨晓嫣绞尽脑汁想怎么跟文秀才神不知鬼不觉的沟通一下,她一扔,他就跑。文秀才却催马往前走了起来,马儿才走了几步,就见文秀才挥手一掷,路边的一棵树发出“嘭”的一声。

    虽然太阳没完全落山,但是树林里的光线也不怎么样,墨晓嫣隐约看见随着“嘭”的一声,有根绳子断了。原来,两棵树中间栓了绳子了。看来是想把马绊倒,让他俩摔个大马趴,可是文秀才怎么察觉到的呢?再说他这一掷,扔的是啥呀?手劲儿可真大,希望能把土匪吓跑,墨晓嫣感觉活命的几率又增加了几分。

    “呦!看来是练家子啊!弟兄们,上!”

    看来文秀才的行为激怒了对方,随着为首土匪一声令下,那群人直接挥着大刀冲了过来。

    “别别别,我给你们钱。”墨晓嫣这回吓傻了,一边冲土匪们摆手,一边去摸钱袋子,却发现钱袋子不见了。

    “娘子别怕,有我!”文秀才附到墨晓嫣耳边说了一句,就下马了。

    文秀才一下马,墨晓嫣又重心不稳了,她赶忙抓紧马鞍。

    文秀才淡定的往前走,第一个冲到他面前的土匪大喊着,高举手里的大刀冲他脑门劈去,吓的马上的墨晓嫣脸都白了。

    “小心!”墨晓嫣喊。

    只见文秀才一手背后,一手一撩长袍,照着来人肚子就是一脚,那大汉直接被踢的后退了好几步,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刚刚说话的大胡子紧随其后,文秀才右手抓住他握刀的手腕,身子往旁边一闪,顺势一拽,一压,大胡子的后背就暴露在了文秀才前面,文秀才左手朝他后背一推,他直接扑到了后面同伙的身上。

    再看文秀才,手里多了把大刀。墨晓嫣的心落回了肚子了,看来这文秀才跟六郎学了一些防身的功夫,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看着前面的人吃了瘪,后面的两个人就不往前冲了,拿着刀站在离文秀才不远不近的地方,这时为首的土匪生气了,走上前来恨恨的骂了一句“一群废物”,就向文秀才发起了进攻。

    为首的土匪显然武功要比其他人高,文秀才拿着大刀与他打了好几个回合才把他手里的大刀夺下来,然后把大刀朝墨晓嫣身后扔去。墨晓嫣吓得一缩脖子,还没把脖子伸长,就听到身后“咚”的一声,伴随着一声惨叫。她回头一看,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从树上摔到了地上,正躺在地上抱着左腿哀嚎。

    转回头再看文秀才时,他已经擒住了匪首,刀架在了匪首的脖子上。

    “好汉饶命,是小人有眼无珠,耽误了好汉行程!”匪首举着双手求饶。

    文秀才并不言语,收刀转身朝墨晓嫣走来,匪首见他没有防备,猛然抽出袖子里的匕首朝他扑过去。伴随着墨晓嫣的惊呼,文秀才迅速转身,左手挡开匕首,顺势贴近匪首身前,右手照着匪首脖子奋力一击。只一瞬,匪首瘫倒在地。

    没有一丝犹豫,文秀才回身走到马儿跟前,翻身上马,搂好墨晓嫣,在一片“哎呦”声中策马离去。马儿刚跑了几步,那两个没出手的土匪就赶紧跑过去搀扶他们的老大。

    只跑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下一座城,这回城门上的字墨晓嫣认识,是“柳树镇”。这里的科考驿叫“万福楼”,显然也是城里有名的饭馆,门外马车都停了好几辆。里面吃饭的人就更多了,墨晓嫣担心到的这么晚连房间都没了,谁知进后院一看,不止两层楼,还两进院呢。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住了最差的一间房,屋里只有一张床。文秀才依然点了店里最拿手的三样菜,叮嘱店小二把饭菜送到房间来。然后,墨晓嫣就见到了一样很亲切的物件——炕桌。点了菜之后店小二先把炕桌送了进来,在床上铺了张竹席,把炕桌放了上去,然后放了壶高汤。

    “来壶状元酒!”墨晓嫣觉得她需要喝点酒压压惊。

    饭菜上桌,墨晓嫣跑腿坐下,给文秀才倒了一碗酒,给自己倒了半碗,端起来一饮而尽。

    “你怎么还会武功啊?”墨晓嫣抹了抹嘴角的酒。

    “我和六郎自小习武。”文秀才喝了一口酒。

    “你是秀才啊,怎么还会武功呢。”一开始那两下子,墨晓嫣以为是防身术,可以理解,但是后来跟土匪头子比划的那两下子,显然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而在墨晓嫣的认知里,秀才,是文弱书生啊。文弱书生应该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啊,哪里还有会武功的呢。

    “难道秀才不能会武功?”文秀才把碗里的酒喝光,又再次倒满。

    也对哦,墨晓嫣想,谁规定秀才就不能会武功了。何况,文秀才还从小在张家长大,张家本来就尚武啊。

    “所以,你的名字寓意你文武双全?”墨晓嫣灵机一动。

    “是的,这是家父对我的期许。”文秀才嘴角上扬,眼前的女子,确实比晓烟更聪慧。

    “对了,我的钱袋丢了。”墨晓嫣夹了一块狮子头送进嘴里。

    文秀才伸手从自己怀里掏出墨晓嫣的钱袋,往桌子上一丢,继续吃饭。

    “我明明记得早上我带在自己身上了呀!怎么在你那?你什么时候拿走的?”墨晓嫣拿起钱袋,打开看了看里面的银子。

    “刚刚我怕土匪看到,就悄悄收起来了。”

花前月下

    “你是怕我把钱袋扔出去吧?”墨晓嫣歪着头看着对面那张略微得意的脸庞,想起了土匪发起进攻时自己的行为。

    “确实如此!”文秀才确实是听她说“我给你们钱”后迅速把钱袋拿走,利用下马的动作做掩护,顺势把钱袋揣进怀里,他不是怕被抢,是懒得打完架再捡。

    “你是怎么发现有绳子的?”脱离险境的墨晓嫣八卦魂附体,两辈子第一次遇到电视剧里的情节,怎么也得问个清楚明白。

    “我没发现绳子,我是发现了树上蹲守的那个土匪。曾听六郎说起过这一带有土匪出没,而且土匪惯用的伎俩就是栓绳绊马,尤其是天快黑的时候,树林里光线不好,行人又着急赶路,栓绳即简单,又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一察觉到树上有人,我就赶紧停了下来,还好,停的很及时。”

    “那你是什么时候看见的绳子?你扔的暗器又是什么?”

    “暗器?那只是我袖袋里的一颗小石头,中午休息的时间在小溪边捡的,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用上了。至于绳子,扔石子的前一刻看见的,看见就扔了,怕马惊了跑起来绊倒,所以一发现就清除了这个障碍。”文秀才觉得这家店的饭菜真好吃,比福满楼的饭菜都好吃。

    “那你这样,怕不怕回程的时候,土匪报复。而且,咱俩还看见他们的脸了,照理说,咱俩会被灭口。”墨晓嫣拿了块饼咬了一口。

    文秀才只是吃饭,并没有回答墨晓嫣的问题。在土匪出现的时候文秀才就知道不打倒土匪,他和墨晓嫣是没有活路的,土匪没有蒙面就说明并没有放他们生路的打算。荒郊野外的,杀个书呆子和一个女人,挖个坑尸体一埋,很少有人会发现。即便有人发现了,也不知道是谁杀的,哪怕知道了是土匪杀的,也不能拿土匪们怎么样。所以在那一刻,文秀才是起了杀心的,不止是张六郎的叮嘱,更重要的是出于对墨晓嫣的保护。是墨晓嫣的“小心”,让他决定把土匪打趴下就好,他不是没杀过人,成日跟张六郎那种仇家满天下的人混在一起,怎么可能不杀人,但是他不想在她面前杀人。

    “你怎么不说话?”墨晓嫣以为文秀才没听见她的问题,于是又问了一遍。

    “我们返程的时候换条路,实在不行,报张六郎的名号也行。”在心里过滤了几遍,还是决定把真实的想法隐瞒下来。

    “张六郎的名号好使,为什么刚刚不直接报他名号。还费这么大劲儿,还把我吓个半死,还担心你的安全。”墨晓嫣不自觉声音高了八度,在墨晓嫣看来,这就像是说句“警察局长是我哥”就能一劳永逸的把匪徒吓跑,却非要跟人打一架把人家干趴下,完了还让人记仇。这种方法,很不划算!

    “我有把握能赢,何必还用六郎的名号。靠自己不好吗?”文秀才淡定的回应,还顺势一问。文秀才并不想仰仗张家一辈子,所以他努力读书、习武,而他觉得面前的女子也是如此。不论是之前的晓烟还是现在的墨晓嫣,都在凭自己的能力生活,晓烟有理有据的劝他娶她,墨晓嫣夜里独自悲伤,醒来却笑对生活,这些事情都说明她们是自立自强的人。

    墨晓嫣意识到自己可能戳到了文秀才的痛处,赶忙斟酒道歉,可是酒壶里的酒都倒光了也没半碗。

    “要不,再来壶状元酒?”墨晓嫣边抖落酒壶边小心的问,“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又费劲还又给自己埋个雷,不划算啊。而且你不知道刚刚我有多担心你,那么大的刀啊,比我脸都大,我看着就害怕。万一伤到你,我该多伤心啊!”

    “状元酒只给考生提供一壶。”文秀才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因为中状元,一次即可。”许是今天的酒喝的急了,有点上头,文秀才觉得脸烫的厉害。

    “你怎么脸红了?发烧了?累着了?”墨晓嫣伸手去摸文秀才的脑门,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墨晓嫣使劲儿抽了一下手,“哎你……”

    “你说,担心我?”

    “啊!可不是嘛。”尴尬突如袭来,墨晓嫣这才反应过来,在她的意识里很平常的一套说辞,在文秀才看来应该是赤裸裸的表白,还好她没说“亲”。唉,古代人不善于直白表达情感,稍微说两句就触动这么大,而现代人常常直白的表达关心,反而很大一部分都是客套一下。这下,文秀才该以为自己遇到真爱了吧。

    接下来的氛围都是愉快的,甚至有一点暧昧,吃完饭文秀才没有去借书,也没有着急上床睡觉,而是带着墨晓嫣出门逛了逛。也没走多远,毕竟坊市之间的门已经关了,他们能在日落后进城也是凭着赶考的文书和马牌。

    “哎,你今天,不温习功课吗?”墨晓嫣背着双手,抬头看着月亮。

    “月色甚好,不可辜负。”文秀才看着墨晓嫣的侧脸说道。

    “果然女人都是红颜祸水。”墨晓嫣嘀咕了一句,虽然心里觉得有点甜蜜。

    “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吗?怎么会有人这么评价自己?”文秀才惊呆了。

    “你日日晚饭后都手不释卷,今日就为与我花前月下,打破了你日常温书的规矩。若是就因为今日少看了这一晚上书而落榜,那我岂不是罪人?不就是红颜祸水嘛!”墨晓嫣将目光从月亮上移到文秀才脸上。

    “我心里想与你花前月下,即便是强迫自己温书,想必也看不进去半个字。何不遵从自己的内心,让自己开心,不留遗憾。”文秀才心想,要这么算,你都祸水好几天了。

    “你倒是想的通透!”墨晓嫣莞尔一笑,想到要是她这么跟杜铭说,杜铭一定会说她是为了偷懒找借口,而不会觉得她这是活在当下。

    “你生活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文秀才拉着墨晓嫣在一处面摊坐下,面摊已经收摊了,但桌椅板凳还在。对面的医馆还开着门,里面有个少年正在捻药。

    “我们那儿啊,怎么说呢,高楼大厦林立,可以称为钢铁森林。我们那儿的最高的楼828米,一共162层高,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去迪拜一睹它的风采就驾鹤来到了这里。”墨晓嫣想起上辈子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

    “你们那里,女子可以独自远游?”

    “当然了,只要你敢,十几岁就可以出发,别说我都二十五了。对了,这论起来,我还比你大呢!”

    “那你在那个世界,嫁与何人?”文秀才有点紧张。

    “我没结婚呢,连恋爱都没谈呢!”想想上辈子,属实遗憾有点多,所以老天爷罚她来这儿直接嫁了?

    “二十五岁尚未婚配?是身有顽疾还是模样丑陋不堪?”文秀才惊呆了,他觉得这个答案比嫁了个什么样的人更震撼。

    “说什么哪?身有顽疾也能找到真爱的好吧!模样丑陋也能遇到真命天子的好吧!爱情这个东西很神奇的,靠的是感觉,不看脸的好吧?你这种三观,在我们那会被键盘侠喷死,不喷死也喷你个半残!”墨晓嫣内心的圣人灵魂被激发,“况且,我们那二十五不结婚的比比皆是,女的法定结婚年龄还二十呢。”

    “那,你父母不着急?”文秀才大概明白,但他并不关心别人,他只想知道墨晓嫣为什么没有嫁人。

    “我们的世界,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大部分人二十二三岁的时候还在读书,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早早告别校园,啊不,学堂,告别学堂,外出挣钱。这部分人可能早早就结婚了。而我,属于二十二岁还在学堂上学的,所以没有嫁人很正常,并不是我自身有什么问题遭人嫌弃了。我说明白了吗?”墨晓嫣用文秀才能理解的话又解释了一遍。

    “那你家世还挺好,可以上私塾,不过,女子读书到二十二岁能做什么呢?”文秀才突然生出一丝自卑感。

    “不是不是的,我们那九年义务教育,都能上的起学,不是私塾。也需要考学,学的好的能考好的学堂,学的不好的就去差一点的学堂,或者,去技校,就比如厨子,我们有学校专门教厨子。”墨晓嫣上辈子从没觉得自己生活的时代多么好,反而老对生活有各种各样的小情绪和小抱怨。

    “那,你那么大年龄未嫁,以何为生?”

    “我啊,我开了个民宿,就跟你们这科考驿差不多,就是没有吃饭的地方。哎对,咱们昨天住的那个郡科考驿,那院子里,跟我的民宿简直太像了。只不过我院子里种了好多花花草草。”墨晓嫣本来想说“绿植”,但怕他听不懂还得再解释。

    “所以,你是从商的?”

    “嗯,按大类分确实是这样,从商的,再细分就是酒店服务业。”墨晓嫣看着文秀才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明白他在想什么,“我们那里人人平等,从商的人也很多,而且商人为社会提供了很多很多就业岗位,很多厉害的商人社会地位都很高的。比如,万福楼的老板,他店里需要厨子、跑堂、账房先生还有杂役,那这些人给他打工就可以养家糊口。”

    “可是在现在,万福楼老板的子女,连科考的机会都没有。”文秀才依然觉得从商不是件好事,还好晓烟已经从贺家出来了。

    “要说养活妻儿老小,科考未必是唯一的出路,种田、跑堂、做衣服或者开医馆都可以,要论建设家国,也不是单凭政客就能做到的,也需要商业和农业的支撑。”墨晓嫣觉得是时候给这个古人上一课了,没准今天的一小课,就是推动社会进步的一大步。

    “那,你们还种田吗?”文秀才觉得墨晓嫣生活的世界简直太神奇了,大概就是仙境吧,墨晓嫣是犯了错被贬到凡间了吧。那,神仙应该不用种田了吧,挥挥衣袖,就有饭吃。

    “种啊,农业是根本呀,不种田大家吃什么嘛。只不过我们种田都机械化了,效率要比你们现在高很多。而且,我们还从基因上下手,让农作物更高产。我想想我该怎么给你更通俗的解释一下啊。”墨晓嫣右手扶太阳穴,从来没觉得给人解释这些常识性的知识这么费劲儿。她该怎么解释基因?

    “所以,你们那里,是仙境吗?”文秀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非也非也!”墨晓嫣摆摆手,“就是有的人聪明,会想办法造机械来帮助人们工作,比如说对面医馆里的少年正在用的捻药轮,这就是机械。用那个轮子即省力又省时间,那我们那儿呢,就有人专门来研究、发明这些工具,来帮助人们干活。当然,发明创造的也有民间高手。”

    “那,基因是什么意思?”文秀才听的满头雾水,但却觉得十分新奇。

    “嗯,基因,你可以理解成投胎。”墨晓嫣实在想不到该怎么解释了,“比如有只猪投胎的时候,本来是白的,被刷了墨汁,那它生出来就是黑色的了。我们就是刷墨汁的人。”

    “你们真的是神仙?连投胎都能管?”文秀才惊的合不拢嘴,这不只是神仙,连阴间的事都管啊。

    “哎呀!不是的,是科技的发展啊。”墨晓嫣第一次觉得,解释一个常识性问题要这么费劲。“算了算了,我解释不清楚,你也听不明白,等我以后想到更通俗易懂的例子再跟你说吧。困了困了,回去睡觉了。”

    墨晓嫣说完就站起身往科考驿的方向走去,文秀才赶忙起身追上。回到科考驿的时候,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两人自己拿了热水,直奔房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就上床休息了。床铺上依然是一薄一厚两床被子,墨晓嫣铺床的时候依旧选厚的一床,把薄的那床留到文秀才睡觉的位置上。

    墨晓嫣也不管文秀才作何反应,自顾自的裹着被子,面朝墙壁进入梦乡。

    “明天一定不能睡过头。”她想。

京城

    墨晓嫣确实没有睡过头,鸡叫头遍的时候她就起来了,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所以他们再也不没有拼命赶路的经历,甚至有的时候能有充足的时间在休息的城里四处走走,听墨晓嫣讲讲仙境,听文秀才说说现在。

    在这个过程中墨晓嫣发现,文秀才所知的历史和她背过的历史出入很大,有些文秀才熟知的历史名人,墨晓嫣闻所未闻,而墨晓嫣所知的某个历史名人,文秀才并没有听说过。不过还好,孔老先生还是共同的,论语还是能聊到一起去的。

    某个傍晚,墨晓嫣和文秀才在坊间闲逛的时候,给文秀才背了个论语十则,文秀才都惊呆了,即便是大家闺秀,读的也大都是《女则》《女训》一类的书籍,很少有读《论语》的。而墨晓嫣一口气背了十则,尤其是墨晓嫣背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还顺带秀了把哲学。“你再也无法淌过今天淌过的河”,墨晓嫣说完这具句的时候,文秀才觉得他何其有幸,竟然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红颜知己。

    墨晓嫣看着文秀才的样子,觉得这应该是自己两辈子以来的最高光时刻了,虽然自己只秀了初中水平的知识。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这样日出赶路日落而息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但墨晓嫣和文秀才都没有觉得漫长。等他们到了京城的时候,其他考生都显得很疲倦,文秀才却依然神采奕奕。导致很多考生暗地里议论:“下次赶考也得带个家眷才好”。

    墨晓嫣终于见识到了盛唐的西安,应该叫,长安。然而她见到这座城的第一印象是:也没多宏伟嘛!感觉没有了灯光衬托,城墙看上去也很普通嘛,远没有她去西安旅游的时候看见古城墙震撼大。虽然,她去古城墙也没看啥,主要是为了坐城墙下的火车。想到这儿,墨晓嫣忍不住哼起那首歌:“西安人的城墙下是西安人的火车,西安人走到哪里都不能不吃泡馍……”

    “终于能尝到家乡美食了!”墨晓嫣咽了咽口水,如果能在穿越后尝到曾经去西安旅游吃到的食物,也算是吃到家乡的美食了。于是,墨晓嫣指挥文秀才赶紧骑马进城。

    文秀才也很激动,听六郎说过无数次长安盛景,今日生平第一次来长安,终于要亲眼见到这宏大的场面了。还有科考驿里的题诗墙,如果可以,他也想要留下墨宝。

    二人各怀自己的小心思,兴奋的办理了入住流程,在店小二你带领下找到自己的房间,包袱往床上一扔,就出了门。小二还没走几步呢,又被二人追上了。

    “书院在哪?”文秀才问。

    “回民街在哪?”墨晓嫣问。

    店小二被打这两个人弄的有点懵,来回打量了他俩一下,给文秀才指了书院的路。又看着墨晓嫣说:“姑娘,您说的地方,小的没听过啊,可是从什么话本儿看来的吗?”

    “奥,我嘴瓢说错了,永兴坊?”墨晓嫣一时脑子短路,才问出回民街这样的地方。她不知道回民街的历史,可能是后来才有的吧,不过永兴坊,有个“坊”字,是不是有可能存在?

    “奥,姑娘要去永兴坊啊,那可不近,这会儿估摸着来不及了,若是想去,明天可以去。”

    店小二说完就去忙了,墨晓嫣一听永兴坊远,就只能跟着文秀才去书院看看了。

    京城的科考驿果然还是大,占地面积大就不用说了,科考期间不对外营业,这一点有点像高考考场,饶是如此,吃饭的时候大堂也坐的满满的。书院里的书也比沿途的郡科考驿多多了,而且历年前三的文章都按年份收藏在了这里。文秀才到的比较早,文章还比较全,他直接拿了两卷状元的文章就在书院找了张桌子忘我的看了起来,完全忘了墨晓嫣这号人。

    墨晓嫣看了看文秀才,又看了看一屋子的书,默默在心里哀叹一声“男人啊”,然后伸手从书架上随便拿起一卷竹简坐在文秀才身边,摊开看了起来。大部分都看不懂,倒不是字不认识,是不理解意思,满篇的之乎者也,墨晓嫣后悔初高中语文课的文言文课下注释积累量太小,早知道有一天要穿越,她一定好好看背注释。

    读书甚是无聊,于是墨晓嫣把竹简归位,悄悄退出了书院。打算自己去大堂吃点东西,奈何墨晓嫣不认识路,走着走着迷了路,来到了一处院子,院子里摆着好几排桌子,墙上密密麻麻的写着诗。墨晓嫣正打算上前看看有没有以前背过的诗,店小二的身影出现了,她赶忙跑过去问去大堂的路。

    她学着文秀才的样子,让小二上店里最拿手的三样菜,还要求送到房间去。吩咐完她就原路返回书院,想招呼文秀才先吃口饭再温书。走到书院门口的时候,一高一矮两个男子正从书院里出来。

    “题诗壁上真有这样的诗?”高个子说。

    “有,署名还很奇怪呢。”矮个子说。

    “那我倒要看看去!”高个子把手中的折扇一合。

    “嘘!大家在看书。”矮个子小声提醒。

    墨晓嫣停了下来,微微弯了弯腰,算是行礼,两个男子回礼,就朝刚刚那个小院子的方向去了。

    进屋找到文秀才,墨晓嫣又轻松坐到他旁边,也不敢出声,害怕打扰到他,也怕打扰这里其他看书的学子。这熟悉的氛围,像极了上大学在图书馆考试前临时佛脚的时候。

    憋了几息的功夫,想着饭该送到房间里了,墨晓嫣轻轻拽了拽文秀才的袖子,附在文秀才耳边小声的说:“我让小二把饭菜送回了房间”。

    文秀才正看的入神,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看完这篇就回房吃哦。”墨晓嫣叮嘱完,又轻手轻脚的从书院出来。

    轻轻关上书院的门正要回房,墨晓嫣听到小院的方向传来笑声,她不记得历史上有搞笑的诗啊?出于好奇,她走了过去。

    “这也叫诗?”刚刚的高个子指着墙壁上的一首诗笑,“这字也写的很是奇怪?”

    墨晓嫣顺着他扇子指的方向看去,只一眼,瞬间血液凝固了,她不敢置信的跑到墙壁前,死死的盯着墙上的字。

    “呦,小娘子也懂诗?”高个子还在笑。

    “怎么能找到这诗的作者。”墨晓嫣问。

    “找作者?这样的诗作,作者恐怕要羞的藏起来吧,还能让人找到?”矮个子说。

    “去哪里能找到这个作者!”墨晓嫣的情绪渐渐激动了起来,声音高了好几个度。而她这一喊,引起了书院出来的一些考生的围观。

    “那,你可以问问掌柜,他没准知道。”矮个子见墨晓嫣脸上的表情甚是严肃。

    墨晓嫣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大堂走去,留一众人在原地发呆。

    “怎么每次一有家眷陪考,就会引起一点轰动啊。”店小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后面,他用毛巾掸了掸身上的土,赶紧追随着墨晓嫣往大堂的方向去了。

    而刚刚墨晓嫣盯着的地方,写着这样一首诗:

    悔

    新冠未曾亡我身,

    遂燃晓烟炭火盆。

    浑然不知入梦去,

    醒来已是他乡人。

    整面墙署名的诗很少,这首诗就是其中之一,署名是木土金名。

    墨晓嫣冲到大堂找到掌柜,抓着掌柜的胳膊激动的问:“那首《悔》的作者在哪?我去哪里能找到他?”

    掌柜让墨晓嫣搞的一脸懵,“姑娘,您先稳稳神。小二,沏壶安神茶。”

    墨晓嫣看不到她自己是什么样子,她只看到周围的人就像看怪物一样看她,但是她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她急于知道杜铭的下落,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掌柜差店小二拿来一张凳子,让脸色苍白的墨晓嫣坐下,又斟了杯安神茶给墨晓嫣递到手里。

    “姑娘是在题诗壁见到了故人佳作?”掌柜出声询问。

    墨晓嫣缓了缓神,刚看到那诗的时候,有点不相信自己眼睛,这诗说的不就是她的经历嘛,再看字,这是杜铭的笔迹没错,她见过杜铭的书法作品。再看署名,木土金名,不就是杜铭嘛!杜铭也穿到这儿来了!她狠狠的闭了下眼睛又睁开,把这首诗一字一字的看了一遍。她确定,这是杜铭。

    “那面墙上,有一首《悔》,作者是我的一位故人,我想知道去哪里能找到这位作者。”墨晓嫣双手握着茶杯。

    “那首《悔》,写在墙上已经有五年之久了,初题之时,我曾想过用白浆盖掉,毕竟写的真的很一般。后来见大家每每看到这诗时都会对自己的诗作信心大增,我就想着把它留着鼓舞人心也挺好的。我记得,题诗之人也是位女子。很少有女子陪考,所以我还有印象。”掌柜的边说边观察墨晓嫣的表情,试图判断墨晓嫣和题诗作者的关系。

    墨晓嫣努力的消化掌柜的话,五年前题的诗,可能是穿越的时间差,他先挂了,就穿到前面了,先来了这里。那杜铭应该比我更了解这里,我要能找到他就好了。墨晓嫣情绪平静了下来,她端起杯,喝了一口茶,却听到作者是女子,差点把一口茶都喷出来。

    “你记错了吧?那笔体,那字迹,怎么可能是女子!而且,署名也不是女子啊?”墨晓嫣觉得不可思议,刚有一瞬间她觉得可能上天安排她和杜铭在这里相遇,可以共度一生呢。这怎么就成了女人了?穿越的时候穿错性别了?投错胎了?

    “奥,诗作的署名并非真名!好像是她临时想的一个名字,说是很有意义的名字。也是来陪夫君赶考的,我记得她夫君好像姓杜。”掌柜的仔细回忆了一下。

    “那现在能去哪里找到他们呢?”墨晓嫣一心想知道杜铭的下落。

    “晓嫣,怎么了?”文秀才出现了。

    文秀才听新来书院借书的考生说有个女的在大堂问诗,才惊觉没了墨晓嫣的踪迹,一想这驿站里的女人一共也没几个,应该就是墨晓嫣,于是他赶紧起身到大堂去一探究竟。

    “晚点跟你解释,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弄清楚。”墨晓嫣一脸严肃的看着文秀才说完,然后又转头对掌柜的提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大堂里吃饭的考生还在假模假式的吃,其实一个个都支棱着耳朵想听八卦,文秀才则站在墨晓嫣身侧,和墨晓嫣一样,等着老板的回答。

    “我这里每年考生无数,我怎么能记住他们来自哪里!”掌柜的两手一摊,表示他记不起来。

    “那她夫君当年有没有高中?”墨晓嫣想着如果高中了,那一定更好找。

    “应该是没中,我记得她的夫君并不想考学,只是为了应付家里的差事,他想从商,可是他父亲是当地的官员。他是逼不得已,才来走个过场。”

    “那听口音呢?听口音他们是哪里的人?有个大概方位也行。”墨晓嫣绞尽脑汁想帮老板回忆线索。

    “姑娘,我这里年年考生无数,哪能记这么清楚啊。实在是想起不来了,还望姑娘见谅!”掌柜的抱拳鞠躬,“店里还忙,恕在下失陪!”

    “哎!掌柜……”掌柜说完就转身往后厨去了,墨晓嫣想追上去,被文秀才制止了。

    “我们先回房。”文秀才拉着墨晓嫣的手,往房间走去,墨晓嫣也不反抗,任由他拉着走。

    回到房间,桌子上放着墨晓嫣点的饭菜,还有一壶状元酒。饭菜已经凉了,文秀才叫了店小二把饭菜重新热一下,等店小二再把饭菜送回来的时候,墨晓嫣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似乎穿越以后的墨晓嫣,心理更强大了。

    “这京城的科考驿用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哈,都不用大碗,改用杯了。”墨晓嫣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干了。她不知道找到土木金名的概率有多少,也不知道那个土木金名到底是不是杜铭,但是此刻,她似乎找到了某种寄托,某种希望。她仿佛,并不孤单了。

备考

    墨晓嫣脸色不好,所以文秀才一直不言不语,就等着墨晓嫣自己开口,听她开口先评价了科考驿的用具,再看她面色如常,判断她应该缓和下来了。他往她碗里夹了块肉,又把她的杯里倒满了茶水。

    “我还没跟你说过我怎么死的吧?”墨晓嫣用手指上下摩挲着茶杯,感受着茶水传来的温度。

    文秀才只是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其实他不止一次好奇过这样一个神仙女子,究竟是因何殒命才神游至此,但她不说,他就不问。毕竟,死亡对一个人来说还是挺恐怖的,那应该是她心底最大的伤疤。

    “我是被一氧化碳熏死的,俗称烧炭。”墨晓嫣穿越这么久,只有刚醒了的时候回想过她上辈子的最后时光,后来就没敢想过。而且她在心底反复告诉自己,想也没有用,头想炸了也回不去,面对现实吧!所以她常常思考未来怎么办,思考要怎么才能更加了解所处的环境,要怎么才能在这个时代好好活下去。

    “我不是开民宿么,本来刚开业也没开多长时间呢,就赶上我们那儿发瘟疫,朝廷呼吁,民众响应,商家停业,百姓闭户。我就眼看着我的房租哗哗的消耗,日日心急如焚,所以等朝廷一说我们民宿能营业了,我就赶忙做好防疫工作准备营业了。”墨晓嫣早已经习惯了把语言转换成文秀才能理解的词汇。

    “也是在那天,我的两位挚友来看我。我们吃了火锅,还喝了一点小酒,只是后来我腹痛难忍,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就隐隐约约记得两位挚友提到要用炭火盆取暖。我当时脑子里还想,这不是自杀嘛,可我这么想了,我并没有张嘴说一句。如果我说了,也许就不会这样了。”墨晓嫣现在才发现,她心里是懊悔的,她明知道那两个人生活能力几乎为零,为什么没有出声提醒一下。

    “如此,我便无法遇到你。”文秀才喝了一口酒。

    “可我失去了所有,失去了我所熟知的一切,失去了爸爸妈妈,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啊!没了我他们该怎么办?谁给他们养老送终啊?”说到爸妈,墨晓嫣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从前看过的失独报道和独生子女不敢死的文章一下子涌入脑海,她懊恼的抓着头发,发髻都乱了。她觉得自己的死一定给爸妈带来了莫大的痛苦,还有杜铭和苗晨希,他们也都是独生子女,一下子三个失独家庭,估计会引起轰动吧。

    文秀才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递给墨晓嫣。墨晓嫣接过来擦了擦眼泪,正想擦鼻涕,发现手帕上绣着鸳鸯。墨晓嫣猜想这手帕应该是文秀才的娘留给他的,于是她把手帕放在了桌子上。看了看文秀才,问了一句:“有没有草纸,或者你写废的纸也行。”

    文秀才愣了一下,看着努力控制鼻涕的墨晓嫣,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手帕不就是让人用的嘛,擦吧。”文秀才把手帕塞到墨晓嫣手里。

    “同行这么久了,我第一次见你拿出手帕,一定是特别珍贵吧,是你娘留给你的吧。”墨晓嫣再次放下手帕,然后从包裹里翻出成亲的红手帕,一气呵成完成了她想做的事,鼻子瞬间爽利了不少,新鲜空气大量涌入鼻腔,融入血液,冲向大脑。

    手帕往手盆里一扔,墨晓嫣顺手就洗了,然后又洗了手,坐回桌前,拿起筷子就吃了文秀才夹的肉。再夹菜的时候,她才发现文秀才表情凝重。

    “额,我恶心到你了,喝口酒压压惊吧。”墨晓嫣把酒壶往文秀才的方向推了推,“我那两位挚友,其中一位就叫杜铭,拆开就是木土金名。”

    “所以,你的朋友也穿来了。”文秀才喝了口酒,生平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擤鼻涕,太可怕了。

    “我不确定,但是我觉得概率很大很大很大,诗的内容也能对的上,咱们怎么还有那么巧的事,病毒名字都一样,新冠。”墨晓嫣需要食物来冲刷悲伤,筷子不停的往嘴里送。

    “弱冠,也称新冠啊。”文秀才提出质疑。

    “那是你们这里有偏差,我的知识储备里可没有这么叫的。弱冠就是弱冠!”墨晓嫣吃了口鸡腿,挥着筷子“指点江山”。

    墨晓嫣再也没有流露出半分难过,一直到上床休息,她一直都乐呵呵的,文秀才也不去揭穿她的这份刻意。梳洗完毕,墨晓嫣依旧裹着厚被面壁思过,文秀才见她躺下了,也没有再看书,吹熄烛火躺在她身边。想伸手抱抱她,又不敢。

    墨晓嫣直到后半夜才入睡,一直熬到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才把悲伤又释放出来,任眼泪狂流。直到哭累了,沉沉睡去,迷迷糊糊的时候她想,还好明天不用早起。

    果然第二天睡过头了,墨晓嫣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文秀才的身影,只有桌子上放着一个馒头。墨晓嫣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是去书院看书了,他这么努力,应该能有个好成绩吧。

    墨晓嫣简单梳洗以后拿起了馒头吃了起来,边吃边在心里构思该怎么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杜铭。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查科考记录,去找五年前姓杜的考生,应该是有属地记录的,她愿意一个一个去找。可如果要去宫里查记录,那就得认识官职很高的人,或者,文秀才高中,最起码前三。这样才有机会在宫里说句话,就是不知道这古代人好不好说话,会不会以保密考生信息等理由拒绝。

    想到这儿,墨晓嫣前所未有的期盼文秀才高中。也正是此时,文秀才推门走了进来,店小二跟在他身后,端着午饭。

    “这么早就吃饭了?”墨晓嫣一脸不可思议的质问文秀才,“堕落了啊你!不好好看书就惦记吃?”

    “这都正午了啊!”文秀才看着墨晓嫣红肿的双眼,心里莫名的心疼,看店小二出去了,他小声问墨晓嫣:“你还好吧?”

    “好!很好!非常好!”没有了手表和手机来确定时间,墨晓嫣对时间的概念很模糊,不过她想,正午就正午吧,反正也没人介意她睡过头。她把手里的半个馒头放下,对着半只烧鸡下了手。

    “那吃完饭我们去永兴坊吧,记得你昨天很想去看看的。”文秀才给两个人都倒了杯水,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那可不行!你还有很重要的任务要完成呢,你得认真温书,专心备考,哪还有时间出去玩。”墨晓嫣觉得自己说这一串话的口气想极了好多当妈妈的,不过她的妈妈从来没管过她,因为成绩好。

    接下来的午饭时间,墨晓嫣就给文秀才介绍了她寻找杜铭的计划。并且多次强调,文秀才是整个计划成功的关键,而且他必须考进前三,要是能中状元就更完美了。所以文秀才当下最重要的事情除了温书就是温书,哪里还能出去玩呀。

    “那,永兴坊……”文秀才试探的问,他发现他现在对于中状元这件事没有那么热衷了,他更想和墨晓嫣一起共度余生,看遍世界繁华。

    “不去了,考完再说!”墨晓嫣毫不犹豫的回答。

    文秀才放下筷子的一瞬间,墨晓嫣就把他的碗筷收了,把他撵去书院看书,她自己则又去了题诗墙。

    墨晓嫣把那首《悔》看了一遍又一遍,杜铭应该也是悔不当初吧,而且看样子,他也是不知不觉就死掉了,然后灵魂来到了这里。只是,怎么会是女人呢?那杜铭活的得多憋屈,墨晓嫣之前觉得自己投错胎,现在觉得跟自己比,杜铭才是真投错胎,他得需要多久才能适应自己的身份呀!按照掌柜的说法,他也嫁人了,不过,他的公公是个官员,那他应该活的很舒坦。如果杜铭穿了,那是不是苗晨希也来了,也或许,她获救了。

    墨晓嫣就像一座雕塑一样坐在题诗壁前,一会儿考虑杜铭的处境,一会儿幻想与杜铭的相见的场景,一会儿黯然伤神,一会儿笑颜如花。路过的人看到她那奇怪的模样,纷纷小声议论,“这是谁的家眷呀?是不是神智有些失常?”

    等文秀才来叫她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科考驿都掌灯了。墨晓嫣想要起身,却发现腿麻了。

    “来扶我一把!”墨晓嫣伸手。

    “我们出去走走吧。”文秀才把墨晓嫣扶起来,顺手拍了拍她衣服上的尘土。

    “你不看书了?”墨晓嫣皱着眉,看着他。

    “劳逸结合!”文秀才用墨晓嫣教他的词回答她的问题。

    “还挺会活学活用!那好吧,出去半个时辰就行,然后赶紧回来,继续温书。”墨晓嫣看了眼文秀才,发现他没有拿书,拉着他就往书院走,“走,先去借两本书。”

    在墨晓嫣的敦促下,文秀才借了两本书,二人把书放回房间的桌子上,就出了门。坊间的门已经关闭了,文秀才就带着墨晓嫣在科考驿所在的安乐坊溜达。大概是因为科考的缘故,安乐坊街道两边卖书卖字画的特别多。

    这些墨晓嫣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路两边的小吃。她看了看文秀才,又看了看目标食物糖葫芦。

    “亲,能不能赏根糖葫芦?”墨晓嫣使出杀手锏,她预测文秀才会脸红!

    果然,文秀才瞬间两颊绯红,他佯装淡定目视前方,从腰间摸出钱袋递给墨晓嫣。

    “我不认识钱你忘了?”墨晓嫣莞尔一笑。

    文秀才干咳了两声,朝卖糖葫芦的小贩走去。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串糖葫芦,和墨晓嫣猜测的一样。一路走来,两人的盘缠已经用了过半,包括张老爷借口新婚红包给的银两。两人粗略估算了一下,将够科考完回去。因此他们花钱都格外节俭,而且由于墨晓嫣不认识银两和铜钱,财政大权都掌握在文秀才手里。所以,墨晓嫣断定他只会买一根糖葫芦,果不其然。

    拿到糖葫芦的墨晓嫣开心的像个孩子,接着她强迫文秀才吃了第一口糖葫芦。墨晓嫣怕超时,所以边吃边往科考驿的方向走,她还惦记着让文秀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成为状元郎,殊不知考生本人已经没有那么重的得失心了。

    回到房间,墨晓嫣赶忙把灯点上,催促文秀才赶紧看书,她则张罗着打热水,洗衣服。

    这天晚上,墨晓嫣早早就睡了,她想第二天早点起来,趁文秀才去书院温书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去永兴坊逛逛。也许能从永兴坊找到一些线索,毕竟当初去西安旅游的时候也是三个人一起走的,还在永兴坊吃了好多小吃,如果她是杜铭,来趟长安肯定回去永兴坊看看。毕竟,芙蓉园之类的地方,以他们重新投胎的身份未必能进去。

    文秀才见墨晓嫣睡着了,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的从房间里出来了。他去书院拿了笔墨纸砚,去了题诗墙的小院,先试着自己抄了一遍《悔》,抄完觉得墨晓嫣一定会背了,抄下来没有意义。

    于是,他决定临摹墙上的字迹,应该是这字迹让墨晓嫣感到温暖吧,那他愿意把这份温暖誊抄下来,好让墨晓嫣一直带着它。

    文秀才不是第一次临摹别人的字,但却是第一次这么认真,临摹了十几遍,终于有八分相似了。文秀才揉揉眼睛,把所有临摹纸张都收好,将笔墨纸砚放回书院。等他悄悄回到房间时,已经子末时分了,他环顾房间一周,最终把临摹的纸张藏到床下。做完这一切,他安心的躺在床上,他发现,墨晓嫣没有像往常一样背对着他,而是平躺了。文秀才嘴角上扬,墨晓嫣的睡姿仿佛象征着她心门的开关,背对文秀才表示完全拒绝;平躺,似乎已经对他打开了一个缝。

    “她心里装着的人,应该就是这个杜铭吧。还好,这里的他是个女人,不会对我构成任何威胁。”这是文秀才跟周公报到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永兴坊之旅

    “我这是在哪?”墨晓嫣一睁眼,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屋顶,她愣了一下,往常一睁眼看到的可都是墙壁。然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是平躺的状态,额,这神奇的身体。再然后她发现,文秀才竟然还在睡梦中,她往窗户那边看了看,确认已经天亮了,怎么文秀才还没有起床呢?昨晚温书太晚了?

    墨晓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叫醒文秀才,毕竟马上要考试了,咬咬牙也就坚持下来了。目送文秀才进入书院后,墨晓嫣就转身来到了大堂,随便抓了个伙计问好去永兴坊的路就出发了。

    墨晓嫣不会骑马,也舍不得租马车,况且钱都在文秀才那里,所以只能靠双腿往永兴坊走。她想着反正是在城里,撑死也没多远,兴冲冲的就出发了。

    一开始还是很兴奋的,这还是墨晓嫣穿越后第一次一个人出门呢,两边的大型唐朝建筑实景以及路上的摊贩、行人都让她觉得新奇不已。边走边看,边走边玩,不知不觉已经已经日上三竿了。这个时候问题来了,墨晓嫣口渴了,她这才想起自己没有拿水袋子。

    墨晓嫣看了看这条街上的店铺和小摊,她选择了一个卖馒头的小摊,摊主正在擦拭笼屉,她脸上堆满笑走了过去。

    “姑娘,馒头不赊账啊?”老板看了她一眼,继续擦笼屉。

    “哎,你这老板,我又不饿,吃什么馒头啊。”墨晓嫣被一眼看穿没有钱,有点尴尬,还好她的目的并不是馒头,只是讨口水喝。

    “那姑娘这是?”老板觉得这又是一个打听消息或者问路的,问路的经常有,打听消息的一般都是衙门的人。看她这样,应该是外地人问路。

    “我讨口水喝!”墨晓嫣嘿嘿一笑。

    老板拿了个空碗给她,又拿出自己的水葫芦给她倒了些水。墨晓嫣连连道谢,端起来就喝,嘴唇碰到水的一刻,脑子里飘过在抖音上看的单身女性安全指南:不要饮用陌生人提供的饮品。这并没有影响墨晓嫣的动作,她两口喝了个底朝天。

    “谢谢老板!”墨晓嫣抹了抹嘴角,把碗还回去。

    “姑娘这是去哪啊?”老板把碗随手一放。

    “永兴坊!”

    “哦?走着去?”

    “嗯,我不会骑马,又没钱租马车。”

    “你们女子总是把事情想的很简单。这永兴坊可远啊,你能走着去,可不一定有力气走回来啊!”

    “啊!那么远吗?这店小二怎么不告诉我呢!”墨晓嫣有些懊恼。

    “远,这长安城可不是你们小县城那儿那么小,坊间的距离步行也没多远。姑娘,我劝你还是打道回府吧!”

    “可是我不去看看,不死心啊!而且我还想去那里吃肉夹馍和羊肉泡馍呢!”

    “你这姑娘甚是有趣,吃馍都没钱,还肉夹馍?”

    “谁说我没钱了!”人艰不拆好吗!

    “好!算你有钱。我在这街上卖馍数年,你是第二个为了吃食去永兴坊的。”

    “那第一个是谁呀?”墨晓嫣此时已经因被拆穿没有钱而失去了部分理智,否则,她绝不会跟一个那馒头的废话这么多。

    “也是一位姑娘,也是和你相仿的年纪,也是吵吵着要去永兴坊寻吃食。”

    “那永兴坊没有好吃的吗?”墨晓嫣好奇。

    “永兴坊是这长安城最大的布料坊市,也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美食啊。要说吃食,应该是康顺坊,那里酒楼林立,坊间小食也不少呢。你们都是从哪听说的永兴坊有上等吃食的呀?你和那姑娘,是一个地方来的吧?”

    “老板,你说的那姑娘的事儿,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既然知道永兴坊的人都知道永兴坊是布料坊市,那误以为它是美食街的,极有可能就是杜铭。要是时间能对上,就能确认了!

    “那谁能记住啊,有几年了!”老板摇摇头。

    “那她说话的口音能听出来是哪里人吗?”

    “这,我也不记得了。怎么?你们认识?”小摊贩确实没有科考驿的店小二有眼力见儿,墨晓嫣一路走来,没见过这么八卦的店小二。

    “极有可能是我的一位故人,我们走散了,我一直在找她,我去永兴坊,也是想着没准有她的线索。”

    “那我不清楚了,人家当时坐着马车,就是路过我这边的时候正好马车相会,她的马车停了一会儿。那姑娘探出头来看情况,跟车里的人说去永兴坊吃什么什么面的,说是很好吃。”老板回忆着当时的情形。

    “那她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引起你注意了,否则,你怎么记住的呢?”

    “那姑娘容貌十分美丽!”老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墨晓嫣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跟老板告辞之后就继续往前走。如果真是杜铭,他一定会去永兴坊的,都是穿越来的,墨晓嫣明白永兴坊对他俩意味着什么。

    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墨晓嫣饿了。水好解决,饭怎么办呢?早知道刚刚直接卖惨说自己找失散多年的姐姐,让老板施舍个馒头了,逞什么强非说自己有钱。

    墨晓嫣揉了揉肚子,准备坚持着再走走,边走边观察有什么两边的店铺和商品小摊,寻找下一个可求助的对象。

    “墨晓嫣!”

    墨晓嫣吓一激灵,仿佛偷跑被逮到一样,回头一看,是辆马车。正想着在这个地方,还有谁会认识自己呢,就见文秀才撩开马车的帘子钻了出来。

    墨晓嫣觉得自己一定是饿昏头了,竟然连文秀才的声音都没听出来。仿佛看见救兵一样,墨晓嫣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马车前,拉住文秀才伸出的手,上了马车。

    “嘿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墨晓嫣上马车坐好,满脸堆笑的看着文秀才,她并不记得自己写过留言条,店小二也是随便找的,难道文秀才问遍了了所有店小二?

    “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只提到了一个永兴坊,除了那儿你还能去哪。”文秀才阴着脸。

    “别生气嘛!我以为不远的,就想着自己过去看看,然后午饭之前就回来了嘛。”

    “你没有问路吗?怎么会不知道路途遥远?”文秀才觉得她撒谎技术拙劣。

    “问了啊!店小二说出门右转再左转,直走过两个坊门就到了啊。”墨晓嫣确实没想到直走要走这么远,估计店小二也没想到她是打算步行去。

    文秀才很无语,若是晓烟,侍女出身,绝不会有这么大的主意,在这长安城里,也不会有这样的胆识,可他偏偏喜欢的是这个很有主意且胆识过人的墨晓嫣。

    “别生气了!”墨晓嫣明白他是因为她瞒着他自己一个人出来了,而且昨晚还撒谎说不去了。

    “偌大的长安城,你一个人出来,万一遇到歹人,你如何自保?”文秀才还是生气。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又丢不了,再说了,光天化日,皇城治下,哪那么多歹人。我这一路上,巡城还遇到了两波呢!谁敢使坏?”墨晓嫣心想“我一个人背包旅行都多少回了,也没出事啊,世上还是好人多的,比如卖馒头的老板”。

    文秀才说不过她,也不再理她,车内的氛围瞬间尴尬了起来。墨晓嫣环视车厢,又从窗口往外看了看,马车确实比走路快的多的多。

    文秀才从怀里掏出个小包裹,递给墨晓嫣,墨晓嫣打开一看,是个馒头,还热着。

    “租马车,花挺多钱的吧?”墨晓嫣把馒头一分为二,递了一半给文秀才,他着急找她,一定也没吃东西。

    “用去一半盘缠!”文秀才接过馒头,慢悠悠的吐出几个字,墨晓嫣对几两银子几文钱没有概念,说一半盘缠她肯定懂!

    “什么?啊!”墨晓嫣听了直接站起来了,脑袋撞到了车顶。“你疯了?不过了?”

    “你小心一点!”文秀才见墨晓嫣撞到了头,赶紧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磕哪儿了?疼不疼?”

    “不疼!没有花钱疼!”墨晓嫣用手揉着磕到的部位,握着馒头咬着牙盯着文秀才俊秀的脸庞,强忍着揍他一拳的冲动。

    “银子没了还能想办法,你找不见就麻烦了。”文秀才轻轻推开墨晓嫣捂着伤处的手,查看了一番,确认确实没有大碍。“也没花那么多,就是两天的店钱和饭钱,我们可能需要饿两天了。”

    文秀才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墨晓嫣当然已经不忍心再责怪他了,怪只怪自己非要去永兴坊。上辈子对自己这么上心的人,除了亲爸,那就是杜铭了,所以她一度以为杜铭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碍于苗晨希喜欢他喜欢的那么明显,怕破坏三人友谊才没跟她表白,没想到那厮最后竟然接受了苗晨希的表白。这辈子这么关心她墨晓嫣的,就只有文斌文秀才了,并且预计以后也只有他了。墨晓嫣跟珍惜这份关心,只是她总觉得没有上升到爱的高度。

    坐马车果然快,再加上车夫车技娴熟又熟悉道路,半个馒头没吃完呢就到了永兴坊。听车夫说到了,墨晓嫣三下两下把剩下的馒头塞到嘴里就跳下了马车。

    墨晓嫣已经知道这里是最大的布料坊市了,但还是被这里热闹的场面镇住了。仿佛到了北京王府井,人来人往车来车往的,文秀才的马车在他们下来以后就拐到了一个小巷子里等着他们。各种衣着艳丽的小姐姐在逛街,嘴里讨论的都是最新的料子和衣服款式,哪家做的衣服好看。有那么一瞬间,墨晓嫣觉得她是来到了大型汉服活动的现场,大家聚在一起拍照打卡,讨论的都是自己的衣服手工绣的,用了多久,花了多少钱,龙纹真香之类的话题。

    二人顺着主街走了一圈,连一家饭店都没有发现。最后墨晓嫣站在路中间,看着两旁的店铺和熙熙攘攘的人流,想着如果她是杜铭,会去光顾哪家店,可想了半天也没有结果,因为就她了解的杜铭,一定会转身离开这个闹哄哄的地方。墨晓嫣叹了口气,决定离开这里,她本来就是抱着一线希望来找归属感的,只不过途中意外得来了杜铭的线索,现在线索断了也很正常,归属感当然也没找到。她再逛下去也没有意义,她没有钱买布料、做新衣服。

    “难得过来,不再逛逛吗?”文秀才听墨晓嫣说要离开,有些意外。看到这些布料店和服装店,文秀才以为他弄明白了为什么墨晓嫣心心念念甚至不惜骗他都要来此地,还在想钱袋里的钱够不够买墨晓嫣心仪的布料,够不够付制衣的费用,谁知她站了一会儿就要打道回府。

    “你租的马车,是论时间算的,还是论里程算的?”墨晓嫣想去康顺坊。

    “啊?”文秀才没听懂。

    “我是说,我们现在回去车夫要的钱,和我们去趟康顺坊转一转再回去,要的钱是一样的吗?”

    “奥,一样的,马车的钱已经付了,马车这一下午都是我们的。我还正想,如果你不想在这逛了,我们可以去别处走走,咱也看看这长安盛景。”

    “那走吧,咱们康顺坊走起!不过就是又要文大秀才破费了!”到了美食街,哪有不吃的道理!

    两人来到停马车的小巷,车夫见二人两手空空,问明下一个目的地直接驾车离开。

    马车驶出坊门的时候,墨晓嫣从撩起车窗的帘子抬头看了看坊门上的牌匾,“永兴坊对穿越的人来说,也就只意味着名字相同罢了”,她想。

    漫长又短暂的永兴坊之旅结束了,墨晓嫣失望了一阵,转而又开始憧憬康顺坊的美味了。不知道有没有肉夹馍,羊肉泡馍,油泼面,麻酱凉皮……墨晓嫣自行脑补着美味的食物,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文秀才看着对面的女子一会儿情绪低落,一会儿笑颜如花,他自己的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以前怎么没发现晓烟生的如此美貌”,他想。

找工作

    康顺坊逛了一下午,墨晓嫣的结论是:古今都一样,像这种景点式美食街都差不多,真正好吃的其实没几样,进大的店里吃吧还有点舍不得钱,可能这康顺坊和西安永兴坊唯一的区别是,康顺坊给的吃的量大。即便食物味道并没有达到墨晓嫣的预期,她依然吃的肚皮溜圆,打着饱嗝,要知道晓烟同志这副身躯饭量也不小。

    赶在坊门关闭前回到科考驿,墨晓嫣先回房休息,文秀才则在大堂吃了碗阳春面。等墨晓嫣休息后,文秀才又去临摹了几遍《悔》,并且再次把临摹稿藏在床下。他想在开考前把临摹好的诗送给墨晓嫣做礼物。

    接下来的几天墨晓嫣没有再乱跑,她怕耽误文秀才学习,也是为了监督文秀才温书,日日陪着他在书院看书,顺便墨晓嫣也认识了不少古汉语。

    转眼来到了科考开考的日子,墨晓嫣作为文秀才的家属,自然要把他送到考场外。墨晓嫣发挥了她现代人的聪明才智,提前游说了三位考生,成功说服他们拼马车去考场,这样墨晓嫣和文秀才就可以花很少的银子坐马车去考场了。

    考场外的热闹程度不比高考差,从各家的马车就能看出来门第高低,家庭好一点的,马车又漂亮又高大,赶考的考生不止一个不说,前来送考的人也多,家庭一般的,赶考和送考的人数就少了。像文秀才这样的家庭,尤其是外地的,连送考的都少。人家别人都是送考的叮嘱考生好好发挥呀注意保暖呀什么的,只有文秀才和墨晓嫣这一组是反过来的。

    “你千万不要乱跑,每日在科考驿好生待着,若实在憋的慌,那就在坊内逛逛就好。日落前一定要回科考驿,吃饭别省钱,银子管够花到我考完出来,至于往后,无需你担心,我自有办法。夜里睡觉记得把门拴好,我给你的匕首,千万别离身!”文秀才把自己能想到的方方面面都叮嘱了一遍,生怕墨晓嫣一个弱女子在他科考期间遭遇什么不测,他怕失去她。但他最担心的,就是墨晓嫣会自己跑出去玩,她胆大如斗,还有种莫名的自信,他怕她遭遇危险而不自知。

    “嗯。好!嗯!知道了!你放心吧!”墨晓嫣耐着性子一一答应下来,此刻她确定文秀才是她两辈子遇到的最唠叨她的人,比她妈妈都唠叨。从头天下午开始,文秀才就开始教墨晓嫣认钱,主要是铜钱和散碎银子,还大概跟她说了一下常用物品的市价。还叮嘱店小二,科考期间他们的房钱和饭钱等他考完出来一并结。

    “我进考场以后,你马上就坐马车回科考驿,车钱已经付了。”文秀才恨不得送墨晓嫣回去。

    墨晓嫣听的心态要爆炸了,等文秀才的身影消失在考场门口,她赶紧就跑到了马车上。马车上已经坐了一位山东考生的书童,作为仅有的两位送考人员,看来这拼车费的大头,肯定是文秀才和书童的主人来出的。

    墨晓嫣之前开民宿,常跟陌生人打交道,也是活跃气氛的小能手,没过多久,就跟坐对面的小书童聊的热络了起来。

    小书童给墨晓嫣介绍了好多家乡的特色,还有赶考路上的见闻,末了,问了墨晓嫣一句:“还未请教夫人是哪里人?”

    墨晓嫣对“夫人”二字不甚喜欢,莫名被叫老了好几岁。“叫我晓嫣就好,或者叫我晓嫣姑娘也行,我们出身卑微,夫人可不敢当。我之前在江城贺府当丫鬟,嫁人之前很少出门,所以对当地的风土人情之类的并不了解。刚刚听你说了这么多,还真是羡慕你呀!见多识广,下辈子,我也要投个男儿身。”

    “哪里哪里!晓嫣过谦了!我家大夫人说过,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等虽为仆从,但也是靠自己的能力讨生活,并没有低人一等。”

    墨晓嫣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苦。她这才反应过来,书童也是佣人,她本来是想自降身份抬高人家,然后多听点他的见闻,没想到马屁拍马蹄子上了。还好书童胸怀宽广,墨晓嫣在心里感谢他家大夫人。

    回到科考驿,墨晓嫣直接回了房间,为了送考,早上起太早了,她需要补个美容觉,养精蓄锐。她打算在科考期间寻找一下商机,挣点小钱花花。

    文秀才参加的科考与历史记载依然有偏差,并不是九天六夜。文秀才需要在考场呆八天,第八天傍晚就可以从考场出来了。八天的时间,要是能出去走走,就不长,要是天天憋在科考驿里,对墨晓嫣来说就是度日如年。

    墨晓嫣睡了一上午,睡醒之后并没有起床,她打算用二十一世纪的方法来度过唐朝科考的第一天,她打算:宅,窝在床上。

    墨晓嫣盯着房顶,又开始了她的思维漫步。首先她想到了杜铭,一定要找到杜铭,不管花多长时间,都要找到他,她还挺想知道出事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原因让杜铭和苗晨希点了炭火盆呢?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现实与历史偏差这么大,杜铭天生爱钻研,不弄明白誓不罢休,他比墨晓嫣早来几年,可能已经弄清楚了。

    墨晓嫣还想了日后的出路,即便现在的她是重获新生,即便是身处封建社会,她内心这自由的灵魂也不要相夫教子做家务。可如果想要雇保姆,要么文秀才高中以后谋个不错的官职,要么她墨晓嫣发家致富有了富裕的银子。墨晓嫣暗自总结: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还是现代社会好,普通人想要不做饭不做家务,只需要有美团外卖和五八同城,寻常人家也能实现家务自由。怪不得古代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参加科考,想高中,就像高考一样,是改变人生的一种途径。科考更残酷,是大部分人的唯一途径,是普通人突破现有圈子的最好方法。

    没有手机平板和电视,果然宅都宅不住,墨晓嫣没躺多久就受不了五脏庙的折腾了。她从床上爬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去大堂要了一碗阳春面。也是巧了,墨晓嫣这一宅就宅过了午饭的时间,没想到却碰到了拼车的书童——也是过了午饭的时间才来吃饭,也是吃的阳春面。

    墨晓嫣端着自己的碗就凑了过去,她想从他那儿打听打听在这大唐朝,有什么能打工的地方。

    “你也这么晚才吃午饭啊?”墨晓嫣主动发问。

    书童看了墨晓嫣一眼,笑了笑,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墨晓嫣这才想起:食不言寝不语。书童一口一个“公子”一口一个“大夫人”,又能参加科考,那肯定不是寻常人家。贺家从商礼教都那么严,可想而知书童家的礼教也很严,又是在公共场合,书童定是不会和墨晓嫣说话的。

    “小兄弟,还未请教尊姓大名呢。”吃完饭,墨晓嫣跟着书童一起往后院走。

    “小字梧桐!”

    “梧桐兄弟,我有个事情跟你打听一下。是这样,我相公不是科考去了么,我闲着无聊,想做点什么事挣些银两。这样回程路上手头能宽裕点儿。”

    “晓嫣姑娘可是盘缠即将用尽?”梧桐皱眉询问。

    “没没没,还挺多的,盘缠足够我们回江城了。我就是来的路上吧看见好多好吃的和漂亮衣服,就想着回去的路上买点沿途的特产带给家人。我呢是家中长女,我娘家呢又人口众多,我们九个兄弟姐妹呢,还有爹娘和嫂嫂!得花费不少银子呢,我不想让相公破费,就想着自食其力,挣些散碎银子。”墨晓嫣好面儿,两辈子都是,况且她觉得不能让陌生人知道她和文秀才盘缠不够了。

    “原来如此!晓嫣姑娘真是孝顺!”梧桐笑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女儿家可以做的活计还挺多,粗活呢就是缝缝补补,细活就是刺绣。对!刺绣吧,我听大夫人说过这长安城里刺绣的工钱高!晓嫣姑娘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绣工定是了得。不如去永兴坊讨份刺绣的活来做做?七八天的功夫也能绣一两样小件。姑娘?你怎么了?”

    梧桐是越说越兴奋,墨晓嫣却越听表情越是尴尬,晓烟的绣工差是差,那起码会绣,她墨晓嫣是压根不会,上辈子就连个十字绣钥匙扣都没绣好,最后还是苗晨希绣好送给了杜铭。

    “我绣工不好,之前枕头上绣的鸳鸯。别人都认不出来。还有别的活儿吗?”墨晓嫣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鬓角?

    “这……”梧桐一时犯了难,以他的认知,还真不知道一个女子除了绣活儿还能做什么了。

    墨晓嫣也犯了难,经梧桐一说,她开始在脑子里搜寻她会什么。这一想,她发现自己在这里就是个废人。她墨晓嫣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毕业却去了一家公司做人力,后来又自己开民宿,怎么想都没有一项技能能在这大唐朝讨生活。墨晓嫣十分懊恼,早知道要穿越,咱当初也学个医呀,就算西医在古代看不了病,那最起码也能当个大唐女法医呀!或者当初学个厨师也行啊,就算这大唐调料不全吧,最起码刀功了得也是很厉害的啊!

    “姑娘莫气馁,总会有办法的。”梧桐看墨晓嫣愁眉不展一脸苦相,出声安慰道。

    “洗衣服洗碗我也可以,你说这科考驿洗碗要我么?”墨晓嫣做不了饭,碗还是洗的蛮干净的。

    “那可就要问这里的掌柜了!”

    墨晓嫣说干就干,当即与梧桐告辞转身去往大堂找科考驿掌柜,准备应聘后厨的洗碗工。

    “文夫人!”掌柜双手作揖。

    “掌柜的,您这里缺后厨洗碗的伙计吗?”墨晓嫣回礼之后直奔主题。

    “文夫人请坐!”掌柜引墨晓嫣来到大堂的空桌坐下,“眼下倒是不缺,朝廷下令,我这科考驿,科考期间不对外营业!食客少了,需要的人手就少了。科考结束了,应该会忙一阵子,需要伙计。”

    “那会儿就晚了。我就是想利用科考的这段空闲时间找点事做,挣些散碎银子。”

    “夫人可是盘缠即将用尽?”

    墨晓嫣心想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聪明,又把刚刚给梧桐的说辞又对掌柜的说了一遍。

    “夫人真是人美心善,可是我这店里,现下并没有空缺。”掌柜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那我若想挣些散碎银子,还能去哪里找份活儿呢?”墨晓嫣不放弃。

    “夫人女红如何?”

    “不好不好不好!”墨晓嫣连连摆手,没等掌柜问完就知道他的提议跟梧桐是一样的。

    “即是如此,老夫真就想不到适合夫人的活计了。”掌柜的与梧桐不同,在他看来是墨晓嫣已婚嫁,不愿意给外人做女红。

    “那掌柜可有相熟的饭馆老板,能否引荐一下?”墨晓嫣想说她只干八天,话到嘴边觉得不妥,又咽了回去。

    “夫人可以到对面的云客来问问,也许他们那里需要伙计。”掌柜的指着外面说。

    墨晓嫣谢过掌柜就从科考驿出来直奔云客来去了,就八天,时间紧迫,她今天必须得找份工作。

    云客来的掌柜也委婉的拒绝了墨晓嫣,人家店里本来就有洗碗的伙计,也能忙的过来,并没有额外雇临时工的打算。墨晓嫣垂头丧气的的回到房间,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唐朝找一份工作这么难,她上大学的时候找兼职工作都没这么难,接二连三的被拒绝。

    墨晓嫣躺在床上暗自郁闷,这古代,女子想挣点钱也不容易,连个发传单、扮人偶这样简单的活儿都找不到,也不怪男人在古代家庭地位高,毕竟是挣钱养家的主,还是硬气。

    墨晓嫣绞尽脑汁的想她自己还有什么技能,卖艺吧,墨晓嫣学了两年吉他,唐朝没有。她又一次觉得后悔了,当初学什么吉他呀,学学古筝不好吗?最起码现在找把琴,还能弹个高山流水啊!

    墨晓嫣总结自己:废物一枚!真不知道文秀才看上自己哪一点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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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454/ 第一时间欣赏拿错剧本投错胎最新章节! 作者:芳龄四八所写的《拿错剧本投错胎》为转载作品,拿错剧本投错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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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错剧本投错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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