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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错剧本投错胎全文阅读

作者:芳龄四八     拿错剧本投错胎txt下载     拿错剧本投错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新成员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有些舒适,墨晓嫣终于体会到了有人伺候的舒爽。在自由、隐私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间,墨晓嫣渐渐的摸索出来一个度。

    她还是回去小厨房假模假式的帮忙,却没回都只是拿些吃的,然后就被春梅或者晚晴哄走了。是的,晚晴也敢哄她了。

    文秀才的任命书到了江城以后,学究直接转寄洛城,在各个驿站流转了几天之后,就到了文秀才自己的手里,亲自交给洛城学院的学究,文秀才就算走马上任了。干的好的话,殿试之前能拿到学究的推举文书,能给殿试加分。于是,为了这推举书,文秀才天天早起晚睡,早出晚归,全身心奉献给事业,连饭都没在家吃几顿。

    直到有一天夜里,文秀才看完卷宗躺下,搂着已经迷糊的墨晓嫣,突然发现墨晓嫣腰上的肉肉多了一些。

    “看来娘子进来蛮开心的,伙食也不错,丰腴了不少。”文秀才调皮的捏起了墨晓嫣的肉。

    墨晓嫣本来快睡着了,一下子惊醒:“我胖了?”

    说着,墨晓嫣伸手往文秀才下手的地方摸去。摸了摸,捏了捏,果然是多了不少肥肉。

    都怪这古代的衣服太肥大了!就这还是跟苏碧染出去逛街新做的修身款衣服。哪里修身了,胖了这么多都能穿上修什么身!

    “无碍,比原来抱着舒服多了。”文秀才笑笑,再次把墨晓嫣搂进怀里。

    “有碍!吃胖容易减肥难,我不能太放纵自己!”墨晓嫣懊恼的翻身,留给文秀才一个后背。

    文秀才凑上前,再次抱住她。墨晓嫣以为文秀才有什么非分之想,正要以心情不好为由抗议,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文秀才太累了,墨晓嫣一点一点转回身,伸手搂住他的腰。

    “又瘦了!这跟猴有啥区别?”墨晓嫣心里瞬间升起了一种心疼的感觉,在心里暗暗自责,最近沉醉于温柔乡,自己吃胖了不说,都没有好好关注过这个为家庭打拼的男人。

    这么想着,墨晓嫣搂着文秀才的手臂更使劲儿了一些,许是有些紧了,文秀才动了动,墨晓嫣赶紧松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文秀才的身影。墨晓嫣已经连着好几天没赶上他早起了,也不知道这没有闹钟的年代,他是怎么起来的。

    墨晓嫣自己穿好衣服,披着披风往外探了探头,守在门口的春梅见她出来,吆喝了一声晚晴,那小丫头就从小厨房端了早饭过来。

    墨晓嫣还没出屋,就又被那两人推了回来。

    “夫人快尝尝,这是我新研制的山楂球,就是用你之前说的那个方法。”晚晴喜欢做小零食,墨晓嫣就把之前快手看的小视频给她瞬间一下,都隔了半年多的时间了,都不一定记得准,但是这丫头竟然自己把糖雪球研制出来了。

    “夫人,空着肚子呢,可不能这么吃,先喝粥。”春梅把粥碗端到墨晓嫣面前,又把勺子摆好,就差直接上手喂了。

    “我就先尝一口!”墨晓嫣抬头看着春梅,竖着一根手指,扭动着身体撒着娇,仿佛是哀求自己的姐姐。

    “奴……我得提醒夫人一下,上次夫人不听劝阻执意贪凉,可是拉肚子拉到腿软。”春梅还是不习惯以我自称,奈何墨晓嫣定的家规第一条就是在别苑不能说“奴婢”“小人”等词,都得说“我”。

    “算你狠!”墨晓嫣瘪着嘴,猛的转动手指方向,数字一就变成了放狠话的样子。她不情愿的端起粥碗喝了起来,晚晴看着她的囧样,在旁边努力憋笑。

    墨晓嫣不是个浪费的人,开始喝了,就把整碗粥都喝掉。然后迫不及待的用手拿了个糖雪球塞到嘴里,动作迅速到轻松躲过了春梅的拍手杀!

    “家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口感在嘴里融合,一下子把墨晓嫣拉回到高中时代,那个时候她一周要吃两三回糖雪球,不仅自己吃,还要拽着杜铭和苗晨希。

    墨晓嫣一时情难自禁,竟然流下了眼泪,把旁边的两个丫鬟都看傻了。春梅拿出手帕,伸手轻轻擦掉墨晓嫣眼角的泪。

    “想必夫人也是第一次离开爹娘吧!”晚晴说着,也哽咽起来。

    墨晓嫣这才回过神来,她们把墨晓嫣说的家当江城了,以为她想家了呢。

    “没没没,就是觉得太好吃了。来来来,你们也尝尝?”墨晓嫣给她两一人喂了一个。

    “好酸啊!”春梅先吃,也先酸的吸溜起来,她忍了一下,囫囵个儿咽了下去。

    “很酸吗?我用了好多糖的啊!”晚晴也张开嘴吃了一颗,然后五官都聚在了一起。“呸呸!”晚晴直接把糖雪球吐到自己手里。

    “有那么酸吗?我吃着挺好的呀。”墨晓嫣又拿了一个放嘴里,仔细的品尝起来,是有一点点酸,但是能接受,酸甜可口,特别美味。吃完她忍不住又放了一个在嘴里。

    “要不要给大家分一分?”墨晓嫣指了指糖雪球,春梅和晚晴都摇头。

    “没准只是你两吃不了酸呢!”墨晓嫣仍然觉得美味要分享。

    春梅和晚晴对视一眼,春梅伸手拿了一个,递给晚晴,晚晴捂嘴。

    “你再尝一个,可能刚刚那两都酸。”墨晓嫣劝道。

    可怜的晚晴,又被酸了一下。

    墨晓嫣不信邪,难道自己的味觉与大家不同吗?她端着糖雪球就出了卧房门,满院子找人,找见一个喂一颗,众人皆被酸到。

    “算了算了,你们欣赏不了我们家乡这美味!”墨晓嫣气鼓鼓的说着,朝大门口走去。她要去找同乡,让同乡体验体验家乡的味道。

    风风火火来到杜府,大夫人苏碧染正在接待客人,墨晓嫣就在院子里等了她好一阵。等客人在仆人的带领下离去,墨晓嫣不等通禀,三步并作两步就走进了书房。

    “苏碧染,来来来,快尝尝,糖雪球!比咱学校门口卖的都好吃。”墨晓嫣兴奋的进屋,完全没想到书房里还有别人。

    “你怎么来了?”苏碧染站在往常墨晓嫣所站的位置,而她自己常坐的椅子上,坐着杜知府。

    “给杜知府请安!见过杜知府!”墨晓嫣赶忙行礼。

    “罢了罢了,你们小姐妹在这儿腻吧,本官还有事,先行一步。”说完,杜知府起身准备离开。

    墨晓嫣兴奋的挑动双眉,赶紧拿出个糖雪球上前,不由分说塞到苏碧染嘴里。

    “什么啊?”苏碧染用牙咬着,没嚼。

    “糖雪球啊!晚晴做的,简直就是家的味道,你快尝尝。”

    “是吗!”苏碧染也很兴奋,以为终于能找回一丝的熟悉感觉,结果却是满嘴酸涩,苏碧染快速看了看书房没有别人,赶紧把糖雪球吐了出来,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漱漱嘴,又吐回茶杯里。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夫君紧靠门边站着,把她的举动尽收眼底。

    杜弘仁笑了笑,脚步轻轻的往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去。

    “你也觉得酸?”墨晓嫣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酸吗?”苏碧染也是一脸不可思议,这墨晓嫣的舌头是什么做的。

    墨晓嫣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下,纳闷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不觉得的酸,一个接一个的吃。

    苏碧染怕她吃坏肚子,伸手拿过了盘子。

    “你就这么举着盘子走过来的?”虽然杜府和别苑之间的距离确实是不远,但是苏碧染向来出门就坐车,很难想象墨晓嫣每次走过来是什么感觉。在她的印象里,出门走路的,要么是普通人要么是仆人。

    “啊!不然呢?我着急给你尝尝。”墨晓嫣还想伸手够一颗,被苏碧染拦住了。

    “你怎么想起吃这个?”

    “就是看见大街上有卖山楂的,突然想起来了,就跟晚晴说了说做法,没想到那丫头真的就做出来了。”

    “你不觉得酸?”苏碧染捏死一颗糖雪球,放到面前端详着,确实从外形上看,味道应该还不错。

    “不觉得啊!”墨晓嫣咂了咂舌。

    “春梅,晚晴!”苏碧染突然高声唤道,墨晓嫣没防备,吓的一激灵。

    “大夫人!”两人进屋行礼。

    “你家夫人近来可有任何异常?”苏碧染放下糖雪球,看着春梅和晚晴。

    “异常?”晚晴不解的挠挠头。

    “回大夫人,除了喜酸贪凉之外,奴婢并没发现其他异常。”春梅淡定的回答。

    “我?有吗?”墨晓嫣看着春梅,指着自己,满脸疑惑。

    “奥,对对对!确实如此!”晚晴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跟着附和。

    “春草!”苏碧染又喊人,“差人去趟仁安堂,请叶郎中亲自过来一趟。”

    墨晓嫣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又不太愿意承认。她开始在心里默默的盘算,上次大姨妈到访是什么时候的事。

    很快,郎中来了,这是墨晓嫣穿越后第二次见郎中,就她这个级别的女子来说,这个见郎中的频率有点高。

    苏碧染命人搬了把椅子给郎中,郎中坐下后拿出一方手帕搭在墨晓嫣的手腕上,开始号脉。几息之后,墨晓嫣又一次感觉到手腕传来的力道加重了,她疑惑的看着郎中的侧脸,是脉搏微弱不好摸吗?她就那么毫不掩饰的看着,仿佛多看一会儿,就能看出答案。墨晓嫣在望,郎中在切。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郎中收手起身,朝着大夫人苏碧染和墨晓嫣挨个行了礼。“夫人有喜了!”

    墨晓嫣正想趁大家的注意力在郎中身上的时候拿个糖雪球吃,却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啪!”苏碧染拍了下墨晓嫣停在半空中准备偷吃的手,笑颜如花。

    春梅还好,晚晴高兴的像是中了彩票一样。

    墨晓嫣手背吃痛,慢慢的把手收回来,双手交叠置于小腹,努力的消化着这个消息。不得不承认,不管是心里年龄还是生理年龄,墨晓嫣都没有想过要孩子。奈何情到浓时一晌贪欢,从未想过会出人命官司啊。

    郎中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就走了,苏碧染让春草吩咐厨房午饭加菜,又对着春梅和晚晴好一顿叮嘱。

    墨晓嫣依然是懵的,众人退去后,墨晓嫣对苏碧染说:“杜铭,我还没准备好呢!”

    “没关系,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给你准备呢!”苏碧染拉着墨晓嫣的手,和她并排坐在刚刚郎中坐的椅子上。

    “我才十八,就当妈了?这才刚稳定住这个小家,这就要添新成员了?”

    “我上哪知道去?那不是你自己干的好事儿么?再说了,这里的女人生育都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要,还怀不上呢!”

    “你为什么怀不上?因为你是杜铭?”

    “还不是因为这身子小时候吃过期食品吃多了,底子薄。”即便有好消息冲洗,苏碧染提起过去还是有些咬牙切齿。

    “唉!想要的怀不上,不想要的偏偏这么快有了。这儿打胎还不安全!”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安心养胎,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呢,我来帮你操持。谁叫我是娘家人呢!”苏碧染边说边轻拍墨晓嫣的手背,像极了亲姐姐。

    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是食欲是诚实的,中午的大餐,墨晓嫣吃了不少,苏碧染特意吩咐的糖醋排骨,墨晓嫣吃了个精光。

    墨晓嫣吃的肚皮溜圆,直到晚上文秀才回家的时候,依然觉得肚子饱饱的。

    “娘子有何不适?”文秀才从没见过这么早就上床躺下的墨晓嫣。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先听哪个?”墨晓嫣侧躺,右臂支起,手撑着头。

    “哦?先听坏消息吧。”文秀才把带回来的卷宗放到书桌上。

    “坏消息是,咱们家来了个新成员,也就是说,又多了一张嘴。”

    “多张嘴多双筷子的事儿而已,这算哪门子坏消息。那,好消息呢?”文秀才以为墨晓嫣收留了某个可怜人,怕他觉得负担重,所以才这么说。

    “好消息是,这个新成员还在本宫的肚子里。”墨晓嫣说着,左手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别乱说话!那两个字岂是我等普通人能说的!”文秀才码好卷宗,严肃的提醒道。

传染

    “等等!你说什么?”文秀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在你的肚子里?”

    再看墨晓嫣,悠哉悠哉的揉着自己的肚皮,文秀才猛然反应过来,他当爹了!

    接着,仿佛平地起惊雷,文秀才狂喜大笑,原地转圈。这状态,远比得知科考成绩的时候更开心。

    转了几圈以后,文秀才跪坐到床前,激动的抬起双手,想摸又不敢摸,仿佛面对的是一个稀世珍宝。

    墨晓嫣伸手把文秀才的手按在自己的腹部,又使劲儿按了按,文秀才吓得赶紧把手抽回去。

    “他现在估计还没有花生大呢!隔着这么厚的肉,还怕压坏他?”墨晓嫣假装恶狠狠的说。

    “是吗?”文秀才疑惑的看着她,“我原以为,娘子近来腰身多的肉就是因为孩子顶的。”

    “文斌!”墨晓嫣一下子坐起来,这算是戳到她痛处了,确实胖了不少,这是她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她不想产后肥胖。

    “娘子娘子,别激动!”文秀才见墨晓嫣动作这么猛,生怕有什么闪失。

    “是不是嫌弃我胖了?”墨晓嫣手指戳着文秀才的脑门,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会!我心悦与你,并非因你的样貌,这你是知道的呀。”文秀才觉得冤枉,若论样貌,婚前婚后并无差别,可文秀才是因为内核,才喜欢上的这副躯壳。

    “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墨晓嫣起身下床,“晚晴!水烧好了吗?”

    墨晓嫣伸手扶着腰,小心的迈步向前走,文秀才赶紧起身跟上,扶着墨晓嫣去了浴房。

    墨晓嫣的孕期生活十分滋润,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自不必说,还三天两头往苏碧染家跑,依旧步行,她太怕孕期肥胖了。

    “墨晓嫣,等胎儿满三个月了,我就带你出去走走吧,马车铺的厚实一点。”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苏碧染和墨晓嫣一起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自从墨晓嫣怀孕后经常来找她,她整个状态就好了很多,那感觉就像是自己不能实现的愿望由子女实现了一般。

    “嗯?不是快要殿试了嘛?我们一起去呗,就当是旅游了。”墨晓嫣捧着一盘子葡萄,正在一个一个往嘴里送。

    “京城太远了,不适合你去!”京城,苏碧染肯定要去的,提前一周左右到了就行。

    “可是,我跟我家相公是分不开的呀!”墨晓嫣坐起身,严肃的看着苏碧染。

    “身体要紧!你在家等着,我们第一时间赶回来!”

    “你们?你也去?”

    “当然了!我不去谁给他们做考前辅导?神仙吗?”

    “呦呵!哎!你要不在这儿办个班儿吧!科考冲刺班,或者科考集训班。”

    “有必要吗?”苏碧染眯着眼睛,享受着冬日阳光的温暖。

    “确实没必要,你现在财大气粗的。”墨晓嫣躺回去,塞了颗葡萄在嘴里。

    “上辈子不财大气粗?”杜铭是三人中家境最好的,经常请墨晓嫣和苗晨希吃喝玩乐。墨晓嫣开民宿初期,还借给墨晓嫣一笔钱供她周转。

    “粗!你说你怎么那么好命?上辈子富二代,这辈子大小姐。我呢,上辈子普通人家,这辈子侍女。越来越差,绝了!”墨晓嫣边说边摇头,感叹命运的不公。

    “其实,你做侍女只是因为家里穷,而这种穷是普遍的,也就是说,你依然是投生到了普通人家而已。”苏碧染看事情比较通透、宏观。

    “感谢祖国感谢党!”墨晓嫣把最后一颗葡萄塞进嘴里,“照这个逻辑,我们是不是能找见苗晨希!”

    “未必!”苏碧染用语气把这个话题扼杀在摇篮里,“晚上在这吃还是回去?”

    “回去吧,我老公说今天晚上下班早。”墨晓嫣并未察觉任何异常,依旧把玩着空盘。

    “你羡慕我有钱,我还羡慕你有好老公呢。”

    “杜知府对你也挺好的呀,知冷知热的,还给你夹菜倒茶。文秀才做的也无非就是这些吧。”

    “说起来,好像最近老杜确实有些变化,回家也勤了。”苏碧染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好像就是自从墨晓嫣怀孕后,杜弘仁回家的次数比以往多了,回家的时间也早了,甚至还和苏碧染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你看,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墨晓嫣慢慢站起身,一手拿盘子一手扶着腰走了两步。

    “你至于吗?”苏碧染看着动作夸张的墨晓嫣,“人别的孕妇怀孕还下地干活呢?你还二十一世纪新女性呢,就娇弱成这样?”

    “我这不是刚起来么!”

    “你可拉到吧!我听春梅说了,只要那文秀才在家,你就是这死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苏碧染也站了起来,走过去扶着墨晓嫣。

    “春梅这丫头,大嘴巴。”墨晓嫣咕哝了一句。

    墨晓嫣正准备再吃个糕点就离开,听着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接着,文秀才跟在杜弘仁身后进了门。

    “看看我说对了吧!你家小娘子这个时辰一准儿在我家。哈哈哈哈哈!”杜弘仁指着墨晓嫣跟文秀才说。“一会儿就在这儿用饭,你我兄弟,喝上一杯。”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文秀才行了个礼,然后走到墨晓嫣身边。

    “你今儿这么早?”墨晓嫣把手里吃剩的糕点递到文秀才嘴边,文秀才张嘴吃下,“我刚刚还跟苏……大夫人说,我要回去等你呢。没想到你说的早,是这么早啊!”

    “不走了不走了!在这儿吃,刚打的野兔,晚上吃干锅兔肉。”杜弘仁接过苏碧染递来的茶,一边撇茶沫,一边对墨晓嫣和文秀才说。

    “我家老爷都这么说了,就留下吧,吴嫂的干锅兔肉做的一绝,对了,还有粉蒸肉。春草,让厨房加个粉蒸肉。”苏碧染今儿很高兴,眼角都要长鱼尾纹了。

    “粉蒸肉,好好好!我这夫人也是神奇,创造了好多菜式,味道特别好,是外面的馆子里都吃不到美味啊。正好弘义回学院请推荐文书,把他叫来一起吃晚饭。去学院,把二老爷也叫来,晚上一起吃饭,高兴高兴!”杜弘仁也很高兴,显然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发生,墨晓嫣就知道绝对不仅仅是一只野兔那么简单。原来是自己的弟弟回来了,也就是梧桐口中的杜公子。

    这是墨晓嫣在杜府吃的最热闹的一次晚饭,因为人多而且没有丫鬟布菜;也是苏碧染吃的最开心的一次晚饭,因为老杜在家却没有食不言寝不语。

    “粉蒸肉!”吴嫂亲自端着粉蒸肉上桌,意味着这是今晚最后一道菜。

    显然,大家都喜欢这道肥而不腻的菜,在杜老爷动筷以后纷纷下手。

    “美味啊!”杜弘仁感叹着,转头去看美味的发明者,却见发明者苦着脸,极力忍受着什么。

    “我……”墨晓嫣捂着嘴拍拍文秀才,起身就往出跑,文秀才见状赶忙追了上去,还不忘回身双手合十,“抱歉抱歉!”

    “怀孕的女子确实辛苦啊!”杜弘仁看着他俩的背影,突然听见旁边椅子一阵响动,转头一看,苏碧染也捂着嘴起身快步往外走去,春草赶紧跟上。

    “大嫂这是,被传染了?”杜弘义看着门口,又看了看桌子上的菜,有点没胃口了。“梧桐,斟杯清茶。”

    “传染什么呀?人家文夫人是身怀六甲,那也能传染?”杜弘仁摇了摇头,猛然坐直身子,吸了口气。“春桃,夫人今日可有何异样?”

    旁边立着的一个侍女回答:“回老爷,夫人近日并无异样。”

    “去,请叶郎中来!”

    杜弘仁仍然觉得这呕吐传染,没有那么简单。他盯着苏碧染的空碗回想着,要知道苏碧染可是连血腥场面都能泰然处之的人,如今连孕妇孕吐都忍受不住了?况且,她在墨晓嫣发作之前就神色异常,这粉蒸肉也是苏碧染喜爱的菜,以前吃了也没问题。要说今天这粉蒸肉,自己和二弟也吃了,并无不适,可见不是菜的问题。再回想最近夫妻二人感情有所升温,那么极有可能是有了身孕。

    墨晓嫣好不容易坚持到茅房,一下子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往回走的路上碰上正扶着树干呕的苏碧染,上前一瞧,什么干呕呀,都已经一片狼藉了。

    “对不起啊!我,我忍不住。”墨晓嫣有点过意不去,“你看,我就说不在你家吃饭嘛,这整的,肯定大家都吃不下了。你说也是巧了,我平时都不吐的,从查出来到现在,也就吐了三五回。”

    “没事儿!”苏碧染抬手示意墨晓嫣别说了,春草见苏碧染满头汗,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

    苏碧染站直身子,转身就回卧房了,墨晓嫣看着她的背影说:“那我也回了哈,你喝点热水,早点休息。”

    苏碧染微弓着背,头也不回的挥挥手。

    墨晓嫣和文秀才回到饭厅,打算跟杜老爷告别,却见叶郎中背着药箱进了饭厅,墨晓嫣赶紧快走两步上前查看情况。

    “娘子,你慢点,别那么急。”文秀才生怕墨晓嫣有什么闪失。

    墨晓嫣刚走到门口,杜老爷一行人就出来了,两波人差点迎面撞上。

    “怎么了这是?”墨晓嫣问。

    “大夫人身体不适,我请叶郎中来给夫人诊脉。文斌老弟和夫人请慢用,我等去去就来。”杜弘仁笑着说,鱼尾纹清晰可见。

    墨晓嫣愣了两息的功夫,转头跟文秀才说:“你跟二老爷先吃,我也要去看大夫人。”

    杜弘仁没有反对,笑了笑就走了,墨晓嫣跟一脸茫然的文秀才挥挥手,就在春梅的搀扶下跟着杜弘仁走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杜府老爷的卧房里就传出杜老爷爽朗的笑声和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赏!全府上下,赏一个月的月份钱。这个全府上下,包括别苑。

    卧房里,苏碧染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伸着的手臂始终不愿意收回,“叶郎中,您确定吗?再号一号吧!”

    叶郎中推开苏碧染伸过来的手臂,微笑着说:“大夫人,在下十分确定,您已有孕在身。”

    “弘仁,弘仁,我没听错吧?我有了!我有了!”苏碧染双手抓着杜弘仁的双臂,眼泪止不住的流。

    杜弘仁也不说话,把苏碧染揽在怀里,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墨晓嫣也跟着哭了起来,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不能过于激动。

    “大夫人,你别太激动了。孕妇要保持情绪要平和!”墨晓嫣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说起来,你得感谢粉蒸肉!”墨晓嫣抹了抹眼泪,对着苏碧染说,“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回到别苑,墨晓嫣先是把杜老爷犒赏全府上下的消息告诉了大家,然后又让晚晴给自己下碗阳春面。

    “太不容易了!”墨晓嫣吃着阳春面,感慨着苏碧染的经历,最近常去,苏碧染跟她聊了很多之前的经历,也聊了她底子弱,怀不上孩子的事儿。

    如今终于有了身孕,苏碧染在杜家的地位就更稳固了,算是坐稳了当家主母的位置,也不再怕别的女人徒生是非。

    “你说也神奇,她这么久不怀孕,我怀孕了她就怀了,是不是怀孕这事传染?我倒是知道大姨妈传染,不知道这怀孕是不是也传染呢?”

    “大夫人定是因为最近常常与你相见,心情大好,所以就有了身孕,并不是身子骨弱的问题。”墨晓嫣和文秀才之间没什么隐瞒,墨晓嫣听来的故事,有很多都要跟文秀才这个当代人感慨一下,听听文秀才的解析,苏碧染不孕的事情也不例外。

    “也对哈!之前杜老爷都不怎么回家的,经常就住在单位。那怎么可能有孩子嘛!今天苏碧染还说杜老爷最近有所改变呢,真是神奇哈,苏碧染心情好了,杜老爷也就好了。看来这夫妻相处之道,真有点意思。”墨晓嫣摸着肚皮,爬上床躺了下来,文秀才见她躺下,也放下手中的书卷,放下帷幔,躺了下来。

起风了

    苏碧染有了身孕,自是十分高兴的事情,当她冷静下来之后犯了难。马上就要进京准备为小叔分析朝政和考前压题,送小叔参加殿试,这个时候苏碧染却怀了孕。进京吧,此去路途遥远,怕有个闪失,好不容易怀的孩子,她害怕失去。不去吧,小叔的殿试关乎以后的官职分配,万一有什么闪失,她会内疚一辈子。也恐怕外人会说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再管杜家其他人的事,之前没孩子,为杜家任劳任怨,里外操持。

    苏碧染思虑再三仍然犹豫不决,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犯难。思前想后,她差人去别苑叫来了墨晓嫣。

    “哎呦喂!我的杜大夫人,您怎么比我还夸张啊!我也就扶着腰慢走两步,你就说我矫情了。这怎么您怀孕了,干脆卧床不起了?”墨晓嫣站在床边看了会儿躺在床上不修边幅的苏碧染,回身走到桌前,搬了个凳子放苏碧染床前,一屁股坐了上去。

    “你别那么虎,那凳子那么沉,你再闪了身子。春梅,眼睛活泛点儿,别让你们夫人干活。”苏碧染这才体会到了小心翼翼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哎呦喂!咱不至于的啊!”墨晓嫣摆摆手,“您屋里这凳子确实比我屋里的沉,但是也不碍事的哈。听说你找我,说吧,啥事?”

    “唉!这不是要殿试了嘛,我在考虑去不去京城给小叔做考前辅导。始终拿不定主意,找你来商议商议。”

    墨晓嫣本来想直接说去,但是考虑到苏碧染怀个孩子不容易,就没有说,她在脑子里过了几遍,也是没有答案。

    “这还真问住我了,我本意是特别特别想去的,可你这刚怀上,又是好不容易才有的,我就没主意了。反正我是觉得我能去,我身体结实的很,至于你么,不好说。”

    “也就你最真实了,虽然结果还是没答案,但是你回答的最真实。”苏碧染屈膝侧躺,双手并拢压在脸颊下面。

    “我觉得,你应该跟你老公好好商量商量,让他来帮你拿主意,毕竟这是他亲弟弟和亲儿子的事儿。”

    “有道理!”苏碧染点了点头,她一向都是自己做决定,第一次碰上种意外的情况。竟然忘了这个家还有个主心骨可以依靠。

    当天夜里,杜弘仁沐浴更衣后拿了本书坐在床上看着。苏碧染洗完澡也上了床,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躺下,而是把杜弘仁手里的书轻轻拿走放下,然后靠墙坐了下来。

    “老杜,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商量。”

    杜弘仁体贴的用被子包裹住苏碧染的腿,又给她披了件衣服。

    “说来听听!”认识苏碧染这么久,杜弘仁第一次听她说出要“商量”的话来。以前,她什么事都是自己决定自己执行。看来自己当初没猜错,墨晓嫣确实对苏碧染影响很大,先是心情好了,整个人温和了不少,现在又有了身孕。而且,还懂得有事情愿意与他这个做夫君的商议了。

    “殿试在即,我却查出怀有身孕。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怕有什么闪失,可是小叔的殿试也是关乎人生的大事,妾身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啊。”

    “要我说,就别去了,让那厮自己去备考,之前你多次对他进行那个叫什么,什么岛?”

    “考前冲刺辅导。”

    “对!之前你对他进行冲刺辅导,我就觉得没有必要,分析的那么细致,跟作弊有什么区别。这次,依我看,就让他自己去吧。”亲儿子和亲弟弟比起来,当然是亲儿子重要了,弟弟都那么大岁数了,能自理了。再说了,苏碧染都帮了杜家多少次了,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应该把精力放在孩子身上。

    “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正常读书而已,科考的学子,谁还不上个学堂或者私塾呀。”苏碧染理解不了杜弘仁的思路,这跟作弊差远了好吧。

    “总之,让他自己去京城吧。想来,他也该出发了,这都回来几天了。学究的推荐文书还没写好么?”杜弘仁盘腿坐着,手托着腮,“父亲那边我来写信通禀,他也一定会理解的。”

    苏碧染第一次觉得,有人挡在她面前的感觉真好。

    原以为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与墨晓嫣这个吃货结伴养胎了,没想到却被文秀才把计划打乱了。

    那天下雪,文秀才早早回了家,墨晓嫣并不在家里,文秀才思索了片刻,起身去了杜府。

    屋里暖意融融,两个女人正议论着什么,笑的嘻嘻哈哈的,文秀才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文秀才解下披风,春桃接下抖了抖雪。

    “聊我们上辈子打雪仗的事儿,他一个大男人,让我们讲追着满操场跑。其实主要是我讲,他都不怎么记得了。”墨晓嫣捧着个烤红薯,自从怀孕,她醒着的时候,嘴就几乎没停过。

    “有实力反击却不还手,说明是真的疼爱吧!”文秀才落座,端起春草斟好的茶,吹了吹,轻抿了一口。

    苏碧染愣了一下,旋即喝了口茶,墨晓嫣仔细回忆了一下,却想不起来有没有跟文秀才提过杜铭同性恋的事儿,她只能打个哈哈遮掩过去。

    “你有事儿?”墨晓嫣看文秀才举止怪异,表情略显凝重。

    “没有!”文秀才否认。

    “你可拉倒吧!你今天下班这么早就不正常,来了又没啥笑模样。大夫人都看出你有事了,你还装!对不,老苏?”墨晓嫣说着话,比比划划的指一下苏碧染,转头又指了指文秀才,“说吧,是不是惹麻烦了?来找大夫人帮忙?”

    文秀才犹豫了一下,像是下决心似的。“我觉得,大夫人可能需要进京一趟。”

    “干吗?给你做考前辅导啊?”墨晓嫣不假思索的说。

    “非也……”

    “听到什么风声了?”苏碧染坐直身子。

    “学究今日没来,我整理学院文书档案的时候,看到一则朝廷的精简文书。”文秀才仔细琢磨着该怎么措辞。

    “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消息?”苏碧染关切的问。

    “兵部增员。”文秀才就说了四个字。

    苏碧染深吸一口气,身子往后靠,躺在了躺椅上,挥了挥手,房间里的侍从都退了出去,还关上了房门。

    “说说你的看法。”

    “这兵部增员,要么边关有战事,要么朝廷朝廷要肃清。如今边关安宁,并无争端上报,那么就只可能是朝廷要肃清。圣上此举,应该是为皇子铺路。”文秀才曲肘支着桌子,手握着拳。

    “那跟苏碧染进京有什么关系?”墨晓嫣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了,多少也懂一些了,苏碧染一个女人家,跟朝政有什么关系。

    “别人家可能跟女眷无关,可杜家,大夫人是隐藏在背后最大的王牌。”文秀才淡定的说。

    “看来,你也查了我的背景,如果你都能查到,那别人更容易查到了。”苏碧染笑了笑。

    “非也!以我的实力和人脉,当然不像您查我一样轻松,我还查不到您的背景。是张老爷了解到一些事情,写信告诉了我,我根据那些事情推断,杜家暗藏的势力,是大夫人您在掌握。”

    墨晓嫣听的满头雾水,搞不懂这两个人再说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呀?”

    苏碧染看了看墨晓嫣,犹豫了起来,她又朝同样有秘密的文秀才看去,文秀才跟墨晓嫣对视,眼神复杂。

    “看来,我得回娘家省亲了。回去看看我那亲爱的爹和娘。”苏碧染慢悠悠的说道。

    “你娘家在京城?”墨晓嫣不解的问。

    “在离京城不远的小镇上,既然娘家都回了,离得那么近,没理由不去婆家看看。”苏碧染在心里已经开始筹划,如何在肃清中保存实力,如何消除与同一阵营其他人往来的证据。

    “那,我呢?我能去吗?”墨晓嫣不懂政治,只觉得眼前是一次出游机会。

    “恐怕你非去不可。”文秀才说,“你自己在家不安全。”

    “安不安全的我不知道,但能带上我是最好的!”墨晓嫣不知其中的危险,她也没反应过来文秀才所说的危险究竟是什么等级的危险,她以为还是她刚结婚时她自己想出的理由。

    “起风了!终究还是连累了你们!”苏碧染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大夫人言重了,当初的选择是在下自己做出的,与他人无关。况且做决定之前,在下就已经对未来有了估算。”文秀才双手抱拳,字字珠玑。

    苏碧染估计,文秀才最迟今晚就会跟墨晓嫣坦白一切。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等文秀才坦白了,她再告诉墨晓嫣自己手上有人命官司吧。

    “给张老爷送风书信吧。起风了,记得添衣。”苏碧染说。

    “那,我们几时出发。江城书院的推荐文书已经到了,在下随时可以出发。”

    “越快越好!精简文书下发每个职能部门,各个都是千年的狐狸,估计我们已经跑到后面了。这个老杜啊,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信息都没留意到。”

    “我想杜知府应该已经看了,只是并未察觉到消息背后的含义。”

    “可是他这落一步,我们杜家可能满门抄斩啊。看来还是他自己给自己的定位最准确,适合从商,不善于从政。”

    雪还在下,墨晓嫣夫妇坐着苏碧染的豪华马车回到了别苑。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让晚晴下面,自从怀了孕,饿的出奇的快。

    文秀才好久没在家吃晚饭了,墨晓嫣吩咐春梅炒了两个菜,又烫了壶酒,两个人热热乎乎好好吃一口。

    吃完饭,晚晴端来一个灯笼一样的碳火笼放到屋子里,墨晓嫣看到碳火莫名紧张了起来。

    “这是干嘛?”墨晓嫣问。

    “天凉了!用碳火暖暖,怕您着凉。”晚晴边扒拉碳边说,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看着墨晓嫣问道:“夫人您也惧怕炭火盆?”

    “没有啊,怎么会,有什么好怕的。”

    “大夫人怕,我之前在大夫人房里服侍,用了最普通那个炭火盆。大夫人十分生气,结果春草姐姐就因为没有嘱咐我炭火盆的事,在大夫人面前自罚。脸都打肿了,特别惨。”

    墨晓嫣略一思索就知道了为什么,估计上辈子点燃碳火盆的就是他自己,这辈子有心理阴影了。

    “这提笼炭火盆是不是就是大夫人发明的。”

    “我进府的时间短,并不清楚,反正自从春草姐姐自罚以后,这杜府和这别苑里现在一个普通炭火盆都没了,都是提笼的。”

    “我倒没什么,就是刚刚第一次见这样的炭火盆,感觉很奇怪。”墨晓嫣刚刚看到碳火确实害怕了,尤其是晚晴扒拉了几下让碳燃烧的更旺时。

    “这玩意儿,会不会闷死人?”墨晓嫣还是有点不放心。

    “不会的,这是上好无烟木炭。夫人若是不放心,今夜晚晴留在这照看。”

    “不用不用,你把床边的窗户稍微留个缝就行。”墨晓嫣心说一氧化碳中毒又不分有没有人看着,要死一起死。

    “娘子,我有事情要告诉你。”文秀才见墨晓嫣放下碗筷起身朝床走过去。

    “说!”墨晓嫣吃饱喝足,满意的躺在床上,用手摸着微鼓的肚皮。

    “我要跟你坦白件事情:我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那般好。”

    “嗯?什么意思?”

    “我杀过人!”

    “什么?”墨晓嫣吃惊的坐起身,但是转而又平静一下,杀人而已,这个时代好多人手上都有人命,这个时代犯罪率极高,只不过,文秀才一向待人和善,不会把他和杀人犯联系到一起。她需要一点点时间来消化这个信息。

    “为何杀人?”墨晓嫣看着文秀才,冷静的问。

    “为了自保。我杀的都是坏人,是追杀我和六郎的杀手。若不杀了他们,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放弃自己的任务,会杀我和六郎,也会继续伤害别人。”文秀才从没有主动招惹过谁,都是被人逼迫,然后反杀对方。

再赴京城

    墨晓嫣和文秀才前脚刚走,苏碧染就让下人去知府衙门,把近两个月的所有文书和卷宗带回来。苏碧染需要亲自把所有内容过一遍,才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出来。

    单听文秀才刚刚一说,苏碧染心里一点都没底。即便是最近疏漏了,没怎么过问杜弘仁政务上的事情,也不至于这么大的事儿一点消息也没有啊。手底下收风的人竟然一点消息都没听说,或者是听说了,消息传不出来?如此说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杜家,已然成为这次政治风暴首当其冲的目标了。或者说,是被大家暴露给皇上,以求自保的棋子。

    苏碧染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懊恼,越想越生气。

    杜弘仁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却见卧房依旧灯火通明,他暗暗觉得出了什么事,因为往常这个时候,苏碧染都睡了,只给他留一盏小的烛火。

    “夫人为何还未歇息?”果然,杜弘仁进屋看到苏碧染正靠着被子坐在床上,身边堆了很多书卷,床边和床上共点着三盏灯。苏碧染埋头查看卷宗,春草服侍在一旁。

    “代夫工作!”苏碧染没好气的说。

    “哦?为夫最近又有疏漏?”杜弘仁回忆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大纰漏啊。

    “你下午为何不在衙门办公?”苏碧染听下人说,取卷宗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杜弘仁,跟别人打听,也没人见他去了哪里。

    “噢,齐家大少爷约我手谈,我想着也没什么事,就过去了。”杜弘仁像偷吃被抓的小孩子一样,略感不安。

    “我要进京!”苏碧染头也不抬的抛出一句。

    “为何?先前不是都商量好了么?由我来和父亲通禀缘由,夫人在家安心养胎即可,如今怎么变卦了?”杜弘仁不理解面前这个女人怎么如此善变。

    “看看这个!”苏碧染从身侧堆的一对书卷里,抽出一个卷轴递给杜弘仁。

    “怎么了?”杜弘仁一脸迷茫的接过来,打开念了起来,“贞观十年,秋末堂议……”

    杜弘仁念了几个字就没声音了,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了。

    “这是要出事啊!”杜弘仁给出了结论。

    “这么说,你并没有见过这个文书?”苏碧染放下手中的书卷,揉了揉太阳穴。

    “没有,此事非同小可,我若见过,定会第一时间与你商议,怎么会拖延这好多天。”杜弘仁在床边坐下,苏碧染看了看春草,春草行了礼就关上门出去了。

    “看来,是有人在你的文书上动手脚了。”苏碧染看着杜弘仁的侧脸,此时他的表情十分严肃。

    这个男人不愿当官,却最终还是走上了仕途,但不愿意当,不代表当不好。他勤政爱民,两袖清风,在苏碧染的经济和暗势力支持下,他可以在这洛城坦荡、放心的做最正直的官员,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也正是如此,他才能这么快从芝麻小官升任知府。否则,光凭他爹是知府,可没这么大面子。

    可这最大的支柱也是最大的软肋,苏碧染背地里帮他挡了不少暗箭,也帮他清除了不少恶人。其他官员与他为善,也是因为害怕苏碧染领导的势力。他们哪里知道,这个苏碧染一开始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杀手,也没有那么多恶势力。她只是培养了很多收集消息的人,她只是利用她上辈子积累的知识和技能,对这些人进行了降维打击而已。

    慢慢的,苏碧染真的有了自己的势力,并且开始在公公的授意下暗地里结交其他官员。她也没费多少功夫,只是派人做好充足的背景调查,投其所好或者成为他们的同频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就与官员们私教甚好了。就这样,杜家老爷步步高升,杜弘仁当然也跟着沾了光。等到杜老爷进京赴任的时候,苏碧染的势力蔓延也跟了进去,还是先从背景调查开始玩起,一步一步形成自己的联盟。有意思的是,与杜老爷交好的官员,大都是刚正不阿的好官。

    其他联盟眼见着这杜家的势力越来越强,却又没有什么办法,在他们心里,早就想除掉杜家,除掉苏碧染了。只要揭发杜家背后的势力,那杜家父子当官为民的形象就会彻底倒塌,杜家自然也会被联盟抛弃。

    如今这送达知府的精简文书被人藏起来了,就说明对方想利用朝廷的决策对付杜家。可是精简文书是下发给各个职能部门的朝廷决定,即便藏了知府衙门的,京城杜家还是能知道消息的,这杜家老爷应该是与会人员之一。

    “不好!”苏碧染坐直身子一拍大腿,“你说给父亲大人书信说明情况,信可有发出?”

    “已然发出。”杜弘仁说完,倒吸了一口凉气,“莫非有人断了我们的书信来往?”

    “你的信是托谁寄出的?”

    “给父亲的信,每次都是我亲自送到驿站的。”杜弘仁越想越觉得不安。

    “看来这个京城,我是越快到越好啊。”苏碧染喃喃自语道。

    “万一是敌人的诡计呢?”杜弘仁担心苏碧染的安危,“你若在这杜府内,没人敢把你怎么样。可是,你若去京城,那就难办了,万一歹人以匪徒之名在路上对你下手,那就不好办了啊。”

    “既是如此,我们就做好万全的准备,带一些暗卫。”苏碧染突然觉得头疼,她又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杜弘仁见状,转身做到她身旁,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

    “荒郊野外,暗卫也得暴露。要不然,先派别人去打探一下情况?”

    “不用!不愿让你看到精简文书,说明不想让我们有所察觉。再说了,若真是引蛇出洞,我这蛇不动,他们还会下别的饵。”

    “唉!我说不当官,非让我走仕途。”杜弘仁一直都觉得当初参加科考是个错误的决定。

    “你以为商场就一片祥和了?商场上的人,尔虞我诈,更加心狠手辣。”苏碧染伸手环住杜弘仁的腰。“尽快把你那里的奸细找出来,问出幕后主使是谁。”

    杜弘仁微微一愣,自从苏碧染有孕,对他更加温柔了,还会主动做一些亲密动作,都是多少年没体验过的温柔了。

    “好!”杜弘仁回答的特别坚定。

    准备了满满一天,才将此行的行李收拾妥当。第二天出发前,苏碧染前后清点查验了好几遍,又让文秀才也看了一遭,这才放下心来。

    墨晓嫣孕肚微显,再加上天天像松鼠一样吃个不停,胖了不少,行动起来像企鹅一样摇摇摆摆。

    “我们带这么多人呢?”企鹅墨晓嫣看了看随行人员的队伍。

    “这还多啊?”杜弘仁反问道,他恨不得把全府的家丁都带上,苏碧染不同意。

    “我们是陪家人赶考,又不是寻仇打群架,要这么多人干吗?”墨晓嫣看着前后三架高大的马车,再看看等待上车的人群。在这些随行的人中,有两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一个虬髯大汉,一个精瘦似猴。

    杜弘仁看了看苏碧染,又看了看文秀才,看来,他两并没有告诉墨晓嫣事情的危险性。这一刻,杜弘仁觉得墨晓嫣是那两人都想守护的璞玉,不愿让她知道人心险恶。

    墨晓嫣本来一个人都不想带,路上又没地方做饭,多带一个人住店还得多花钱,破费。文秀才好说歹说她才决定带春梅一起走,此去京城,要住杜家,春梅更稳妥些。晚晴这丫头,比墨晓嫣还没有规矩。墨晓嫣是懂规矩不想守规矩,晚晴是根本没什么机会学规矩。

    苏碧染也只带了春草一个侍女,剩下的都是会些功夫的家丁,还有几个武艺高强的暗卫。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准备出发了,苏碧染探出窗户与杜弘仁告别:“照顾好自己!”

    杜弘仁也说了一些温暖的话,直到墨晓嫣催马车启动,他才依依不舍的松开苏碧染的手。

    “我的大夫人,咱带这么多人,一路上得花多少钱啊?”墨晓嫣看着马车上的条柜半躺着,摩挲着兽毛垫子,感受着纯天然的柔顺与温暖。

    “我上哪知道去?反正又不用你掏钱,操那么多心干吗。”苏碧染有些气闷,没好气的对墨晓嫣说了一句。

    墨晓嫣一上马车看到地上杜弘仁安排的兽毛毯,直接要求苏碧染脱鞋才能上毯子,踩坏了就可惜了。苏碧染啥时候在乎过一个破兽毛毯呢,执意要穿鞋踩,说脱了鞋冻脚。于是,杜弘仁差人拿了床被,顺便拿了两个枕头。被子墨晓嫣留下了,枕头退回去了,“那么多包袱,哪个不能做个枕头啊”,墨晓嫣如是说。

    苏碧染气恼一是因为墨晓嫣非要她脱鞋,另一个是因为杜弘仁让春草给她把被子盖到了腿上,再就是因为墨晓嫣“上毯子要脱鞋”的规定,春草和春梅,只能坐在门口没铺毯子的地方。

    “你有没有发现,怀孕以后脾气总来的莫名其妙?”墨晓嫣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好像是哎!”苏碧染想了想,先前生气的理由确实太过于牵强了,堂堂一个大夫人,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气鼓。她侧头看了看葛优躺的墨晓嫣,“哎哎哎!坐起来,大白天,女人家,像什么样子?”

    墨晓嫣一看,脚丫子确实快踢到春梅了,调整坐姿:“要不,你两也脱了鞋往里面坐一坐?”

    春草春梅齐刷刷摆手摇头,像训练过一样。

    “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呀?”墨晓嫣觉得有点饿,又不好意思要吃的,就想说点什么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

    “为了安全起见。”

    “你怀个孩子可真金贵啊!”墨晓嫣挪了挪屁股,她有点坐麻了。

    “这不还有你呢么,要是就我自己,我骑着马也能去。”苏碧染心里恨不得长翅膀飞去长安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说到骑马,这么冷的天,我老公骑马会不会冻着?”墨晓嫣把窗户往外推开一个小缝往外看,根本看不见在最前面领队的文秀才。

    “其实咱们这也挺好的,顶自驾游了不是?这条件,比自驾游还舒服呢!”墨晓嫣放下窗户,又挪了挪屁股。

    “你要不,躺下吧。”苏碧染看墨晓嫣挪来挪去,想她应该是腰不舒服了,听说怀孕后腰椎会受挤压,墨晓嫣肚子都能看出来了,肯定挤压到腰椎了了。

    墨晓嫣如获特赦,拉开条柜门,抽了个包裹当枕头就躺下了,怕踢着春梅,她侧躺,微曲着腿。

    这马车是出发头一天改制的,把靠墙的条凳全部改成了柜子,里面放路上的行李。另外两辆马车也是如此,只不过里面只有很少一部分是随从的行李,大部分都是苏碧染准备的她和墨晓嫣的用品。

    墨晓嫣侧躺着,越过苏碧染的腿盯着放吃食的柜子,不由得把大拇指指甲放到嘴边啃了起来。

    “今儿天气不错,骑马也不会太冷,再说了,我们不是安排了轮值表嘛,驾车的有人换班,骑马的也有换班。若是冷了,就进马车里暖暖。”苏碧染说着墨晓嫣的目光看了看。“你饿了?”

    “前心贴后背了。”墨晓嫣装作气若游丝的说。

    苏碧染一个眼神示意,春草就打开条柜,拿出了两块糕点,分别递给苏碧染和墨晓嫣。

    “听说你们赶考的路上遇到了匪徒?你当时害怕吗?”苏碧染主动发起话题,想看看墨晓嫣的心理素质如何,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把真相告诉他。。

    “怕一阵儿,不怕一阵儿。主要当时我不知道文秀才会武功,这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用现代化的化解危机方法占用那么多时间。”墨晓嫣一边往嘴里送吃的,一边叽里咕噜的说着。

    “要是咱们这次也被人了埋伏了怎么办?”

    “不会这么倒霉吧!一出门就碰坏人。”墨晓嫣觉得自己不会这么点儿背,“所以你带这么多人,是怕有人埋伏起来,袭击我们?”

    “是的!”苏碧染静静的看向墨晓嫣,别说,这丫头这辈子还挺好看的,比上辈子大众脸强多了。

真·点儿背

    墨晓嫣想了想,还是觉得出门就遭打劫,属于电视剧里的情节设定,她现在是活生生的人,碰上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小概率事件。

    “我觉得不会的,哪那么巧啊,一出门就打劫一出门就打劫。”

    “但愿吧,若是碰上了,可能就是比打劫还麻烦的事儿了。”苏碧染抬头看向车门的位置,隐约觉得不安。

    “比打劫还麻烦,就是,刺杀?”墨晓嫣坐直了身子,严肃的看着苏碧染。

    苏碧染点点头,“那么,你害怕吗?”

    墨晓嫣怕,怕死了,她穿越过来没到一年呢,就多次感觉到生命的脆弱,如蝼蚁一般。本以为投靠苏碧染之后,最起码她有钱又有权,应该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了。可谁曾想,牛逼如苏碧染一样的女人,也会有性命堪忧的时候。

    “你带的人,武功都不低吧?”既然是大人物,保镖应该也不次。

    “武功再高,可毕竟只是随行的这几个人,万一对方要下死手来的人多,那就难说了。况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苏碧染深吸一口气,她讨厌这种迷茫的感觉,讨厌这种不知道该对付谁,不知道该提防谁的感觉。

    “那,你怎么才带这么点人啊?你家大业大的,保镖不会只有这么点吧!”

    “呦呵!这不是出发前嫌人多的墨晓嫣了?”苏碧染突然笑了,学着墨晓嫣的语气说着:“我们是去陪考,又不是去打群架,带这么多人干吗?”

    “那我当时不知道路上会出状况呀,我要知道,肯定就不会说风凉话了呀。原来此去京城这么危险啊?我还当度假呢!”墨晓嫣开启了絮叨模式,“怪不得文秀才跟我坦白他手上有人命,原来是怕当我的面杀人吓到我。你是不是也一样杀过人?”

    “亲手杀人,那倒没有。”苏碧染摇了摇头。

    墨晓嫣看着她,没有说话,她一早就明白苏碧染能走到今天,肯定是付出了很多,宅斗也好,笼络势力也罢,她肯定是要过某些人的命的。现在她说没有亲手杀过人,但是并没有否认让别人杀过人。墨晓嫣觉得,还是不要再追问了,没有意义。

    “那,你们要带着我一起,也是为了保护我。”墨晓嫣想起那天三人一起讨论的时候,文秀才说墨晓嫣得跟着走,否则她在家不安全。

    “嗯!万一对方对我们阵营的人下手,首选文秀才,他是新人,殿试结果还未知。又在洛城实习了这么长时间,对杜府肯定有所了解,若能让他叛变,那就省了好多事。为防止他不从,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抓你了。”

    “那我们走了,别苑剩下的人不会有事吧?”墨晓嫣担心晚晴他们的安危。

    “你都走了,他们有什么危险的。”

    “唉,应该再多带点人的!”墨晓嫣锤了一下条柜,略显懊恼。

    “这已经是最大限度了,杜知府也需要保护,他已经把顶尖的几个高手都安排给我了。”苏碧染靠着条柜,闭上了眼睛。

    “敢去知府衙门害人,简直胆大包天啊!”墨晓嫣觉得不可思议,这古代当官的都没有安全保障?

    苏碧染没有说话,就是不知道对手是谁,所以才不敢松懈,暗卫还是要留的,不仅如此,苏碧染还把所有暗卫的底细又派人查了一遍。她最怕的,就是内奸!知府衙门里也要整顿,那个偷偷把文书藏起来,过几天又偷偷放回去的人,一定不能放过。不过,这样小卒子的角色,抓了也问不出话来,最多也就是杀鸡儆猴的作用。

    苏碧染思索着,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把朝廷当前的几大阵营过了一下,企图找到此番对杜家下手的人。要说结党营私,只要公公不乱来,那就绝对没有证据。而且,公公绝对不会乱来。

    “出了洛城管辖了吗?”苏碧染闭着眼睛问。

    “回夫人,刚出前庙子!”春草听到问话,贴着门跟外面驾车的虬髯大汉——大力沟通了一下,得到了回答。

    “要真的有杀手,那就该来了!”苏碧染气定神闲的闭着眼,仿佛闭着眼就能听的更真切。

    墨晓嫣看着苏碧染,她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又散发出来了。墨晓嫣转头看门口坐的春草和春梅,二人紧贴着车门,仔细的留心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马车停了!

    墨晓嫣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新婚夜时的恐惧感又一次袭来。她赶紧去看苏碧染,苏碧染还闭着眼睛,只是马车停了,苏碧染那随着马车节奏摇摆的步摇也渐渐停下了。

    墨晓嫣觉得整个世界安静的可怕,掉根针到外面的泥土上都能听见。她特别想大声尖叫来打破这寂静,赶忙咬住下唇,生怕真的叫出来会引发一场恶战。

    可是,即便没有恶战,这样的寂静也是很吓人的。墨晓嫣突然想起那句:人类的恐惧来源于未知!此刻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墨晓嫣无从判断,所以恐惧。

    看看苏碧染,一脸淡定,看看春草春梅,也很平静。墨晓嫣正觉得是自己太怂了的时候,外面响起文秀才的一声断喝。

    “保护女眷!”

    瞬间,外面响起了金属碰撞的声音,马车几乎在同一时间晃动了起来,然后墨晓嫣听见“咚咚咚”几声巨响,马车里顿时暗了下来,接着就传来了雨点砸玻璃一样的声音。

    这时,墨晓嫣感觉手上传来了力道,低头一看,是苏碧染。

    “别怕!有我在!”外面有动静了,苏碧染反而放下心来,她怕墨晓嫣太过紧张对胎儿不利,赶紧安慰,“听动静人对方不多,我们可以取胜。”

    “你怎么知道人不多?”墨晓嫣心里一点也没底,她害怕极了,两只手握住苏碧染的手。

    “人多,不会放箭。”

    “放箭?那文斌,文斌岂不是很危险?”墨晓嫣立马脑补了文秀才中箭的画面,担心在一瞬间代替了害怕占据了内心。电光火石之间她想了很多,想到文秀才会受伤,万一伤重不治自己就要做寡妇,那肚子里的孩子还要不要?这里能不能引产?

    “放心好了,我们提前都有做准备的。况且文秀才武艺高强,不至于一通箭雨就身受重伤。”苏碧染语气温柔,边说边摸着墨晓嫣的手。

    就在这时,外面喊“杀”声四起,墨晓嫣刚刚略微平稳的心立马又跳到了嗓子眼儿!苏碧染也是眉头一皱,这个表情被墨晓嫣尽收眼底。

    “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墨晓嫣觉得小腹隐隐作痛,她也来不及思考,只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了摸肚子。

    “你不舒服吗?”苏碧染见墨晓嫣神情痛苦,又伸手摸肚子,一下有点慌了神。她犹豫了一下,对春草说了句:“杀!”

    春草这次没有小声跟外面沟通,她直接趴门缝看了一下,然后大喊一声:“大夫人令!杀!”

    顿时,外面金属碰撞声更大了。而且,开始有人发出惨叫。

    “放心好了,他们近不了跟前,你感受一下,马车都不晃了。”苏碧染干脆把墨晓嫣搂在自己怀里,虽然墨晓嫣身量比苏碧染要大一点,但此刻蜷缩着,抱起来一点也不困难。

    墨晓嫣确实感觉马车平稳多了,如此说来,应该不算危险吧。

    春草和春梅一直在门口守着,墨晓嫣特别佩服她两的勇气,同样是侍女出身,她两的镇定就显得墨晓嫣特别的怂。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小了,春草回头看了看苏碧染,苏碧染点了点头。

    春草敲了敲门,门外响起大力的声音:“虽贼寇尽除,还是小心为妙,大夫人在车里多待上一阵吧。”

    墨晓嫣听到“贼寇尽除”,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了。她赶紧从苏碧染怀里坐起身,伸着脖子问:“文秀才没受伤吧?”

    “放心吧,我没事!”文秀才的声音在窗户的位置响起,“大夫人,抓了个活口。”

    “哦?”苏碧染喜上眉梢,这文秀才真是厉害,竟然抓了个活的。

    “你干什么!”

    苏碧染还没来得及做出别的反应,就听外面传来了一声质问,还有一声痛苦的呻吟。她知道,活口没了。

    “发生什么事了?”墨晓嫣紧张的问。

    “抓的活口自杀了。”文秀才气愤的说。

    “起板吧,我下去看看。”

    随着苏碧染的一声令下,马车门口响起了吱吱嘎嘎的声音,墨晓嫣看见一个黑影往上移,一个黑影往下移。等门上彻底没了黑影,大力把门打开了。

    “要不要下去看看大型实景刺杀现场?”

    苏碧染语气轻松的邀请墨晓嫣,墨晓嫣想着确实是没见过啊,竟立马来了兴致。至于肚子,早就不疼了。

    春草下车,春梅留下,苏碧染和墨晓嫣依次下车,墨晓嫣站定后看了一眼四周,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说不清是恶心还是害怕。

    马车周围躺着各种姿势的尸体,墨晓嫣环顾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车窗下刚刚自尽的人身上,那人嘴唇黑紫,口吐白沫。墨晓嫣实在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扶住一棵树,把刚刚吃下肚的糕点全部送出了五脏庙。

    文秀才轻拍墨晓嫣的后背,见她不再吐了,扶她直起身,把水袋子递给她。

    墨晓嫣喝了口水,仰起头漱漱嘴,却见树上最低的枝杈处挂着一个人。

    “啊!咳咳咳!”漱口水就这么被咽了下去,墨晓嫣发出了一声惊叫。众人一下都往她这里看来,文秀才赶忙解释:“没事没事,已经死了!”

    墨晓嫣这才看清,那人软趴趴的挂着,血顺着树干流了下来,墨晓嫣赶紧嫌弃的拿开扶着树的手。

    苏碧染随手翻了翻几具尸体的衣物,就折回了马车跟前,招呼墨晓嫣上车。

    “大夫人,报官吗?”大力拎着把大刀问苏碧染。

    “费那个劲儿干吗?反正我们又没有损伤。”苏碧染说着就在春草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墨晓嫣也往马车跟前走去,她这才看清,三辆马车外面现在都覆盖了铁板。

    “这是怎么回事?变魔术吗?怎么变成铁板了?”墨晓嫣惊讶的指着马车问。

    文秀才怕她理解不了,上前给她直接演示了一遍。

    铁板从中间一分为二,上面的从中间折叠,挂在马车上面的围帘后面。下面的铁板是一整块,放下来直接垂到马车下边缘。

    墨晓嫣一边拍手一边往前走,这么精妙的想法,绝对只有杜铭能想出来。

    在文秀才的搀扶下,墨晓嫣上了马车,回身叮嘱文秀才一定要多加小心,就钻进了马车。

    “你怎么不脱鞋?”墨晓嫣一进马车看见苏碧染坐在马车最里面的条柜上,穿着鞋踩在兽毛毯上。马车里早已收拾整齐,连刚刚盖的被子都已经叠好放在一边了。

    “你这心理素质真好啊!很难想象现在这个让我脱鞋的人,刚刚在我怀里避难。”

    “少废话,脱鞋!”墨晓嫣不依不饶的。

    苏碧染脱了鞋踢到门口,墨晓嫣打开条柜收好,又把自己的鞋也脱了放进去。

    “我怎么这么点儿背?”墨晓嫣抱怨着,“又是出门,又是小树林!这里的土匪就没有别的创意吗?”

    “刚刚那叫杀手,不叫土匪!”春梅说话了。

    “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坏人。”墨晓嫣才不管那些,反正都是谋财害命的祸害。

    “土匪求财不要命!杀手要命不图钱!”苏碧染冷冷的说了一句。

    “唉,我是真点儿背。”墨晓嫣依然在抱怨。

    “如果我只认运气,不做准备,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们而不是那些人了。”

    “对了,你这马车是专门为这次出门改造的吗?铁板的创意简直太帅了!”

    “并非如此!我府里的马车都是这样的设计,这次只改了条柜而已。”

    “那你平时出门就这么严密的保护?”

    “也不是,我一般不带几个随从,这次带这么多,也是杜弘仁的意见。他怕我有什么闪失,毕竟已经有身孕了,还是小心点为妙。”苏碧染嘴角上扬。

接二连三

    “冒昧的问一下,是不是我们刚出你老公地界就被伏击了?”墨晓嫣情绪略微平稳了一些,但是看到那么多尸体的震撼还让她心有余悸。

    “是的。”

    “那是不是,我们接下来还会遇到类似的事情?”

    “对!”苏碧染回答的简单干脆。

    “唉!命途多舛啊!”墨晓嫣感叹着命运,此时她已经没多害怕了。首先车上的防护让她很有安全感,在加上刚刚目睹了地上躺了十几具尸体,墨晓嫣觉得苏碧染的保镖都是武林高手,所以她也不再害怕了。

    “你在这儿得罪了多少人?”墨晓嫣试图帮苏碧染分析事情的来龙去脉。

    “理论上讲,我从未树敌。”苏碧染坐在条柜上,倚着一个靠枕,翘着二郎腿,“我行事谨慎,又是女人家,深居简出,从不与人结怨。即便树敌,也应该是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但在这个地方吧,有些时候并不是你不与人结怨,就不会招来杀身之祸,比如想让文秀才办事,就可以抓了你来威胁他。或者他不听话,直接杀了你来警告他。什么都有可能!”

    “拉帮结派怎么会不树敌?”墨晓嫣觉得苏碧染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你喜欢听戏,偶然一聊天发现我也喜欢,而且对于某些曲目的评价和你一样,你会不会很愿意跟我聊天?”苏碧染并不反驳,而是扔了个问题给墨晓嫣。

    “当然了!你忘了咱俩当初都爱看美剧,讨论《闪电侠》的时候,多激动。”墨晓嫣说到这儿,嘴巴张的老大,“你是说,你拉帮结派,其实不是靠行贿?是靠心理学?”

    “一开始的杜家,哪有那么多钱行贿啊?再说了,我一个女人,杜家会给我钱让我行贿?况且,共情也不是多难的事情,至于背调,你别忘了以前我是干嘛的。”苏碧染说着,瞟了一眼春草和春梅。

    墨晓嫣本来还疑惑苏碧染说她以前是干嘛的,她以前是大小姐,在以前学的也不是心理学和市场营销啊。这个时候她看见苏碧染的动作,再结合苏碧染说的“至于背调,”瞬间明白了。苏碧染想表达的是:“别忘了以前我们家是干什么的”。

    墨晓嫣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警惕性真的很高,墨晓嫣早就忽略了还有第三者的存在了。要不也不会冒冒失失的说出什么《闪电侠》,还好春草春梅压根听不懂。

    苏碧染想表达的“我们家”,实际是指杜铭家。杜铭的爸爸妈妈共同运营一家公司,他爸妈最厉害的本领就是做市场调查,如今苏碧染只是把这个上辈子从原生家庭里继承的本领用在了其他官员身上,而且用的如鱼得水。

    “那现在,你也不知道是那哪股势力在针对你?”墨晓嫣问道。

    “是的,没有头绪,现在就希望只是某一股势力,而不是联合起来想要制衡我杜家。”苏碧染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墨晓嫣不知道这杜家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她从来没了解过政治纷争,作为一个普通人,更别说接触这样的事了,所以她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心想要是文秀才在车里坐着,应该能跟她好好分析分析。

    见墨晓嫣不再问话,苏碧染闭上了眼睛。苏碧染刚刚下车查看了几具尸体,都是普通的夜行服加面罩,并没有能查验身份的线索,至于身上,大力跟她汇报的情况也没有发现纹身之类的标记。标准的死士装扮,这一点在文秀才生擒的人自尽之后苏碧染就猜到了。

    会是谁呢?看遍了最近的卷宗和文书,苏碧染大致锁定了几个目标。应该是公公在长安城得罪了什么人,那个倔强的老头,执拗起来,可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马车再次停下的时候,已经是在一座小县城的客栈门前,春草叫醒苏碧染和墨晓嫣。

    “我怎么睡着了!”苏碧染头回在赶路的途中睡着,而且还是遭遇袭击之后。

    “怀孕了就是这样子的,能吃能睡。”墨晓嫣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给大夫人普及孕期知识。

    “你这样子,确实体现了能吃能睡。”苏碧染咕哝着,动作轻盈的下了马车,就像特意把自己跟墨晓嫣做区分一样。

    墨晓嫣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遮着看不出来,伸手摸了摸,确实,有肉。

    墨晓嫣孕肚微显,行动已经不利索了,她在春梅的搀扶下慢慢的下了车。

    眼前是一个小客栈,上下两层,显然是一层吃饭二层住店。苏碧染扫视了一遍客栈,带头走了进去,里面零散的坐着两桌人正在吃饭。

    大家纷纷落座,墨晓嫣搓搓手,对于食物的渴望让她现在特别兴奋,她等着小二报菜名。

    “夫人万安!您是打尖还是住店?”一个身材瘦削,个子中等的男子满脸堆笑的站在苏碧染的身侧。

    “小兄弟往后退一下吧!”苏碧染直接忽略了店小二的问题。

    大力闻言起身上前,把店小二往后拉了几步。

    “那两桌兄弟,应该不介意拼桌吧?”苏碧染转头对着两桌陌生人。

    墨晓嫣正奇怪苏碧染是疯了么,空桌子这么多,跟不认识的人拼什么桌呀。一句“你是不是有病”还没说出口,就听“哐啷”一声响,一个条凳画着弧线往苏碧染这桌飞来。

    “啊!”

    见状大家纷纷起身后退,墨晓嫣则惊呼着,被一只手提溜起来往后退。

    而随着墨晓嫣一声惊呼,文秀才迅速起身,跳上桌子一脚踢飞了迎面飞来的条凳。旋即跳了下来,护在墨晓嫣和苏碧染身前。女人们已经退到墙角,苏碧染和墨晓嫣被护在中间。

    吃饭的两桌人冲着苏碧染就冲了过来,被苏碧染的手下拦截。这几个杀手身手显然很好,苏碧染的手下与之缠斗竟然有些吃力。有两个人得空,又往苏碧染这边来,文秀才立马上前迎战。

    墨晓嫣又一次觉得肚子疼,她皱着眉伸手摸着肚子,脑子里一遍一遍的想:“宝宝,别怕,妈妈会保护你的。”

    搂着墨晓嫣肩膀的春梅感觉到她的异样,一看,墨晓嫣额头冒汗脸色发白。手摸着肚子,急忙问:“夫人,怎么了?”

    话音未落,春梅感觉身后有动静,迅速转身,是握着匕首的店小二。春梅一记劈掌夺刀,反手把匕首插进了店小二的肚子。

    墨晓嫣再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听着嘈杂的金属碰撞之声和男人们嘶吼的声音,此刻的她特别想回到马车上,把门反锁,等到风平浪静了再出来。

    这几个人缠斗的时间略长,消耗了苏碧染的耐心,又看见墨晓嫣神色痛苦,苏碧染又想下绝杀令。

    “文斌生擒,其余的都给我杀了!”苏碧染一声令下,门外“哐啷”两声,转眼又冲进来好几个人。

    叫喊声越来越大,墨晓嫣看又进来人了,以为自己这把死定了。赶紧抱住苏碧染,没等苏碧染做出反应,墨晓嫣又松开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还做朋友!”

    “说什么呢!”苏碧染觉得莫名其妙,话音刚落,一阵破风声传来,苏碧染来不及多想,自己往一旁闪身的同时也推了墨晓嫣一把。登时一把尖刀就插进了身侧的墙壁,苏碧染抬手一挥,一把袖珍利刃飞了出去,扔刀的人直接被反杀,正中眉心。

    墨晓嫣被推的后退了两步,幸亏有春梅搀扶,才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苏碧染英姿飒爽的样子,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极其陌生。

    等世界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这座客栈里,到处都是血,墨晓嫣的胃再次翻腾起来,她使劲儿抓住春梅的手,提出要去车上躺会儿。

    苏碧染点了两个人跟着墨晓嫣和春梅,又打发人去报官,自己则去审问文秀才拿住的人。有了前车之鉴,文秀才制服那人之后塞了块抹布在他嘴里。

    “把他绑柱子上,头绑好。”苏碧染走上前,回头看了一眼地下,大力赶紧找了一个干净的条凳放好,春草扶她坐下。

    “大力,准备好匕首,有情况随时翘嘴。”苏碧染看了看大力,又转头看着柱子上的杀手,微笑着说:“谁派你来的?”

    文秀才把杀手嘴里的布拔出来,杀手张张嘴活动了一下,翻着白眼,并不说话。

    “看来,跟树林里的不是同一波人啊。”苏碧染笑了,为了杀她,竟然可以如此兴师动众,她杜家的势力,真的牛到这个地步了?

    “呸!你别得意,有本事你把爷放开,爷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杀手恶狠狠的放着狠话。

    “杀了吧,没用了。”苏碧染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起身就往门外走了。

    “我说我说,是一个头发花白的人,给了我们老大钱,让他在这里截杀三辆马车,说目标是个女人。”

    显然,这个人只是个小喽啰,不知道什么重要的信息。

    苏碧染听他说完,挥了挥手,继续往出走。

    “哎哎?你们倒是放了我呀!”柱子上的男人喊着,可是并没有人理他。

    墨晓嫣半躺在马车上,靠着条柜闭着眼。苏碧染站在地上看了她一眼:“你还好吗?”

    “完事儿了?”墨晓嫣睁开眼睛,“完事儿了给我倒杯热水喝喝。”

    苏碧染转头吩咐随从搬出客栈后厨的泥炉,从随身携带的水袋子里取了一些烧开了给墨晓嫣喝。

    “你也太谨慎了吧,他们人都死光了,还能投毒?”墨晓嫣看完全程,觉得苏碧染太过小心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死之前没有下毒呢?”苏碧染笑容灿烂,仿佛刚刚那场血腥的杀戮并没有发生。

    “你是说,他们已经在食物里投了毒?”墨晓嫣觉得吃惊,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小客栈,竟然暗藏杀机,她更难想象去趟长安城,要经历接二连三的明杀和暗杀。

    “我有些累了,让你老公跟你说吧。”苏碧染上了马车,还把马车门关上了。

    墨晓嫣坐在一块铺了厚垫子的石头上,眨巴着眼睛看着文秀才。刚刚打斗的时候,墨晓嫣除了觉得投暗器的苏碧染特别帅以外,就是文秀才最帅了。

    “刚刚那些人应该是已经在水里和饭里投毒了,若投毒有没死的,那就由那两桌人,补刀。是叫补刀吧?”补刀是墨晓嫣教文秀才的词,这是文秀才头一次找到合适的语境来表达。

    见墨晓嫣点头,文秀才继续说:“可是大夫人一进门就察觉到了异样,所以并没有点菜,而是直接揭穿了杀手的面目。”

    文秀才一边讲,一边在心里暗暗佩服大夫人苏碧染。这个女人对每件事都考虑的特别周全,且不说马车的防箭雨改造,就说刚刚吃饭的安排,就是一个非常棒的计谋。

    苏碧染在出发前给大家开会,她预测离开杜弘仁管辖后必然会遭遇不止一次的刺杀,所以她对此行做了部署。

    马车从后院牵出来的时候,随从的马车上已经坐了两个高手,这样在外人看起来,苏碧染带的随从是前车六人后车六人,还有领头骑马两人。表面上共十四人,实则十八人。这是其一。

    路遇打尖或住店,只有一半人下车,剩下的人则留在车上,待环境确认安全,剩下的人留两个人守车,其余下车吃饭或休息。这是其二。

    所以刚刚在双方焦灼混战之时,苏碧染才能吆喝一声,又冲进来好几个人。

    路遇伏击,能躲不出击,若出击,车里留两人。若局势控制不住,剩下的人出击,迅速击杀敌人。这是其三。

    也就是说,马车上始终藏着至少两张底牌。

    “春草和春梅跟随大夫人多年,也是会些功夫的。而大夫人自己,是用暗器的高手。”文秀才又给墨晓嫣盛了碗热水递过去。

    “我说她两怎么那么镇定,原来都是练家子呀!对了!刚刚春梅还反杀了店小二呢!”墨晓嫣吸溜着喝着热水,回想着春草春梅镇定的面容和春梅反杀店小二是的情形。

    “合着,这一队人马,只有我不会武功呗!”墨晓嫣刚反应过来。

再进长安城

    只有墨晓嫣不会武功,也只有墨晓嫣在遇到刚刚那么宏大的打架阵仗时特别不淡定,吱哇乱叫。端着热水,墨晓嫣恨不得一头栽进去。她什么时候成了这种拖后腿的人了,不行,要习武!最起码女子防身术得学点儿。

    文秀才看着墨晓嫣脸上的表情一会儿坚定,一会儿又愁眉苦脸,再加上她刚刚的一句话,已经猜到她在想什么了。

    “等孩子生下来,我教你些功夫。”文秀才在墨晓嫣身边的土地上盘腿席地而坐。

    “我的心思是不是超级好猜,怎么次次都被你们猜中?”墨晓嫣多次被文秀才和苏碧染猜中心里所想,不免有些不服气。

    “我没猜啊,我只是给个提议而已。”文秀才心下一惊,自从这墨晓嫣怀孕后,经常莫名其妙的发火,文秀才都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而且大多数情况下都会牵扯出终极问题“你不爱我了”,搞得文秀才头大。次数多了,文秀才回答墨晓嫣的问题都会变得小心翼翼,就比如刚刚这个问题,要是回答“对呀,单纯如你,很好猜啊”,墨晓嫣肯定又会觉得是嫌弃她“一孕傻三年”。还好他机智了一回,只是中肯的建议,应该是最安全的吧。

    “奥!你嫌我拖后腿了是吧?”墨晓嫣顿时觉得手里的白开水不香了,“我谢谢你体谅我是个孕妇哈,还等我生完孩子。”

    文秀才心里叫苦,却不敢表现出来,赶忙满脸堆笑凑上前说:“怎么会呢!我说过要保护你一辈子的,怎么会嫌弃你拖后腿,我就是看你心情有点小郁闷,想着会不会是你觉得刚刚面对混乱的场景表现的不够淡定有点懊恼啊,要是你会点功夫,肯定就会拥有强大的气场啦。”

    “我的心思真的这么好猜吗?”墨晓嫣撇着嘴问。

    文秀才呆住,怎么又绕回了原点,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撇嘴皱眉的墨晓嫣,脑子里极速运转。

    “你我夫妻相处这么久了,娘子又是心思单纯、直爽之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为夫要猜娘子心中所想,还不容易吗?”

    “看在你求生欲这么强的份上,原谅你了。”

    文秀才长长的呼了口气!

    “为什么大家都叫我夫人,你还一直叫我娘子?在你们唐朝,没出阁的才叫娘子呢,我都快成孩子他娘了。”

    文秀才想一头撞死!当初明明是墨晓嫣自己说她喜欢听他叫“娘子”,他才一直叫的苏碧染。他也别扭了很久,现在终于叫习惯了,墨晓嫣转过头来质问他为什么还管出阁的女子叫娘子。

    “原谅她吧,一孕傻三年。”身后传来苏碧染的声音,文秀才如获大赦。

    苏碧染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肚子疼,赶紧在马车里躺了一会儿,听见了两人全程的对话。作为一个内核是男人的人,她觉得再不下来调解一下,可能就要爆发一场争吵了。

    “你跟我说的,你喜欢人家叫你娘子,现在不承认了?确实怀孕了好像记忆力下降。”苏碧染说着话,一挥手,春草赶紧上前端了碗水给她。

    苏碧染下来的正是时候,她话音刚落,一队捕快就到了。刚刚的打斗,已然把周围的人都吓走了,附近几个店铺则是关上门压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不知情的人要是看这条街,还以为是一座空城呢。如今捕快到了,附近的人仿佛有人撑腰了一样,远一点的敢打开门看,近一点的,扒门缝看。

    一名捕快上前看了一眼,回来跟捕头耳语了几句。

    “来啊!把他们抓起来!”捕头一声令下,所有捕快立马拔出刀,还迅速对苏碧染等人形成了半包围圈。苏碧染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兵器也立马亮了出来。双方势同水火,剑拔弩张。

    “呦!莫非歹人连你们衙门都买通了?”苏碧染淡定的看着捕头,冷笑着扔出疑问。她什么情况都想过,唯独没想过会栽倒捕快手里,明着与捕快打,相当于公然跟当地县衙作对,传出去可不好听。

    “大胆妇人!竟敢口出狂言!”捕头大喝一声!

    “艾玛你吓死我了!小点声能死啊?”这可能是墨晓嫣这辈子最聪明的时刻了,她暗想苏碧染在这种场合下不好直接亮明身份压制对方,但是墨晓嫣可以狐假虎威吓唬这帮小捕快。万一这帮捕快也是想害苏碧染的,墨晓嫣自认身份,也正好能帮苏碧染挡一挡。

    没等捕快反应过来,墨晓嫣继续说:“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们这县衙捕快就是这么办案的?到地方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知道你跟谁说话呢吗?”

    “我等接到报案,云来客栈有激烈打斗。难道不应该抓你们吗?”捕快一脸严肃。

    “奥,那你们来了,看见有尸体就抓人啊?”墨晓嫣反问。

    “人是你们杀的,不抓你们抓谁?”捕快面有愠色。

    “哎呦我去!你怎么不问为什么杀他们呀?”墨晓嫣故意挺着肚子往前走了两步,文秀才赶紧拉住她的胳膊。

    “带你们回衙门,慢慢审问!”

    “我呸!带回衙门,你知道你跟谁说话呢嘛?我可是洛城知府杜弘仁的老婆,你敢带我回衙门审问?再说了,我还没质问你呢,去,把你们县太爷叫来,我倒要问问,怎么他的治下会有这么多杀手和歹人出现啊?”墨晓嫣所有台词一气呵成,说完自己还深呼吸了一下。

    “仅凭你一面之词,如何相信里面就是要害你们的歹人?”捕头稍有动摇,但立马又坚定了立场。

    “里面有活口呢,估计就是你们当地人,你们自己进去审问不就知道了?动作快点,我们还要赶路呢!”墨晓嫣说完就又坐回大石头上了。

    捕头看了看墨晓嫣又看了看苏碧染,挥手叫了个捕快,耳语了两句,捕快就跑了。

    苏碧染微微一笑,招呼春草:“把里面能用的桌椅搬出来一些,用我们自己的炉灶做饭吧。”

    苏碧染的人很快就行动起来了,还贴心的给捕头放了两张条凳,可惜,没有一个人敢坐。

    当苏碧染和墨晓嫣喝上第一口汤的时候,县太爷到了,看得出出门有些匆忙,幞头稍微有点歪。

    “小县不知杜夫人驾到,有失远迎!”县太爷对着苏碧染和墨晓嫣的方向行礼,他也分不清哪个是杜夫人。

    “大人多礼了!”墨晓嫣不等苏碧染说话,抢先回了一句,苏碧染也默许了。

    县太爷找见了正主,忙不迭又行一礼,直起身说:“小县治下不严,手下人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夫人多多原谅!”

    墨晓嫣抬起手制止他继续说客套话,“咱们还是说正事儿吧,都也挺忙的。案呢,是我们报的,有人要杀我们,投毒不成又刺杀,最后呢,被我这帮手下反杀,只抓住了一个活口,绑在柱子上呢。我们呢,也没什么意思,就是知会你一声,至于后面的审讯啊,宣判啊,你自己看着办。”

    县太爷哪敢多说话,赶紧命人把活口绑好,带回县衙大牢关押起来,又命人把客栈里面的尸体都抬走。

    “杜夫人,按照规矩呢,您应该跟我们回趟县衙,把事情前因后果都讲述一遍,签字画押。”手下人在做事,县太爷也没忘了跟这位大夫人提流程。

    “录口供是吧,在这儿录也一样,照样签字画押。就是速度快点,我们要赶路。”墨晓嫣喝了一碗汤,反而觉得更饿了,此时的她急需一些食物来祭自己的五脏庙。

    县太爷位卑言轻,只能让手下人在现场给夫人录口供,当然,录口供这样的小事,杜夫人怎么能亲自做呢,自然就由手底下的大力代替了。

    苏碧染和墨晓嫣则围着桌子大快朵颐,两个孕妇都很饿,虽说伙食不比家里,也吃的香甜无比。

    吃饱喝足继续赶路,跟县太爷告别,双方又说了好多客套话,自始至终,县太爷都以为墨晓嫣是杜府的大夫人。

    “我的大夫人呦,咱们这去京城路途漫漫,难道要一路提心吊胆的吗?”墨晓嫣半躺在马车地板上,摸着自己的肚子,懒洋洋的说道。

    “应该不会再有了,越靠近京城越安全那是肯定的。”苏碧染也不确定会不会还有刺杀,但还是小心为妙。

    “那前半程呢?”

    “刚离杜弘仁地界是最好的下手机会,现在我们已经报了一次官,如果小树林的尸体也被发现了。一天之内两起共二十几条人命的案子,又是在同一辖地,这算是一个轰动的案子了。如果我们走哪,就有人杀到哪,那还没到京城,我们就出名了。所以这前半程,即便还有刺杀,也不会这么密了。”

    苏碧染的预测是极其准确的,接下来的旅途中,再也没有发生过刺杀事件,发生过的最刺激的事儿就是墨晓嫣感受到胎动了,而发生过最多的事就是苏碧染频频呕吐,常常是马车再走,苏碧染猛然从窗户伸出头就吐。历时大半个月,一行人安全的到达了长安城。

    由于是官员家眷进城,得去城门登记报备,马车就在离城门大约五百米的地方等候,大力和老四前去城门驻守的城防营做登记。

    墨晓嫣扒在窗口看着宏伟的城门,心里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感叹着若不是陪文秀才考试来到这长安城,墨晓嫣也不会看到苏碧染的诗,若不是苏碧染当年醉酒题下打油诗,两人也不会跨时空相认。

    “永兴坊竟然没有吃的。”墨晓嫣嘀咕了一句。

    “我当年也去永兴坊找过吃的,可惜到了永兴坊却发现那是个卖布的地方,最后饭没吃着,买了好几匹布,裁了好几身衣服。”苏碧染回忆五年前的情形,那时候的她刚刚清楚了人生路上的绊脚石,正高兴着呢。

    “我还查到过呢!一个卖馒头大叔说我是第二个去永兴坊找吃的的人!听他的描述,你是第一个。为了找寻你的足迹,我特意去永兴坊找了,可惜,我没钱买布做衣裳。我压根连那些门都没敢进去。”墨晓嫣回忆着当天徒步去永兴坊的情景。

    “所以你就卖艺挣钱?你说你咋想的,就你那两下子,竟然也有人买账。”苏碧染当初打听到这个女人去卖艺的时候,就多了几分她就是墨晓嫣的把握,因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唐朝良家妇女,决计不肯上街卖艺的,那可是有辱清白的事情。

    “哎对了,你们自己考试用马车,为啥你小叔子考试还得跟我们拼车?还有为啥你小叔子不跟你公公住长安城,平时不住吧,科考也不住?”

    “他又没挣钱,哪来的钱租马车?至于他随我们一起住还有科考住宿,都是为他好,才这么安排。”

    “咱俩这就叫真缘分吧!你要是不为小叔子把每一步都谋划的这么细,他也就不会住科考驿,梧桐也就不会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你有权有势有人脉,找我方便,反过来我要是找你那就难上加难了,可能得好几年!”

    马车又动起来了,墨晓嫣赶紧又扒着窗户往外看起来。再赴长安城,一路虽有惊却无险;再进长安城,心头竟有几分温情。

    长安城里还是那么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忙忙碌碌的身影。

    “我们要进内城,没城大多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作为殿试考生的家眷,你要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你在贺家虽然不久,但规矩应该也学了一些,若还有不懂的,多问问春梅,尽量别失礼。”苏碧染叮嘱着墨晓嫣,她倒不是怕墨晓嫣失礼丢人,只是觉得作为文秀才的家眷,她应该有个当家主母的样子,给各位大人留下文秀才治内有方的映像,能侧面提升各位大人对文秀才的好感,同时也不要让别的女子觉得有机可乘。

    墨晓嫣正坐在条柜上,一听苏碧染这话的意思,自己表现好了,能给文秀才加分啊,赶紧坐直了身子。利用马车在外城行走的这段时间,跟苏碧染请教了一些行走坐卧的礼仪,顺便了解一下跟别人怎么打招呼,怎么行礼。

初入杜家

    长安城分内城和外城,外城除了坊市之外,居住的就是普通民众和一些商贾,而当朝为官者除地方小吏外,大多在内城居住,苏碧染的公公就是内城居住官员的其中之一。

    快到内城的时候,苏碧染吩咐车队停下,她亲自下车检查了一遍所有人的衣着打扮,又让文秀才坐到头车里,换了一个多次进京的家丁骑马。确认无误后,苏碧染才放心的上了马车,车队开始缓缓前行。

    墨晓嫣颇为不解,苏碧染耐心讲解:“这长安城毕竟是天子脚下,我们行事还是要稳妥些。细节决定成败,所以连服装都不能出纰漏,不能有越级的穿着或者搭配出现。至于换下文秀才,那你应该明白,文秀才之前没来过,也不熟悉路,换上我的家丁,万一路遇熟人,也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苏碧染并没有告诉墨晓嫣真实的理由其实是公然让文秀才骑马打头阵,就说明文秀才为杜府所用,可能会对文秀才以后的仕途发展有所影响。

    听完这段解释,墨晓嫣顿时觉得生活在这内城里真是太麻烦了,要记得东西多不说,礼节还多的很。墨晓嫣自由惯了,不想受拘束。

    “生活久了就习惯了!如果是晓烟本人,肯定会觉得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而且如果是她本人,能进长安城的内城,她可以嫁个更好的夫婿呢。”苏碧染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堆话,墨晓嫣琢磨了一下,并没有研究出里面的深意。

    马车行至内城,周围的环境一下就比先前安静了好多,墨晓嫣深感好奇,正要扒窗户看,被苏碧染制止了。

    “送你十二字箴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苏碧染拍了拍墨晓嫣的肩膀说道。

    墨晓嫣撇撇嘴,重新坐好,她心里知道,未来的一段时间,她要做一个乖巧懂事的文夫人了。那将会是很难熬的一段时间,她有点难以想象。

    当马车再次停下的时候,墨晓嫣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说:“少夫人来咯!”

    出门迎接苏碧染的,是杜家的老管家杜满福,是杜家资历最老的仆人,整个家里除了杜老爷和杜夫人,都尊称他一声福伯,当然苏碧染也不例外。

    “福伯,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失散多年的闺中密友,前段时间刚寻着,她叫墨晓嫣。这位是她的夫婿,也是今年的三甲考生,来参加殿试的。”苏碧染就像跟自己的父母介绍自己同学一样,热情又不失礼貌。

    墨晓嫣和文秀才双双行礼,福伯赶紧上前阻止还连连说着“使不得使不得”,但是脸上的笑容显示他对于这样的礼仪还是很受用的。

    一边寒暄一边走进这京城杜府,墨晓嫣才第一次见识了官家院落的宏大。一下马车左右看了下,围墙很长,来不及看个明白就跟着队伍进了院子。如今墨晓嫣已经不是侍女,自然不必低着头跟着队伍走了,她尽量克制自己不乱看,但目及之处依然十分震撼。

    院子里的路是用鹅卵石铺出来的,走在小路上,墨晓嫣的余光撇不到两边的院墙,只看到有假山有竹林。给墨晓嫣的感觉就像走在某个公园里了一样,走着走着还出现了一片湖。墨晓嫣咽了下口水,这是她能做的最大的动作,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也被文秀才收在眼底。文秀才虽出入各种游园会,也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院落,但好歹是饱读圣贤书之人,还能淡定的跟着官家和苏碧染的脚步往前走。

    到了湖边就顺着一条小路转弯了,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一行人到了一个小门前。门上一块小牌匾写着“至雅斋”,墨晓嫣一看就认出是苏碧染的墨宝。

    管家送到这儿就告辞离开了,春草上前打开院门,一行人进了院子里。墨晓嫣又一次惊呆了,这里的布置,俨然是晓烟阁前院的模样。连院子里的两岗荷花的摆放都一样!

    墨晓嫣环顾一周,吃惊的张着嘴巴看着苏碧染。苏碧染伸出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她不要说出来这里的秘密。

    苏碧染直接回卧房休息了,春草给春梅使了个眼色,春梅就心领神会的带着墨晓嫣和文秀才去了客房。

    “这里简直太大了!”墨晓嫣一进屋就忍不住了,再不让她说说话,她就憋炸了。

    “还好吧!江城也有这般规模的宅邸,只是你没赶上跟着贺小姐去看。”文秀才一边整理包袱一边跟墨晓嫣说着话。

    春梅扶墨晓嫣上床上坐着,自己转身出去打水,房间里只剩墨晓嫣和文秀才两个人了。

    “我竟然在这辈子住进了上辈子的景点,”墨晓嫣对着文秀才的时候可以毫不避讳的谈及上辈子的事情,“可惜我回不去了,要不然就我这经历,回去写书绝对畅销。”

    “这辈子有我陪你,你还不满意啊?”包袱没多少东西,文秀才三两下的整理完放衣柜了。他坐在墨晓嫣身边,慢慢弯下腰,把耳朵贴到墨晓嫣的肚子上,“儿啊,你这娘亲,好狠的心哪!还想着扔下你的亲爹,回她的家乡去哪!你在里面,帮爹踹她一脚啊!”

    墨晓嫣真的就感觉到了一下胎动,文秀才也感觉到了。胎儿一脚踹懵爹和娘,文秀才和墨晓嫣张着嘴巴愣了一息。

    “他踢我了!”文秀才听墨晓嫣说过她已经感受到胎动了,一路上好几次心痒痒,但一直没有机会感受一下。没想到今天第一次尝试,竟然真的感觉到了。

    墨晓嫣惊讶的是肚子里的小东西真的能听到文秀才的话,而且这是近期最有力的一次胎动。

    于是当春梅端着一盆水进来的时候,看见文秀才和墨晓嫣两个人激动的仿佛发了财一样。

    简单梳洗后,苏碧染派人来传话,今天可以歇着了,明天一早拜见杜老爷和老夫人。

    第二天天还没亮,苏碧染就着人给墨晓嫣松来两身衣裳,上好的布料搭配团纹刺绣。文秀才的浅灰,墨晓嫣的浅蓝,都是冷色系。

    墨晓嫣不情愿的下了地,看了看外面天还没亮,回身就要再次钻进被窝,被文秀才一把抱住。

    “娘子,今日要去拜见杜老夫人,耽误不得啊。”文秀才很心疼墨晓嫣,他自己是孤儿,所以墨晓嫣婚后从未有晨昏定省的经历,日日都能睡到天光大亮再起床。如今身怀六甲,却要天不亮就起床梳洗打扮,还要拘着礼,确实有些为难她了。

    墨晓嫣眯着眼睛撇着嘴,最终还是坐在了梳妆镜前,任由春梅擦脸擦手涂脂抹粉。此刻的她,十成十大小姐架势。

    见墨晓嫣顺从的由春梅摆布,文秀才拿着衣服自己去梳洗更衣。

    天微亮的时候,文秀才和墨晓嫣已经出门了,走到小院门口的时候正好与苏碧染汇合。

    “这为国家分忧的人家果然非比寻常,雄鸡未鸣就起床梳洗,天刚发亮就更衣出门。日理万机啊!”墨晓嫣搜肠刮肚想出来一句听上去冠冕堂皇的话,主要是说给苏碧染听。

    “看来文秀才与文夫人适应的很好,如此说来,也是有为朝廷分忧之能力的。”苏碧染听出了墨晓嫣的抱怨,但并不接茬,回了一波似夸似讽的话。

    出了院门,门口竟然停着一辆马车,墨晓嫣再次惊呆,这院子有多大?

    苏碧染、墨晓嫣和文秀才都上了马车,只不过苏碧染和墨晓嫣携侍女坐车里,文秀才和车夫坐在一起。墨晓嫣挺心疼文秀才那身好衣服,想让他一起坐车里,文秀才却说于理不合执意做门口。而苏碧染,全程一言不发。

    马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停下,众人下车,整理了一下衣服,在门口福伯的带领下进了院子。墨晓嫣瞥见这个院子门口的牌匾写着“清风”,也是苏碧染的墨宝。

    像拍电视剧一样,墨晓嫣随着众人走进一座大房子,正对门是两把太师椅,中间一个小茶桌。两边摆着好几个屏风,屏风前面各放着一排桌椅。墨晓嫣只用余光瞥见,就想到了好多电影电视剧里家中族老开会的情形。

    福伯安排众人坐下,说老夫人马上就到,然后就退下了。

    前脚福伯刚从前门出去,后脚杜老夫人就从屏风后面出来了。

    “昨儿怕是受了些风寒,今儿浑身没劲,起晚了!”杜老夫人没看众人,自说自话的坐在了右边的太师椅上。

    苏碧染在看见杜老夫人的一刻就站了起来低下头,墨晓嫣也有样学样赶紧站起身低着头。

    “老头子又不在,这里又没外人,无需拘礼,坐吧坐吧!”

    墨晓嫣用余光看见苏碧染坐了,她也屈膝行了个礼坐下了。抬头看去,才发现,杜老夫人,并不老。她身穿浅棕色精绣松柏的长袍,内搭白色内衫。梳着盘云髻,插着翠玉鸳鸯步摇,耳朵上戴着的也是翠玉的小坠,估摸着还不到四十岁吧。直到这时墨晓嫣才反应过来,杜老夫人只是辈分高而已。同时她也意识到,要么就是苏碧染传承了婆婆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打扮方式,要么就是这里的大家闺秀都是统一的教养嬷嬷调教出来的,审美都出奇的一致。

    “母亲,这两位就是儿在上次书信中提起的儿时闺中密友和她的夫婿,今科考生文秀才。”墨晓嫣从未见过这样的苏碧染,笑意盈盈举止轻盈,大家闺秀四个字用在她身上是最为恰当的。

    “哦?”杜老夫人听了这话,不由得向墨晓嫣和文秀才投去查看的目光,她想看看什么样的女人,能在苏碧染身边好好的活着,“真是郎才女貌啊!”

    杜老夫人看过来的时候,墨晓嫣的目光也刚好从苏碧染身上转移到老夫人脸上,本以为老夫人会跟苏碧染聊两句,她正好想见识见识老夫人的谈吐和风采,谁承想老夫人也对墨晓嫣感兴趣,转过脸来打量墨晓嫣。

    四目相对,略显尴尬。

    “老身可有什么引起小娘子兴趣的?”老夫人微笑着问墨晓嫣,她不喜欢转弯抹角。

    苏碧染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个墨晓嫣,跟她说了非礼勿视,她怎么还敢直接盯着老夫人看。

    “您可一点儿都不老!儿因着大家唤您老夫人,亲眼得见却是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心下震惊,故而失礼,还请老夫人见谅!”墨晓嫣起身,行了个礼再回话,她和老夫人四目相对之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慌乱了一秒钟。她也没时间编谎话,不如照实说,没准换条活路。

    没有女人不爱被夸奖,尤其是夸年轻貌美,再加上墨晓嫣所言非虚,句句属实,所以也是真的打动了杜老夫人。

    杜老夫人微微一笑,端起茶盏轻刮茶叶,抿了一口又放下茶盏对墨晓嫣说:“没想到老身这么大岁数了,还遇上一个夸我年轻的,我这一时之间分不清是该开心,还是该批评你无礼了。不过,老身喜欢你的坦诚。”

    听到这话,苏碧染松了口气,警报解除。苏碧染的这位婆母大人,早年习武出身,脾气暴躁的很。稍不注意触到她的逆鳞,就可能会劈头盖脸挨顿骂。苏碧染的暗器功夫,就是为了讨好这个婆婆,天天起五更睡半夜才练的特别好的。

    也许是因为墨晓嫣没有原来的丁点记忆,所以她在哪都会显得有些另类,这不刚说了几句话就让杜老夫人盯上了。

    接下来苏碧染和墨晓嫣敬茶,行礼,唠闲话。苏碧染把路上遭遇的事和杜老夫人说了个大概,还让文秀才把歹人的大概招式描述了一下。她希望习武的杜老夫人能提供一些帮助,结果杜老夫人也无法从文秀才的表述里判断杀手的派别。也许就是某个大官护院和暗卫,三人分析了一会儿。对于幕后黑手,还是一点方向都没有。然后苏碧染和老夫人还有文秀才就讨论起了朝廷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包括会议的召开和政治信息的发布。

奶茶

    殿试的日子马上就到了,苏碧染每天都要抽出一段时间给文秀才和杜弘义做考前辅导。殿试的形式有点像国考面试,于是苏碧染的辅导方式也接近于真实面试,苏碧染提问,考生回答。针对他俩的回答,苏碧染再指出可以改进之处。

    墨晓嫣就比较无聊了,每天早上要随苏碧染一起给杜老夫人请安,然后人家该上学的上学,该干活的干活,墨晓嫣一个孕妇,什么都做不了,也都不让她做。于是,她就只能在苏碧染的至雅斋里看看书,喂喂鱼,吃吃饭,睡睡觉。

    只四五天的功夫,墨晓嫣就受不了了,于是某天请安后,她主动申请陪杜老夫人聊聊天。苏碧染虽然很意外,但是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墨晓嫣一个人待着太过憋闷了。

    “礼仪周全。”苏碧染请安后离开的时候,给墨晓嫣悄悄留下四个字,墨晓嫣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杜老夫人也很乐意,她年纪大了,又恐落人话柄,所以很少出门与别人家走动,在这京城里没有什么朋友。如今有一个小媳妇儿愿意陪她,她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这丫头,看着很有意思的样子。

    墨晓嫣陪着杜老夫人一起吃了早餐就后悔了,一直拘着礼,还不如一个人在至雅斋待着痛快。

    这么想着,手里十分珍贵的牛奶都不香了。也就是苏碧染这样有钱有势又来自未来的人,才会想着在这个年代喝牛奶。没记错的话,墨晓嫣的历史知识里,虽然西汉的时候张骞就带回来了西方的乳制品,但是中国引进奶牛是一六几几年,没记错的话,是明朝。这个年代能喝上牛奶,那是很难得的,苏碧染着人在院子里悄悄养了牛,专门给公公婆婆提供牛奶。墨晓嫣也是因着今天陪老夫人,才喝到了牛奶。

    “怎么?陪我这个老婆子,后悔了?”杜老夫人察觉到了墨晓嫣的小情绪。

    “没有没有!就是觉得牛奶珍贵的紧,舍不得喝。”墨晓嫣说着,端起牛奶喝了一小口。

    “得了吧,你撒谎的技术,并不高明。”杜老夫人吃的盐可能没有苏碧染吃的米多,但一定比墨晓嫣吃的米多。

    “我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自由散漫惯了,这儿规矩多,有点不习惯。”墨晓嫣也想不到别的理由瞎掰,只能承认。

    “现在又没有外人,你不用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怎么舒服怎么来。老婆子我本来也是自由惯了的人,完全理解你啊。”

    “您一点都不老,干嘛总是一口一个老婆子的称呼自己啊。”墨晓嫣实在是不习惯,她的认知里,老婆子怎么也得是六七十岁,佝偻着背的老太太。而眼前这位,最多也就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一口一个老婆子。墨晓嫣琢磨过,应该是因为这里人均寿命就低的缘故,所以导致四十多的人就觉得自己老了,再加上辈分在那摆着,就更觉得该以老婆子自称。

    “哦?你真这么想?”杜老夫人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说,应该也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说。仿佛所有人都以为,尊称她一声老夫人,是对她的尊重,根本不在乎她到底喜不喜欢。就像几十年前让她嫁入杜家,人人觉得是尊荣,没人理会她喜不喜欢。

    “当然是真的!您看您,容貌姣好眉清目秀,鱼尾纹都没几条呢,怎么能说自己老呢!我妈……我娘三十岁的时候都没您现在看起来年轻哪!”墨晓嫣放下牛奶,一脸认真的说。墨晓嫣说的娘是晓烟娘,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当然会让她老的更快。

    杜老夫人笑的像朵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有些不好意思了呢。

    老夫人高兴了,墨晓嫣的好生活自然就来了,接下来的几天,墨晓嫣日日都陪着杜老夫人,跟杜老夫人一起用餐。杜老夫人带着她把整个杜府都游览了一遍,还给她分享了好多私藏小食,有的连苏碧染都没有吃过。

    这天下雪,不宜出门,墨晓嫣和杜老夫人就在屋子里待着。墨晓嫣喝着牛奶,突然看见了杜老夫人手里的茶,一个奇妙的想法产生了。

    “夫人,我有一个想法,做一杯奶茶喝喝。”墨晓嫣隐约记得那个因疫情憋在家的日子里,她跟着短视频学了好多食品制作的方法。当然好多都是眼睛会了手没会,只是这个奶茶,她做过几次,成功了,包括煮红豆。

    “哦?奶,茶?”杜老夫人看了看手里的茶,又看了看墨晓嫣正在喝的牛奶,摇了摇头笑着说:“你这小脑瓜,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那能好喝吗?”

    墨晓嫣有成功的经验,十分有信心:“没问题的,我先少来一点,试一下。”

    墨晓嫣说了所需要的食材,杜老夫人想了想,都是常用的,应该家里都有,而且除了牛奶,也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就任由这个小丫头随便去玩了。

    墨晓嫣带着春梅兴奋的走进了杜老夫人的小厨房。墨晓嫣动嘴,春梅动手的组合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几乎大部分食品都一次性成功的上桌了,只有极小一部分,因为墨晓嫣的描述有误导致需要二次制作。

    正午十分,墨晓嫣才带着春梅再次走进了杜老夫人的房间。

    “这是什么呀?”杜老夫人盯着这一大碗土黄色的糊糊,不禁用手绢挡住了鼻子,皱起了眉头。

    “夫人,尝尝!可好喝啦!”墨晓嫣极力推荐自己的奶茶。

    “你喝过了吗?”杜老夫人挑着眉毛,看着墨晓嫣。

    “我现在尝,嘿嘿嘿嘿!不过,我相信我家春梅的手艺一定很好。”墨晓嫣说着话就张罗拿杯子和勺。

    一出锅的时候墨晓嫣确实是想先尝尝来着,想到这有点不合适,就先端到房间里来。现在有了杜老夫人的指示,她果断先给自己舀了一小杯,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

    瞬间,家的味道又冲到头顶,墨晓嫣的眼泪又一次止不住的淌了下来。

    “难喝就倒掉嘛!我不会怪你的,你还至于哭?”杜老夫人看着墨晓嫣流泪了,赶紧安慰道,同时心里暗想自己又那么凶吗?

    “不是不是,是太好喝了,让我想起了家的味道。”墨晓嫣赶忙抹了抹眼泪。

    “还骗我,你家里还有牛奶用啊?”杜老夫人根本不信。

    “不说那么多了,您尝一下。”墨晓嫣重新拿了个杯,给杜老夫人盛了一杯,双手递给她。

    杜老夫人接过奶茶,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又轻轻的喝了一口。很奇特的味道,有牛奶的香甜,也有茶的清冽。

    “嗯,确实很特别!”杜老夫人边喝边点头,生平从来没尝过这样的味道,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墨晓嫣拿出勺子,舀了几颗红豆放到杜老夫人嘴边,杜老夫人张开嘴,墨晓嫣把红豆送进她嘴里。

    “喝口奶茶,一起品一品。”墨晓嫣兴奋的说。

    杜老夫人含着红豆,喝了口奶茶,嚼了嚼,香浓的甜味涌入口腔。混着牛奶的香和茶的清冽,又形成了新的奇特的味道。

    “嗯,好喝!没想到你这丫头,还真有两下子啊!在给我来一杯!”说着,杜老夫人递出自己的杯子,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知几时开始,自己跟墨晓嫣说话已经不自称“老身”了,而是说“我”。但是她很清楚,跟墨晓嫣共度的几天,她很快乐。

    墨晓嫣赶紧又盛了一杯,刚递到杜老夫人手里,来了个仆人通禀,说是杜老爷回来了。

    墨晓嫣来了一周多了,还没见过这位杜老爷呢,每天来请安的时候,杜老爷就已经上朝走了。

    “今天怎么回来了,是闻到我们做了好吃的吧。”杜老夫人笑着,起身准备去迎接杜老爷。

    “老爷还带了位朋友回来!”通禀的小厮说。

    “那更好了!我们这么好喝的奶茶,招待客人,是最适合不过的了。”杜老夫人说着,转头又问墨晓嫣:“这个好做吗?还能不能再熬一些?”

    “可以,红豆已经煮好了!熬奶茶就好了,只要给我牛奶和茶,用不了多久的。”墨晓嫣兴高采烈的说着。

    “那没问题,我给你安排。我先去招呼客人了!”杜老夫人说完,就起身往外走去。

    墨晓嫣领命之后,就带着春梅又去了小厨房。主仆二人先把已经凉了的一大碗和小厨房里的人分着喝完,又按着已经掌握了的方法又开始熬新的一锅。

    正赶着古代人吃午饭的时候,墨晓嫣和春梅熬好了奶茶,杜老夫人派来的人直接端走了所有奶茶。

    这样的饭局,墨晓嫣肯定是无法参加的,不过她并不介意——这样拘着礼的饭局她吃都吃不饱。

    墨晓嫣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在这唐朝除了卖艺,还有别的技能可以挣钱养家了,那就是做奶茶。

    墨晓嫣对春梅的奶茶很有信心,她觉得吃午饭的人一定都很喜欢的。果不其然,当天晚上文秀才回到至雅斋就跟她提起了她的奶茶。

    杜老爷带回家的朋友不是别人,正是龙图阁大学士,原本是想考前联络下感情,顺便打探一下最近皇帝陛下对于殿试题目有没有什么想法。本来大学士半个字都不想透露,因为杜家的近况他也知道一星半点儿,似乎是被其他官员联合起来孤立了,当然只是私下里。表面上还是像大学士一样,跟杜家一团和气。

    两杯奶茶下肚,效果比喝酒都好,从没品尝过的味道。大学士一看这杜家果然是宝藏之家啊,这么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自己,可见多么重视自己。再加上奶茶这东西稀罕的很,大学士顿觉这杜家家底还是很雄厚的,觉得即便被联合孤立,只要皇上不动他,那杜家就倒不了台。

    大学士就把最近跟皇上手谈时听来的一些话全部转发给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苏碧染也很开心,大学士给她的信息,让她足以判断这次殿试,皇上会关注哪些点多一些。

    另外,十几年了,她第一次喝到了家乡的奶茶,那味道一下子把她拉回了十几年前的记忆里。她和墨晓嫣,和苗晨希,一起在商场的奶茶档口前,互相换着喝对方的奶茶,以保证每个人都能喝到三种口味。

    喝着喝着,苏碧染哭了。她自己也捣鼓了好多菜式,但是由于材料或者是调料限制,虽然味道很好,但是很难达到现代的水平。只有今天墨晓嫣的这杯奶茶,完美复刻了现代的味道。

    春草察觉到夫人的异样,赶忙递上手帕,苏碧染这才意识到自己流泪了。正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擦掉,被杜老夫人发现了。

    “怎么?你也想家了?”杜老夫人记得墨晓嫣哭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说她想起了家的味道。现在苏碧染也哭了,该不会是同样的理由吧。不过苏碧染要说家里有,杜老夫人会信,因为这杜府里养奶牛就是苏碧染的手笔,那她以前肯定也有牛奶喝,所以有奶茶喝并不稀奇。

    “啊,没有没有。就是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茶,很特别。母亲刚刚说这是什么茶?”苏碧染假装什么都不懂的跟老夫人打听了起来。

    “奶茶!据说就是茶和……”杜老夫人正要介绍墨晓嫣的奶茶工程。

    “咳咳咳!”杜老爷正要喝奶茶,被呛了一口,咳嗽了起来。

    苏碧染提到嗓子眼的心悬着,还好公公及时咳嗽了,要不然“牛奶”两个月字就吐出去了。

    这事可大可小,那大学士若是个口风颇严的人,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暴露了这杜家竟然养牛的情景,万一那个大学士回去跟皇上瞎说,那皇上就会知道牛奶这个东西,可能继而要求要品尝,然后发现大臣家的吃食比他皇宫里的都好吃,不大发雷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苏碧染笑着看了看婆婆,杜老夫人也在杜老爷咳嗽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她说错话了。还好还好,杜老爷智商还是在线的。

殿试风波

    墨晓嫣的奶茶颇受欢迎,接下来的几天,杜府连着喝了好几天的奶茶,这可忙坏了春梅。

    苏碧染自从到了杜府,妊娠反应就比较严重,喝着奶茶竟然就好多了。每天都想喝一点,结果被墨晓嫣知道了,直接断了她的奶茶供应。

    “这奶茶里有茶,咱俩不能多喝,我就刚熬出来那天喝过,后来再没喝了。好家伙,你天天喝?”墨晓嫣两辈子第一次有机会训杜铭,一手叉着腰,一手对着苏碧染指指点点。

    “给你面子才喝的好吧,又不是有多么好喝呢。”苏碧染躺在躺椅上,懒洋洋的吃着香蕉。

    “拉倒吧!明明是奶茶好喝,有没有喝出家乡的味道?”

    “猛一喝挺像那么回事儿,其实根本不是。咱们原来买的奶茶,有植脂末的。你这,缺东西呢!”

    “那东西我上哪给你找去,我这本来就是焦糖奶茶好吧!想喝别的味儿自己弄去!小爷我不伺候了!”墨晓嫣抬起胳膊一挥手,自己也坐了下来。

    “给我唱首歌吧!”苏碧染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啊?”墨晓嫣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唱首歌!我来鉴赏一下你这能拿到大街上赚钱的本事。”苏碧染把手上的香蕉皮给了春草,闭上了眼睛。

    “哎!那我给你唱《大碗宽面》啊?一来这长安城,我就想起这首歌,就是歌词记不全了你凑合听哈。”墨晓嫣来了兴致,凭着仅有的记忆,她开始唱。

    苏碧染听着歌,脑子里整理着信息。

    明天就是殿试了,显然三甲的考生都有了各自的阵营,而杜家,只有杜弘义和文秀才。前三甲的每一甲都不止一个人,只不过最终殿试后,排名最靠前的三个人能留任京城。

    这几天的辅导下来,苏碧染感觉论临场发挥的话,文秀才确实更胜一筹。如果都能留任京城,那自是最好,若只能留一个,那当然还是自家人比较好。只不过那样一来,“结党营私”这个罪名,可能就坐实了。

    想到这儿,苏碧染又开始琢磨路上对自己下黑手的究竟是谁。自己把杜老爷允许接触的文书已经都看了一遍了,并没有看出杜老爷与任何人又意见相左或者政见不合。杜老爷一样都是保持中立,不明显站队,和哪个阵营的人都有接触。苏碧染一直觉得这样自己就是一个联盟,是最安全的。现在看来,可能这样和稀泥反而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从龙图阁大学士那里听到的消息判断,皇帝并没有对杜老爷有意见。也就是说皇帝决定“兵部增员”,可能是针对所有人的,也许,这就是“西厂”或“东厂”的雏形?

    苏碧染想了半天都没有思路,反而越想越困,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墨晓嫣唱完歌一看苏碧染,竟然歪着脑袋睡着了,于是她悄悄退出房间。

    殿试当天,文秀才起的比平时还要早,他和杜弘义要跟着杜老爷一起进皇宫。

    所以当墨晓嫣醒来的时候,早就没有了文秀才的身影,只有苏碧染坐在她卧房里的圆桌前。

    “你在这干啥?”墨晓嫣看清是苏碧染后,双手拉紧被子往后缩着。

    “我又不是没见过女人,至于嘛你。”苏碧染给自己盛了碗粥,又给墨晓嫣盛了一碗放好,“起来吃饭。”

    “不用请安?”墨晓嫣批了件衣服下了床。

    “用,吃完去,请安之后直接走。”苏碧染自顾自的吃开了。

    “走?去哪?”墨晓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进宫。”苏碧染极不情愿的吐出两个字。

    “真的?”墨晓嫣一听进宫来了兴致,又有机会观摩唐朝大型实景建筑群了。

    “你以为是好事呢?”苏碧染头也不抬的说。

    “不是吗?”墨晓嫣啃着馒头,喝着粥。

    “男人科考,关我们什么事。”苏碧染不答反问。

    “对啊,关我们什么事?”

    “那为什么让我们进宫?”

    “啊?我以为是科考福利,咱们作为家属可以进宫呢。原来不是啊!那,是有人叫我们进宫?”说着话,墨晓嫣已经消灭了一个馒头一碗粥。

    “是皇后娘娘身边人派人来传话,说是让这些夫人们都进宫赏梅花。可是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早不赏晚不赏,这个节骨眼上赏什么赏。”苏碧染嚼着嘴里的馒头,觉得比腊都难吃。

    “老夫人说今儿要进宫,请安免了。老夫人的马车一会儿就到。”一个小厮前来通禀。

    墨晓嫣赶紧胡乱塞了两口就穿衣服,梳洗打扮。

    “你怎么自己梳头?”苏碧染看着墨晓嫣一个人收拾打扮,不免惊讶。

    “我不习惯别人帮我梳头洗脸的。”墨晓嫣一手抓着头发,一手拿着木梳,嘴里咬着发簪。

    “我说你怎么从来不换发型!今天这样可不行。春梅,给她梳个流云髻。春草,去把我的青云簪拿来。”

    墨晓嫣这才发现,苏碧染今日穿着很特别,虽然她根本认不出衣服的料子,也不会欣赏刺绣,但这身衣服确实看上去就很大气。

    苏碧染梳的发髻墨晓嫣也叫不上名字,但就是好看,发髻上插的翠玉步摇坠着的是对鸳鸯。随着苏碧染的行动,一对鸳鸯荡秋千一样晃来晃去。

    至于脸上,苏碧染平时就这么白,只是今天嘴唇比往日要红一点。怪不得她喝粥喝的小心翼翼,原来是怕花了妆。

    墨晓嫣本以为今天能和杜老夫人一起坐车进宫,结果被苏碧染泼了冷水。

    “你知道封建社会的一大特点是什么吗?”坐在马车里,苏碧染小声问墨晓嫣。

    “什么?”

    “等级森严!”

    墨晓嫣“哦”了一声,她不是不知道这里等级森严,只是以为最近跟杜老夫人相处甚欢,还给她做了奶茶。再加上刚刚小厮说“马车一会儿到”,墨晓嫣以为杜老夫人顺路接他她两一起进宫,结果只是自己想多了。

    “我们是不是能见到名人?”墨晓嫣失落了一会儿就又兴奋起来,想着即便时间线有偏差,也没准能见到某个历史书上的人物。

    “够呛!且不说这里的发展与我们的认知不一样,即便是一样,整个唐朝,你记住的名臣是不是就那么一两个?但是这唐朝在朝为官的又有多少?”苏碧染早就看开了,哪有什么先知,管他什么名人,反正也是一样活,就像在现代的时候是一样的。多的只是脑子里的先进知识和那二十来年的阅历,仅此而已。

    墨晓嫣听完不禁又失落的低下头,她只是觉得苏碧染今天又变回臭屁的模样,完全没反应过来是因为苏碧染心里装着事所以才心情烦躁。

    走了好一阵子,马车停下,前面杜老夫人马车的车夫和守卫说了些话,然后把两辆马车都简单搜查了一下,才把他们放进门。

    这样的检查又过了三遭,才进了皇宫。墨晓嫣这回更是不敢随便乱看了,她突然反应过来这相当于进了中南海。

    马车再次停下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尖声细气的男人声音。苏碧染和墨晓嫣先后下了车,墨晓嫣一看,合着还没到地方呢,得步行了。

    “呦!这位夫人有孕在身啊,杂家真是办事不利啊,来人啊,请步撵。”一位身高大概一米八的俊俏男子看着墨晓嫣说道。

    “不用不用,我走走挺好的!”墨晓嫣有些惊慌失措,这一刻她的脑海里满是各种宫斗剧里谋害孕妇的情节。

    “有劳公公了,孕妇多活动,利于生产。”苏碧染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委婉的拒绝了公公的好意,并且隐瞒了自己也是孕妇的事实。

    “那就辛苦三位夫人了,请随杂家来!”帅公公拂尘一扬,转身就迈步向前走了。

    “合着只是客套一下呀!”墨晓嫣心里这么想着,在春梅的搀扶下跟着队伍往前走。按照她的等级,她只能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走着走着,他们路过一个院子,墨晓嫣想着自己在最后面,应该没人注意吧,于是快速转头看了一眼,竟然是殿试的候考现场。墨晓嫣看见了文斌同学,他正往门口看,四目相对。

    墨晓嫣看得出文秀才表情复杂,却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反正一定不是惊喜。

    苏碧染的偷瞄比墨晓嫣的要高级,她只是余光瞄了一下就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也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被召唤进宫,更想通了幕后下黑手的人是谁。同时,她也预感到即将会见到什么人。

    果不其然,帅公公带他们到了一个偏殿,里面俨然已经有一些女眷在等着了。

    “有劳苏公公了!”杜老夫人行礼。

    苏碧染和墨晓嫣也跟着行礼,墨晓嫣差一点也说一句“有劳苏公公了”,在她张嘴的瞬间,被春梅搀着的胳膊吃痛一下。她发现苏碧染并不说话,她也赶紧把嘴闭上。心里想着这回被人掐了还得感谢人家,掐的好。

    杜老夫人与在场的女眷一一见礼,苏碧染和墨晓嫣跟着一一行礼。

    苏碧染如今才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对手会有一系列操作,又是藏文书又是下黑手,目的只有一个,让苏碧染进京,这样才能在殿试当天邀请杜老夫人和苏碧染进宫。

    如此一来,杜家的人就只有杜弘仁在外面,而杜弘仁本来也没有什么政治野心,不足挂齿。

    苏碧染不露神色的瞟了一圈,都是与杜家私教还不错的女眷,也就是说算是同一阵营人的家眷。这个阵营有个显著的特征,那就是在太子和三皇子的博弈之间没有明确变态支持谁。

    苏碧染脑仁疼,可能终究还是女儿身耽误了她的思考,她怎么想都想不出太子竟然会用这么幼稚的方法。

    殿试的时候软禁家眷有什么用呢?打乱考生的阵脚?本该留任的分配到外地?

    苏碧染不知道的是,在另一个偏殿里,太子把没有公开支持他的官员都集中到了一起,并且把家眷进宫的消息透露给了他们。如果他们不从,难保家眷出什么问题。尤其是杜大人,他的儿媳苏碧染可是有孕在身。

    女眷们也毫不知情,还在一起唠着家常嗑,说着东家游园会的热闹,聊着西家娶媳妇的风光。

    墨晓嫣默默的吃着糕点,感叹着古往今来的女人都一样,爱八卦,而她,独爱美食。

    殿试的考生在答题,文秀才原本丝毫都不紧张,却在见到墨晓嫣之后乱了阵脚。

    主持殿试的是太子和三皇子,墨晓嫣一行人刚刚的路线明显是往太子的临时住所去的,那么等一下回答问题的时候,还要按照之前备考的方案,做保持中立的回答吗?还是要改变策略,以太子的喜好的方向来回答?

    文秀才陷入沉思,他刚刚本来正专注的看着文章,却被一个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看那群娘子”,显然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大家都看了,那文秀才也会看到自己的娘子墨晓嫣也在那队伍里。

    墨晓嫣的等级肯定是不够进皇宫的,但她也在应邀之列,说明……文秀才恍然大悟,自己一定是这次科考的第二名。状元只有一个,接下来的几位会排在二等位置,再往下排在三等位置。这也是为什么文秀才当初听晓烟大嫂喊他“榜眼”的时候略感厌烦的原因,因为他不一定是第二,也有可能是三四五。

    之前苏碧染分析,如今皇上心意未明,三皇子有实力与太子一争,科考又是两位皇子一同主持。那在回答所有问题的时候,态度要保持中立,不偏向任何一个阵营。这是杜家的一贯作风,也是杜家遭人恨的原因:永远都一副帮里不帮亲的感觉。

    如今太子把女眷请到宫里来,是在宣誓主权?这皇宫里除了皇上,只有我太子可以有临时别苑,还能请女眷前来赏花作诗,你三皇子再有能耐,也不能这么做,因为你要是这么做了。那就是明目张胆的谋反。

    文秀才犯了难,他想跟杜弘义商量一下对策,可是一抬头,杜弘义刚好进了考场。

争权夺势

    也不知道皇帝想的哪出,让太子和三皇子主持殿试;也不知道太子和三皇子想的哪出,竟然以抽签决定考试顺序。不过后来文秀才跟墨晓嫣提起来的时候,她说这个很正常,她的老家,为防止作弊,经常这么操作。

    文秀才直到进考场的时候,都没想到该以什么态度回答问题。而且更糟糕的是,他进去的时候,都没看到杜弘义出来。

    苏碧染这边一屋子女人坐不住了,怎么皇后招大家进宫,却连皇后的影子都不见呢?

    墨晓嫣当然是什么都不懂的,她也不敢随便吃吃喝喝。终于,墨晓嫣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尽管她使劲儿埋头,依然吸引了旁边人的目光,当然包括苏碧染和杜老夫人。

    “有孕之人,饿的快,让大家见笑了。”杜老夫人看大家都在看墨晓嫣,莞尔一笑帮着墨晓嫣打圆场。

    杜老夫人的行为让苏碧染惊呆了,但是一想转瞬明白了,墨晓嫣毕竟是跟着她们两进宫的,有任何异状都应该是杜老夫人承担主责。

    大家纷纷表示理解,没想到很快就有小太监端了些饭食上来。苏碧染这下更加确定了,皇后娘娘,今天是不会出场了。把她们叫来,只是为了软禁,至于目的,苏碧染猜不透,但总归不过是争权夺势。

    堪堪呆了一天,坊门快关了,苏碧染一行人才被放出来。

    “莫名其妙!”一回到至雅斋,墨晓嫣就忍不住发牢骚。其实一出皇宫她就想抱怨来着,一想隔墙有耳,就又忍了忍,回家再说。

    “看似我们只是无聊的呆了一天,但背后,指不定发生了多么大的事呢。”苏碧染揉揉肩,转了转脖子,春草赶忙上前按摩。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以前也有让考生家属进宫的先例?”墨晓嫣感到不解。

    “当然没有了!这应该是一场政治博弈,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竞争。”春草按的舒服,苏碧染闭上了眼睛。

    “和平年代也有这样的事发生?”

    “谁说和平年代就没有暗潮汹涌了?我们上辈子生逢盛世,其实也有政治博弈,只是你我层级太低,又没有考公务员,根本没机会见识。”苏碧染看问题还是很透彻的,这一点,她早就想明白了。

    “那皇后娘娘这么随意软禁我们,不能告她吗?”墨晓嫣并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幼稚。

    “跟谁告?皇上?你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皇上!上辈子是有电视有网络,我们才有幸知道国家领导人的长相,这里,你活到八十都不一定能见到皇上。”

    “你们没事吧?”文秀才急匆匆的进了门,一点都没有往日冷静与淡定的样子。

    “没事啊!”墨晓嫣被问的莫名其妙,转而又赶紧问文秀才,“你考的怎么样?题难吗?”

    “大夫人,今日殿试之时,督学后面坐的是太子和三皇子。”文秀才没有回答墨晓嫣的问题,而是对着苏碧染说了一句话。

    “果然,是太子在背后搞鬼。”苏碧染仿佛早已看破一样,并没有太大反应,任由春草揉捏着肩膀。“果然是好计谋啊,这么一来,我的考前辅导,都白做了吧。”

    “没有!我依然是中立的态度回答了所有问题。”文秀才其实吃不准这样做对不对,所以现在说出来,让苏碧染给把把关。

    “无所谓了,考都考完了,管它呢!”墨晓嫣想用自己的方式给文秀才解压,看他一脸愁容的样子,墨晓嫣心里也不舒服。

    “墨晓嫣说的对,尘埃落定了,后悔也没有用。”苏碧染抬了下手,春草停止了按摩的动作,给苏碧染端了杯热水。

    苏碧染才喝了两口,就有小厮来请苏碧染到正堂一去,杜老爷有要事相商。

    文秀才和墨晓嫣识相的退出苏碧染的房间,墨晓嫣拘了一天,感觉浑身都累的不行。

    “走不动,抱抱!”墨晓嫣很久没跟文秀才撒娇了,上次撒娇还是确诊怀孕前。

    “啊?”文秀才看着墨晓嫣伸出的双手,琢磨着这该怎么下手才不会伤到胎儿。

    “公主抱啊!傻瓜!”墨晓嫣看着他上下打量,就知道了文秀才不会抱了。

    文秀才撸起袖子,像成亲时抱墨晓嫣上马车一样去抱她,结果墨晓嫣脚一离地,文秀才差点摔了。文秀才一个趔趄,吓的春梅赶忙上前搀扶,文秀才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娘子,近来发福不少啊!”文秀才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圆脸孕妇,笑呵呵的说。

    “这是你孩儿的重量,与我无关!”墨晓嫣狡辩。

    文秀才朗声大笑,赶紧迈步回房,他怕多抱一会儿就会坚持不住。

    苏碧染一直没换常服就是猜到公爹杜老爷可能会叫她,果不其然,还没缓过劲来,就收到了传唤。不敢怠慢,赶忙出门,路过回廊的时候,正看见文秀才抱起墨晓嫣的场景,她估摸着这一下子,文秀才肯定闪了腰了。

    “爹!今天这是什么情况?”苏碧染进屋看见公公婆婆和小叔子都在,赶紧切入正题。

    “太子写了个联名信,揭露三皇子行为不端,让我等署名。”杜老爷回想起这一天的经历,忍不住生气。

    “所以,太子这是一箭双雕啊!”苏碧染的脑回路已然打通,转头问杜弘义,“殿试发挥的怎么样?”

    “辜负了嫂嫂的辛苦,我见势头不对,就没有按照之前定下的方案回答。”杜弘义显的有些内疚。

    “这么看来,文秀才反而是最安全的,不知不觉把自己摘出去了。”苏碧染扶额思忖,太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啪!”杜老爷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今日太子所邀官员,皆为朝中态度中立者。此番行为,定然影响皇上对三皇子的判断,若龙颜大怒,三皇子恐有大祸呀!没想到太子竟是如此谨小慎微之人,圣上只是与梁相手谈之时”

    “父亲大人的行为并非出自本心,请不必自责。况且此事太子一定谋划良久,并非一时冲动,我等避无可避。”苏碧染赶紧出言安慰,这个家里政治方面智商和她同频的只有杜老爷了,万一他再气蒙了,做出什么不当举动,那可就完蛋了。

    杜老爷还是很懊恼,杜老夫人赶紧着人换了杯温茶给他,杜老爷一口喝下。

    “爹,兵部最近有没有变动?”苏碧染想起了问题的始发点。

    “有一些,兵部改制,将下辖城防营改成一军双将制。圣上应该也是防着哪位皇子举兵谋反吧,所以把兵权稀释了一下。”杜老爷喝着茶,心情平复了一些。

    到现在,苏碧染才完全想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必杜老爷也是因为想明白了,所以才如此生气。杜老爷为人算正派,不算计别人,也十分反感被人算计。太子做的这出戏,大概是杜老爷这辈子第一次被别人算计的这么厉害。

    从一开始私藏精简文书就是一个局,为的就是让苏碧染进京,当然如果能在路上直接除掉苏碧染,那就更完美了。大概太子是听手下的人打听到了苏碧染有孕,不便进京,于是就想了一个办法逼她吧。拿住了她,就拿住了杜家一半命门。

    兵部增员是个幌子,可以说是太子命人把精简文书改了一下,一式两份分别留在知府衙门和学院,并且保证学院的那份先被文秀才看到。等苏碧染把知府衙门的卷宗都要走的时候,趁机把另一份塞进去。

    等苏碧染一行人出发上路,伺机除掉她们就是最好的结果,那样就一劳永逸的毁了杜家一半的智囊团。杜弘仁能做好官,但不善于政治斗争,要是不能为太子所用,随随便便就收拾了。杜弘义初出茅庐,不值一提。只剩下杜老爷,动不得,但是也形不成什么大气候。

    结果,苏碧染一路戒备森严,根本没有伤到她分毫,顺利进京。

    于是太子就使出最后一招杀手锏,软禁女眷。中立派中,影响力最大的就是杜老爷,所以他签字了,其他人肯定会跟着签字。也就是说,今天女眷交叫了很多,但最重要的,只有杜老夫人和苏碧染,幸好皇后娘娘还不知道苏碧染有孕。这政治斗争啊,连自己的亲娘都防着,信息都不共享。苏碧染打心底感谢这份亲子间的提防。

    想必太子早就把杜家的底细摸了个清楚,也只有太子才有能力把杜家查那么仔细,连文秀才是杜家新笼络的人才都查出来了。所以才连墨晓嫣一起“邀请”进了皇宫,还好杜老爷签字了,杜弘义又表示愿意亲近太子,那文秀才怎么表态已经没有影响了。否则,墨晓嫣今日至少得是个意外小产。

    想到这儿,苏碧染不禁后怕,这里不是现代,医疗条件太差,小产很大可能会没命。在这一瞬,苏碧染觉得应该劝文秀才退出官场,可转念一想,在这个时代,退出官场,又有什么好的出路呢?

    墨晓嫣并不知道她今天与巨大的危险擦肩而过,她也永远不会知道若是今天文秀才先抽到前面的签并且做中立表态,那她吃到的就不是饭食,是糕点,具有堕胎功效的糕点。

    墨晓嫣还在床上撒娇,她让文秀才帮她捶腿,替她揉肩。

    “夫人,面好了!”文秀才抱墨晓嫣回房的时候,春梅就去小厨房下面了,她知道墨晓嫣一天只吃了一点饭,早就饿了。

    墨晓嫣赶紧下床坐到桌前,乐呵呵的看着这一碗阳春面对文秀才说:“不是我饿,是你的孩儿饿了。”

    文秀才不置可否,他也下床坐到了桌前。

    “你们真是主仆情深啊,光想着给夫人煮面,没有我的份?”

    “是奴婢不好!奴婢现在就去!”春梅赶紧转身要去煮面。

    “别别别!别忙了!我吃不了这么多!”墨晓嫣喊住春梅。

    春梅一脸疑惑的看着墨晓嫣,吃不了?墨晓嫣最近可是食量大增,这么一碗面轻轻松松就吃完了,今天怎么说吃不了呢。

    墨晓嫣看见春梅的表情,赶忙冲她眨眨眼,示意她别乱说。万一文秀才知道她这么能吃,嫌她费粮食养不起了可怎么整?

    “还是劳驾春梅姑娘再帮我下一碗吧。”文秀才和墨晓嫣在一起的时候,所有注意力都被她吸引,当然不会错过她的小动作。

    春梅捂着嘴笑着转身走了,留下墨晓嫣气鼓鼓的瞪着文秀才。

    “你会嫌我费粮食吗?”墨晓嫣往嘴里喂面条的间隙,还不忘给文秀才出题。

    “怎么会呢,孕妇能吃是正常的。我记得,小的时候,六郎的姨娘怀孕的时候就特别能吃,当然生的孩子也白白胖胖特别健康。”文秀才托着腮看着像仓鼠一样吸溜面条的墨晓嫣。

    “今天的事情,是不是特别凶险啊?”墨晓嫣想起苏碧染一天的状态和文秀才刚回来时的表情。

    “用你的话讲,都过去了,咱就不提了。”文秀才心里有自己的猜测,但是他并不愿意与墨晓嫣分享,他希望墨晓嫣一直纯真下去。但有一点他确定,那就是杜弘义肯定站到了太子那边,否则,不会直到科考结束他都没有出来,而且,只有他没出来。

    “我跟你说,我以前看过不少宫斗剧,凡怀孕者皆引众怒,咱也不知道为啥。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今天那个公公让我坐步撵的时候,我特别害怕,总感觉他是要害我腹中的孩儿。”墨晓嫣在这里最亲近的人就是文秀才,在他面前,墨晓嫣毫无保留。

    “想多了你!咱们这级别,不够别人动手呢。”文秀才揉了揉墨晓嫣的头发,试图把这样的想法给她清理出去。

    “那要不然干吗连我一起带进皇宫?还不是因为你?或者是因为押着我能威胁到你!”墨晓嫣吃完最后一口面,端起碗喝了口汤。

    春梅刚好端着面进来了,文秀才就没说什么,这个墨晓嫣,只是纯真善良,并不是傻。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当公务员!”墨晓嫣把碗递给春梅,用手绢擦了擦嘴。

    文秀才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再次选择

    殿试出成绩特别快!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文秀才就收到了通知。给他的官职是洛城学究,相当于实习转正了而已。

    墨晓嫣惊呆了,文秀才却很淡定。

    “至少,有俸银拿,可以养活你。”文秀才拉着墨晓嫣的手安慰她。

    “可是你明明是第二名啊!现在照这么看,你也就是个中等水平。”墨晓嫣替文秀才抱不平。

    “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二名?二甲的人那么多!”

    “还是昨天的话,你不重要,没人搭理我。”

    文秀才笑了,某些时候,墨晓嫣并没有一孕傻三年的症状。

    苏碧染知道文秀才和杜弘义的职位安排时,也感到有一些意外。她猜到太子赢了这场政变之后,文秀才的成绩肯定不会太好,但是也没想到会差到仅仅是实习转正的水平。

    很明显,文秀才被滞留在官场最边缘了。哪怕当个县令,都有可能一步一步往上爬,但是至今没听说哪个学究能一步一步升到龙图阁大学士的。也没有哪个学究能平迁当县令的。

    苏碧染觉得心中有愧,若是当初没有拉拢文秀才,也许他今天能有更好的结果。

    这么想着,她都没等去打热水的春草回来,就起身扶着腰来到客房门外,听到了二人的简短对话。

    苏碧染敲了敲门,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好意思啊!”苏碧染这辈子很多次道歉,唯有这次是发自心底的歉意。墨晓嫣可是她两辈子的朋友,而文秀才,是墨晓嫣的夫君。

    “说什么呢!快来坐!我们不介意的,对吧亲爱的。”墨晓嫣快步走到门口,拉着苏碧染的手走到桌边让她坐下,文秀才赶忙给苏碧染倒了杯茶。

    文秀才现在已经适应了墨晓嫣随时随地的亲密称呼,他笑着看着墨晓嫣,在她坐下的时候又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若不是因为我,你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我知道你的政治抱负很远大,是我连累了你们。不过还好,是在洛城,我还能照顾你们。”苏碧染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怎么是白开水?”

    “孕妇,还想喝啥?”

    “春梅呢?我不喝白水。”苏碧染这才发现屋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我们自己能做的事,一般不麻烦别人儿!你别忘本,白开水可是最健康的。”墨晓嫣学着小沈阳的口气说了一句,苏碧染却没有get到任何笑点。

    “随你们吧。总之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来帮助你们,尤其是经济方面。”

    “大夫人多虑了!是文某时运不济,与大夫人无关。所有决定都是我自己做的,没有任何人强迫我。况且,我觉得学究的位置,正适合我,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我的娘子和孩子。如此甚好!”文秀才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墨晓嫣的手。

    “可是……”苏碧染还想说什么,文秀才抬手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科考的前几天,我曾经无心读书,只想日日与娘子厮守。想带着她吃好吃的,想陪她去永兴坊,想帮她找到您。”说到这,文秀才突然笑出了声,“就因为要找您,她让我一定中状元,然后谋个官职,就可以查到五年前姓杜的考生的信息,然后顺藤摸瓜找到题诗人的信息。没想到,您先找到了我们。”

    “我就更无所谓了!”文秀才话音刚落,墨晓嫣就说话了,“上辈子我从来没考过公务员,试都没试一下。我还是喜欢从商,挣点儿钱花花,比啥都实在。”

    “那是你幼稚,你还是被官僚镇压的少。”苏碧染一秒切换怼墨晓嫣的状态,“你忘了你办营业执照左一趟右一趟了?你忘了办税务左一趟右一趟了?”

    “那又有什么嘛,又不是经常发生的事。”墨晓嫣不以为然。

    “那是你民宿没开多久咱们就完蛋了,要不然后面还有你受的呢。我爸妈做生意,我从小就知道权势的能量。”有些东西,哪怕再活一次,哪怕过十几年,苏碧染也忘不了。

    “所以,你现在觉得如鱼得水对不对?”墨晓嫣想起上辈子参加过国考、省考和事业编考试的杜铭。

    “如鱼得水?我一个女人怎么如鱼得水。”苏碧染把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文秀才赶紧续上。

    “但你不觉得你现在的位置,进可攻,退可守吗?”墨晓嫣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大实话。

    “你说的也对!要是没有夫君荫蔽,我的各种产业也很难好好维持,只做生意没有官职的话,会被人看不起。可有了官位加持,人们竟然就觉得田产啊,铺子啊,都是正常的。再说,我上辈子也确实不是像文秀才这么有政治抱负的人。”

    “偏见!我倒要试试改变这种现状,看不起商人干啥。”墨晓嫣不以为然的说着大话。

    “你老公可是学究!”苏碧染提醒道。

    “那又怎样?我又不是第一天来,我知道学究只是一个边缘化的官职,没什么实权,俸禄又少。就算是个官吧,我做买卖也帮不了我什么对吧?你又拨给我那么多张嘴。他一个人能养活?”

    苏碧染正要再次声明,她负责墨晓嫣一家以后的生活,文秀才和墨晓嫣同时抬手制止了她。两口子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

    “靠别人养活,不是我们的性格!”相视一笑后,墨晓嫣取得了发言权,“我也是刚刚才有这个想法,我得做点什么挣钱的事情,不能把这么重的担子都压倒他身上。不过呢,需要杜知府照拂的地方,我也不会客气的哦!”

    “你一个女人家,还是消停带着吧。”苏碧染打心底不放心。

    “我可是二十一世纪的211本科毕业大学生,来这古代不至于连自己都养不活吧?就咱这才能,来这儿不是降维打击吗?就说要让全国人民生活水平上个新台阶都是有可能的吧!”墨晓嫣这辈子吹的最大的牛,就是这个了。

    “拉倒吧!中国共产党脱贫攻坚战花了多长时间都没实现全国人民奔小康,你在这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能实现了?”

    “那是他们着手晚了呀!他们要是从唐朝开始做这个事情,到2020年肯定就脱贫致富了呀!”

    苏碧染和文秀才都皱着眉,看着这个口出狂言的女子。文秀才因为有些词听不懂,并没有别的反应,苏碧染则边听边摇头。

    “一孕傻三年,没听说有疯了的呀。”

    “凭什么别人能在咱们你时间线里留痕迹,咱们就不能在别人的时间线里做点啥?”可能是孕激素起了作用,墨晓嫣此刻莫名其妙的亢奋。“咱做不到埃及金字塔的级别吧,也能掀起一点小风浪吧。蝴蝶效应懂得吧?”

    “切!你也没有建造埃及金字塔的知识和能力啊!”苏碧染没想到自己本来因着连累了文秀才心情很低落,现在却情不自禁的想要笑。

    “不管怎样!我们都不需要你养一辈子,我坚信就靠我们两的双手,可以在这历史的洪流中,撑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的。”墨晓嫣做总结性发言。

    “你觉得能力重要还是圈子重要?”苏碧染突然一问。

    墨晓嫣想了一下,认真的回答道:“能力重要吧,没有能力,即便是皇子,不也当不了皇帝嘛。登基之前的政治斗争就败北了吧,惨一点的,命都没了。”

    “那你说为什么晓烟要绞尽脑汁嫁给文秀才,而不是随便找个贺家庄子里的人嫁了?相比秀才,庄子里的人,更容易解决温饱问题。”苏碧染坐的有些累了,站起来溜达着。

    文秀才见状,赶紧把墨晓嫣的躺椅给苏碧染拿过来,苏碧染毫不客气的坐了上去,往后躺了下去。

    墨晓嫣也站了起来,轻轻锤了锤腰,撅了撅嘴,思考着怎么回答苏碧染的问题。文秀才见墨晓嫣捶腰,赶紧又去搀扶墨晓嫣。

    “圈子,确实也很重要。”墨晓嫣回忆着这辈子的经历,“我做杂役的日子确实是累,根本没有精力去思考别的事情。当时我还感慨,工蚁圈真是不好混啊。”

    “所以,你凭什么觉得仅凭你的一腔热血,就可以改变人们对于商人的看法。”

    “不做做怎么知道呢?反正,我就是做生意而已。没准捎带手就改变了人们的看法呢。”

    “好!就算你想法有望实现,你要做什么生意?”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墨晓嫣情不自禁唱了一句,“我当初想过这个问题,我确实是什么都不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全新的想法。不过,还需要大夫人您的帮助。”

    “别卖关子了,需要我帮你什么就尽管说。”

    “我要奶牛!”墨晓嫣果断提出自己的要求。

    “你怎么不要皇位?”苏碧染听了墨晓嫣的要求,直接坐了起来。

    “要那玩意干吗?又不好吃。”墨晓嫣一脸无赖的样子。

    “你知道弄头牛奶好喝的牛多费劲儿吗?我废了好大劲才给我公婆弄了一头。”苏碧染当初为了讨好婆婆,绞尽脑汁想到了奶牛这个计策,派人各方打听,才请回来一头奶牛。

    “你能弄一头,就能弄两头,三头,四头!轻车熟路了呀!”墨晓嫣自然是无赖的样子。她也是临时起意讹苏碧染一把,本来她心里谋划的商业计划是生完孩子之后的事情,不管文秀才科考结局如何,她都要这么做的。结果今天苏碧染送上门了,不宰白不宰。

    苏碧染思索了一下,确实不算难,而且她已经打算再弄一头到洛城杜府里,为自己补充孕期营养。

    “你要卖牛奶?喝坏人怎么办?”苏碧染依然提出质疑。

    “你婆婆喝那么久都没事,说明你的灭菌方法可行。应该是最简单的。加热法吧?”墨晓嫣走到苏碧染身边,探着身子看着苏碧染,文秀才看她这样,上前扶着她,怕她失去重心趴到苏碧染身上。

    苏碧染这才发现,文秀才竟然全程不出声。

    “你两还挺默契的啊!合起来讹我一把。”苏碧染来回扫视着文秀才和墨晓嫣。

    “看您说的,那能叫讹吗?您这是投资!我日后肯定会给你分红的。”墨晓嫣坏笑着直起身,转头对文秀才说:“亲爱的,我本来想过段时间跟你说的,既然今天讹都讹了,就顺道说了吧。我要做生意,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快把生活水平拉高的做法。虽然士农工商,商垫底。”

    “我早就猜到了你的想法了!不出意外的话。你还想做奶茶来卖,对不对?”文秀才扶着墨晓嫣往床边走去。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正好大夫人也在,我得问问你们。我的心思,真这么好猜?”墨晓嫣坐在床沿上问着,完全忘了奶牛这回事。

    “还行吧,这也不是什么缺点。”苏碧染打哈哈。

    文秀才则在旁边暗自庆幸,幸亏今天杜夫人苏碧染也在这里,要不然,自己肯定又会挨说。这种的问题,好像墨晓嫣说过,叫送命题。

    苏碧染见他两真的没什么事,起身就回自己的房间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四处寻她的春草。

    “大夫人,您果然在这儿,可吓死我了。”春草特别害怕自己失职,让大夫人生气。

    “吓什么,自己家院子里,还能出什么事儿?”说完,苏碧染转头对墨晓嫣说了一句:“一会儿给我熬锅奶茶啊!”

    “我不,都跟你说了,这样对胎儿不好!再说了,该吃午饭了,喝什么奶茶。”墨晓嫣大概是觉得床离门口有些距离,说话的声音大了些。

    “那你做些别的东西吧,我淘了些山楂,你做个糖雪球来吃吃吧。”

    “山楂滑胎,也不能吃!”墨晓嫣也是当初诊脉的时候听郎中说的,为此,她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子。毕竟是家乡的美食,吃不到很可惜的。

    “你呀你,事儿真多!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的,孕妇还要不要活?”扔下这句话,苏碧染就在春草的搀扶下回房间了。

大夫人苏碧染

    既然科考已然结束,尘埃落定,苏碧染一行人张罗回洛城了。依然是来时的配置和装备,依然有暗卫。

    “回程应该安全了吧?”墨晓嫣对苏碧染的行为感到不解,既然太子都已经得逞了,就不用再如此小心了吧。

    “我能顺利活到现在的另一个秘诀是:永远不要掉以轻心。”苏碧染的经历让她行事小心,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墨晓嫣听了苏碧染的话,突然伸手去拉住了苏碧染的手,不仅握住,还摸了摸,苏碧染嫌弃的抽了出来。

    “我习惯了!”苏碧染知道墨晓嫣又在心里感慨她这一路走来多么不容易了,这么多年,在墨晓嫣出现之前,苏碧染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她想要的一切,都靠一家子争取。而且她发现,女人的身份真的会更好成事。古人说红颜祸水,是真的很有道理。

    当年,杜弘仁不情不愿的参加科考,苏碧染说她有办法让杜弘仁落榜。

    “那还用夫人教我吗?我胡乱写不就好了,再不行,直接交白卷也能轻松落榜!就当在牢里被关了八九天。”杜弘仁对于妻子的提议不以为然。

    “可是夫君若胡乱写,或者交白卷,爹爹官场好友众多,是早晚会知道的呀。而夫君要是听我的,不仅可以文采出众,还能成功的避开各位考官喜好,轻松落榜。”

    “什么意思?什么叫轻松避开考官的喜好?”杜弘仁并没理解苏碧染的意思。

    “年年科考,是靠文章取胜不是?”苏碧染不答反问。

    “是啊!”杜弘仁依然不明所以。

    “那,评判文章的好坏是靠官员不是?”

    “当然了!”杜弘仁对于苏碧染的提议,总算想明白一点了。“你是说,你能猜到考官的喜好?”一激动,甚至都忘了称“夫人”。

    “不是猜!是有根据的推断。”苏碧染回答的斩钉截铁。

    科考毕竟不像高考,有的答案固定,在苏碧染看来,科考更像是申论考试。而且评分高低,完全是凭着阅卷老师的心情,如果能多踩中几个阅卷老师的点,自然能获得青睐,文章能得高分。反之,写的再好再扣题,也不会得到高分。

    当然,苏碧染的目的是为了让杜弘仁高中,只要进入三甲就可以。哪怕从一个小小的县令做起,只要有杜弘仁的爹在,那他的官运,至少不会坎坷。

    而这一切,都要从劝说他同意参加科考,并认真按照苏碧染的辅导来应对考试开始。为此,苏碧染还有准备了两套方案,一套是刚刚说的避开考官喜好轻松落榜法,另一套是从电影《垫底辣妹》里看来的:先高中再辞官的恶意报复法。

    还好只用了第一套方案,杜弘仁就答应了。于是苏碧染先是回了娘家一趟,暗无声息的给亲娘的干蘑菇里投下一枚毒蘑菇,然后又对杜弘仁新纳的填房下了手。

    做完这些,苏碧染就跟着杜弘仁一起出发赶考,算是结了婚出去度蜜月吧,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制造不在场证据。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果然,老家的消息在苏碧染和杜弘仁到达京城的第二天就传来了。这消息苏碧染没能拦住,结果导致杜弘仁发挥有些失常,不过还好,入了三甲。

    科考完杜弘仁立刻启程,一路上不停的催促车夫,完全不顾马车上身体虚弱的苏碧染快被颠散架了。就这样马不停蹄的赶回了洛城,仿佛他跑快一点,早一点到家,就能挽回逝者的生命一样。

    依然晚了,回去的时候只见到了一个封土堆。杜弘仁伤心难过了几天,也大醉了几天。

    放榜当天,杜弘仁宿醉到中午。满院子里的人奔走相告,少爷得中三甲,人声嘈杂,也没有把杜弘仁吵醒。等他起来吃饭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居然榜上有名。

    “这一切都是你的诡计对不对?”得知成绩的杜弘仁很生气,也是全家唯一一个生气的人。他怒火中烧的指着苏碧染,质问她为什么要设计他入选殿试,质问她为什么要暗害他的孩儿。

    那是苏碧染第一次觉得男人真是蠢的可怜,被一个女人的小伎俩摆布。上辈子的杜铭可是很骄傲的,骄傲到觉得没有女人能入他的法眼,骄傲到他义无反顾的爱上男人。当然他到死都不敢表白,不敢让别人知道他的心头好。

    “我不是没有猜中考官的心思,你看我连这次的考题方向都猜中了方向。只是我并不知道阅卷考官临时换了人啊!这种事情我是无法控制的啊!”冷静下来,苏碧染为自己争辩。

    但事实上,苏碧染只是花了一点点银子,就收买了一个乞丐,点了原定阅卷官员的宅子。火烧的不大,而且被家丁及时扑灭,只不过官员在睡梦中吸了几口烟,需要医治,无法再参与阅卷工作而已。

    至于点火的乞丐,被人发现撑死在了一处荒废的院子。真好,省了苏碧染下手了。

    “至于你那心上人,我与你远在京城,我如何害她?我是会法术还是能日行千里?”苏碧染自信做的天衣无缝,不会有任何破绽。

    杜弘仁大口喘气,就是说不出话来。他也只是怀疑,他也不太相信温柔娇弱的苏碧染会做出杀人的勾当,只是好端端失去了一个孩子,他心痛。此时的他,对苏碧染的喜爱,早已经没有之前强烈了。他曾问自己,如果重来一次,自己会不会娶苏碧染。答案是,不会。

    皇命难为,杜弘仁作为殿试的垫底成绩,在杜老爷的帮助下,依然当了一个小小的县令,在洛城周围的一个小县城。

    杜弘仁不得已当上了县令,日日吊儿郎当不务正业,气得杜老爷恨不得揍他几十大板。这个时候,苏碧染独自回到婆家,主动献计。之前科考她可以自己搞定,但要让杜弘仁勤政,则需要杜老爷的帮助。

    苏碧染在书房与杜老爷商讨了一下午,直到日落十分,才把全部的过程定下来,又匆忙乘马车赶回县衙。

    两天后,一个女子衣衫不整的冲到县衙门前,使出全身的力气敲响鸣冤鼓。

    杜弘仁懒洋洋升堂,也并不搭理下跪的弱女子。师爷见状,只得代为询问堂下何人,所为何事?

    该女子状告自己的丈夫,行为不端,治家不严,纵容正妻为非作歹,残害她腹中孩儿。同时状告正妻枉顾律法,谋害他人性命。

    杜弘仁一听这个来了精神:“竟然有如此心胸歹毒之人!来人啊!将此二人缉拿归案!”

    风风火火一番调查,最后治了正妻的罪,可是正妻却在宣判前一天晚上畏罪自杀,死在了大牢里。

    这个案子当然是苏碧染联合杜老爷伪造的,所谓的正妻也不是自杀,是苏碧染又耍了些小手段,让那女人心甘情愿的付出了生命。

    当然,自杀这部分,杜老爷并不知情,后来问过苏碧染,也被苏碧染搪塞过去。说什么那女人得了绝症命不久矣,不想在活着受苦之类的。杜老爷虽然心有狐疑,但也没有深究。

    苏碧染趁势夸奖杜弘仁大公无私,明察秋毫,是个为官的好料子。又安排报案人前来磕头感谢,说了一堆杜县令真是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之类的好话。一下子激发了杜弘仁的正义之心。

    也巧了,当时洛城正好有个集团盗窃的案子,专偷有钱人,也就是传说中的劫贫济富。刚好偷到杜弘仁管制的这个小县了,杜弘仁刚伸张了一次正义,正满腔热血无处会挥洒呢。

    于是他亲自去现场观察、盘问,日夜操劳的搜寻线索,竟然在小半个月以后成功摸出该团伙作案规律,联合其他县城的官员,在下一个场所设伏,最终成功抓获了两个盗贼。

    这下,整个洛城里的有钱人家纷纷到县衙感谢,那些已经被偷的,感谢杜弘仁为民做主,虽然追不回赃物但是讨回了公道,而那些还没被偷的,则来感谢杜弘仁破案神速,让他们能睡个安稳觉,再也不怕被偷了。

    至此,先后经历一假一真的两次案件以后,杜弘仁算是尝到了为官的甜头:既能伸张正义,又能为民除害。

    有时候激发一个人的内在动力就是那么简单,苏碧染只是稍微用了点计谋,杜弘仁就爱上了当官的感觉。而且渐渐的,他开始渴望更大的权利,渴望惩治更高层级的坏人。

    对于苏碧染来说当然是好事,杜弘仁权利大了,她做事就更容易一些。在杜老爷的势力范围之内,她先是盘下了某个被盗窃团伙偷过的布店,当然是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

    然后她开始举办游园会,并在游园会上推荐自己布庄的裁缝手艺好,做工精美样子新。一时间,城中有些身份的女子,都来苏碧染的店铺买布、做衣裳。手里的银子多了很多,她又盘下了其他店面。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男人,当然知道固定资产的重要性,所以她会想各种方法盘店铺,积累固定资产。

    如法炮制,苏碧染把盘下的其他店铺的销量都拉了起来。如此一来,杜家的实力越来越强大。经济实力雄厚了,苏碧染就能收买更多的手下,有了人力资源,苏碧染就可以对目标人物做调查。

    调查的当然都是有权有势的官员或者是一方财主。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帮助杜老爷在官场上更加如鱼得水,让杜老爷成了好多官员的同频人,再略施小恩小惠,杜老爷轻轻松松就获得了一群官场好朋友。

    杜老爷顺风顺水,自然杜弘仁的处境也不会差,杜弘仁的处境不差,而背靠杜家势力的苏碧染当然也能受益。

    官商结合,上辈子杜铭就眼睁睁看着父母的遭遇,没少领教到这四个字的真谛,没想到就是上辈子他不愿回忆的经历,帮助苏碧染在这辈子取得重大突破。要是能发朋友圈,他一定要好好炫耀炫耀。

    整个洛城的百姓就眼睁睁看着杜家的实力越来越强大,看着杜老爷和杜弘仁平步青云的升官。只是极少有人知道,杜家拥有的这一切,都是由苏碧染挣来的。

    外人不清楚,杜老爷是深知其中缘由的,所以对苏碧染极为欣赏,甚至很多官场上的信息,杜老爷也会拿出来跟苏碧染一起分析。

    没用多久,杜老爷升官,调任京城,杜弘仁升任知府,携弟弟杜弘义留在洛城。

    自此,杜弘仁算是另立门户,苏碧染也从少夫人变成杜家大夫人,管理着后院几十人的日常杂事。

    不仅如此,苏碧染还要考虑更长远的事情。杜家的势力都伸到了京城,苏碧染没理由不布置一番。杜家的官僚系统和苏碧染背后的商业系统,就像是互利共生的一样,相辅相成。所以苏碧染当然希望家里势力越来越强大的好。

    随着杜家实力的增强,杜弘仁竟然想要娶小妾。苏碧染也是成天忙着铸就她自己的帝国,和杜弘仁的沟通就少了,二人感情温度直线下滑。杜弘仁甚至很少回家。

    杜弘仁看夫人如此能干如此为杜家着想,他天真的以为苏碧染作为当家主母,会像母亲那样同意自己纳妾,为杜家延续香火,甚至会敲锣打鼓的为他纳妾。

    作为当家主母,夫君提出要纳妾,苏碧染当然是同意了,但是接连纳了两个妾,没有一个成功活到新婚第三天的。后来,杜弘仁就有了克妻的名号。当然明眼人都知道这背后一定是苏碧染搞的鬼,哪个当家主母还不祸害两个小妾呢。如此一来,再没有人愿意把姑娘送进杜家。

    杜老爷和杜老夫人更是远在京城,鞭长莫及,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份儿。杜老夫人只能在心里盼着,苏碧染的身体早日调理好,可千万别让杜家绝后。

    苏碧染感叹在这个时代,杀个人简直太容易了,百试不爽的毒蘑菇,已经帮她清除了好多个小三。而且,苏碧染发现仵作检验不出来死因,这让苏碧染更加胆大。

心路

    苏碧染一路耍手段,囤人手,囤店铺,她甚至想要买田庄置田产。奈何田产是朝廷管控的,她插不上手。

    等到苏碧染发现墨晓嫣的存在时,虽然才过去五年,但杜家已经实力非常强大,在洛城可以说一手遮天,洛城以外,苏碧染也在慢慢发展势力。

    正好打听到文秀才的好友张六郎在兵部任职,张家又有一支自己的卫队,做着类似私人保镖的生意。苏碧染就着人给张老爷写了封信,表达了合作的意愿,没想到张老爷爽快同意。

    一切的发展苏碧染都很满意,只是太子的报复来的太快。本来苏碧染重逢墨晓嫣,心变得柔软了很多,结果经此一役,苏碧染再次变得特别谨慎。

    苏碧染思绪一飞千里,却被墨晓嫣一脚踹回现实。不到一米宽的地方,苏碧染坐着,墨晓嫣躺着,挤就不说了,马车还在颠簸。就这条件墨晓嫣也能睡着,还把腿搭在了苏碧染身上,吓的春草赶紧蹲下身把墨晓嫣的腿扶到一边去。看着这样的情形,苏碧染无奈的摇了摇头。

    苏碧染眼里,墨晓嫣还是那个墨晓嫣,纯真善良又乐观,上辈子就没少为她操心,估计这辈子也少不了。还好,这辈子,苏碧染有能力继续罩着她。

    天空飘起了雪花,落到地上被滚滚向前的车轮碾压,悄无声息。

    “夫人,下雪了。照这情形,咱们过年的时候还能回洛城吗?”春草听见大力说飘雪了,赶忙把车门拉开个小缝往外看了看,果然下起了雪,不由得起担心路况。

    “应该能吧!路上少歇几次。”苏碧染推开墨晓嫣压倒自己身上的胳膊,这女人真能睡。

    “哎呀!好硌得慌!”墨晓嫣被苏碧染推醒了,抹了抹嘴角的口水,翻了个身,揉了揉胯骨轴。

    “你能睡着?”苏碧染一向睡眠不太好,所以对于墨晓嫣这样的人很是羡慕。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每天都超级困。”墨晓嫣闭着眼睛准备继续入睡,却发现肚子有点顶到条柜上了,不舒服。

    既然睡不了,墨晓嫣索性也坐了起来,靠着条柜,春梅赶紧活动了一下腿。墨晓嫣躺下的时候,脚伸到了车门口,春草还好,春梅就只能把双脚放在一个位置一动不动。时间一长,就有点麻。

    “我以前还觉得你这马车挺大,现在却觉得有点小了,睡觉不舒服。”墨晓嫣连连打着哈欠。

    “再大就超标了,我也想再大点。”苏碧染没好气的说。

    “这个地方真是麻烦,有钱都不一定能买来喜欢的东西。在这里呆的越久,越怀念以前的时光,真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啊。”随着墨晓嫣在这里了解的情况越多,她就越发现之前生活的环境多么自由多么好,也越感谢共产党。

    苏碧染竖着耳朵听着墨晓嫣的话,生怕她说出“二十一世纪”之类的话来,要说了,那就得踹她一脚了。

    雪越下越大了,苏碧染看了看天,吩咐大家拿出干粮对付一口,换人不停马,尽可能的往前赶。

    回程犹由于连遇大雪而变得更加坎坷,为了多赶点儿路,苏碧染又买了几匹马,这样不仅人有了换班,马也有了换班。

    “你这不是浪费吗?马车走的时候,备用的马不也在走嘛!那你觉得拉车的马累了,给人家换下来了,光走路的那匹马就不累吗?”墨晓嫣提出质疑。

    “光跑路的马没有负重,累什么累。”苏碧染眯着眼靠着条柜,不知道为何,回洛城的这一路上,她竟然再也受不了硬邦邦的条柜了,她觉得坐地板上真好。

    紧赶慢赶,终于在过年前一天回到了洛城,还好苏碧染一向治家有方,即使她不在家,管家也把家里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过年的东西都已经备好了,还捎带手把别苑的东西也备好了。

    “哇塞!太帅了吧!”墨晓嫣一下马车,看到杜府挂着大红灯笼,有两个家丁正在贴春联。

    苏碧染看着红灯笼和贴对联的家丁,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大夫人,晚上吃啥?”这是墨晓嫣下马车后说的第二句话,一下子逗的在场所有人都笑了。

    “你们别笑我,你们不也一样好几天肚子里没什么油水了?你们不馋?你们不饿?”墨晓嫣一手扶腰,一手把众人挨个指了一遍。

    “好了好了!晚上吃大餐!”苏碧染也是第一次觉得杜府门口的两个石狮子这么可爱,第一次觉得杜府的牌匾这么好看,第一次觉得杜府这么的亲切。

    听到大夫人如是说,随行众人欢呼雀跃,连暗卫都激动的等不及到后院就要跳出马车了。

    墨晓嫣兴奋的点在于这是她过的第一个唐朝新年,仿佛在课本里并没有看过过年的习俗。当然她一直觉得新年的传统文化不用写进课本里,而是代代相传留下来的。

    “你在这过了十来年了,这里的新年有意思吗?是不是习俗跟咱们以前差不多啊?”等晚饭的空档,墨晓嫣和苏碧染在书房吃好点。文秀才则回别苑安置行李。

    “大同小异吧,再就是,爆竹真的就是爆竹。”苏碧染一时想不出什么不同。

    “那竹子岂不是很惨?”墨晓嫣看着手里的绿豆糕,想到了翠绿色的竹子。“我记得,火药在秦朝的时候就有了,怎么到唐朝还没做成爆竹吗?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做火药的爆竹,是不是可以趁机赚一笔?”

    墨晓嫣还像上辈子一样,一提到挣钱就兴奋。

    “不知道,我历史学的不好,化学也不好。”苏碧染刚来的时候还想发挥一下现代人的优势,试图做一些现代化的东西,后来就放弃了。

    “我化学也不好哎,不过火药我还是知道一点的,应该是由木炭变来的吧。不如我们试一试吧?”

    “我不试了,我以前试过做酱油,失败了。”苏碧染第一次与人分享自己的糗事,还是跟上辈子有关的。

    “你还有这本事?”墨晓嫣不可思议的看着苏碧染。

    “那个广告,厨邦酱油那个。上辈子就看到过,叫什么来着?”时隔多年,苏碧染也不太记得曾经熟知的广告,只能转而求助这个刚穿越过来不到一年的人。

    “厨邦酱油美味鲜,晒足一百八十天。”墨晓嫣回答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厨邦酱油美味鲜,晒足一百八十天。我就生生晒了一百八十天!”苏碧染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应该是刚嫁进杜府,那时候的她还没有野心萌发,还一心想着安安稳稳做一个弱女子,做一个好妻子,为夫君洗手作羹汤;做一个好儿媳,为婆婆捶捶背揉揉肩:做一个好妈妈,为杜家延续香火。

    “你成功了吗?”墨晓嫣好奇的问。

    “你记得你民宿院子里的黑水水吗?发臭的那些。”苏碧染坏笑着看着墨晓嫣。

    “黑水水?”墨晓嫣一时想不起来。

    “你民宿开业前几天,你在后院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的黑水水。”

    “奥!就巨臭的那个?你提它干什么,跟酱油有关系?”

    “那就是我酿造失败的酱油!”苏碧染头枕着双手,惬意的躺在躺椅上。

    “妈呀!那你这辈子也弄成了臭水水?”墨晓嫣记得那玩意奇臭无比。

    “这回强点儿,反正也差不多。”苏碧染想起那天一院子家丁忍着恶心处理她酿的“酱油”,就觉得有些好笑。

    “你说说你,就不能消停点,上辈子就爱琢磨什么自酿葡萄酒之类的,浪费好些葡萄。好嘛,这辈子还这么爱折腾。”

    “这辈子就折腾了一回,再就没弄过了。”那次大豆酿酱油失败后没几天,苏碧染的亲娘就跪倒在知府衙门前,痛哭流涕的喊冤叫屈,说她的亲生女儿不孝,哭了足足半个时辰,最后是当时的杜夫人,也就是如今的杜老夫人出面,给了她一些银子,才把她打发了。

    这件事情让苏家丢脸不说,还让杜家成为洛城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苏碧染本人更是被人们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舆论的声音消停了没多久,亲娘手里的银子花光了,她本来就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之前喊冤叫屈就是受人指使。银子再次败光后,不知又是有人唆使,还是自己意识到了公然污蔑自己女儿是个不错的法子。总之,苏母又一次到知府衙门前喊冤叫屈。这次的行为不仅快速引领了舆论:苏家碧染真是不孝啊,嫁的高门就忘了亲娘的养育之恩。而且导致坊间议论很快传到杜弘仁耳朵里,他当然不高兴了,再加上成婚好几个月了,苏碧染的肚子还没有动静。于是,杜弘仁在苏碧染眼皮底下物色了一个姿色较好的侍女,并且很快抬了身份做了填房。

    苏碧染受人指摘,被杜弘仁冷落,本来内心就孤苦脆弱,又从郎中那里得知自己身体底子薄一时难有身孕。这个时候,传出了填房怀孕的消息,而这个填房,苏碧染从得知她陪嫁的那一刻,就明白她是带着任务来的。苏碧染瞬间崩溃!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下贱的丫头都有能力生养,她苏碧染是正房嫡女却难以有孕。她想到了儿时的贴身丫鬟,继而联想到自己那自私自利的亲娘,若不是她自私却又没本事,苏碧染也不会被暗中虐待,也不会身体底子薄。若不是她自私却又没本事,也不会受人挑唆就到知府衙门口喊冤来讹杜家的钱。

    一瞬间,对苏碧染生母的恨达到了顶峰,早知今日被她弄得如此狼狈,不如当初改头换面做嫡女的时候就把她了结。

    “看来,还是死人最安生。”苏碧染打定主意后,就开始琢磨用什么工具来除掉苏碧染的生母。没过几天,天降大雨,雨后的杜府小树林冒出了很多蘑菇。苏碧染看着不顾泥泞摘蘑菇的侍女们,心里有了计划。

    苏碧染记得,小时候府里的月份粮食不够他们娘两吃的时候,母亲就总在雨后捡蘑菇,吃不完的,晒成干儿留着。即便是后来有了弟弟之后日子好一些了,苏母还是保持着雨后采蘑菇晒干儿的习惯。

    这么想着,苏碧染支开春草,独自走进小树林,趁其他采蘑菇的侍女不注意,悄悄采了两个有毒的蘑菇收到袖子里。这有毒蘑菇的辨认,也是从苏母那里学来的,虽然,苏母从来没教过她如何分辨。

    毒蘑菇,是在回娘家的路上偷偷处理好的。苏碧染借口想给母亲带桂花糕,和春草一起下车,又打发春草去排队,自己则用匕首划去毒蘑菇的顶端。如此一来,把这蘑菇撕开,苏母就分辨不出是否有毒了。而自己的犯罪证据——毒蘑菇的顶端,也不会出现在杜家或者苏家。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苏碧染并没有客客气气的看望苏母,她怕苏母察觉,依然是十分生气,甚至恶狠狠的威胁苏母别在惹是生非了。苏母并不在意,开心的吃着桂花糕。

    苏碧染走的时候,顺手就把两瓣毒蘑菇,也就是一朵,放进了苏母晾晒蘑菇的筐里。她本来想把采来的蘑菇都放里面,又怕万一苏母死后仵作验尸发现中毒,继而找到毒蘑菇干。眼花了采一朵还能说的过去,两朵可就难以让人信服了。

    踏出苏府大门的时候,苏碧染不禁冷笑。她在心里默默想着,“你果然还是会在雨后采蘑菇,而你终究还是死在了自己的穷习惯上。”

    苏母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死在亲生女儿手里,当然苏母并不知道这个女儿的内核已经是一个陌生人了。就像苏碧染的亲弟弟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死在自己亲娘的眼前。

    当时的苏碧染,内核深受多年先进教育理念的洗礼,心底并不愿意进行杀戮,而对苏母下手,已经是不得已的做法,如果放任她活下去,她一定会被歹人继续挑唆,继续让苏碧染难堪。那样的话,苏碧染会失去她现在拥有的一切。

过年

    穿越后过的第一个年,墨晓嫣感到特别兴奋,她自己说不清楚为什么,直到苏碧染一语道破天机,然后还狠狠的泼了她一瓢冷水。

    苏碧染说:“你以为你是来这儿玩来了,把这里经历的一切当做大型实景情景体验呢,对不?还想着回去以后跟别人说你的经历呢,对不?”

    “没有吧?我没这么觉得呀?”墨晓嫣并不承认。

    “拉倒吧,我刚来的时候也是你这样。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看啥都稀奇的要命。直到有一天,我猛然发现,我有什么可兴奋的?这是我以后每一天的生活!并不是大型实景情景体验,我内心的秘密,不能跟任何人说。我在这里所谓的见闻,也无法与我以前的亲朋好友分享。”苏碧染语重心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你在潜意识里,还没有认识到自己已经彻底回不去了,我觉得是因为我们的死亡并不痛苦,仿佛睡着了而已,我说你现在在做梦你都有可能会相信。”

    墨晓嫣不说话了,经苏碧染这么一提醒,墨晓嫣确实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对穿越回去,还抱有一丝幻想。甚至在了解了这里错乱的历史事件后,在心底怀疑过这就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照旧,他们三个人依然吵吵闹闹的过着平凡的日子,绞尽脑汁想营销策略。

    “醒醒吧!”苏碧染起身走到目光呆滞的墨晓嫣面前,伸手晃了晃她的肩膀,“我们的上辈子已经死了!穿越这种不靠谱的事情真实的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真的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有回头路!我们在这里经历的是真实的生活,并不是打怪升级!”

    “万一真的是一场梦呢?”墨晓嫣抬头看着苏碧染,这是她俩相认以来第一次进行关于穿越的认真讨论。

    “那怎么验证?还能自杀一下子?”苏碧染看着这个迷茫的女子,伸手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

    “啊!疼!”墨晓嫣胳膊吃痛,伸手打掉苏碧染的手。

    “要不是梦,怎么会这么荒唐?怎么小说里穿越的王侯将相那么多,小姐王妃那么多,我就穿成个侍女了?还有,你怎么会是一个女的?难道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却得不到你所以才在梦里把你变成女的?你还碰巧这么有势力,我还碰巧找见了你。这不就是侍女开了外挂了吗?最关键的是,项羽怎么会过江呢?他过江了,李清照以后写什么呀?写,至今思项羽,勇敢过江东?”墨晓嫣一股脑说出了心底最深处的话。

    “我上哪知道去?我也纳着闷呢!”苏碧染猛然发现自己的思路让墨晓嫣拐跑了,“我原本就是想提醒你,你不是来旅游的,不是来打怪升级的,在这儿说错话做错事是真的可能出人命的。我杀过人,也是真实发生的。我杀的是鲜活的生命,不是游戏里能复活的角色。”

    最后一句话,苏碧染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

    墨晓嫣一句话都没说,放下手里的一把瓜子,站起身走了。苏碧染呆立了一会儿,回床上躺着去了。

    春草见墨晓嫣走了,进屋伺候,却见苏碧染已经躺下。春草站在床榻前犹豫了一下,正要上前给苏碧染盖被子,苏碧染出言阻止了她。

    “出去吧!我乏了,睡会儿。”

    苏碧染见到墨晓嫣后,一直被她身上的乐观感染着,竟然也觉得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直到看着墨晓嫣期盼过年,苏碧染才反应过来,墨晓嫣还没有认清穿越的现实,她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还会回到2020年。

    “什么样的梦,能做十五年?”苏碧染的眼角有泪滑落。

    墨晓嫣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人们,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今天是大年三十,本来计划是赖在杜府不离开的,可是现在她不想搭理苏碧染那个讨厌鬼。

    “娘子!天寒地冻的,你站在这里干吗?”文秀才拎着一个食盒走进了苏碧染的小院子。

    “我想回家。”墨晓嫣觉得委屈,撇着嘴,拉着文秀才的手。

    “娘子可是身子不舒服?”文秀才把食盒放地上,关切的询问。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离开这儿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文秀才把食盒重新拎起来,正好看见春草从苏碧染的房间里出来,于是上前把食盒交给春草,自己则陪着墨晓嫣去散步。

    墨晓嫣看着文秀才的举动,心里想着:“你看,要不是做梦,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老公?都不问原因就陪我去走走。”

    一直以来,墨晓嫣的消极情绪都去的很快。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她甚至很快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如何在这里生存下去的问题上了。后来多次想爸爸妈妈,甚至在梦中哭泣,但是醒来后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包括在文秀才和苏碧染对墨晓嫣坦白自己手上有人命的时候,墨晓嫣心里只是不舒服了一下,随即就理解了他们。她觉得二人一路走来都不容易,杀人放火的也都正常,为了生存嘛。尤其是苏碧染这样有权有势的人,脚底下怎么可能不踩几具尸骨。一将功成万骨枯嘛!

    墨晓嫣一直觉得是自己心理素质强大,乐观积极不畏困难。可是刚刚苏碧染一席话,当头浇了她一盆冷水:死了就是死了,穿越了就是穿越了,侍女就是侍女,被杀了的人是真的活不过来了。

    想到这儿,一手扶腰缓慢前行的墨晓嫣,小声的哭了出来。

    文秀才见状慌了神,赶忙询问墨晓嫣究竟怎么回事。

    墨晓嫣看了看大街上没有几个人,但还是忍住没说什么,哭着示意文秀才回家再说。

    文秀才一脸尴尬,这一边哭一边走,别人以为他欺负墨晓嫣了呢,但是他又不敢反抗这个孕妇。于是只能低着头搀着墨晓嫣,一边拿着手帕给墨晓嫣抹眼泪,一边小声说“天冷,有风,脸会皴的。”

    墨晓嫣才不理那么多,任由眼泪刷刷的流着。

    “我是真的穿越了。”当墨晓嫣坐在自己卧房的凳子上时,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

    文秀才被弄得莫名其妙,墨晓嫣穿越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啊。这墨晓嫣怎么哭的这么厉害,仿佛刚知道自己穿越一样。心里是这么想,行动上还得赶紧安慰自己的心上人。

    “我知道啊!”文秀才也坐了下来,用手帕擦着墨晓嫣的眼泪。自从怀孕,墨晓嫣可谓是喜怒无常,常常弄得文秀才莫名其妙。

    “你说,你是不是梦里的人?”墨晓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什么梦?”如果有漫画家,文秀才现在的形象一定是满脑袋黑线。

    “你要不是梦里的人,怎么会这么完美,对我这么好。我说什么都答应我,我想干什么都依着我。连从商这么大的事情都能忍受。”墨晓嫣抽抽搭搭的哭着。

    “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梦,但是你说我完美我很开心。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心里有你,我爱你。你高兴我就高兴,我当然也愿意事事依你。至于从商,我其实还没有完全想好。我知道你不想过相夫教子的日子,你想要做些什么事情来体现你自己的价值。我也看到大夫人经营着铺子和杜家的田产,也开始思考从商的意义,只是,我需要时间。眼下,咱们先好好过完这个年,把孩子安安稳稳生出来。”这是文秀才在墨晓嫣面前,一口气说的最多的话。

    “也就是说。我真的回不去了。”墨晓嫣哭的更大声了,文秀才说的她什么都没听进去,所有内容只帮她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回不去了。

    文秀才不知如何是好,给她端了杯茶,墨晓嫣也不喝,只是抽抽搭搭的哭。文秀才实在没招了,就打算起身去搬救兵,晚晴或者春梅都行。

    “苏碧染说的对,其实我的内心深处,一直都觉得这是做梦呢,梦醒了,我还能接着过我正常的生活。”墨晓嫣终于开始好好说话了。

    文秀才这才明白墨晓嫣为什么如此伤心,可是他无法感同身受的理解墨晓嫣的心情。于是,他把凳子靠近墨晓嫣的凳子,然后坐下,把墨晓嫣拦揽进自己的怀里。

    墨晓嫣哭了好一阵,哭的累了,饿了,于是她对文秀才说:“我又饿又困,该先吃饭呢?还是先睡觉呢?”

    “我们还去大夫人家吗?”文秀才小心翼翼的问。

    “不去!”墨晓嫣不想面对苏碧染那个讨厌鬼。

    “那娘子还是先睡觉吧,我去帮厨房做饭,我们今晚在自己家过年。”文秀才起身,扶着墨晓嫣往床边走去。

    “我们一大家子一起吃饭,不分主仆。把大门锁了,让长顺也一起吃。”

    说完,墨晓嫣乖乖躺下,任由文秀才给她脱鞋,盖被子。这个时候,肚子里的宝宝动了,墨晓嫣一把掀开被子,撩起衣服示意文秀才看肚子。隔着肚兜,依然能看见墨晓嫣的肚皮翻江倒海的蠕动。

    文秀才看呆了,想伸手摸,又不敢动。墨晓嫣见状,抓住他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肚子上。文秀才认真的感受着手掌传来的律动,内心的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这是文秀才第一次看见如此明显的胎动,一时激动的像个孩子。要不是圣贤书读的多,他一定蹦蹦跳跳的一路走到小厨房去。

    墨晓嫣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饭还没好,就溜达到院子里去,准备到小厨房淘点吃食。

    “夫人,小心,要点爆竹了!”晚晴见墨晓嫣到了院子里,赶紧制止正要点爆竹的长福,还不忘提醒墨晓嫣一声。

    墨晓嫣停在原地,她不是害怕,只是好奇竹子在火里爆开的声音真有那么大?

    “点吧!没事儿!”墨晓嫣扶着肚子,看着院子里的一堆正在燃烧的柴火。墨晓嫣想到小时候在爷爷家三十晚上点旺火接灶神爷的情形。

    “啪啪啪!”

    一节一节的竹子扔到柴火堆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果然跟小鞭炮的响声差不多,墨晓嫣不由得笑了。看来当初自己成亲的时候,外面响的噼里啪啦的,也是竹子吧。

    “夫人,你怎么在外面,这可不是白天有太阳的时候了,天寒地冻的,别受了风寒。”春梅从小厨房一出来就看见了扶肚而立的墨晓嫣。

    “不碍事的!”话音刚落,墨晓嫣就打了个喷嚏。

    “这都打喷嚏了,还说没事呢!赶紧回屋吧!”春梅不由分说的走到墨晓嫣身边,搀扶她回卧房。一边走,一边吩咐晚晴去小厨房看着火,给云朵和彩月搭把手,又叫长福带人把桌子椅子安置好,然后就只等着文秀才带着酒回来,一起开饭。

    “文秀才呢?”墨晓嫣这才想起又没见问道。

    “老爷出去买酒了。”春梅撩起厚重的门帘,给墨晓嫣让出进门的空间。

    文秀才和墨晓嫣废了好多口舌,别苑的这些仆从才勉强跟他两坐在了同一桌。

    “看看你们如坐针毡的样子,至于吗?我两是人不是妖,还怕吃了你们不成。”墨晓嫣继续保持着威胁他们入座的主母姿态,“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既然进了这别苑的门,咱们就是一个集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来,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为我们的缘分!干杯!”

    文秀才也跟着举杯,主人都举杯了,大家赶紧跟上节奏。

    古代的新年没什么意思,吃完饭就没什么项目了,没有电视,没有春晚,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甚至连斗地主的扑克都没有。墨晓嫣吃完饭直接回房间躺着了,她需要认真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也需要重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这个最无趣新年对墨晓嫣来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都说新年是新的伊始,这个新年对墨晓嫣来说,确实是新的伊始,是新态度的伊始,是新生活的伊始。

    从这个新年开始,墨晓嫣才真正的开始了唐朝的生活,用她的话来表述自己的身份:大唐子民墨晓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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