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一路隋行TXT下载一路隋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一路隋行全文阅读

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5章 太子的“馈赠”(上)

    杨广本就对杨秀连日来与他争风吃醋颇为不满,此时听到他居然大言不惭地向自己讨要起母亲刚刚赏赐下的八百万军晌来了,不由得胸口登时窜起一股无名火,正欲反唇相饥,却被紧挨着杨秀站的汉王杨谅一把拉了过去。

    “二哥,你和三哥、四哥都要出镇外藩,父皇母后身边只留下了大哥和我,不过,你放心,要是你和六叔都打不过突厥人,我就命梁默到并州去帮你们,他的功夫高,能帮你们杀了突厥的沙钵略可汗。”

    杨广听杨谅这话说得幼稚可笑,然喜他心中还牵挂着要伸手帮自己一把,不像杨秀,一有机会,就想和自己一争长短,遂拍着他的小脑袋瓜,亲切地问道:“不就是我和你四哥要出镇外藩吗?你三哥要去哪里啊?”

    杨勇见状,忙向杨广解释道:“阿纵你有所不知,因西面的突厥两可汗——达头和阿波,和沙钵略缔结了盟约,为防他二人举兵来犯,昨日父皇已册任姑父为陇兰道行军元帅,统辖十万兵马驻节西疆,以御达头和阿波。同时,为接应南北两路,父皇已决意在东都新建河南道行台,拟册任阿衹(秦王杨俊)为河南道行台尚书令。”说到这儿,杨勇转过头盯了一眼跟随在杨广身后的虞孝仁,对他说道:“虞将军还不知道吧,令尊虞大将军已奉旨调往弘化备胡,此次你随同晋王前往并州,只怕你父子仍要错过,无法相见了。”

    杨广这些天来只顾着在家中埋头考虑诸如怎么实现微服私行、如何安排鱼赞、焦二等人继续查案之类的事务,完全没有想到短短的几天之中,朝中的形势竟然起了如此大的变化,当下脱口向杨勇问道:“可是突厥人进攻的重转移到了西北?六叔最近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杨勇摇了摇头,随即引着杨广向群臣行列中的苏威等人走了过去,顺口答道:“目前还没有明显的迹象表明,突厥人在向西北增兵,因此,你要出镇的幽并等地仍是防范突厥重兵来犯的要冲之地。”

    苏威因和杨广在太学还有一份师生情谊,于杨广临行前自然少不了要谆谆叮嘱他到了并州不可因公务繁忙而荒废了学业,杨广表示对老师的嘱托一一牢记在心,他一眼望见裴矩远远地站在班列之中,正神情专注地盯着自己这边看,便和苏威拱手告辞,径直走到裴矩面前,躬身施礼道:“弟子奉旨出镇并州,无法再像以往每日到太学聆听老师教诲,就此别过,请老师在长安善自珍重。”

    裴矩与苏威不同,虽与杨广之间有师生之实,却不敢以老师自居,见状,忙跪倒还礼道:“裴某本盼望着能到河北道行台任职,尽心辅佐殿下驱逐鞑虏,保北境安宁,怎奈不能如愿,唯盼王爷马到成功,早奏凯歌。”

    “老师既有此报效朝廷之忠心,我想,迟早咱们还有共事之时。“杨广双手扶起裴矩,劝抚他道。

    杨勇引着杨广和前来送行的文武群臣相见已毕,方趁左右无人之机,悄悄对杨广说道:“长安东城外五里,有座长乐驿,今晚阿纵你暂且在长乐驿中歇息一晚,明日再登程赶赴并州不迟,大哥我有一份厚礼相赠,只是须得避着人些。”

    杨广今日一早未出府时就收到了母亲赏赐的八百万钱军费,自觉已是受之有愧,此时听到大哥又要送一份厚礼给自己,遂立马推辞道:“小弟遵从大哥之命,在长乐驿中歇息一晚,明日再走,倒是无妨,只是小弟奉旨尚未离京,更不曾建立半儿功勋,今儿早领受得母后重赏已是心不自安,愧不敢当,又怎好再接受大哥您的厚赠?还是待将来小弟建功之日,大哥再颁下赏格来吧。”

    杨勇冲杨广亲昵地一笑,凑近他身边,低低地声音温言安抚他道:“你放心,本宫送的这份厚礼你尽管收下就是,日后倘因此受到埋怨,你尽可推到本宫身上,由本宫一力承担。记住,今晚二更时分,长乐驿内,本宫到时会差姬威将这份礼物带给你的。”说完,也不待杨广再推脱,即把手高高地一挥,率领着诸皇子、群臣扬长而去了。

    杨广本也想在出了长安城后,即找个机会向段达亮明底牌,逼他答应放自己微服私行,得了杨勇之命,正和他的心意相符,但因不知杨勇究竟要送怎样的一份厚礼给自己,心下不免揣揣不安,率领着骠骑营三百将士出了长安城,来到长乐驿门外,早有驿吏得着了信儿,知道晋王离京出镇并州,要在此驿站歇息一晚,已为杨广一行安排下了宿房和一应吃食、草料等物。

    杨广有意和虞孝仁、李浑等人商议商议今晚便微服私行的事儿,遂待全部人马进入驿站安顿下后,命鲜于罗悄悄将虞孝仁、李浑二人唤出驿站,自己则带着张须陀装做外出散步的样子,也出了驿站的大门,和等候在门外的虞、李二人会合后,几个人缓步登上驿站旁的龙塬。杨广站在龙塬上,回望长安城,只见冬日灰蒙蒙的天空下,整座长安城竟然显得也有几分苍凉,不由得心生感慨,指着城内的方向叹道:“不知此时节,并州城内的气象如何?”

    虞孝仁本来指望着此番跟随杨广出镇并州,能和数月前就率军驻扎于并州的父亲虞庆则父子见上一面,不想被太子杨勇告知,他父亲已奉旨率军移至西北的弘化备胡,心下难免感到失望,也随着杨广叹了口气。

    三人当中,只有李浑,虽还在为生母戴孝期间,却对微服私行表现出份外地积极,当即劝慰杨广道:“王爷,我虽知冬日的并州比起长安来还要萧瑟几分,但东都洛阳则大有不同,仍是一派繁华兴旺景象。请王爷示下,咱们何时动身,前往东都一行啊?”

第236章 太子的“馈赠”(下)

    “我约你俩出来,就是为了商议此事。”杨广听李浑到了正题,转过头,望着龙塬以东,说道,“今天我就打算把微服私行的事儿向段达和鱼俱罗两人挑明,你们说行吗?”

    “王爷万万不可。”李浑冲杨广连连摆手道,“如果王爷在咱们走之前就告知两位佐领实情的话,我担心到时咱们就走不了了。”

    “这是为何?”杨广脸色沉了下来,“莫非你想说,段达和鱼俱罗胆敢拦着本王不成?我方才还在犹豫,要不要鱼俱罗随咱们一道去东都呢。”

    “王爷哪,您就没替段、鱼两位佐领想想吗?”李浑听说杨广居然还幻想着要带鱼俱罗一同微服私行,更加焦急了,“纵使他们不敢当面拦下王爷,可也绝不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任由咱们和大队人马分道而行而不加理睬,他们只要在咱们走后将此事禀报给皇上、娘娘,王爷,您想,咱们还走得成吗?”

    杨广目视东方,想了片刻,了头,依旧绷着脸问李浑道:“现在想来,你所说确有几分道理。只是,照你如此说,咱们就走不成了吗?”

    李浑见虞孝仁站在一旁,始终一言不,禁不住心中有气,暗道:原就是你头一个挑唆着王爷闹什么微服私行的,到如今,你却一个响屁都不放,只叫我一人唱独角戏!这可不行,我得**你。

    “孝仁兄,我记得上回在王爷府中,你话只说了一半,说什么依你之见,段达为人、行事的风格,决不像是能拦下王爷的人,那么,你也赞同王爷事先把话向两位佐领说明吗?”

    虞孝仁自上回和杨广、李浑商量过微服私行的事,一出晋王府的大门,就开始后悔了。今天,他抱定杨广执意要走,他便在后跟着保护,决不再主动窜掇着杨广微服私行的态度,不打算替杨广再出什么主意,可此时被李浑猛然冲他一问,眼瞅着再不开口说话,就要得罪李浑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王爷坚决要微服私行的话,两位佐领怎么拦得住?即便王爷回到驿站就告知他们此事,但须向他二位明说,不准向任何人泄露消息,不就行了。再者,或许还可要两位佐领派出一二十名军士随咱们一同绕道东都,这样岂不是路上冒的风险要小些?”

    他话没说完,李浑已勃然变色,杨广也皱起眉头,反驳他道:“方才你没听到金才说吗?事先将咱们微服私行的事告诉了段达和鱼俱罗,同时就将此事的全部后果推到了他们两个的身上,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派人回长安宫中报信呢?要按你说的第二个办法,那还算什么微服私行?倒不如带领骠骑营三百军士一同绕道东都就是。”

    “这......一切还请王爷亲自做出决断。”话已至此,虞孝仁索性把心一横,冒着被杨广呵斥的风险,把话撂还给了杨广。

    “王爷,你瞧他......”李浑伸手一撸袖子,作势就要和虞孝仁动起手来。

    “你们两个都消停些。”杨广也被虞孝仁临阵退缩的态度惹恼了,断喝一声,态度决绝地说道,“本王微服私行之决心已下,断难更改。你二人既然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呆在这儿,不准吱声。待本王想出个万全之策来,你二人再不得说出半个不字。”

    虞孝仁和李浑见杨广真动了怒,吓得都不敢再乱说话了。

    杨广在塬上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低头思考了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终于停下脚步,用商量的口气冲二人说道:“你们说这样行不行:咱们先不把事向两位佐领挑明,待到明日天不亮就走,我在房中给段达和鱼俱罗两人留下一封亲笔书信,就说我欲熟悉沿途的山川地形,命你们俩人护送着,先走了,并且我在信中与大队人马约定在晋阳前一站灵石会合的具体日期,要他们不必声张,尽快赶到灵石与咱们会合。这样,即不明确告知他们咱们走的哪条道,又使得他们手中有了我这封书信,事后也好向父皇母后有个交待,不至于逼他们非得立马泄露消息。”

    虞孝仁本还想吹毛求疵一番,抬头瞧了瞧李浑的脸色,张了张口,没敢言语。

    李浑在心里把杨广所说反复惦量过,欣然抱拳说道:“王爷考虑得甚是周全,要我说,此法可行。”

    当下三人计议已定,遂分头下了龙塬,回到长乐驿各自准备去了。

    杨广为防萧萧、瑟瑟两名侍女一旦获知了自己要与大队人马分道而行,拚死也要拦下自己不放,特地于午后命萧萧和瑟瑟携“黑将军”到自己宿房来,借着要她俩陪自己用晌饭的空儿,灌她俩喝了许多酒,直到眼见着两个人两颊泛红,目光乜斜,都有了几分酒意,才肯放她们回房去歇息。

    因心中惦记着二更时分,太子杨勇还要派人来驿站送一份不知什么样的厚礼给自己,杨广交待在自己宿房外守护的张须陀给“铁蹄龙”加足草料,又命他今晚二更将到之时,进房唤醒自己,同时把鲜于罗找来回话。

    张须陀一旦认定杨广是自己唯一的新上司,对他下达给自己的命令可说是无条件地坚决服从。

    杨广在房中亲笔给段达和鱼俱罗写下一封书信,与他们约定一个月后在灵石会合,便放下手中的笔,身子一歪,倒在旁边的床上沉沉睡着了。

    迷迷糊糊睡得正香,杨广就听到耳边张须陀在唤醒自己:“王爷,东宫太子内坊坊令姬威奉命来到驿站,求见您。”

    杨广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揉了揉眼睛,向张须陀吩咐道:“快请姬坊令进房说话。”

    张须陀答应一声,转身出了房,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光景,杨广在房中却没见姬威进来。

    他正觉纳闷儿之际,突然听到房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条缝。从门缝中闪身走进来一人。

    杨广犹在睡眼惺松之际,也未曾瞧得真切,直到来人走至他跟前,伸双手撩起头上戴着的幕笠,露出一张令杨广朝思暮想的美丽脸庞,冲杨广盈盈下拜道:“婢女安若溪见过王爷。”杨广才恍然惊叫道:“怎么会是你?”

第237章 匆匆六人行

    太子杨勇送给自己的所谓厚礼原来是安若溪!

    杨广认出了走进宿房的原来是自己久欲招她重回自己身边而不得的安若溪,一时间惊喜交加,忙双手扶起她,不错眼珠地上下打量起安若溪来:只见她头顶青丝未生,仍是僧尼的模样,穿着装束却像是已还俗了的样子,禁不住开口问道:“若溪,你这是?”

    安若溪被杨广如此近距离地盯着打量,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微微叹了口气,轻声答道:“卖身为奴之人,身不由已,说不得今后还要陪侍王爷左右了。王爷不会嫌弃我吧。”

    “快说说,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向安若溪追问罢这句话,杨广旋即想起房外还有位杨勇派来的内坊坊令姬威,于是,抬高声音,冲房外叫道:“姬坊令,请进房来,本王有话要问询于你。”一连叫了三声,房外并无一人答言。

    “他把我送来驿站,已经返回东宫去向太子殿下复命去了。”安若溪苦笑着向杨广解释道。

    “是大哥要你还的俗?”杨广指着安若溪身上穿着的藕色棉袍问道。

    “王爷稍安勿躁,听我把话从头说来。”虽然两人分开已有数月光景,安若溪却像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家中一样,全然没有一陌生和见外,伸手摘下幕笠,转身替杨广拧了把手巾,要他擦罢脸,清醒清醒,方才娓娓道来,“早在十几天前,王爷被娘娘允准于今日离京出镇并州之时,太子殿下就亲自来到寺中传见我,当面向我说起,王爷以稚龄出镇外藩,又当突厥即将大举来犯之时,身边如无一体已之人照料、服侍,皇上、娘娘,还有他这个做大哥的都甚是放心不下。他已和尼寺住持心严师太说定,准我还俗重回王爷身边侍奉,问我心意如何。不敢欺瞒王爷,自从婢女有幸作为大天元皇后的佛门替身入寺剃度修行以来,心中已无俗世杂念,唯愿今生长伴佛前,枯守青灯而已。因此,婢女当时便委婉地拒绝了太子殿下。哪曾想,太子殿下受婢女拒绝,当着婢女的面儿倒没再多说什么,却在那天即命心严师太收回了我的度碟,强令我还俗。我执意不从,心严、心仪,到后来包括婢女在寺中的恩师心意师太都轮番来劝我从了太子,侍奉王爷一道赶赴并州。婢女也实在是被她们逼得没有办法了,所以才......”

    “你回来就好。若溪,你知道吗,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到寺中接你回来,带你一同到并州去,但又担心此事会招致母后的坚决反对,故而不曾贸然行事。现在可好了,有大哥替你做主,要你回到我身边,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件大喜事了。”杨广并不在意安若溪是否是甘心情愿地回到自己身边来的,他脑子里只想着有安若溪陪伴左右,今后自己在并州就不至于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了。

    安若溪见杨广对自己的不期而至表现出如此的欢心鼓舞,心中暗叹一声:这也是自己和他命有缘,得以再次聚。她同时想到天色已晚,自己就这么呆在杨广宿房内未免多有不妥,起身正想问杨广侍女的宿房是哪间,她好去和侍女们挤着凑合一夜,明日天亮随杨广一道前往并州,就听门外有人报名求见道:“鲜于罗奉命来见,王爷,您还没睡吗?”

    杨广竖起中指,堵在唇边,向安若溪悄悄说道:“你今晚回来得正好。呆会儿我和鲜于罗无论说起什么,你都别问。咱们天不亮就启程,去东都洛阳。”

    安若溪听他说得郑重,也未来得及多想,便头答应了。

    鲜于罗进得房来,杨广向他交待了要他冒充自己,随骠骑营大队人马赶赴并州的差使。鲜于罗吓得当场扑身就跪倒在杨广身前,以头触地,恳求道:“我的爷啊,这回可不同于上次,要是让两位佐领现是我假冒王爷,还不当场宰了我呀。万望王爷收回成命。”

    杨广将自己写下的那封书信递给鲜于罗,安抚他道:“你只须瞒过明日即可,要是段达和鱼俱罗要治你的罪,你就拿本王的这封信给他们看,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站在床前阴影处的安若溪此时才听明白,原来杨广要鲜于罗假冒他,是为了摆脱随行的大队护卫,另行择道前往东都,忍不住冲口而出道:“王爷不可莽撞行事。”

    鲜于罗本来低头跪在杨广面前,全然没有察觉到房中还有一位女子,及至安若溪开口阻拦杨广,他一抬头,才蓦然现在杨广身旁暗影处站着的竟然是安若溪,不禁失声叫道:“安姐姐,怎么会是你?”

    “梆梆梆”、“当当”,驿站外传来三长两短五声更锣之声,已到三更二刻时分,距离自己和虞孝仁、李浑二人约定的动身时间只剩下一刻多钟的时间了。

    杨广听到外面更锣声响起,心内一急,遂端起王爷的架子,逼令鲜于罗道:“你现在就换上本王的袍服,今晚就睡在这间房内,明天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要是敢提前跑去报信儿,坏了本王的大事,信不信本王立时就取了你的性命。”

    鲜于罗此时连惊带吓,哪儿还敢说出个不字。

    杨广转头对安若溪说道:“若溪,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待动身后我再慢慢说与你听。你随我一起走。”

    安若溪还要阻拦杨广,这时张须陀已进房来向杨广禀报,虞、李二人已在驿站外整装待,单等杨广一个人了。

    杨广命张须陀拎起房内那只关着“黑将军”的铁笼,起身拉着安若溪就向房外走,待走至门旁,才想起来一件事,转身向张须陀问道:“可曾有宽裕的坐骑安排给安姑娘?”

    张须陀为人虽刻板、认真,脑袋瓜却不笨,已从太子深夜差人送这位姑娘到晋王房中来猜到了此女子与晋王渊源只怕不浅,听杨广突然向他问起是否为安若溪另备下坐骑来,张须陀稍一迟疑,即爽利地答道:“就把小的的坐骑让与姑娘来坐,小的腿快,步行护送王爷就行。”

    “那怎么行?”杨广爱惜张须陀,不忍叫他多费脚力,遂对安若溪说道,“今天你我暂且共乘一骑,待明日天亮后路过村庄,城镇,再为你购置一匹坐骑吧。”

    安若溪万没想到,自己才被送回至杨广身边,就要和他一道微服私行,还要开口劝拦之时,已被杨广拉着来到了驿站门外。

    正在门外等候的虞孝仁、李浑两人陡然见杨广拉着个女子走出驿站来,原只道是萧萧、瑟瑟二人中的一位,待看清跟随在杨广身后的这名女子光着头,瞧容颜却比那两名侍女美艳许多,当下不怀好意地对视一眼,虞孝仁便一脸坏笑地向杨广问道:“王爷,这位小娘子是何许人也啊?”

    杨广并不理睬虞孝仁,亲自动手,抽安若溪上了铁蹄龙,随后搬鞍认蹬,翻身骑坐在安若溪身后,向张须陀吩咐一声:“放‘黑将军’出来。”

    张须陀遵命,揭开笼罩,打开笼门,虞孝仁和李浑二人只觉眼前黑光一闪,“黑将军”已展翅飞至了杨广的肩头。

    安若溪哪想到数月不见,杨广身边还随身携带着一只长相凶恶的猎鹰,紧紧俯身在马背上,吓得一声也不敢吭,更甭说劝说杨广放弃私行了。

    杨广一声令下,四匹马驮着五个人风驰电掣般冲进了一片夜幕中,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这一气直跑到天光大亮,前方隐隐可望见有一座城池,杨广勒住缰绳,“铁蹄龙”放缓脚步。杨广正欲向此行的向导李浑打听前面那座城州是何处,只听身后远远地传来一个苍老却并不陌生的声音,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呼唤道:“王爷,等等老夫,这头驴快要跑不动了。”

    杨广听到身后的呼唤声,立马一皱眉头,心里奇怪:他怎么跟来了?

第238章 路遇

    后面来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江陀子。

    原来,江陀子人上了年纪,觉少。临近四更天起夜时,无意中觉杨广带着个身形苗条的女子走出了驿站,出于一时好奇,江陀子便跟了出来。

    待至现在驿站门外,杨广与那名女子共乘一骑,打马扬鞭,朝着正东的方向飞驰而去时,江陀子才恍然醒过了神。于是,连回房收拾行李都顾不得,急急忙忙转身来到长乐驿院内马厩中牵上了自己乘坐的那头灰驴,翻身上了驴,一路赶了过来。

    驴的脚力毕竟略逊于马,况且天黑路生,江陀子又上了几分年纪,故而直追到天将拂晓,才堪堪赶了上来。

    “王爷,您半夜三更天起程,这是要到哪儿去呀?”江陀子气喘吁吁地骑着驴来到杨广近前,问道。

    杨广早从声音中认出了江陀子,皱皱眉,正要开口,身旁的李浑已抢先答道:“我们几个护着王爷微服私行,体察民情,你这老儿无需大惊小怪,赶快返回驿站去吧。”

    江陀子在驴背上弓着背,将信将疑地望着和杨广共乘一骑的安若溪,依稀觉得此女子有几分眼熟,却一时间又不敢相信她就是原来杨广身边的那位贴身侍女,遂拱手向杨广央求道:“王爷既是欲微服体察民情,老夫自幼多来往于关东各地,不如就由老夫来为王爷做个向导吧。”

    李浑听面前这位粗衣短褐的陀背老头儿胆敢在杨广面前自称为老夫,正要严辞呵斥他,就听杨广说道:“江陀子,本王身边有这几位将军护持,应无大碍。你是上岁数的人了,本王岂能忍心要你充任向导?还是趁早回驿站随同段、鱼两位将军并骠骑营大队人马一同前往并州吧。”

    江陀子追了一个多时辰,才撵上杨广等一行,哪儿肯三言两语就被打回去,听了杨广这话,也不便执意相随,只一边拔转驴头,一边嘟囔着说道:“也好,老夫这就回驿站报知两位将军一声,要他们多派些人手,来护从王爷。”

    杨广唯恐江陀子回驿站会泄露了自己的行踪,此时他们一行尚离开驿站不久,倘若段达、鱼俱罗立马得到消息,派人追赶来的话,只怕不出一天,自己就要被他们追上,强劝回驿站,皱眉思忖片刻,遂对江陀子说道:“难为有你这么一位熟悉关东一带道路的人愿为本王此行的向导,要是身子熬得住困乏,就一道走吧。”

    江陀子闻言大喜,一抬头间,却正和安若溪四目相对,眼见得安若溪冲他直皱眉眨眼,分明想要他立马返回驿站,报告杨广擅离驿站,微服私行的消息,心下不免又起疑惑,一时进退两难,犯起了踯躅。

    “王爷,您瞧,从前面华州城里出来了一队人马,正朝着咱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了呢。”李浑突然手指前方远处城池的方向,向杨广叫道。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杨广听李浑说到前方那座城池就是前不久刚刚平息了一场叛乱的华州城,当即调头向城池所在的方向抬眼望去,只见城池背后赫然矗立着一座雄壮巍峨的高山,天边朵朵白云浮荡在半山腰处,景色好不蔚然壮观。再往近些观瞧,隐约可见,从那座城池里果然出来了一队人马,正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就按咱们之前说好的行事。走,迎上前,瞧瞧去。”杨广回头冲虞孝仁、李浑二人叮嘱了一声,又朝江陀子挥了挥手,纵马率先跑了出去。

    事已至此,江陀子只好对安若溪不理不睬,两腿一夹驴的两跨,紧随着杨广一行向前跑去。

    杨广纵马跑出去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已能看清从华州城中走出来的那队人马身上的衣着装束:走在当中的五六百人似乎是一群被押解着的囚犯,身上的戎衣反穿着,大多数人都披散着头,耷拉着脑袋,无精打彩地列队踽踽而行,在这一群人的身后左右,有大约一百名手持刀矛的军士负责解送,其中只有一人,跨下骑着匹战马,身着全副铠甲,观其形容,打扮,应是这队押解军士中领头的将佐。

    不用说,反穿着戎衣的这五六百人多半就是参与叛乱的军士,今天正被押解着出城,不知要去往哪里。

    杨广看清了迎面走来的这队人马的身份、装束,心里琢磨着自己微服私行,才离开长乐驿不远,不欲和大队官军打照面,正想拔转马头,避向一旁,却听那队负责解送囚犯的官军队伍中有人冲自己高声叫道:“前面骑在马上的是何人?且原地站下。”

    这时,虞孝仁、李浑等人打马赶了上来,见此情形,忙将杨广护持在当中,跃马来到附近一处小山坡上,驻马静候那队官军走近来搭话。

    就在那队押送囚犯的官军的注意力被杨广等人吸引过来的同时,囚犯队伍当中突然起了一阵骚乱,有人于队列当中扯着嗓子高喊一声:“兄弟们,救咱们的人来了,快跑呀。”众囚犯陡然听到这声呼喊,精神登时为之一振,当即有三五十人带头脱离整个队伍,撒开双腿便跑。

    骑在马上的那名将佐没想到才一出城,就有人领头逃跑,怒喝一声,摘弓搭箭,瞄准跑在最前面的一名囚犯,“嗖”地就是一箭,那囚犯跑出去不过数十步的样子,被这一箭正射穿了脖颈,向前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都给我抓回来。”那名将佐冲手下的军士们号令一声,率先纵马拦住了囚犯们逃跑的去路,挥动手中的马鞭,劈头盖脸地冲着逃跑的囚犯们的头顶就是一顿猛抽。当时便有七八名囚犯被抽得头破血流,抱头蹲地不起。

    手持刀矛的军士们一哄而上,转瞬间即制服了带头逃跑的囚犯,将他们押解回了大队当中。

    那名带队押解囚犯的将佐抬眼见杨广等人驻马原地未动,将手中的马鞭一扬,立时便有一二十名军士冲了过来,将杨广一行六人五骑团团包围了起来。

    带队的将佐拔转马头,趾高气扬地来到大队囚犯面前,用手中的马鞭指着囚犯们,喝问道:“方才是谁在嚷嚷着唆使人逃跑?有种的给老子站出来。”

    哪知他话音未落,突觉眼前黑影一闪,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生生一把拉下了马来。

第239章 夺矛

    杨广驻马山坡之上,瞧得十分清楚,那名带队押解囚犯的将佐是被从囚犯队列当中猛然冲出的一名少年给硬拉下马来的。

    那名少年一旦偷袭得手,即不顾一切地朝着翻身落马的将佐身上就是一通拳打脚踢,同时声撕力竭地哭嚷着:“你还我大哥的命来。”

    那名将佐不曾防备有人暗中偷袭自己,翻身摔落当地,气急败坏地冲手下的军士大叫道:“有人造反,给老子杀了他。”

    立时便有两名军士挥刀冲了上来,冲着那少年举刀就砍。

    杨广见状,情急之下正要吩咐张须陀去救下那少年,却眼见得两名军士的刀锋已堪堪落到了少年的后颈之上,遂把双眼一闭,心中暗自叹道:又是一条人命。

    然而,待他睁开双眼,却惊讶地现,那少年安然无恙,反倒是挥刀冲过去砍人的两名军士也和他俩的上司一样,仰面朝天,跌倒在了地上。

    在少年身旁,怒目横眉挺立着一位黑脸大汉,冲正挣扎着欲从地上爬起的那名将佐厉声质问道:“董七,他大哥方才纵是要跑,也罪不至死,你一箭射杀了他大哥,如今还要一并将兄弟二人的性命夺走,你的心肠恁狠些了吧。”

    董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待看清出手救下少年的是谁,不由得面露怯意,冲黑脸大汉一抱拳,赔笑说道:“将军且息怒,末将方才也是事非得已,才箭取了他性命......”

    这董七原是黑脸大汉麾下一名小小的别将,只因在前不久杨素只身入华州,平定乐朱绩叛乱过程中主动归顺朝廷有功,才被晋升为都督,今天奉命率队押解这一拔叛军将士前往西疆戍边,却不料一出得华州城,押解的囚犯当中就有人暗中生事,唆使人逃跑,情急之下一箭射杀了跑在最前面的那人,此时既见昔日的上司出面,素知此人骁勇异常,遂一面假意向他赔礼道歉,一面暗地里用眼神向手下的军士们示意,要他们趁黑脸大汉疏于防备之时,将他一并拿下。

    果然,黑脸大汉见董七当面向自己认了错,神色也和缓了下来,迈步走至少年身边,正要把他拉回囚犯队列当中,突听身后恶风不善,一愣神之间,一副铁锁已套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黑脸大汉圆睁双目,用手一指面前一脸狞笑的董七,只说出了个“你”字,身后的两名军士已使足了浑身的力气,用力把铁锁向后一扯,黑脸大汉登时被噎得喘不过气来,“蹬蹬蹬”倒退几步,仰面跌倒于地。

    “哈哈,史万岁啊史万岁,你道你还是昔日的开府仪同三司吗?自身性命尚在旦夕之间,竟还有心要替他人打抱不平,且待本都督先料理了他,再找你的晦气。”董七奸计得手,面现狰狞,飞起一脚,将那少年踢翻在地,伸手就要拔腰间的佩刀。

    “张须陀,还不去救人?”杨广再也看不去了,回头冲张须陀大喝一声。

    张须陀答应一声,纵马就要冲过去救人,围在四周的军士们手挺长矛,上前就要阻拦,被张须陀劈手夺下一杆长矛,左突右刺,迫得众军士惊骇不已,连连倒退,已闪开了一条道路。张须陀手舞长矛,如猛虎下山般冲向了囚犯的队伍之中。

    “都督,他们果真和这些叛军是一伙的。”董七手下的大队军士见张须陀跃马朝自己这边冲了过来,纷纷失声提醒董七道。

    “莫要惊慌,待本都督先宰了这小子,回头再料理这帮歹人。”董七原也经历过些阵仗,倒不似手下的军士们这么惊慌失色,“仓琅”一声抽出佩刀,挥刀就向少年头顶砍去。

    此时,张须陀已跃马冲至了距离董七所站位置仅有十几步远的地方,看到董七举刀就要杀了那少年,心内起急,遂把手中长矛当做暗器,对准董七背心处就投掷了过去。

    眼瞅着那杆长矛就要刺中董七的背心,将他一矛刺死之时,却突然被一只大手“砰”地一声给生生攥住了。

    张须陀定睛观瞧,却见方才被两名军士用铁锁锁翻倒地的那位黑脸大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董七身后,伸手攥住了自己投向董七的那杆长矛。

    “你这黑脸汉子,恁地不知好歹!”说话间,张须陀连人带马,已冲至近前,满脸不悦地埋怨那黑脸大汉道。

    黑脸大汉一把攥住张须陀投向董七背心的长矛,随即将长矛当做棍棒来使,横着将董七扫翻在地,顺手将少年拉至自己身边,护得周全,方撒手撂下长矛,抱拳向张须陀说道:“蒙好汉出手相救,史某先行谢过了。只是董七虽然歹毒,毕竟身为朝廷命官,好汉如一矛将他刺死,史某连同这五六百兄弟,自此再难逃活命了,还请好汉手下留情,饶下董七一条性命吧。”

    张须陀久在千牛卫当差,自然懂得其中厉害、深浅,听了黑脸大汉这番话,不觉心内惊诧此人有如此见识、心胸,一面跃马将董七和黑脸大汉并那少年隔开,一面上下打量黑脸大汉几眼,在马上抱拳问道:“不敢请问这位好汉高姓大名?”

    黑脸大汉尚未开口,被他救下护在身边的少年已亮声答道:“好汉爷有所不知,他就是昔日盛国公麾下头一号猛将,曾官居开府仪同三司的史万岁史将军。”

    张须陀虽没听说过史万岁的名头,但对盛国公梁士彦却心中仰慕已久:盛国公梁士彦早在前朝武帝一朝起兵灭齐之役中,就曾以区区一万兵马挡住了齐后主十万大军,在灭齐一役中建立了头功,之后又率军长期与南陈作战,与南陈名将萧摩诃、周罗喉力战于江淮之间,虽互有胜负,却从未使南陈于他手中占到过一丝便宜,与英国公宇文忻并称为前朝两位常胜将军,史万岁能当得起盛国公麾下头号猛将之名声,想来必有其非凡过人之处。

第240章 惊鸿一箭(上)

    张须陀见史万岁身上穿着与其他囚犯一般无二,便知他得罪遭黜,也在受押解之列,遂手指不远处的山坡向史万岁说道:“要不要饶过董七的一条性命,须得听从我家公子的吩咐。”

    史万岁顺着张须陀手指的方向望去,见杨广等人身着锦袍,气度不凡,料想必是京中贵宦家的公子,便抬高声音,向杨广等人大声叫道:“能否请公子近前说话?”

    山坡上,董七手下那十几名军士远远地望见都督被张须陀死死地逼住,不敢再阻拦杨广等一行人,纷纷让开了条道。虞孝仁和李浑二人一前一后,护持着杨广和安若溪,江陀子尾随于后,五个人纵马下了山坡,来到了大队囚犯近前。

    张须陀担心董七会心生歹意,暗中指使人对杨广下手,遂在马背上一俯身,单手使力,竟把个董七凭空拎了起来,往身前马背上一担,调转马头,回到了杨广身边。

    “在下史万岁,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史万岁心中暗自惊讶张须陀臂力过人,抱拳向杨广问道。

    杨广本不欲过早地在官军面前暴露自己的行踪,方才只是乍见董七对那少年突施杀手,才忍不住命张须陀冲过去救人,如今听史万岁问及自己的姓名,他自然不能报出自己的真实姓名,遂转过头望着李浑,目示他来答话。

    李浑自幼生长于并州,早年随同其父东征西讨,颇听说过些前朝军中的将领人物,听到史万岁这个名字,不禁一愣,端坐于马背上,目视史万岁,不答反问道:“请问阁下是盛国公麾下史将军吗,因何沦落到如此地步?”

    史万岁闻言,不由得上下打量了李浑两眼,见他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身着软甲,长得虽白白嫩嫩,眉宇间却隐然透露出一股英气,再看看他身后护持着的杨广,更是粉雕玉彻样的一个人物,当下不敢怠慢,抱拳正色答道:“不肖正是史某。承这位公子问及,原是史某误听谗言,被裹入了华州叛乱当中,获罪被远徙至西疆戍边。不曾想今日刚从华州军坊中出至此,就遇到了董七射杀人命之事。还望公子瞧在董七为官当差的情面上,吩咐这位好汉饶了他一条性命吧。”

    李浑转过头,盯了被张须陀强拎至马背上的那位董七一眼,见他已吓得面容失色,浑身不住地打着哆嗦,全然已没了刚才杀人的那股子狠劲儿,不屑地一笑,转向史万岁劝道:“今日一旦饶了董七的性命,我只恐这一路之上他会对将军不利,如若是那样,将军该如何处之呀?”

    史万岁因见被李浑等人护持在中间的杨广始终不肯亮明身份,猜想他身份贵重,必是不愿当着众囚犯和军士的面儿报出自己的姓名,心念一动,遂有意要杨广出面替他做个见证,当下施展出轻功提纵术,轻轻巧巧地从李浑马前绕至了杨广跟前,冲着杨广深施一躬,抱拳朗声恳求道:“今日既有缘与公子在此处相逢,史某欲抖胆烦请公子替史某等数百名兄弟做个见证。务求公子赐下姓名、出身,日后定当报答公子的恩情。”

    依史万岁的本意,是想要杨广报出身家姓名,好逼使董七当众答应下他随后开出的条件,向杨广当面保证去至西疆的一路之上再不要随意杀人。怎料,他趁李浑不备之机,突然窜至了杨广马前,却惹得杨广身后的虞孝仁大为不满,一提手中缰绳,纵马挡在了杨广和史万岁之间,用手中马鞭指着史万岁,大声呵斥道:“我家公子乃当朝太师府上十公子李浑,岂能轻易为你一个有罪在身的囚徒担保作证,还不退下!”

    杨广当初与虞孝仁、李浑二人议定要微服私下,绕道东都前往并州之时,就曾和二人说定,此行要假托李浑前往并州为其生母出殡丧的名义。他原想待沿途迫不得已时再亮明李浑的身家、姓名,却不料虞孝仁在微服出行的头一天,就早早地向史万岁报出了自己是当朝太师府上的十公子李浑,当下不由得瞪了虞孝仁一眼,深责他做事过于操切。

    史万岁本就是为了要杨广报出出身、姓名,接下来方好软硬兼施,迫董七就范,听虞孝仁声称肩头架鹰,男女共乘一骑的当中这位居然是当朝太师李穆膝下的十公子李浑,不由得大喜过望,冲杨广又鞠了一躬,转身向张须陀说道:“请好汉放董都督下马,我有话要对他说。”

    张须陀见杨广冲自己微微了头,遂仍只用单手将董七拎起,轻轻放落到了地上。

    董七双脚着地,一颗提在嗓子眼儿的心才落回了肚里,长吁一口气,煞白着脸环视四周,想要伺机溜回至众军士队列之中,却被史万岁挺身拦在了身前。

    “董都督,今日你虽然一箭射死了这位小兄弟的大哥,但事出有因,史某愿替这位小兄弟出头,做回主,只要董都督当着这位李浑李公子的面儿向众位兄弟亲口允诺两件事:其一,要好生安葬这位小兄弟的大哥;其二,此行抵达目的地前,再不出手伤人,唆使手下军士暗害、虐待兄弟们,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从此以后再不会有人向董都督寻机报仇。你看怎样?”

    董七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直转,又换上了一副假意笑脸,随口应道:“史将军怎么说就怎么办吧,末将原就在史将军麾下听令,怎敢不从?”一边说着,一边抬腿就要往军士堆里走。

    张须陀生性耿直,眼中揉不得半沙子,一眼瞧出董七心口不一,又欲使奸计来赚史万岁,忍不住大声提醒史万岁道:“史将军不可放走了董七,须得提防他使诈。”

    史万岁才上过董七一回当,怎肯再上第二回?当下说了声:“请董都督暂且留步。”大步流星走到董七马前,俯身从地上拾起了董七掉落在马前地上的那副弓箭,抬头望向天边,手指远处依稀可见,自北向南飞过的一群大雁,对董七说道:“史某不愿强逼董都督做出违心的承诺,今日烦请李公子做个见证,史某如一箭不能射落此雁列当中的第三只大雁,董都督自今尔后,但要如何行事,史某便再不言一声,如何?”

第241章 惊鸿一箭(下)

    董七顺史万岁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见北边的天际确实飞过一群大雁,眼瞅着就要飞过众人头顶的上空,向南方飞去。他因原就在史万岁麾下当差,素知史万岁箭法十分了得,莫说是一只大雁,就是于百步之外射中一只趴伏于树枝之间的秋蝉也不在话下,本有心开口回绝史万岁,又听史万岁张口闭口便要当朝太师膝下的十公子出面做证,抬眼瞄了杨广一眼,因见他只面带微笑地凝神注目于天边飞来的那群大雁,显然已默许了要为史万岁出头担保,心中转念一想,又打起了歪主意。

    董七心中盘算着要尽量拖延时间,待那群大雁飞过头顶,渐行飞远之时,再开口答应史万岁提出的要求,假装出一副要向杨广见面施礼的模样,凑近杨广马前,一躬到地,问候道:“末将右武卫左二骠骑府左一车骑营麾下右一队都督董七参见李公子,不知李公子一行是从哪里来,欲往哪里去呀?”

    杨广抬头仰望那群大雁,心中估算着,即使史万岁于大雁飞过头顶之时箭来射,那群大雁与地面众人之间的距离至少也在二三十丈开外,要想在如此远的距离射中右边第三只大雁,也绝非一件易事,更何况眼瞅着大雁即将从头顶掠过,飞往南方,而董七偏赶在这时来参见自己,没话找话地问自己从何处来,要去往何处,这不分明有意在拖延时间,刁难史万岁吗?

    “你向本公子报出如此详尽的职衔,是信不过本公子的身份吗?”杨广此时的心情很微妙,既不愿史万岁中了董七的奸计,又想给史万岁出个小小的难题,瞧瞧他倒底有多大的能耐,于是,便摆出一副爱理不搭的样子,反问董七道,同时,用目光向站在稍远处的史万岁示意:大雁群就要飞过头顶了。

    “末将岂敢。”董七眼角余光瞥视着将要飞过头顶的雁群,继续向杨广搭讪着问道,“末将原在定州驻防之时,曾在李崇李公麾下效力,但不知公子与李公怎么称呼啊?”

    杨广心中暗骂董七恁过无礼,居然胆敢拐弯抹角地打探起自己的身份来了,他有意对董七的探问不加理睬,一抬头望见那群大雁已从头顶上空飞掠而过,朝着南方渐次飞远,遂有意提醒史万岁及时箭,岂料刚一张口,话还没出来,就听李浑在旁拦下话头,粗声回应董七道:“原来你小子是我家四公子麾下的老卒啊,十公子既已应允替史将军出面担保,你还在这儿罗嗦什么?我便替你做回主,就请史将军箭射雁吧。”

    董七听李浑一口道出李崇原是太师李穆膝下排行第四的公子,再不敢怀疑杨广的身份,假模假样地转身冲李浑头哈腰地赔着不是,就是仍不肯说出要史万岁箭的话来。

    张须陀眼见那群大雁渐次远行,距离史万岁所站的位置已有五十丈开外,并且从后向前望去,史万岁指名要射的那右边第三只大雁身形被后面的雁只遮挡住,仅偶尔露出一侧身躯。在如此远的距离,要想一箭命中右边第三只大雁,即使是有当世第一神射手的长孙晟,也很难做到。

    张须陀方才与史万岁甫一照面,便被其高的身手和宽广的心胸所折服,心中实不愿史万岁自食其言,中了董七缓兵之计,便接着李浑的话茬吆喝董七道:“还用得着射什么大雁,我家十公子肯出面做保,便是赏了莫大的面子给你,你还不快快答应下史将军方才的话,自此以后,再不慢待这些位落难的兄弟们。”

    史万岁手持弓箭,冷眼审视着董七的一言一行,从容搭腔道:“多谢李公子和两位好汉兄弟的关照,史某不才,还是要听董都督亲口许诺下此事方可箭。”

    董七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才回身冲着张须陀又抱了抱拳,方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末将愿唯李十公子之命是从。”

    说话间,杨广抬头望见那群大雁又飞远了数丈,心想:这史万岁箭法即便能与长孙先生一较高下,只怕这次也难一箭射中右边第三只大雁了。

    就在董七说出唯李十公子之命是从这句话的同时,史万岁陡地大喝一声:“董都督切莫反悔。”弯弓搭箭,瞄都没瞄,冲着在众人视线当中已模糊成一条“人”字的雁群就射出了一箭。

    在场众人,包括与史万岁一同被解往西疆的五六百名叛军将士,董七和他手下的百十号负责押解的军士,以及杨广等人,随着史万岁手中弓弦响过,几百双目光皆不约而同地随着史万岁陡然射出的这一箭望向远方的雁群处。

    “史将军射中了。”那位被董七射死了大哥,要找董七拚命的少年军卒眼尖,一眼望见天边有一只大雁应声掉落了下来,随即出一声兴奋地呼喊。

    “走,追上去,瞧瞧是不是右边第三只大雁。”杨广少年心性,一见史万岁在相距如此远的距离竟能一箭射落飞雁,当即便动了好奇的念头,双腿用力,一夹“铁蹄龙”的两跨,“铁蹄龙”出一声长嘶,翻蹄亮掌,奔着雁群南飞的方向直追了下去。

    虞孝仁、李浑、张须陀等人见杨广率先纵马追了过去,也纷纷提缰纵马,紧随了过去。

    “铁蹄龙”乃是漠北草原千里挑一的良驹,一旦撒开了四蹄飞奔起来,须臾之间就追上了雁群。杨广抬头望去,果然见雁群右边排行第三的位置少了一只大雁,心下禁不住惊叹:史万岁真乃箭神也!

    被史万岁一箭射中的那只大雁直愣愣地栽向地面,领队的头雁现身后有一只同伴中箭坠地,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带领雁群折身俯冲了下来,想要抢在同伴坠地之前拯救那只不幸中箭的大雁。

    然而,就在雁群从半空中一路哀鸣着盘旋而下时,横刺里突然掠过一个身形硕大的金色身影,于半空中伸出一双利爪,抓起那只头雁,转身就向东面的大山深处飞去。

    “‘黑将军’,去把头雁抢回来。”杨广一耸肩,肩头的那只“海东青”怒号一声,奋力张开双翅,向东追了过去。

第242章 二鹰相争

    杨广受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纵马追赶雁群,随行护从的虞孝仁、李浑、张须陀等人急忙跃马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唯独江陀子一人,不知是上了几岁年纪的缘故,还是坐下的那头灰驴脚力实在不济,竟然站在原地未动。待同行几人策马跑出去老远,江陀子才笑眯眯地盯着董七,说道:“将爷,史将军方才这一箭即使射落的不是右边第三只大雁,单凭在如此远的距离能一箭将飞雁射落,你也该答应他提出的要求了吧。”

    董七忌惮杨广(实则是李浑)的出身背景,担心他过不了多大一会儿就会策马返回,于是便笑着答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不是老夫信你不过,俗话说:空口无凭。就请将爷当着老夫的面儿立下一份字据,也好给我家公子一个交待。”江陀子分明是信不过董七的为人,不动声色地说道。

    “好说,好说。只是这位先生,末将等身上没有带着笔墨纸砚,不知这字据怎么个立法?”董七瞧得真切,江陀子连个随身的包袱都没带,因此借口未带笔墨来搪塞于他。

    “这个好办。”江陀子仿佛看穿了董七心中打的那鬼主意,用手着董七说道,“为表将爷诚意,烦劳将爷以衣作纸,以血为墨,当着列位兄弟的面儿写下一份字据,交与老夫,带给我家公子,日后倘若再见之时,也算得将爷与我家公子有些渊源。但不知将爷是否心甘情愿?”

    江陀子当着众人的面儿强逼着董七写下一份血书,实则是担心董七将来变卦,使诡计暗害史万岁。从史万岁出手接住张须陀投掷出的长矛,到他一箭射落飞雁,江陀子已敏锐地察觉出此人日后必成大器,因此,早早地就在为杨广考虑,有意将史万岁招至杨广麾下,为他所用了。

    董七被逼不过,有心借口待杨广返回,确认史万岁射落的确是右边第三只大雁后,再给江陀子立下那份字据,可转头瞧了瞧史万岁和那几百号被解往西疆的叛军将士的脸色,吓得又把吐至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万般无奈之际,董七只得硬着头皮向手下的军士手中要过一方面色的巾帕,磕破中指,以血作墨,歪歪斜斜地写下了一份字据,交到了江陀子手中。

    江陀子接过字据,却连瞧都没瞧上一眼,两手间用力,将那方巾帕从当中撕作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史万岁,对他嘱咐道:“将军不世将才,目下虽罹小难,他日必有一番大作为。如若将来有朝一日,将军需我家公子出手相助之时,只需托人手持这份字据到并州城内寻到老夫,老夫定不会叫将军失望的。切记,切记。”

    史万岁从江陀子手中接过董七写就的那份字据,心存感激地打量了江陀子两眼,见他躬背陀腰,身着粗布短褐,不过是杨广身边的一位老仆,可听他说话的口气,却好似完全能做得了杨广的主似的,心下虽对江陀子所说的话将信将疑,还是抱拳向他致谢道:“多谢老人家一番美意,史某改日定当厚报。”

    “哈哈,将军好自珍重,老夫告辞了。”江陀子拔转驴头,冲史万岁一拱手,这才扬鞭追赶杨广去了。

    暂且按下江陀子如何追赶杨广不提,回头单说杨广。

    杨广放出“黑将军”,欲从那只突然出现,抓走头雁的猛禽爪下抢回头雁,待“黑将军”舞动双翅,离开他的肩头时,杨广才看清,抓走头雁的乃是一只体形比“黑将军”大出一倍不止的金雕。

    这只金雕双翅展开,几达一丈开外,一旦将头雁抓至爪中,即昂直升至空中,向着华州城东面的大山深处飞去。

    “黑将军”自从在杨广手中驯化出来,这回还是它第一次在野外被放出猎食,并且这头一回就遇到无比强悍的对手——金雕。然而,“黑将军”却毫无惧意,像一支离弦的利箭一般于金雕的身下疾飞而过,不消片刻功夫即追至了金雕身前,这才昂向上,奔着金雕就仰冲了上去。

    这金雕实则是周围山林间空中的霸王,平日里只有它在空中猎食的份儿,哪受到过像“黑将军”这样的攻击,待至陡然觉身下有团黑影冲着自己飞过来时,金雕起初误以为是雁群中一只不要命的大雁,为从自己爪下夺回头雁,来跟自己玩儿命,遂用力扇动双翅,想把来袭的敌人扇落。

    可是,也该这只金雕今天晦气,它这位山林间的空中霸王偏偏遇到了素有海上空中霸王之称的“黑将军。”

    金雕双翅才一展开,“黑将军”就已察觉出了对手的用意,是想用双翅把自己扇晕。它本能地在空中来了个九十度转弯儿,掉头直冲着金雕双翅当中的身躯处飞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金雕的前胸狠狠啄了一口。一击得手后,“黑将军”又迅地收拢双翅,直向下坠落至离地面尚有十丈高的距离时,才扑扇着翅膀向前飞去。

    金雕前胸处被“黑将军”狠狠啄了一口,吃痛不起,撒爪撇下那只头雁,于高空猛地一个俯冲,欲找“黑将军”报仇时,却见“黑将军”已远远地飞在了它的身前。

    好在金雕抓走头雁,还没来得及吃,那只头雁身上的皮肉虽被金雕抓破多处,倒并不足以致命,此时乍然被金雕撇下,晕头转向之际,犹没忘记张开双翅逃生,在半空中出一声长鸣,掉过头回归雁群去了。

    “黑将军”以一个漂亮的仰冲对金雕偷袭得手之时,杨广在下面看得虽不十分真切,却也瞧出“黑将军”在强敌面前并未落一丝下风,禁不住脱口叫了声“好。”待看到金雕撇下头雁,于高空俯冲而下,对“黑将军”紧追不舍,必欲报方才一啄之仇而后快时,杨广不由得暗自替“黑将军”捏了把汗:毕竟,若论喙尖爪利,力道身形,无论哪一样,“黑将军”似乎都没法和金雕相提并论,一旦被金雕追上抓到,只怕“黑将军”就要吃大亏了。

    心中替“黑将军”担着忧,杨广双腿间身不由已地不住用力,摧动跨下“铁蹄龙”,紧紧尾随着于低空飞行的两只猎鹰,向东飞驰而去。

第243章 豹口余生

    这一追直追出有多半个时辰,终于,“黑将军”在山麓间一片松林上方被金雕给追上了。

    金雕用力拍动翅膀,将“黑将军”扇下半空,紧接着伸出如铁钩似的一双利爪就欲来抓“黑将军”。

    杨广在地面瞧得清清楚楚,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黑将军”被金雕从后面赶上,拍动双翅,击落半空,不由得“啊”了一声,想要摧动“铁蹄龙”飞奔过去,施以援手,无奈头前有黑压压一片松林挡住了去路。

    “王爷,当心,莫要再向前了。”与杨广共乘一骑的安若溪虽也和杨广一样,心中牵挂着“黑将军”的生死安危,头脑却比杨广冷静许多,眼瞧着一路追赶至此,“铁蹄龙”不但早已将身后的虞孝仁等人甩得无影无踪了,再往四周望去,只见层峦叠嶂,不知不觉,自己和杨广已进入了深山之中,于是,便好意劝止杨广道。

    杨广却一心惦念着“黑将军”,手中紧提着缰绳,不停地催促着“铁蹄龙”继续向前,进入松林之中。然而,无论他如何使劲、用力,“铁蹄龙”却始终不肯踏入松林半步了。

    “哎呀,不好。王爷,这片林子里一定有猛兽潜伏,马儿想必是嗅到了猛兽身上的味道,故而停滞不前,王爷退。”安若溪眼见劝不住杨广,又见身下的“铁蹄龙”一反常态,任凭杨广怎么吆喝、摧动,都不敢进入松林内,脑海当中灵光乍现,不禁失色惊叫道。

    安若溪话音未落,就见从二人身前不远处的松林里突然窜出一只金钱豹来,三窜两跃便跳至了“铁蹄龙”近前,平地跃起足足五尺来高,冲着“铁蹄龙”直扑了过来。

    也就是“铁蹄龙”,要是换做寻常的战马,见了眼前这架势,多半早已吓得四腿打颤,立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铁蹄龙”出身漠北草原,昔日多与恶狼、虎豹对峙、周旋,虽无力对抗猛兽,但也没被突然从松林里窜跃而出的这只金钱豹给吓倒,一见金钱豹来势不善,立马仰脖出一声长嘶,掉转马头,“踏踏踏”地上了旁边一处山坡。

    金钱豹眼瞅着今天主动送上门来的一顿美餐就要得而复失,哪里肯舍,紧随其后,也窜上了山坡。

    松林内窜出一只金钱豹来,倒迫使得杨广头脑清醒了过来,生死攸关之际,杨广也顾不得害怕,双腿拚命用力,摧动跨下“铁蹄龙”顺着山坡一路攀行而上,竭尽全力摆脱金钱豹的追逐。

    如果是在平地,“铁蹄龙”的脚力或许能够甩开金钱豹,可此时毕竟是在山地,金钱豹爬高上低的功夫要远胜于“铁蹄龙”。堪堪跑出有二三百步远,金钱豹就从后面赶上了“铁蹄龙”,飞身一跃,两只前爪已搭在了马的后臀之上。

    “铁蹄龙”但觉后胯处往下猛然一沉,知道金钱豹已然扑上了身,惊骇之际,使出浑身的力气拚命向前一挣,总算是甩掉了身后的金钱豹,自己却也收势不住,闹了个人仰马翻,连人带马沿着另一侧滚下了山坡。

    就在“铁蹄龙”因用力过猛,向前扑倒在地,滚下山坡的一刹那,马背上的杨广、安若溪两人也受掼力作用,被甩落马背,顺着山坡“咕咕噜噜”直滚了下去。

    山坡上的金钱豹眼瞧着“铁蹄龙”和它背上骑坐着的两个大活人都滚下了山坡,登时来了精神,几纵几跃间也下了山坡,先就扑向了杨广和安若溪两人。

    “王爷,就让这畜牲先吃我吧。”命悬一之际,安若溪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偌大胆量,竟不顾身上的伤痛,挣扎着坐起身,将杨广死死地护在了身下。

    眼瞅着金钱豹就要扑到安若溪的身上来了,突然,在金钱豹的头顶上方俯冲下一团黑影,说时迟,那时快,金钱豹只觉左眼一阵剧痛,忍痛不禁,出一声摄人心魄的惨嚎,撂下近在咫尺的安若溪和杨广两人,落荒而逃了。

    “王爷,是‘黑将军’救了咱们。”

    杨广听到安若溪这一声惊喜的呼叫,心头为之一振,挣扎着翻身坐起,抬眼看时,身前不远处一块大石之上,果然昂站着那只自己方才还在为它牵肠挂肚的“黑将军。”

    “小黑,你不是被那只金雕拍落半空了吗,怎么转眼之间又从豹口下救了我们?”杨广此时已顾不得皇子的体面,亲王的尊严了,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一把将“黑将军”搂在了怀中,亲昵地改称它为小黑,好奇地向它问道。

    “黑将军”初战告捷,连挫金雕、金钱豹两个强敌,自己心中也不免感到一丝得意,在杨广怀中出声声低鸣,似乎在向主人述说着自己方才如何反败为胜,逼走金雕的经过。

    杨广侧耳听了多时,仍觉不解,一时间难以想像“黑将军”使出了怎样的绝招,才能在它被那只金雕拍落半空之际转败为胜,逼走了金雕,当下便抬头向不远处的松林里张望着,希望从那儿获得答案。

    安若溪见杨广不时地抬头朝松林里张望,担心他又犯起浑来,要带着“黑将军”到松林里寻找金雕,忙在旁提醒他道:“王爷,咱们还是先瞧瞧‘铁蹄龙’吧,方才它被金钱豹扑上了身,这会儿只怕身上已挂了伤。”

    杨广头,强忍着身上多处的擦伤,站起身,冲“黑将军”耸了耸肩,“黑将军”知道主人这是在招呼它重新回到主人肩头去,低鸣呼应一声,展翅飞至了杨广的肩头站稳。

    杨广肩上架着“黑将军”,走到跪卧于山坡下的“铁蹄龙”身前,这才现,“铁蹄龙”的后臀被金钱豹方才那一扑,竟生生地扯下了两大块皮肉,后臀上鲜血模糊成了一片。“铁蹄龙”正安静地跪伏于地,不停地回头望着自己身上的伤处,尽力想用舌头去舔舐伤口。

    这时,安若溪也走了过来,一见“铁蹄龙”身上鲜血淋漓,全然没有了方才要替杨广去死的那份勇敢,捂着嘴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杨广此时虽然惊魂未定,尤其对自己差儿就成了金钱豹口中的一顿美餐仍感到心有余悸,但回想起方才金钱豹扑上来之时,自己竟要安若溪来舍身保护,双颊不由自主地就有些烫。

    “若溪,你先到一旁歇着吧。我来设法为‘铁蹄龙’疗伤。”杨广有意在安若溪面前挽回些颜面,劝抚她道。

第244章 迷路

    安若溪比杨广大着两三岁,加上她自幼跟随父母由南陈改投北周,尝尽了寄人篱下的滋味儿,为人处事要比杨广成熟许多,此时,她虽因不忍看到“铁蹄龙”身上那一片血污斑斑的伤处,却也听出杨广是故意安慰自己,以维护他小小男子汉的自尊。

    “王爷,还是让我来吧。”安若溪强忍住悲声,凑近前去,仔细地观察“铁蹄龙”的伤处。

    杨广声称要为“铁蹄龙”疗伤,倒并非尽是虚言,他回想起穿越前,曾经有过那么两回,夏天自己淘气,不慎跌倒,擦破了膝盖,妈妈就是先用热水将自己膝盖上的伤处擦拭干净,然后再替自己敷上碘酒的。

    他抬眼环顾四周,见山坡下不远处有一处小溪,便寻思着手头虽没有热水可用,用干净的溪水来为“铁蹄龙”擦拭干净伤口,以免感染或许也是可以的。

    于是,杨广再次要安若溪退在一旁休息,自己则走到“铁蹄龙”身前,一手拉起缰绳,一手轻抚着它颈后长长的鬃毛,嘴里轻声呼唤道:“‘铁蹄龙’,乖,站起来。好,随我到溪边去。”

    安若溪站在一旁看着杨广像照顾婴孩儿般对“铁蹄龙”温柔体贴,禁不住“扑哧”笑出了声:“离开王府短短数月,没想到王爷变得对马儿也如此体贴。”

    所幸金钱豹只是用前爪在“铁蹄龙”后臀处划了两道,伤口瞧着面积虽大,但却不深,“铁蹄龙”在杨广的牵引和鼓励下,竟挣扎着站了起来,开始缓缓跟随杨广向溪边走去。

    杨广见“铁蹄龙”尚能站起走动,心中暗喜,回头冲安若溪嗔道:“上回我到寺中见你,你还不肯见我,这次要不是大哥一心承全,强逼着你还了俗,又把你送回我身边,要我猜,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就呆在万善尼寺不出来了呢?”

    听杨广提及太子杨勇,安若溪面色陡地一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旋即又忍住没说,只微微叹了口气:“这都是婢女命中注定之事,无人能破解得了啊。”

    看着杨广牵着“铁蹄龙”来到小溪边,捡起一块石头砸开表面一层冰,露出冰层下静静流淌着的溪水,又从身上撕下一块锦布,将布蘸湿了水,回身边柔声安抚着“铁蹄龙”,边轻轻地为它擦拭着伤口,不知为什么,安若溪竟眼圈一红,差失声痛哭起来。

    “我来帮王爷拔些青草,呆会儿敷到‘铁蹄龙’的伤处去吧。”为避免让杨广觉自己面带戚色,安若溪有意向远处走去。

    待两人替“铁蹄龙”擦拭干净伤处,又用安若溪拔来的青草敷在伤口处,眼见得“铁蹄龙”恢复了几分体力和精神,竟不顾身上的伤痛,低头啃啮起山坡上的青草来了,杨广这才觉,自己的肚子也开始“咕咕”直叫了。

    “若溪,咱们跑出来有多远了,怎么不见虞孝仁、张须陀他们追上来?”杨广一屁股坐到半山坡的草地上,仰面望着头顶的太阳,问安若溪道。

    安若溪手指山坡另一侧的松林,答道:“我和王爷一样,骑在马背上一路跑来,都只顾着抬头去看两鹰相争,根本没留神脚下的路。不过,咱们刚才好像是被那片松林挡住了去路,现在往松林那边走,也许能找到来时的路。”

    一想到金钱豹就是从松林里窜出来的,杨广难免心中升起一阵怯意,他环顾四周,但见三面群山环绕,似乎除了从松林边上穿行而过,并没有别的道路可走,于是鼓足勇气,翻身站起,牵过“铁蹄龙”,冲安若溪说道:“那咱们快些离开这里吧,免得呆得久了,又引来虎豹狼虫。”

    安若溪头无话,两人相跟着翻越山坡,奔松林走去。

    然而,两个人沿着那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松林走了足足一个时辰,却仍找不到出山的路在哪儿。

    杨广抬头看看天,从山坡出时还冷冰冰地高悬于头顶上方的那轮冬日已不见了,云层变得厚重起来,山间不时有阵阵刺骨的寒风刮过,吹得人心底一片洼凉。

    杨广从驿站悄悄溜出来时,本穿了件貂皮的大氅,因与安若溪共乘一骑跑至天亮,在华州城外路遇史万岁一行时,身上出了汗,便将貂皮大氅脱下,随手交给了张须陀拿着,此时,他身上仅剩了件絮棉的锦袍,方才又为“铁蹄龙”擦拭伤口撕去了一幅,被山间的冷风一吹,冻得直打哆嗦。

    安若溪见前面走着的杨广边走边打着哆嗦,当即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紧走几步,要替杨广披上,被杨广给拦住了。

    “你一个女孩儿家,身体单薄,这披风还是自己留着遮风挡雨吧。”杨广回头望了望安若溪光溜溜的头顶,伸手将她递来的披风挡了回去。

    安若溪立马察觉出杨广在暗示自己光着头,脸色一红,指着头顶上的天空,不无忧虑地对杨广说道:“方才有太阳,还能辨别个大概的方位,现在连太阳都不见了,王爷,我担心咱们走到天黑也走不出这座高山,要真是那样的话,可就坏了。”

    杨广原也有此担心,被安若溪抢先一语道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望向两人身边不远处那片再也走不到尽头的松林,迟疑着说道:“要不,咱们穿过这片松林试试?”

    安若溪走得也着实有些累了,跟着杨广停下脚步,突然手指杨广肩头,惊喜地叫道:“王爷,咱们怎么把‘黑将军’给忘了,原就是它把咱们引到山里来的,或许它还能把咱们再带出去也未可知。”

    杨广眼前一亮,旋即目光又变得黯淡了下来。

    “若溪,你忘了?咱们进山时是骑着‘铁蹄龙’来的,如今‘铁蹄龙’身上带伤,怎能再驮咱们出山,即使小黑找到了出山的路,咱们只怕也跟它不上呀。”

    “王爷,事到如今,咱们只能寄希望于‘黑将军’身上啦,不如先放它出去探探路,倘若探到出山的路,有它在空中引着,咱们就是走得慢些,迟早也能跟着它走出山去。再者,万一随行的其他人看到了‘黑将军’,咱们不是也能得救吗?”安若溪仍不死心,坚持要杨广放出“黑将军”先去探路。

第245章 大雪封山

    杨广先前在长安时,只听向他献鹰的高连升说起过,“海东青”极擅捕捉猎物,是辽东一带猎户外出狩猎时的得力帮手,却从未听说过“海东青”还能为迷路的人引路,可是,就自己和安若溪目前的处境而言,似乎除了放出“黑将军”去探路之外,的确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可想。

    穿越松林?

    谁知道松林里不潜伏有多少只金钱豹,在等着他俩自寻死路呢?

    “好吧。”杨广抬眼望望远处的天边,只见天际处浓云四合,乌云密布,眼瞅着一场雨雪随时都有可能落下,他不再犹豫,肩头一耸,冲“黑将军”说了声:“小黑,就看你的啦,早去早回。”

    “黑将军”见主人出了捕食的讯号,四下张望了一下,仿佛认定了松林里藏有可供捕获的猎物,双翅一展,“嗖”地一声竟朝着松林里飞了过去。

    杨广苦笑着对安若溪摇了摇头,想开口呼喝“黑将军”不要到松林里去时,只见“黑将军”已一头扎进了松林,不见了踪影。

    这一来,连安若溪也颇觉得有些泄气了:看来,这只鹰只会捕捉猎物,完全不懂得主人真正想要它做的是什么事。

    尽管是这样,对于杨广和安若溪两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身边带着只能帮他们抓获来野物来充饥的“海东青”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黑将军”飞过松林仅一眨眼的功夫,就叼着一只野鸡飞了回来,将嘴里的猎物甩落在二人身前,重新落至杨广肩头,昂鸣叫了两声,似乎在向主人邀功请赏。

    包括安若溪在内,两人都被“黑将军”这番虽不能令人满意,却极为迅捷而出色的表现给逗乐了。

    眼见得一时半会儿断难走出深山,杨广弯腰从地上捡起“黑将军”捕获来的野鸡,苦笑着对安若溪说道:“你分明要它去探路,它却给你捉来了吃的。这样也好,咱们索性先就地解决了这只野鸡再上路不迟。”

    安若溪仰面望望天色,劝杨广道:“王爷,呆会儿要是下起雪来,咱们只怕就要被困死在这山里啦,现如今趁着雪没下下来,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杨广拿手揣着野鸡的肥脊,不以为然地应道:“你瞧瞧,往哪儿走,要走多远,才能找到出山的路呢?依我说,咱们索性就呆在这儿不走了。虞孝仁、李浑他们找不到咱们,多半会到华州城向当地府军求援的,只要出动大批的府军来找,我想用不了一天半日,就能找到咱们的,你大可放心吧。现在,对咱们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填饱肚子。”

    安若溪情知杨广说的都是实情,在不知往哪个方向走可以出山的前提下,晕着头瞎走一气,倒不如呆在原地,补充体力,静待山外的援兵赶到。

    可目前最叫人摸不准的是,虞孝仁、李浑他们和杨广失去了联络,究竟会不会想到进华州城求取救兵?要知道,杨广此次可是微服私行,悄悄溜出的长乐驿,在未得杨广的允准情况下,虞孝仁和李浑敢不敢向驻防华州的将佐说明真实情况,这一切都尚在两可之间。

    退一步讲,即便山外真有救兵及时赶来,安若溪张目观察二人所在的地形,是在三面环山的一处山谷低洼处,也决不利于山外救兵现自己二人的行踪。

    “王爷,咱们还是暂且找到高处落脚,来补充体力吧。”由于三面的山坡一眼望去都差不多高,安若溪一时之间也拿不准要登上哪处山坡,才能使山外面的人更容易现他二人,只得笼统地劝杨广道。

    “你先别忙,我现在考虑的是,怎么能把这只野鸡煮熟了来吃。总不能咱俩像野人一样,来个茹毛饮血吧。”一旦手中获得了能用来果腹的吃食,杨广小吃货的本质就显露无余了,根本不理睬安若溪为何要他登到山坡之上再吃东西,两眼直盯着手中的野鸡,喃喃说道。

    火!

    被杨广无意间提到如何才能将野鸡煮熟了来吃,安若溪脑海之中灵光乍现,突然想到了一个向山外求救的最佳方法:登上山坡,燃一堆篝火,借用烽火示警的方法来向山外求救。

    心中既打定了火求援的主意,安若溪伸手往身上一摸,心立时凉了一半:自己身上根本没带任何引火之物。

    “王爷,你身上可带有火镰火折之类的引火之物?”

    “要是我身上带着这些东西,还用得着问你吗?”杨广自然想到了先生火再把野鸡烤熟来吃的方法,苦于自己离开长乐驿时走得过于匆忙,身上未带任何引火之物,才紧蹙双眉,寻思着能把生鸡变成熟鸡的方法,此时被安若溪一问,随口便呛了她一句。

    “咱们呆在这儿可不行。”安若溪被杨广拿话噎得一愣间,陡觉脸颊一凉,抬头看时,只见风卷雪花,自天而降,当下也顾不得和杨广置那份闲气,拉起杨广就向一侧的山坡上攀去,“先到了高处再设法生火,只要能生起火来,咱们就有救了。”

    杨广一手牵着“铁蹄龙”的缰绳,一手拎着那只“黑将军”捕获来的野鸡,跟随在安若溪身后,登上了一侧山坡的坡顶。令他俩喜出望外的是,这处山坡的坡顶不但平坦宽敞,而且上面紧靠着一棵百年苍松,还搭建有一座山间猎户进山狩猎时栖身用的窝棚,显然,这里经常有山间猎户来往。

    意外地在山坡之上现有窝棚固然可喜,然而,天上的雪却越下越大,两人从山坡下的山谷动身时,雪才开始从空中飘落,及至两人登上山坡,转过头向山坡下望去时,只见那片墨绿色的松林已成了雪白一片。纷纷扬扬洒落的大雪几乎完全掩盖住了山谷间那条羊肠小道。

    “王爷,快,再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有助于生起火来的东西,只要赶在天黑前生起一堆火来,咱们今天还有出山的希望。”安若溪探查罢那座小窝棚,一眼望见山间那条唯一的小路也几乎被大雪封死了,心怀焦急地催问杨广道。

第246章 火火火

    杨广被安若溪催得心烦,把野鸡撂下,顺手至怀里一摸,先摸到了手机,接着指尖又触到了一样东西:段达当初送他的那件见面礼,吐谷浑王子佩戴的牛角弯刀。

    他单将那柄弯刀从怀中掏了出来,拿给安若溪瞧:“你瞧,只有这个了。”

    安若溪从杨广手中接过弯刀,“刷”地一声从刀鞘中拔出弯刀,两人但觉眼前寒光一闪,定睛看时,见这柄长不过一尺的短刀刀口中泛着幽幽的蓝光,雪花飘落在刀上,立时就化做了乌有,连丁儿水滴都不剩下。

    安若溪虽不谙兵器,仅凭直觉断定,这必是一柄宝刀。她紧握刀柄,走到身边不远处一棵小油松近前,挥刀就向一枝向外伸出的树枝上砍去。耳边只听“咯嚓”一声,这枝鸡蛋粗细的松树枝就被她一刀劈落在地。

    “果然是把好刀!”安若溪挥刀将松枝劈落,虎口处只微微感觉到有一些震动感,禁不住脱口赞道。

    “你是欲仿效古人,来个钻木取火吗?”杨广见安若溪从自己手中接过刀,二话不说,挥刀就劈落了一枝松枝,遂向她问道。

    “可惜天上下着雪,否则,还真能试上一试。”安若溪望着漫天飞雪,冲杨广摇了摇头。

    “小黑,你先别闲着,眼瞅着雪越下越大,你快去多抓些野物来,以备不时之需。”杨广人小,想得倒挺周到,唯恐这场雪下起来没完没了,会把安若溪和自己困在心中,一两天出不了山,于是一耸肩,向“黑将军”吩咐道。

    “黑将军”这回听懂了主人的命令,振翅离开杨广肩头,向山坡下的松林里飞了过去。

    杨广一边回身把“铁蹄龙”系到一棵松树上,一边提醒安若溪道:“那边不是有个窝棚吗?咱们到窝棚里试试,看能不能用钻木取火的办法生起一堆火来?”

    正说话间,一条腿不经意碰到了马蹬,脑海之中立马想出了一个新的主意。

    “若溪,快把刀还给我,我有办法生火了。”杨广解下马蹬,拿在手中,兴奋地冲安若溪叫道。

    大雪封山,两个人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能生起一堆篝火来,寄希望于山外的救兵看到烟火,进山来营救他们出山了。因此,一听杨广说到他有办法生起火来,安若溪精神一振,忙把那柄锋利的短刀交还给了杨广。

    杨广接刀在手,用眼向另外一只手上握着的马蹬瞄了瞄,改砍为削,竟挥刀向马蹬上平削了过去。

    “嚓”,短刀削在铁制的马蹬上,登时就擦起了两三火花。

    “我懂了。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比钻木取火要快捷得多。”安若溪冰雪聪明,一就透,看到短刀和铁制的马蹬接触摩擦,能擦出火花来,当即便明白了杨广的用意,忙俯身拔起地上的一把枯草,要杨广随她到窝棚里去火。

    杨广左手拎着马蹬,右手握着短刀,跟随安若溪钻进了窝棚,才现,窝棚里虽然干燥,却异常逼仄,堪堪仅容一人在其中藏身,且搭建得十分矮小,以杨广不到一米六的身高,在窝棚里站直了,头顶几乎要碰到窝棚顶了。

    杨广这才明白,方才自己提醒安若溪到窝棚里来钻木取火,安若溪为何对自己不理不睬了,她是担心钻木生出的火会把窝棚给着。

    既然钻木取来的火很容易连带着把窝棚给着,那么用铁器摩擦生起的火就不会吗?

    杨广转念一想,便不敢轻易尝试在窝棚内摩擦生火了,只吩咐安若溪将拔来的枯草放在窝棚口,再多多地拔些干草枯木来堆放在窝棚外,自己则以身作墙,面朝内、背向外,遮挡着外面的山风,尝试着用刀削擦马蹬,借助摩擦激起的火花来生火。

    可是,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却难。

    杨广弯腰撅腚地忙乎了多时,却只见星星的火花坠落到地下那丛枯草之上,一坠即灭,始终没能将枯草燃,生起火来。

    这时,飞下山坡觅食的“黑将军”有了新的收获,一双利爪抓着只灰色的野兔飞了回来,将野兔“啪”地一声扔在杨广身后,径直飞落在他的后背上,向小主人邀着功。

    “小黑,你真棒!”杨广躬着背,由衷地夸赞着“黑将军”,“快去,多抓几只回来,呆会儿生起了火,我亲自动手给你做烤兔肉吃。”

    说罢这话,连杨广自己也被逗笑了:人吃不得生肉,而鹰又怎吃得烤熟的兔肉呢?

    “黑将军”受到主人的夸奖,捕捉猎物的劲头更大了,向着杨广低鸣两声,双翅一振,又飞下了山坡。

    被“黑将军”这一打岔,杨广倒是想出了一个生火的好办法。

    这回,他索性蹲下了身,将双手深埋在地下那丛枯草之中,再用力用右手中的短刀去削擦左手的马蹬......

    一下,两下,三下.......

    堪堪削了有近一百下,杨广但觉双手虎口处酸痛难耐,再难以支撑下去,然而,就在他即将站起身放弃时,却陡然看到枯草丛中先是冒出一股黑烟,继而烟雾中腾起一缕金色的火苗。

    “若溪,快来,我成功了。”杨广欣喜若狂,嘴里呼唤着安若溪,挺起腰一转身,正和闻声跑过来的安若溪撞了个满怀,遂一把将安若溪紧紧地抱住,用力摇晃着她的身躯,嘴里不住地叫嚷着,“我生起火了,这下,咱们有救了!”

    安若溪起初被杨广一把抱住,两眼只顾盯着窝棚口地下那缕腾然而起的火苗瞧,心中也是满心欢喜,时间稍长,待她头脑冷静下来,忙涨红着脸,一把推开杨广,有意回避着他热切地目光,回身抱起一蓬枯草,提醒杨广道:“小心甭叫这火灭了。”说着,将怀中的枯草小心翼翼地添放到了火丛上。

    雪仍是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枯草虽多,却极不耐烧,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安若溪拔来的一大堆枯草眼看着就快烧尽了。

    杨广尝试着拾起安若溪挥刀劈落的那段松枝,添至火堆当中,惊喜地现,松枝很快就被着了,并且极为耐烧。于是,两个人便一齐动手,刀砍手折,又砍摘了许多松树枝添放入火堆当中,眼见得火势越来越旺,两人脸上都绽开了喜悦的笑容。

第247章 比火还炽热的......

    杨广和安若溪两人在深山之中的一处山坡上用铁器摩擦的办法生起了火,算是暂时稳住了阵脚。

    可是,当两人砍摘得足够数量的松枝来备做燃料后,转过身,再向山坡四周望去,不约而同地暗道一声不好: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雪仍没停,四周已是白茫茫一片,即连山坡下的那一大片松林都已瞧得不很真切了。

    在这样的大雪天气,不要说两人生起的篝火和散出的烟雾很难被远在山外的人们现,即使有人看到了火光和烟雾,也很难冒雪进山来搭救他们出山。

    两个人在将窝棚口的火堆移往窝棚外分成两堆燃,生旺之后,心里都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他们今天出不了山啦。

    所幸,“黑将军”受到杨广的一再鼓励,孜孜不倦地顶风冒雪,来往穿梭于山坡和松林之间,不时地为两人带来新的猎物,同时也给两人心中带来了一丝慰藉。

    眼瞅着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杨广舍不得再放“黑将军”飞下山坡去捕猎,遂拿了只最肥的野鸡喂给它吃,又因“黑将军”和寻常的飞禽猛兽一样,也靠近不得火边,便命它驻足于一棵油松之上暂时安歇。

    安若溪到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亲自操刀将一只野兔剥去了皮,用一段松枝架在火堆上来回翻动着烤着,要替杨广做一顿野餐。

    杨广虽因今晚出不去山,心头不免感到一丝沮丧,但一来有安若溪相伴,二来总算生起了火,暂时不用担心会有山间猛兽来偷袭,因此,并不觉得有什么过于可怕之处,反而担心起“铁蹄龙”后臀处的伤口被雪打湿,再受冷风一吹,会感染化脓来了,于是,走到“铁蹄龙”身边,脱下自己身上的絮棉锦袍,轻轻替它盖住了伤口。

    “王爷,这马儿再好,毕竟也是头畜牲,快将棉袍穿上,小心自己着了凉。”安若溪抬眼望见杨广为了使“铁蹄龙”伤口不再冻着,竟不惜脱掉自己身上的棉袍给马盖上,忙走过来劝止杨广道。

    棉袍一离身,杨广顿觉一阵刺骨的寒风袭来,刮得他禁不住浑身打了个激凌,一边朝窝棚外的火堆处跑去,一边有意扯开话题,问安若溪道:“哎,若溪,我怎么想不明白:咱们被豹子在后面撵赶着跑上的那处山坡上为何长得是青草,而现在咱们所在的这座山坡上草都已经枯了呢?”

    安若溪跟在杨广身后走过来,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袍,披在杨广肩头,伸手取下架着已烤得金黄酥脆的野兔的松枝,从地上捡起杨广那柄短刀,切下一大块兔肉,递给杨广,说道:“荒山野岭,难免少盐缺酱的,王爷凑合着吃几口,肚里有了食,身上也就不感到冷了。”

    杨广却不肯接那兔肉,抬手将安若溪的棉袍从肩头取了下来,站起身,重新为她披上,笑嘻嘻地说道:“我是男人,火力旺,你们女孩儿家最禁不得冻,这件棉袍还是还给你吧。”边说,边从她手中接过那块兔肉,填进嘴里大吃大嚼了起来。

    安若溪没想到杨广小小年纪,居然还懂得这许多男女体质多有不同的事,心中既感到温暖,又忍不住红着脸打趣他道:“离开王爷身边数月,是萧萧和瑟瑟两个小丫头守在身边服侍得王爷你吧,敢情不教王爷好,专教王爷些男女间的事。”

    安若溪烤的兔肉虽也和先前在长安王府内丁三烤肉所用的方法几乎相同,都是没放任何调料的原始烤法,但杨广此时嚼在嘴里,却并没嫌兔肉寡淡无味,反而觉得格外香甜可口。并且,他和安若溪相距近在咫尺,围坐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眼见得佳人在旁,笑魇如花,眉目含情,头顶青丝未着,反倒更增添了几分清纯,一时间不觉有些醉了,只顾呆呆地望着安若溪,哪里还答得出话来。

    安若溪埋头专心地切着一块块兔肉,全然未觉杨广望着自己的眼神已起了某种变化,接着方才的话头答道:“依我猜想,白天咱们被豹子赶上的那座山坡,地底下多半有泉眼儿,并且还是热水,所以,在这寒冬十月天儿,山坡上还长着青草。”

    “热水?你说的是温泉吧?可惜,咱们没能回到那座山坡呆着,要不,这大雪天儿深山当中泡温泉的滋味儿,可舒服得很呢。”

    安若溪听杨广话说得没着没调儿,禁不住撩起眼皮睨了他一眼,这才觉他两只眼睛直勾勾地在盯着自己看,面上一热,脱口啐道:“小孩儿家说起话来越不成体统了,谁要和你在这深山野岭的泡什么温泉!”

    她这话一说出口,连自己也颇觉得有些后悔:本意是责怪杨广身陷困境之中,犹没忘记贪图享乐,欲警醒他回到眼前的现实中来,可这话怎么听都仿佛自己春心萌动,有意在勾引杨广。

    怎奈话一说出口,再想挽回已然来不及了。安若溪既羞且惭之际,便欲起身,借口再去抱些松枝来添放到火堆之中,避免和杨广靠得太近,勾起他的非份之想。

    孰料,未等安若溪站起身,就听杨广腆着脸冲她央求道:“好姐姐,我这会儿身上冷,能不能让我歪在你怀里躺会儿?”

    和安若溪方才差相仿佛,杨广被安若溪一句完全出自无心的误语撩拔得三魂七魄都丢掉了,哪还能按捺住心头的冲动,一句即使放到千年之后也十分流氓的话竟脱口就说了出来。

    安若溪虽没料到杨广会如此直接地向她提出非份的要求,但因两人之前已有夫妻之实,眼瞅着杨广双肩缩拢,确是一副耐不得冻的模样,当下心头一软,伸手便将杨广揽到了自己怀中,用棉袍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杨广一入安若溪的怀抱,迎面就嗅到安若溪身上散出的体香,似乳似兰,迷得他差儿当场晕倒在安若溪怀中。

    自打出娘胎以来,他还是头一回被一位妙龄少妇抱在怀中,个中无可言状的美妙滋味儿令杨广既觉面红耳热,羞愧难当,想要挣脱她温暖馨香的怀抱,又实在难以舍得,只好闭起双眼,静静地躺在安若溪怀中,享受着这一切。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杨广躺在安若溪怀里,竟沉沉地进入了梦香。

第248章 如此烤鸡

    杨广香甜一觉醒来,觉自己已躺在了小窝棚里,身下还垫着一层厚厚的干草。他一骨碌翻身坐起,却不见了安若溪。

    昨晚入睡前的记忆随即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温润如玉的少女怀抱、馨香醉人的迷人气息。杨广呆坐在小窝棚中,一时竟忘记了他和安若溪此时还被大雪困在深山之中。

    回味了片刻,杨广爬起来,走出小窝棚,这才现,天光早已大亮。虽然天上不见太阳,仍是一个阴天,但昨天的那场大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漫山遍野一片苍茫地雪白,映得天色也仿佛亮了许多。

    窝棚外的那两堆篝火燃得正旺。杨广站在窝棚口,睁着一双惺松的睡眼在山坡上四下张望着,寻找着安若溪。远远地看到她身上只穿着件藕色的襦衫,正在替“铁蹄龙”清理着伤口,便回身走进窝棚,俯身拿起安若溪披在他身上的那件棉袍,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后,轻轻为她披上了棉袍。

    “你醒了。穿得如此单薄,小心冻着。”安若溪回头冲杨广嫣然一笑,从“铁蹄龙”身上拎起杨广的锦袍,拿在手中给他看,“你瞧瞧,冻了整整一夜,上面全是冰碴,须得好好烤上一烤,才穿得。你快回窝棚里躺着去吧。”

    杨广接过自己的那件锦袍,果真感觉到上面结满了冰,冻得像根棍似的硬。他将锦袍拎在手中,却不急于转身回窝棚,反而笑着凑到“铁蹄龙”身边,来瞧它后臀处的伤口:本来血肉模糊的一片,经过安若溪的仔细清理,已能清晰地见到金钱豹利爪划过的两道结了痂。

    “咱们不能在这儿多做逗留,今天须得设法寻路出山去。幸亏‘铁蹄龙’的伤势并无大碍,以后还多得指着它出力呢。”

    杨广亲昵地拍了拍“铁蹄龙”的脑袋,那马像是通人性似的,摇头晃脑地接连冲杨广喷着响鼻儿,仿佛是在告诉他,自己好得差不多了,随时都可以驮着主人上路。

    “小黑呢?”杨广向“铁蹄龙”头,表示自己听懂了它的意思,旋即抬头朝昨晚“黑将军”栖身的那棵油松上望去。

    “它一早就飞下山坡探路去了。”安若溪在旁边笑着答道。

    “是你教会的它探路?”杨广惊讶地望着安若溪,问道。

    “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好容易才让它明白了我的意思。”安若溪头微笑道,“快,把锦袍拿到火上烤干,一切顺利的话,咱们晌午就能动身启程了。”

    杨广回想起昨晚自己在意乱情迷中似乎称呼安若溪为姐姐,此时听她如此吩咐自己,俨然如同亲人一般,内心深处对安若溪本还怀有的一分陌生感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拉着安若溪的手,一定要她和自己一起回到火堆旁力取暖、烤火,方肯罢休。安若溪拗他不过,只得跟着他回到火堆旁坐下,眼望漫山的茫茫白雪,喃喃道:“就是不知道小黑能不能探明出山的路,今天要出山去,只怕比起昨天来,要难上十倍啦。”

    杨广因昨晚和安若溪有过一场肌肤之亲,显得分外地兴奋,此时才拉着她的手,一同回火堆旁坐下,正要亲自动手,为安若溪作一份早餐,忽听安若溪说起,今天的路要比昨日难走许多,心头不免有气,一边手捧着“黑将军”昨日捕获的那只野鸡,寻思着要怎样把它烤来吃,更回美味,一边悻悻地骂道:“昨晚咱们在这山坡上了一夜的火,虞孝仁、李浑几个也不知都干嘛去了,竟没来救咱们。等咱们出了山,我非得好好骂他们一顿,方解心头之气。”

    安若溪见他两眼紧盯着手中的那只野鸡,嘴里却骂起了虞孝仁、李浑,心知他耍起了少爷脾气,不必和他过于较真,便顺手递给他一根松枝,示意他仍按照自己昨晚烤野兔的做法,将野鸡架在松枝上,放到火中去烤熟。

    杨广却不肯照搬她的套路来,依稀记起,穿越前不知从哪本书上读到过一道“叫花鸡”的做法,便欲依样画葫芦,亲手做道“叫花鸡”给安若溪吃,将安若溪递来的松枝接过放在一边,从地上抠出一块湿泥就要往野鸡身上抹。

    “你这是做什么?”安若溪显然没见到这样的烤鸡方法,饶有兴趣地看着杨广连毛都不拔,一块接一块地往野鸡身上抹着湿泥,好奇地问道。

    “你瞧,待用湿泥将这只野鸡包裹严实,再把鸡放到火堆里去烤上个小半个时辰,到时将外面裹鸡的这层泥剥下,泥土自然就能把野鸡身上的毛给摘得一根不剩,只留下了光溜溜的一只整鸡,就可以吃了。”杨广略带一丝得意,一边详细向安若溪介绍着“叫花鸡”的做法,一边已将鸡用湿泥包裹严实,脱手丢进了火堆当中。

    “你,难道不要先摘去鸡的内脏吗?”安若溪听罢杨广的解说,低头寻思片刻,不解地抬起头问杨广道。

    呵呵......

    杨广白白地浪费了一只野鸡,无言以对,只得满脸尴尬地起身又去拿第二只野鸡来试做他这道所谓的“叫花鸡”。

    正在这时,“黑将军”探路飞回来了。

    安若溪刚拿起一根松枝,将杨广先前丢进火堆中的那只野鸡拔拉出来,想要采取补救措施,避免浪费,突见“黑将军”飞了回来,立时便丢下手中的松枝,站起身,迎了过去。

    然而,“黑将军”却没能给两人带回来好的消息,但见它振翅飞上了山坡,却不驻足停下,只绕着山坡来回盘旋,飞个不停。

    “小黑,哪个方向是出山的路?”安若溪虽隐隐感觉到了“黑将军”此行未能探明出山的路,但仍不死心,用手先指定一个方向,冲在半空盘旋飞舞的“黑将军”问道,满心希望它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可是,安若溪把四面八方都指了一遍,“黑将军”也没能给出一个明确的指示。

    “小黑,你停下来吧。也难为你了,像这样漫山遍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纵使最好的猎人恐怕也难找到要找的路,何况你和我俩一样,从没来过这里呢。”待至最终,安若溪无奈地指示“黑将军”飞落到杨广肩头去,神色怏怏地说道。

第249章 沧海桑田

    杨广惊诧于不知安若溪使用了什么方法,竟能于短短地一夜之间,便像自己一样调教得“黑将军”服服贴贴,乖乖地听从她的指示,飞落至了自己的肩头,顺手拿起方才那只没去除内脏就放入火堆中烤的野鸡给“黑将军”吃。不料,“黑将军”望了望满身涂满泥土的野鸡,晃了晃脑袋,振翅离开杨广肩头,自已从旁边的地上叼起一只野鸡,跑到一边享用它的早饭去了。

    我去,这只做砸了的“叫花鸡”居然连“黑将军”都不吃。登时,杨广像是受到莫大的打击,失去了烹饪的兴致。

    安若溪按捺着心头的失望,回到火堆旁,手脚麻利地摘去了那只半成品“叫花鸡”的内脏,用雪将鸡的浑身上下清洗了一遍,又重新给鸡的全身抹上层泥,将鸡再次丢入火堆之中烤着,自已则站起身,牵上“铁蹄龙”就欲下山去。

    杨广目瞪口呆地在旁瞧着安若溪将一只本已做砸了的“叫花鸡”重新拾掇了出来,随即又见她牵过“铁蹄龙”想要亲自下山,忙抽身拦在她身前,关切地劝道:“小黑飞在空中,都找不到出山的路,你这样,岂不是白费功夫?先别忙着走,或许我有更好的办法能找到出山的路。”

    安若溪不过是刚刚想到昨晚和杨广说起的那座地底下可能有温泉的山坡上长有“铁蹄龙”吃的青草,想牵着“铁蹄龙”到那座山坡上喂喂食,听到杨广说起他有更好的办法能找到出山的路,便停下了脚步,将信将疑地盯着杨广,问道:“你有什么好的办法?要是晴天,还能根据天上日头的方位定出个大概的方向来,可是,你看,今天雪虽然停了,却连个太阳的影子都不见,你会有什么样的好办法呢?”

    杨广急切间提到自己有找到出山道路的更好办法,不过是欲劝阻安若溪不要冒险下山去,此时被她这一问一激,想起了怀中的手机来,腰杆一挺,从安若溪手中夺下“铁蹄龙”的缰绳,神情笃定地对她说道:“你先回去坐下,安安生生地吃完了鸡,我一定会找到出山的路就是。”

    由于就目前两人面临的形势来看,似乎无从下手寻找出山的路径,兼之昨晚杨广曾成功地采用铁器相互摩擦取火的办法生起了火,使得安若溪于内心深处对杨广尚抱有一份期盼,因此,见杨广把话说得如此肯定,安若溪也就顺从了他,跟着他一同返回到火堆旁坐下,静等着瞧杨广倒底用什么方法寻找到出山的路。

    虽然怀揣着手机,虽然初穿越回来时有强烈的4g信号,然而当杨广想到手机里几个月前就只剩下了%的电量,并且在这四面群山环绕的环境下,多半联不成网时,他不禁为自己方才的冒失言语感到后悔起来。

    没办法,事到如今,连派出“黑将军”这样的空中侦察机都找不到出山的路来,说不得只好死马当做活马来医,用手机来试试看啦。

    为避免引起安若溪对自己身份的怀疑,杨广灵机一动,推说自己肚子疼,要去方便方便,远远地走到山坡另一侧,找了个安若溪瞧不见的低洼处蹲下,这才从怀中摸出手机来,嘴里振振有辞地念叨着:“菩萨保佑,把电留在手机里吧。佛祖保佑,让手机联上网吧。”边念叨,边用力地按下了开机按纽。

    过了许久,手机屏幕上仍是漆黑一片,根本开不了机。

    “完喽,完喽。手机没电了。”杨广心底一阵洼凉。

    不过,他很快想到了一个穿越前曾试过,有可能让手机“起死回生”的办法,忙手脚忙乱地打开机壳后盖,从机壳中取下电池,放在手中捂了一会儿,重新把电池安回到机壳中,再次摁下了开机按纽。

    嘿嘿,这着果然奏效,手机开机了。

    好运气接踵而至。这回,手机不仅开了机,而且手机屏幕右上方清晰地显示出,手机能联上网。

    这下可把杨广给乐坏了。

    他顾不得多想,当即打开了手机的gps定位功能,随后又启动了手机上的实时地图搜索功能,两眼紧盯着手机屏幕,心怀忐忑地盼望着能搜索出令他满意的结果。

    手机屏幕右上方标识着电量的小方格闪烁着红光,眼看手机里的电量已所剩无几了,可标识着当前搜索进度的那条黄线仍在慢悠悠地一拉长着......

    就在即将搜索出结果的一刹那,手机屏幕突然灭了:电量已不足以支持屏幕保持开机状态了。

    杨广急得头上竟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他故伎重施,再次将手机电池拆下装上,两三个来回后,这部再寻常不过的国产手机居然给了他莫大的一个面子,手机又能开机了。

    好在手机里暗置有记忆功能,已将方才的定位和搜索结果保留在了手机当中。

    杨广二次打开实时地图,先确认自己和安若溪目前所在的具体位置。他看得真真切切,gps定位显示出的结果,他和安若溪正位于华山附近的一处温泉度假山庄附近,距离他们所在位置最近的竟然是一座加油站!

    我勒个去,这是什么破定位系统!自己眼下分明是被困在了一座深山之中,定位的结果却显示出一座在隋朝根本不可能有的回油站!

    杨广本能地站起身,向四下张望了张望,自然还是除了银装素裹的苍茫群山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又朝手机屏幕里显示出的那幅实时地图定睛看去:没错,自己所在位置的旁边就是一座取名叫做“大唐温泉度假山庄”的休闲场所,距离不远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城镇,城镇之中清晰地标有多所快捷酒店的图标,甚至,还有一座电影院,再往右边稍远的地方看,才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图标,在地图最右边的山的另一侧,标有“潼关”两个红色的大字.......

    手机屏幕在杨广的视线刚挪至大山的另一侧时又熄灭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462/ 第一时间欣赏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作者:朱藤紫骢所写的《一路隋行》为转载作品,一路隋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一路隋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一路隋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一路隋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一路隋行介绍:
新书《隋风飞扬》已经发布,将为您继续讲述隋朝的故事,欢迎书友品读、指正。
一部波澜壮阔、波诡云谲的中古东亚皇朝争霸史:金戈铁马,并吞万里;诡道机心,杀人无形;塞北江南,风光同好;佳人梦寻,宛在水中央......
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本书书友群:534869286,欢迎各位书友加入。一路隋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路隋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路隋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