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厂公为王TXT下载厂公为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厂公为王全文阅读

作者:徐猫儿     厂公为王txt下载     厂公为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九章 原罪

    有的人天生正确,有的人存在即是罪恶。

    世界上有这么两种人,每每在王朝的兴衰之间扮演着不光明的角色。

    一种叫做女人,另一种名为太监。

    万古的骂名,永世不得翻身的耻辱柱上,这两类人的名字存在的最多。君王的昏庸离不了美色的迷惑,文武大臣的懦弱无能少不了太监阉宦的欺压震慑。

    从三代伊始,远有妹喜妲己褒姒,近有杨玉环;而从太监的角度来说,赵高老祖宗之后,每一代总要出一两个名人遗臭万年。

    人们总说黑暗血腥无过于政治,从这种将整个群体打上罪恶的标签再踢入十八重地狱的行为就是这种黑暗的体现。

    其实仔细想想,女人也好,太监也罢,为了生存而依附、谄媚皇帝有错吗?

    忠言逆耳,良药苦口的道理世人皆知,可真正喜欢听忠言,饮良药的人又有几个。更何况是帝王这种已经摆脱人类定义的存在?

    作为他身边的存在,女人也好,太监也罢,敢说忠言,送良药的不是没有,只是下场,呵。。。

    为上者饰功过。

    君王愿意将手中的权利分出来,那作为历史的记录者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既然这天下是君王与士大夫共治,那皇帝永远是正确的好了,文武大臣也不能有错。将过错推脱给受他们治理,给他们供奉的百姓似乎有些不太好,那作为异类的女人和太监自然也就成了浑然天成的背锅侠。

    秦政苛暴,民不聊生。

    文人们作出如此的定论的同时却又歌颂秦始皇统一六国的丰功伟绩,称其为千古一帝。

    修长城,跃马金堤,开驰道,一文字。

    民不聊生的根本原因成了秦始皇的功绩,史官们将其中的血腥气淡淡的拂去。可秦二世而亡的事实很难抹灭。

    那怎么办呢?

    赵高!就是你了!

    平心而论,赵高是个能人。

    一个能够一纸杀扶苏,一言戮李斯的人岂会是个庸人?说是通天纬地之才也不为过。

    他当时的依靠只有一个孩童心智的帝王胡亥,而他面对的却是天下门阀士大夫,尤其他本人还只是一个最为低贱的阉宦之身。

    凡是有胆量往他身上吐口水的人是否该想想,若将自己放在他的位子上,是否能够活过秦始皇的铁血专治,取得哪怕只是相近的地位权柄?

    说这些也是无用了。

    人们只记得赵高在时,阿房宫付之一炬,却看不到那把火早在秦皇在世时便已燃起。

    就好像人们只看到了妲己在时,纣王鹿台自焚,却不知道当时朝廷的精锐远在北海征讨不臣,武王只是把握了一个绝佳的机会,钻了一个空子。

    也好像如今,人们只知道东厂的厂公杀伐无数,权倾朝野,却看不到人们日益富足的生活和北平潜在的威胁。

    权利不能被一个太监掌握,没有为什么,只因为他是一个太监!

    “大楚兴,陈胜王!秦有赵高,二世而亡。”

    快嘴鱼的声音在颤抖,故事也终于接近了尾声。恐惧的极点是愤怒,他很恐惧,但却没有愤怒。那目光中只有祈求,在楼上凭栏而立的朱家公子的身上停留片刻,最后又转还下来,落在了墙角的那张桌子上,黑色衣袍,黑色帷帽,他是个恶魔,手里握着他的女儿的性命。

    整个茶馆静的深沉,静的可怕,人们的呼吸声都被下意识的放轻,但随着快嘴鱼故事的完结,却成了这里最大的声源。

    没有人鼓掌叫好,因为他们不敢,他们害怕东厂密探的存在,害怕自己和这不知死活的说书先生一道没了性命。

    这说书的死定了,只是早晚的事,嗯。。。应该就是今晚了。

    没有人有任何的怀疑,敢与东厂为敌者唯有死路一条。东厂已经用过往坚实的证明了这一点。

    但听众们的目光却异常的炽烈,落在快嘴鱼的身上,仿佛燃起了火光。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觉得很痛快。

    好!

    太好了!

    厉害!

    太监就是该死!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诉说着同一个意思,而朱允炆也看出来了。

    朱允炆转身在小桌旁坐下,刘喜跪着,两人都没有说话。

    刘喜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现在必须跪着,用行为来表达自己在帝王面前的谦卑,现在不是能争辩的时候。

    谁,谁都好,把那疯子给咱家撕了,咱家保你八辈子富贵。

    刘喜心中的祈祷得到了回应。

    牛二,身穿一身亮丝锦袍,手里磨动着两个铜球,四方八步的走进了茶馆,身后跟着十七八个打家混子,都是一脸的凶神恶煞。

    左右环视,又好像不经意的往楼上扫了一眼,最后落在了台上抖成了筛糠一般,满脸苍白的快嘴鱼的脸上,笑了。随手扯过一把空置的椅子,拖着,“嘭”的一声落在了台前最近处,坐了下来:“说啊,怎么不说了?听说你姓于的今天说的故事挺有趣,是我牛二来晚了还是你说完了?不要紧的,一摸一样,你再给我说一遍,我想听。拿钱。”

    身后的一个汉子挥手将一锭金子扔到了台上,落在快嘴鱼的脚下。

    “。。。。。。”

    “不给面子?”牛二皱了皱眉眉头:“瞧不起我姓牛的?”

    “不。。。不不不不不。。。敢。”快嘴鱼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看着两眼翻白,快是要晕过去了。

    “不守规矩。”牛二哼了一声,豁然起身,转过头,一脚踏在了椅子上,霸气十足:“老子南京牛二!是个混混头子!是这南京城里最凶,最恶的混混头子!也不怕告诉你们,老子手上有人命,而且不止一条!

    老子知道你们面上敬着心里骂着,可老子不在乎!

    知道老子为什么能走到今天,想吃肉吃肉,想喝酒喝酒,想玩女人玩女人嘛?

    因为老子懂规矩!

    该老子拿的,老子决不往外送,该老子干的事儿老子绝不往外推!

    不错,老子确实是倚着东厂过活的,也不怕告诉你们,老子是东厂指挥使,罚恶司司主云公公的干儿子!

    可老子还要说一句,这他妈就不是个丢人的事儿!”

第三百七十章 盗亦有道

    “老子杀过人!老子认东厂的太监做干爹!老子从不觉得丢人!”

    牛二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是天生的。扯着嗓子喊得时候如同糟冰般刺耳。但一股子气势勃然而发,颇有些披靡四方的威武。

    所谓的霸气,便是能人所不能为,言人所不敢言。

    牛二有靠山,这是显而易见的。对于这靠山到底是谁,南京城里的老老少少多有猜测,隐约也知道可能是东厂的那帮太监,但从没有人敢去问,牛二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他们觉得说出来是打牛二的脸,却不知道,牛二自己其实从来没有避讳过这事儿。

    他不觉得这很丢人,他是这么说的,内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

    就像此刻,就在这茶馆中,牛二明知道楼上皇帝的存在,明知道当着这三教九流的一众茶客自己所说的这些会造成怎样的一番不可预料的后果,但他还是那般的坦然。

    他是个混混,但他自认是个守规矩的混混,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之道,也是他的傲骨所在。

    “太监怎么了?”牛二的目光如烈阳大日,在这堂中四下梭寻,触之者无不低头侧目。

    “吃谁的饭,念谁的好。撂碗打厨子的事儿老子干不出来,也看不得别人干!

    老子牛二,在这南京城里本来是个一文不名的混混,卖血、卖命,才能从贵人手里边讨一口馒头吃。承蒙督主不弃,收入门下方有今日的前程。

    自从老子坐上这个位子,老子不敢说对咱们南京城的三老四少有什么功劳,但最起码还有点儿苦劳吧?

    四大行,下三滥子,地痞混子,凡是愿意听老子话的,老子都给他们一口饭吃。凡是对你们下死手的,不听老子话的,老子都一股脑的扔进下水沟子里头了。

    你们自己拍拍胸脯,咱南京城有多久没有那逼良为娼,奸淫掳掠的天杀事儿了,这他妈不是老子管的吗?

    你们瞧不起太监,难道被老子一个大字不识的混混保平安就光宗耀祖了?”

    “你!李老六!”牛二一掌拍在近处的一张桌上,瞪着一双铜铃大眼看着桌旁一个憨厚汉子,喝道:“你老婆逛灯市儿叫外来那帮野狗叼了走,你报官,顺天府那帮子狗皮管你了吗?”

    “没。。。没管。”汉子嗫嚅道。

    “我牛二知道你的事儿之后,领着一众兄弟给你讨公道,搭了四条人命进去,才把那帮子杂碎切了,人头放你桌上的时候,老子收你一个铜子儿没有?”

    “没,没有。”

    牛二哼了一声,迈步又来到另一老翁身旁,问道:“老疙瘩,你儿子玩牌九把老婆孩子自己都给扔进去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老子没脸给你要儿子。可你求到我牛二身上,我是不是把你孙子给要回来了?”

    老翁起身欲拜,泣不成声:“牛大爷高义,老汉我。。。老汉我。。。。”

    “你岁数能当我爹了,叫我牛二就成。坐着吧!”牛二脸色温和了一些,双手按在老汉的肩膀不让他起身:“你孙子不是个聪明,给果子店当学徒虽然没什么前途,但好歹也是个营生。有事儿再来找我便是。”

    牛二接着有点了几个人出来,词锋凌厉,所说的事儿也都是人尽皆知的仗义之行,南京城每每有人提起无不称赞。

    “我牛二是个混混,哪怕今天也是一样。做事有规矩,杀人不过头点地,老子觉得这是天下第一等的道理。

    可老子也要吃饭,成天给你们这帮老少爷们擦屁股,也不挣多少银子,没说发个大财什么的。兄弟死了不少,更惹了不知道多少大人物。老子暗地里算过,谁要是能把老子这颗脑袋摘了,换个万八千两银子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可老子为什么还活着?老子为什么还要给你们干这些出力不讨好的事儿,你们知道吗?!”

    等了片刻,无人应对作答,牛二摇了摇头,有些疲惫的样子,自顾自的答道:“本来也没想着跟你们说,但今天你们敢说东厂的不是,我牛二就必须站出来!”朝天拱手抱拳,牛二朗声道:“我牛二不才,蒙厂公他老人家和干爹的器重,捧到了今天的位置。他们交代给我的差事只有一条,那就是给这南京城里定规矩,保你们这些穷头老百姓的平安。

    这些事儿他们不能做,因为他们的身份不对,也不愿受你们这些不识数的误解,所以才让我牛二做。

    你们受了天大的欺侮可以来找我牛二,我牛二惹了祸事却是东厂的几位公公给我兜着。

    眼看着你们的日子好过了,腰里头有点儿闲钱,就有空来骂闲街了?你们还是个人吗?我牛二从来觉得,卵子那东西不是长了就算有的,你们在座的在我看来,比东厂的几位公公差的他妈远了!”

    一口浓痰啐在地上,牛二转过身,看着台上低头不语的快嘴鱼,冷声说道:“老子知道,有人抓了你的闺女威胁你,让你今天乱放狗屁。老子没本事,还没把你闺女找回来,不过你放心,东厂的几位公公,甚至干爹他老人家也已经知道了你的事儿,亲自出手,你女儿一定没事儿!”

    “牛,牛二爷。。。”快嘴鱼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牛二却一摆手:“你先别磕头。事儿老子给你办,但你说了这么大一段儿书坏厂公他老人家,坏我干爹,坏东厂公公们的名声,这事儿你怎么说?”

    “小人,小人忘恩负义,愿意一死。。。”

    “别说那没用的。你死了你闺女能活的了?”牛二哼了一声:“今天也没别的说的,打你一顿,床上躺三个月,我觉得公平。”

    一行同来的十几个大汉露胳膊挽袖子,齐齐跃上台去,围着快嘴鱼乒乓一顿暴打乱捶。快嘴鱼抱头在地,呼痛却不求饶。他知道这是他自己应得的。

    “你们记住了。这南京城有我牛二,有东厂的几位贵人,才能有你们的好日子过。谁要敢随便张嘴喷粪,别让老子知道便罢。一旦让老子知道了的话。。。”牛二嘿嘿冷笑,寒声道:“老子就让你们看看我牛二不讲规矩的时候是个什么样!”

第三百七十一章 提醒

    做过那把独一无二的金椅子的人,他们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做皇帝。

    手握生杀,众生俯首仰望,山呼万岁的同时,称其为真龙天子。

    天子是个如何的模样不能定义,但真龙这个称位实际上才是最为贴切的。

    既然是龙,那所思所想所为就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他们的喜怒不再只是单纯的情绪的表达,更代表着这天下的走向。

    匹夫一怒,伏尸五步,天子一怒,流血漂杵。

    他们是固执的,只要他们认定的事情,很难有人能将其扭转。他们对别人所说的话总是半信半疑,只有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才会往心里放。

    所以朱元璋创建了锦衣卫与东厂,而徐如意也利用这一点,塑造了快嘴鱼这个说书先生的存在。

    朱允炆知不知道自己所见所闻都是别人安排的?他不知道,所以他总能从快嘴鱼的故事中有所“启发”。

    所以赵高的故事他听了,也往心里去了。

    牛二之后所说的那番话他也听到了,他也以为对方并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他也往心里去了。

    现在,牛二领着手下走了,茶客们也悄无声息的散去。掌柜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领着伙计们,默默地开始收拾厅堂中的一地狼藉。

    呻吟声在台上断断续续,快嘴鱼的手断了,还是没有呼痛,兀自的咬牙忍耐。几次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滚了几滚,还是失败了。

    不得不说,在打人这一点上,牛二带来的那几个还真是行家里手,下手轻重有数。牛二放话说让快嘴鱼躺三个月,估计一天也少不了的。

    除了厅中的这些人,楼上那间雅室,朱允炆坐在桌边,静静地品着铁丝丝的绿茶。水不能说凉,还算温热。

    朱允炆端起茶杯喝一口,想一想;再喝一口,再想一想。

    碗中的茶尽了,他就临起壶来续上,继续喝,继续想。

    刘喜?

    这位大内总管还在地上跪着,五体投地的姿势最能显示自己的谦卑。他应该起身服侍自己的主子,可他不敢。

    快嘴鱼的故事说完了,牛二的道理也讲完了。朱允炆心里如何想的刘喜不得而知,但察言观色是他这个做奴婢的看家本事,现在还不到雨过天晴的时候。

    牛二是一片好意,他想用自己的一番道理为东厂的太监正名,刘喜心里一清二楚,可是。。。

    过犹不及。

    功归于上的道理牛二还是没有领悟。

    庇佑万民,泽披天下是好事,可功劳却不能归于太监的手中,哪怕这个太监是东厂的厂公也不行,必须将功劳放在皇帝的头上,也只能放在皇帝的头上。否则虽然能掩一时之过,却难抵日后清算。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陛下。”刘喜的额头紧紧地贴着地板,他的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好像生怕惊醒一条沉睡的恶虎:“该回宫了。”

    “啊。”朱允炆抬头左右看看:“时辰已经过了吧?宫门。。。是不是已经锁上了?”

    朱允炆说的没错,时辰确实已经过了,按照规矩,半个时辰之前,宫门应该就已经锁上了。

    “奴婢。。。奴婢。。。”迎着头顶朱允炆莫测的目光,刘喜咬牙,再咬牙,再咬牙,嘴唇颤了又颤,说道:“奴婢有办法,能,能领陛下回宫。”

    “你有办法?”朱允炆低头看看刘喜,笑了:“朕这个皇帝都没有办法,你却有路子。这个大内总管倒是没有白当。”

    “陛下!”刘喜豁然抬起头:“奴婢。。。”

    “别想太多,朕是夸你的。”朱允炆摆了摆手,站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对了。”一脚已在门外,朱允炆忽然停住了脚步,淡淡的说道:“那个什么李老六的媳妇被人掳了,高辅明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了没管?你回头让如意把顺天府上下好好查查,如果太不像话的话。。。就按律查办。”

    “奴婢记下了。”

    。。。。。。

    关帝庙

    素净的小姑娘依然天真的在关帝像前的供桌上酣睡。马三宝不在,化鹏飞也不在。理论上来说只要小姑娘醒来便能自行离去,或者被人发现,带去一个其他的什么地方。

    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虽然马三宝在这南京城中只有化鹏飞这一个帮手,可他还是为自己手中的人质找到了一个看守。

    “咱家想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你。”

    云铮提着剑,迈步走进这关帝庙中,孤身一人,如是说道。

    “没想到吗?”王永真淡淡的一笑,看着云铮:“东厂多少双眼睛看着我,不是我,你怎会这么快找到这里。就你一个人?”

    “还有几个孩子在外边儿,咱家没让他们进来。”云铮的目光在这庙中扫过,看到桌上的小姑娘还有呼吸,心中大是安定:“你是自家人,有些事还是别让孩子们看见的好。回头是岸,你现在站过来还来的及,你与督主有交情,咱家也会帮你分说。你。。。还有路走。”

    “你来的晚了。”王永真叹了一声,风轻云淡:“这小姑娘还活着,你找过来了。可我师父还在他们手上,你什么时候能找到他?”

    “很快。”

    “很快是多久?”王永真脸上闪过一丝苦涩:“师父他已经丢了一双手臂,若你找回来的只有一颗脑袋,那又有什么用呢。”

    “你不信我东厂?”

    “我是不信我自己的命。”王永真握住了手中的剑柄,寒光料峭而起,却在半途又中断,收剑回鞘:“还有四日,这四日里,我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就在庄子里等着。四日后的子时,若我能见到我师父,我便亲自上东厂磕头认错。可若到时候见不到我师父。。。”

    “见不到又怎样?”云铮嗤笑一声,嘲讽的看着王永真:“你的庄子是我东厂建的,你庄主的位置也是督主捧上去的。你能翻得了天?”

    “说不说在我,信不信在你,你只要传话就好了。”王永真笑了笑,与云铮擦肩而过:“徐如意有本事,但天底下能治得了他的人还是有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夜央

    闲适的一天,忙碌而压抑的夜晚。

    夜雨泽与周不言是竖着走出的东厂,现在却是横着回来的,被人抬回来的。

    一身的血迹,两人都已是奄奄一息,只有一口气吊着。

    这不是他两人的幸运,能活到此时主要归功于两点,一是手下拼死相争,二是两人自己苦苦坚持的求生的意志。

    坚持,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只要见到督主,他们就能活了。

    拼尽全力的挣扎到东厂的大门口,又被手下们七手八脚的抬回内堂,终于,送到了徐如意的面前。

    两颗百花玉露丸送下去,两人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放心的陷入昏迷。

    云铮站起身,又接着说起了今晚关帝庙中的见闻:“王永真只说还有四日的时间可以供我们应对,还说天下自有人能治的了督主。”

    黑猫拿着那把小刀蹲在夜雨泽的身边,冲着他身上比划了几下,抬头道:“这伤口不像兵刃所为,倒像是。。。人的指甲?”黑猫想了想,点点头肯定道:“就是指甲不会错。这份功力确实不俗。”

    “啪,啪”

    徐如意拍了两下膝盖,站起身来,笑了:“东厂两个司主领四个千户,三十二个百户去堵一个马三宝,竟然就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咱家也是没话说了。

    四天。。。咱家没记错的话,四天后是郑家老太太的寿辰吧?朝廷是怎么个操办,定下来了吗?”

    “定下来了。”云铮点点头:“倒没什么复杂的,就是早朝的时候把郑家那几个叫上殿去嘉奖一番,晚上再在五凤楼摆宴,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尽皆到场,陛下席间赐字一幅,再给些珍玩玉器之类的。哦,当夜不行宵禁。”

    “四品以上官员尽皆到场?咱家呢?可有提及?”

    云铮面露难色:“未曾。”

    徐如意虽然身为东厂的厂公,但却不入品流,不在九品中正制之中。这倒不是可以针对,实际上自古以来,太监就从来没有领过朝廷的俸禄,富也好贵也罢,都是皇帝嘴皮子一碰,赏的。

    太监当官,古往今来或许只有一个不算例子的例子,那就是北宋末年经略幽燕的广平郡王童贯。

    除了童贯以外,太监不论权利大小,在外有什么“立皇帝”,“內相爷”的绰号,真要较起真来,他们还是奴才辈儿的。

    徐如意有此一问也源于此规。

    四日后的五凤楼大宴,刘喜可以去,以伺候皇上为名。他这个东厂厂公却是去不了的。

    “督主,要不属下与礼部那边打个招呼,把名单改一改?相信不会有什么纰漏。”

    “改不了,也不用改。”徐如意摇摇头,笑道:“咱家要是没猜错的话,这帮大头巾可能是故意的。看来这是场鸿门宴啊。”

    “他们还敢不老实?!”

    “顺手而为,总有那不老实的。”

    “督主,属下倒有个主意。”黑猫在一旁阴测测的说道:“听这意思,此局的关键却是要让郑家的那几个崽子和皇上见面才有后续。

    四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上回大宛国私下给咱们进的那三匹汗血,您让属下挑一匹,属下往浦江郑家跑一趟,送那郑老太太归西,让他喜宴变个丧宴,这宴会也就开不成了。他纵有千般算计,头儿给他掐了,也叫他。。。”黑猫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笑的阴森可怖。

    “你这办法。。。”

    “报!!!!”门外一番子一连声的急喊,从门外跑了进来,跪在堂中:“秉督主,门外牛二求见,说有要事要面禀督主。另,宫中刘公公也差人送来急信,差人已在前厅等候,请督主决断。”

    “没什么决断的,让他们进来吧。”徐如意挥了挥手,不一时,一个小宦官弓着身,与牛二一同走了进来。

    “牛二(小锄头)见过督主(祖宗)。”

    “起来吧。”徐如意坐在乌木交椅上,看着小太监:“刘喜让你传信?说说吧,咱家听着。”

    小锄头却未说话,从袖中摸出了一封书信,迈着小碎步,送到徐如意面前的书案上,退后两步,又磕了一个响头:“二祖宗说,事儿都写在心里了,督主看了自有决断。还让小人把信送到了立马就回,剩下的事儿小人不能再听。”

    “那你下去吧。”

    小锄头磕头告退。

    徐如意从信封中抽出信纸,慢慢的看了起来。另一旁,云铮和黑猫在座上双目微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牛二站着,但看地上夜雨泽和周不言还躺着,想了想,又跪了下来,静静等候。

    四四方方一张信纸,想写个千言万语的也不可能。徐如意以为这刘喜在这信中该是怎样的一番长篇大论,但实际上却只有短短八个字:皇上有疑,庆妃有孕

    这八个字说的是两件事,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能归做一件。

    刘喜久在宫中,作为大内总管,他陪伴朱允炆的时间比徐如意还要长,他既然说朱允炆心中有疑,那必然是确凿无误,只是不知这个疑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至于庆妃有孕这四个字,徐如意知道,是刘喜以天门天字堂主的身份所说,也代表了李彩娱,楚埋儿那几个老东西的意思,他们,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又或者,他们一直就是这么个主意?

    良久

    徐如意将手中的信纸在烛上点燃,仍在了地上,看向牛二:“皇上今天出宫,都做了什么?”

    “督主,属下办事不力,还请督主责罚,是杀是剐,属下绝无怨言。”牛二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额上已是血肉模糊:“您让属下看着快嘴鱼,结果今天他。。。”

    牛二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将今日茶馆中所发生的的一切,自己所知,所见,所闻,全都说了一遍,至于他到场后的所言所为,更是一字不漏,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前后大概两炷香的功夫,牛二的话说完了,又将头磕在了地上,堂上陷入了静默,只有徐如意的指头在书案上一下一下的点动发出“哆”“哆”的声响来。

    “好厉害的和尚,咱家佩服!”

第三百七十三章 去势

    月上中天,紫金山之巅。

    葱葱郁郁的树冠随着夜风摇动,娑婆声响。

    树影虫鸣之间,放手,一身满身血迹的化鹏飞被扔到了地上。有蚂蚁闻到了这甜美的味道,两条触须左右点动,向前试探。

    还有一条五色斑斓的细蛇从树下的空洞中探出头来,丝丝吐信,还没来得及庆祝这突如其来的恩赐,忽然又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束缚,信子吐在外边也收不回来。

    “嘭”

    三角的脑袋炸成了一朵红花,只有一节身子无力的抽搐着。

    化鹏飞也在抽搐,因为疼痛。

    与徐如意一战,一炷香的功夫,浑身上下内伤不计,只是外伤便有四十余处,其中一处割在颈侧,一处刺在心口,都只差那么一点点,只要再深一点点,他这飞鹏就要变成死鹏。

    还好,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咬紧牙关,将喉咙间的呻吟吞进了肚子,化鹏飞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恭敬:“你。。。你是谁?救我,有什么目的。”

    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化鹏飞没有说一个谢字,只有怀疑。这叫自知之明。

    能够以一掌的代价从徐如意手下救出一个命悬一线的化鹏飞,这份修为自然不用多说。黑衣罩身,黑布碰面,甚至头上也用黑巾包裹着,只留一双眼睛漏在外边,说明对方不愿表露身份,至少不愿意在徐如意面前表露身份,说明对方惧怕东厂的势力。

    惧怕东厂,却又敢从东厂厂公的手中救下一个必杀之人,左思右想,对方一定不会是路见不平。有所图,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救你,不是为了你的命,而是为了天门。”黑衣人的声音异常的苍老,更带着一股行将就木之感,仿佛下一刻便要作古,给人一种腐朽的感觉。可莫名的,化鹏飞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他肯定,自己一定在哪里听过这声音,只是一时间却又实在不能记起。

    会是谁呢?

    “天门四大绝学乃是老祖宗们拼了命,从江湖上给抢来的。定下规矩,只有历代的天门门主可以参修。任笑他既然选了徐如意做门主,那便不能再将功夫传给旁人。小子,你练了天蚕魔功,却又没做过天门的门主,只这一条,你便该死,任笑也该死!”

    “既然该死,那你为何不杀我?”化鹏飞嗤笑一声,扯动脖子上的伤口,脸颊狠狠地抽动了两下,接着道:“学都学了,你要是想杀我就赶紧动手,不杀我就说点儿有用的。不然一会儿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也得咽气儿。”

    “你死不了。”黑衣人哼了一声,冷声道:“小子,你可愿意做天门门主?”

    “你说什么?”化鹏飞愣了。

    “做了天门门主,你修天蚕魔功便不算违例。便救你。”

    “当代的门主是徐如意,你算是那颗独苗蒜,说让我当我便能当?”化鹏飞嘲弄的看着黑衣人:“再说,就算徐如意死了,给我当,我也不当。”

    “舍不得那嘟噜肉?”

    “就是舍不得。”化鹏飞直接了当的回道:“小爷虽然不是那种好色如命的,但偶尔还是得找个女人解解馋,消消火。没了这办事儿的家伙不得憋死?”

    “嗯,这倒是个难题。”黑衣人点点头。

    “你笑什么?”化鹏飞眉头皱的更紧,心里头咯噔一声。对方黑纱附面,看不清表情,话中也没有笑意,可化鹏飞就是知道,这黑衣人笑了,而且笑的那么不怀好意。

    “帮人排忧解难,便笑了。”黑衣人轻轻一指,凌空向着化鹏飞脐下三寸一点,一缕阴柔的指力破风。

    “你做什。。。啊!!!!!!!!!”化鹏飞化为说完,剩下的便只有一连声凄厉的惨叫出口。

    疼痛使人无力,因为浑身的精气神都要用在对抗疼痛上。

    可当疼痛突破一个极致的时候,人反而会变得力大无穷。

    眼下化鹏飞便是如此。

    本来还如一条死狗躺在地上,现在却好像一只忽然被浪头打上了海滩的鱼虾,整个身子来回翻腾,手脚乱舞,站不起来,但周遭草木却遭了殃,脚边的树木应声而倒,砸了下来,被黑衣人挥掌打向一旁。

    “你!狗贼,贱人!你是谁!你,啊!!!”

    “你不得好死!”

    “你断子绝孙!”

    “你!啊啊啊啊啊啊!!!!”

    化鹏飞痛呼中夹着自己所知的最恶毒的诅咒,黑衣人在一旁笑看眼看着,不以为忤,反倒有些甘之如饴的感觉。

    “你。。。你到底,是。。。谁!”

    终于,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榨干了,化鹏飞弹动几下,这回连眼睛也闭上了。

    “不重要。”黑衣人摇了摇头:“你现在身子不行,动不得刀。不过这一指却将你下边儿废了,有没有的也没什么区别,回头补上一刀就好。

    现在,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当天门的门主?”

    “你。。。也是天门的人吧。”化鹏飞气若游丝。虽然这黑衣人从始至终话语里连一个对自己的称呼也没有,但从字里行间,化鹏飞还是隐约的有了些猜测,呢喃着说道:“你是我舅爷的平辈还是长辈?”

    “很聪明的小子。”黑衣人赞许的看着化鹏飞:“还猜到什么?”

    “平辈儿的我应该都认识的,最少也应该听我舅爷提过,可你。。。你是我舅爷的长辈吧。”

    “还有吗?”

    “天门门主,你既然这么稀罕,为什么不自己当。”

    “因为咱家当年输了一场赌注。”黑衣人的瞳仁猛地一缩,身上有一股阴冷的气势旋绕,声音愈发的冷厉:“徐如意为当代天门门主,却不以天门为基,反倒抽调天门传承为朝廷所用,此叛逆也。

    小子,论心术手段,你差的太远,远比不上徐如意。可咱家看了许久,这徐如意做事有欠分寸,天门之劫恐怕就在眼前。而他又过于自负,天门自他之下,连副门主也没有立下。

    你能耐一般,可做个守成的还勉强算是合格。又练了天蚕魔功,算是咱家现在唯一的选择,也是天门唯一的选择。

    北平那和尚布的局咱家看的明白,天罗地网。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便是天门之主。你若不从,咱家便杀了你!”

第三百七十四章 信物

    又到了做出决断的时候。

    人这一路走来,其实不过是一个舍与得的过程。

    有限的生命每分每秒都在流逝,遇到不同的人,收获不同的情。舍去不同的情,再收获不同的利。

    人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以此为衍生,又有了情义不能两全,忠孝不能两全,等等诸如此类的推辞与接口。

    为何世间有如此之多的所谓不能两全?

    因为弱小。

    足够强大的人不需要做出决定,素手摘星才够潇洒。弱小的人首尾难顾,自然有着这样那样的无奈。

    盖世的武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徐如意以为自己已经走到了极致,只要再把北平的朱棣给掐死,这个世界将变成他手中的一个面球,任他玩弄。

    “督主,王永真所言,属下思虑再三,恐怕指的是。。。”云铮伸出一根手指向着头顶指了指:“以咱们东厂的势力,只要督主一声令下,咱们犹有一搏之力!”

    “督主。”黑猫也道:“宫里的上上下下全在东厂与天门的掌握之中,如今那女人怀了龙种,曹操能做的,咱们未必做不了。”

    “是啊督主,皇帝崇道,天下皆闻。咱们哪怕。。。让他昏迷不醒想来也不会有谁说什么。”

    “勋贵那边是个麻烦,但也不是治不了,毕竟手底下没兵,京中的兵马要害咱们都掐在手里。”

    “文官那边有解缙茹瑺压着,咱们。。。。”

    “方孝孺可未必。。。”

    “我们可以。。。”

    牛二已经走了,话题在云铮与黑猫看过刘喜的那八个字后便转到了这个大逆不道的方向上来。

    夜雨泽和周不言还在地上昏迷着,云铮站了起来,脸色通红,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激动,又或者是害怕?

    手舞足蹈的好像一只站起来的大乌龟。

    黑猫也一改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做派,叽叽喳喳的与云铮讨论。一方提出意见,另一边立刻给个对策或者补充。

    拿主意的终究还是徐如意,只是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云铮和黑猫的话他都听到了,却一个字也没往脑子里进。他将手上的那枚冷翠玉扳指摘了下来,轻轻地放在书案上,目光就这样愣愣的聚焦在上边。

    烛火明灭,在扳指上交织出一种温暖的红绿光晕。徐如意的思绪慢慢的飘到了他得到这扳指的那一天。。。

    “如意,你要不是个太监的话,朕肯定赏你个老大老大的官做做。”

    “可惜我是太监啊。”

    “可惜你是个太监,皇爷爷也已经让你当了东厂的提督。朕好像也没法再封赏你什么了呢。”

    “已经足够了,陛下。奴婢已经知足了。”

    “对了!还有。。。。啊,不对,给你个世袭你也传不下去。。。”

    “多谢陛下的好意,能帮着陛下把这江山治个百年太平,能让陛下过得舒心,笑口常开,奴婢便知足了。”

    “不然我们拜把子吧,朕听人说,天底下最好的朋友都是要结成生死与共的兄弟呢。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朕是皇帝,你是皇弟,岂不妙哉?”

    “陛下,若我做了您的弟弟,奴婢可就是忘了本,这宫里奴婢也没有脸再待下去了。”

    “没事儿,就咱们俩,不让别人知道。”

    “陛下,还是不要了吧。。。”

    “朕是皇帝,朕命令你!嗯。。。结拜需要怎么个规矩如意你知道吗?”

    “额。。。交换一件信物就好。”

    “信物吗?嗯。。。这个扳指,听皇爷爷说是朕满周岁抓周的时候抓的,有些大了,朕一直带在脖子上从不离身,便算是朕给你的信物吧?该你了该你了,你要给朕些什么?”

    “奴婢身无长物,便,便教陛下一套武功如何?”

    “嗯。。。也好,如意你的武功得过张真人的指点,必然厉害的很。”

    “一套轻功,算不得什么的。”

    “叫什么名字?”

    “凌波微步。”

    “够了!”徐如意一掌拍在骗钱的书案上,书案化作了细细的粉尘飘散。桌上的一应物事,文房四宝也一并全都掉落在地,只那扳指被徐如意抓在了手中:“皇上只是起了疑心,又不是动了杀心,你们这是做什么?

    造反吗?还嫌这天下不够乱?陛下在则大义在,陛下若是不在,你能堵住那些泥腿子的嘴,藩王呢?先帝将皇位传给孙子辈的本来就有些不妥,继位一年多再传给个没出生的?要是个女孩儿呢?!”

    “督主!”

    “督主!”

    云铮和黑猫惶然跪地,讷讷不知何言。

    “咱家能做到今天的位置,咱们这些残废能走到今天的位置,那就是陛下信咱们的忠,信咱们的义。

    陛下信我,我们才能无往不利。陛下若是不信我,咱家便是翻了天也是死路一条。现在倒好,陛下那边什么也没说,你们这边儿便胡说八道,你们的脑子都是摆设不成!”

    “督主。。。”

    “听好,你们给咱家听好。”徐如意重重的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语调轻柔:“你们不要慌,凭咱家的功夫,只要咱家不想,天底下没人能要咱家的命,就算架上了法场,鬼头刀也砍不下咱家的脑袋。

    咱家的权势,陛下给的,陛下想收回去就收回去,咱家不在乎。

    至于你们,锦衣卫死了多少个指挥使,现在不还是一样。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皇上就算。。。也不会动你们的。东厂锦衣卫不可裁撤,这是先帝临终所嘱,陛下至孝,你们放心就是。”

    “督主。。。”云铮涩声道:“难道,就这么认了?”

    “咱家说了,这只是最坏的打算。不一定的事儿。”徐如意摆摆手:“咱家想明白了,那贼秃的局其实就是想挑动皇上与咱家的不和。不管四日后郑家做什么,都只是个引子罢了。

    陛下若信我,咱家就是披着龙袍也不打紧,陛下若不信我,咱家说什么,做什么也是无用。

    黑猫。”

    “属下在。”

    “东厂这阵子跳的厉害,都撤回来吧,这几天也不用再有什么动作,到时候再说吧。”

    “是。”

    “云铮。”

    “督主。”

    “以防万一吧,给那些大头巾打个招呼,管好自己的嘴,别给自己招祸。”

    “是。”

第三百七十五章 警告

    随着徐如意的一声令下,整个南京城顿时陷入了一种如封似闭的状态。

    昨日还有满街的可疑人士一双眼睛四处乱瞄,黑衣番子四下巡视,今日忽然都一齐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们心中感到好奇,但当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时候,嘴里所说的,还是昨日晚间牛二爷的那番自白。

    南京城真正的保护神原来就是平日里众人畏之如虎的东厂太监。这样的认知让每个与闻之人心中惊异。

    “假的吧?”这是人们的第一个反应。可再仔细想想,就算是假,可有些东西总是真的。

    不说别的,牛二往日里得罪了不少的达官显贵却能平平安安的活到今天,似乎也只有东厂才能有这份通天的能耐能罩的住他。

    一番热烈的讨论,再加上一些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慢慢的,东厂的名声在这一日间似乎有洗白的趋势。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牛二为他们出了力,保了他们的平安,又把功劳挂在了东厂的头上,老百姓如此所见,如此所闻,也就如此的信了。

    细想想,东厂再凶,再恶,似乎也都是冲着朝廷里边的那群当官儿的去的。至于那帮当官儿的,嘿,就像王大爷李大叔赵大娘说的那样:“当官的哪有一个好东西!”

    “太监不实忠义,不读圣人之言,下贱之极,岂有善行也!”读书的在酒馆茶肆里振臂疾呼,想要矫正百姓们的浅薄见地,当然,不敢用这么直白的词汇,但意思总是相近的。可惜,只引来百姓们的嘘声一片。

    徐如意当初提携牛二只是为了多一条情报的源头,却没想到牛二竟能在这京城之中创下如此名望,确实是有些本事。

    “小二,结账,多的就赏你了。”在这酒馆中看了一场“秀才遇兵”的戏码,解缙的心情非常的愉悦,痛快的在桌上放下五两银子,也不要找钱,径自向外走去。

    理论上来说,解缙也是读书人的一员,甚至可以说是读书人的开模。可是因为和东厂的关系,他背上了阉党的名声,被天下读书人所不齿,当着面自然是不敢,但私下里,尤其是这些还没走入官场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秀才举子,那真是什么的骂的出来。

    解缙不好与他们计较,也计较不过来,憋气总是难免的,如今见他们吃了瘪,那滋味可真是说不出的酸爽。

    不过等上了轿子,轿帘放下来的瞬间,解缙的脸色又随之阴沉了下来。

    风头不对,恐怕真的要出事了。

    从早上接到东厂善后的命令,他就有了这种想法。祸源何方,他暂时还没有想到,毕竟他没有自己的情报网络。

    解缙心中郁闷。他白日里曾经到东厂求见徐如意,想要问个究竟,结果却吃了个闭门羹,也是让他甚是郁闷。

    不过有些事情就算不知首尾也是可以做出判断。就好像隔壁住着小偷,只要家里丢了东西,不需要任何的证据,第一反应一定就是邻居偷得,不是也是。

    东厂出事,自己一定会受到牵连。自己若是出事,那那个人一定会很高兴。

    “老许。”解缙撩开侧帘,管家老许自然而然的上前:“老爷。”

    “去姓方的府上。”

    “是。”老许答应了一声,随后快步上前,招呼着前边儿轿夫转向。

    京城中姓方的人家多如牛毛,有些权势家宅称得上方府的也不算少。但能够让解缙咬牙切齿的叫上一声姓方的,那就只有方孝孺一人了。

    小半个时辰,轿子在方孝孺府前停下。管家上前通秉,不久之后,解缙就坐在了方府的客厅品起了茶来。

    粗茶,说不上什么味道,水倒是够热,烫的解缙龇牙咧嘴。

    “大绅兄前来,在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方孝孺拱着手,笑吟吟的总了进来,满脸的和气。

    “解缙何德何能,哪里当得起正学先生的远迎,传扬出去岂不惹人笑话。”解缙坐在座上,也不起身,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便算是回礼。

    方孝孺还是笑也不生气,自顾自的在上首坐下:“大绅兄似乎心情不好?”

    “确实不好。”

    “不知何事?可有在下能帮的上的?”

    “你倒确实帮的上。”解缙哼了一声,斜眼看着方孝孺:“最近我右眼皮直跳,感觉最近有事儿要发生,孝孺兄可能解?”

    “这。。。在下才疏学浅,却是不通岐黄之术。”

    “与灾病无干,只怕是小人作祟,欲要对我解缙不利!”

    解缙有涵养,至少装作有涵养的样子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可在方孝孺的面前,尤其是这种私下的场合,他总是很难克制,他也很难说个为什么。只知道每次这么冷嘲热讽一番心情总会好上不少。

    此时,方孝孺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看着解缙,淡淡的说道:“大绅兄所说的那个小人。。。可是指的在下?”

    “就是你。”解缙指着方孝孺:“你是不是又在做什么阴谋勾当?小心别祸及家人。”

    “大绅兄也是读过圣人之言的,子不语怪力乱神,更何况,就算在下真有阴谋,难道你一问,我便照直说了?”

    “我不是来问你的,而是来警告你的。”解缙哼笑道:“你最好不要搞些乱七八糟的伎俩,否则。。。哼”

    “没有,也不敢。”方孝孺摇了摇头:“大绅兄,你有东厂徐公照拂,在下又怎敢无端寻衅。还是那句话,大明盛世之下,实则忧患重重。在下只想尽绵薄之力为百姓做些小事,无心涉足朝堂争斗。更何况。。。”顿了顿,有道:“凭东厂情报之缜密,就算在下真有密谋,恐怕也瞒不过徐公的法眼吧?大绅兄又何必亲自登门质问。”

    说道此处,方孝孺端起了茶杯,茶盖轻扣两下,也不喝,正是送客之意。

    “告辞!”

    眼看着解缙离去,方孝孺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一双眼睛眯了起来:“这或许真的是个机会。。。”

第三百七十六章 祝融驾前

    四日,飘飘然而过。

    早朝还没结束,五凤楼便依旧忙碌起来,太监宫女足有二三百人,端盘拎碗,抬桌搬凳,穿梭其中。

    领班的管事们时不时的大声吆喝,厉声责骂,偶尔看到不顺眼的还要动手。还好,虽然打破了些碗盏,但总归还是有条不紊的继续下去。

    朝廷与郑家的晚宴定于寅时起,今日宫门不落,礼部也没有话说。

    早朝在巳时便结束了,还是一如既往的枯燥,甚至比平时更多了些压抑。殿上君王殿下臣,一个个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是预感吧,今日的晚宴定然不会平淡。

    回到家里舒舒服服的吃过饭,喝些热茶,换上洁净的衣袍,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便骑马坐轿向着皇宫进发。

    他们身边都跟着家将随从,但等走到宫门口便也就舍了。下人自然是没有资格入宫的。

    夜,一道白光划破天际,经过北斗,落在帝星紫薇之畔,明灭不定。

    星月之下,五凤楼灯火通明,即使站在洪武门外都能清楚地瞧见。皇室为郑家行宴,这是皇帝对顺民的嘉奖,也是郑家无上的荣耀。

    今夜不行宵禁,人们沿街漫步,街上的灯烛与宫内的光华遥相呼应,构建好一番盛世景象。

    一切都那么的和谐,美好,只要不往东直门那边去看。

    东厂在东直门外,随着这黑夜一同沉寂。远望去,硕大的牌坊就好像一张巨口,大门口两盏孤零零的白灯笼尤似两颗獠牙,择人而噬。

    “呵,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身子长了,心却没长。”

    “我觉得也挺好,不像你我,身子残了,心也是冷的,不像个人。”

    “人是做不了大事的,能成大事者如虎,如狼,飞龙在天。”李彩娱手扶着宫墙,将目光收回,投向宫内的盛景:“还记得吗?以前皇帝请宴的地方可不是五凤楼。”

    “怎么会不记得呢,也才。。。”楚埋儿想了想,看向一旁的唐身葬,还是一张冰冷冷的死人脸:“老唐,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洪武六年四月初八。”唐身葬回道:“朱重八在庆功楼大宴文武,嘿,那一把火,可烧死了宫里一千三百四十八个孩子,你怎么会忘?”

    “怎么能忘呢,只是看看你还记得没有。”楚埋儿笑了笑。他确实没忘,只是不想提。

    “这一晃,二十八年就过去了。”李彩娱叹了一声,忽然笑了:“朱重八想一把火全杀了,结果刘伯温领着徐达跟着一块儿下了楼。

    火放起来又灭了,咱们这些苦命的却受了牵连,成了他朱重八的撒气包。

    老门主管这个叫报应,马副门主管这个叫命数。你们呢?你们觉得这是什么?”

    楚埋儿摇了摇头:“我脑子不好用,想不出来。”

    唐身葬默然。

    “这是报应,也是命数。”一个阴柔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黄扇枕踱着四方步,优哉游哉的走来,脸上却似笑非笑:“咱们做太监的,只要踏进了这紫禁城,就是要给皇帝做猪狗的,喜欢了就给个笑脸,不喜欢了就杀了吃肉,天定而已。”

    “地字堂堂主,谈笑杀人黄扇枕,什么时候也认命了?”李彩娱故作疑惑地看着黄扇枕。

    “谁~说咱家认命了?”黄扇枕嘻嘻一笑,森然道:“人分男女,身怀阴阳。顺之成人,逆之成仙。咱们太监算是男人吗?算是女人吗?不男不女的阴阳怪物,不逆天,不成仙,岂不白瞎了这副身子?”

    李彩娱沉默片刻,轻声问道:“你。。。都安排下去了?”

    “嗯,都安排好了。”黄扇枕点点头:“老陆和老吴已经领着孩子们把家伙都布置下去了,老赵压着御马监,刘喜守着皇帝,福禄寿压着文武大臣。只要你我点点头,这五凤楼的凤凰可真就要涅槃了。你。。。怎么说?”

    “小门主那边,没有动静?”

    “咱们天门在这宫里经营了多久,小门主几时才插进来的人手?这事儿压根儿就没和他说。免得横生枝节。”

    “你。。。做的对。”

    “天门门规第二条,令出于上,门主之令,不得有违,违者立诛不赦。”唐身葬淡淡道:“咱们却是违了老祖宗定的规矩。”

    “天门门规的第一条,历任门主当以天下无根之人为手足,以天门基业为重,为天下无根之人谋万世福泽。你觉得,咱们那位小门主做到了吗?”黄扇枕冷冷的回道,伸手指着下边漆黑一片的东厂衙门:“咱们当初把小门主送到朱允炆身边,为的是什么?和皇帝做朋友,傻得叫人心疼。

    不错,如今有了东厂,咱们太监的权势已经走到了巅峰,天下无不侧目。可细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汉末以降,十二位老祖宗立下天门之后,成就在小门主之上者可不在少数。高老祖,李老祖,童老祖,几位老祖宗那功业可比小门主如今还要高上几重,结果呢?

    和皇帝做朋友,童老祖拿地宫里的银子给皇帝买燕云十六州,最后又怎么样?”

    “咱们这些残废人,恐怕天生便当不得这天下的担子。”唐身葬靠在城墙上,无力的垂下头。

    “那你是忘了当年。”楚埋儿声音激亢:“当初元顺帝那时候,老门主带着咱们兄弟纵横天下,谁能相抗?不论是皇帝,什么文武大臣,四教七派,咱爷们说一句话,比老天爷都好用。这天下,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归了咱们了。”

    “最后不还是差一点点吗?”

    “你!”

    “够了!”李彩娱厉喝一声,声音又低沉了下来,很疲惫的样子。看看黄扇枕,看看楚埋儿,走到了唐身葬的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道:“自家兄弟,好不容易活到了今天。得失成败,最后的福祸也落不到咱们头上,真有好日子的那天,估计咱们也都到下边去见列祖列宗去了,还吵个什么劲儿呢。这样吧,让我老李拿个决断。”

    “你说。”

    “小喜子还守在皇帝身边不是?咱们也去看看。真要是皇帝翻了脸,咱们就动手。若皇帝不说话,咱们。。。就算了吧。”

第三百七十七章 起

    五凤楼

    文物群臣分作几排,按品级高低左右而坐。一人一桌,上有琳琅佳肴。琴音轻动,水袖长舞。教坊司将这些罪人的家眷训练的极好,在这大殿的正中摇曳着动人的身段,唇间朱砂,眼角青黛,说不尽万种的风情。

    这舞蹈说不上名字,琴乐之声也没几人能说出名堂来,但羞涩可餐,却是令人食指大动。

    长兴侯因病未来,武英候却不知为何也告了病。少了这两位老人家的镇压,武将们喝的多了,渐渐地有些吵嚷起来,对着眼前的舞姬与左右品头论足,笑声自姿虐,却不失一番真性情。

    对面文官那边就要好上许多,风度涵养尽显,吃菜只是偶尔一口,饮酒也只是微微一抿。偶尔捋须轻笑,没长胡子的也摇头晃脑,好似在酝酿什么绝世的诗句。

    好演技,真的是好演技。

    户部尚书夏元吉看着这堂中的各人的演绎,心中赞叹:“朝堂果如戏台,人人皆是名旦。”

    朱允炆看着下首处郑家这一桌,见他眉头深锁,全无笑意,不由得疑惑道:“郑先生,今日该是老令堂大寿,大喜的日子,何故闷闷不乐?可是这宫里的菜味道不佳?”转头又看看他同桌面目稚嫩的少年:“你想吃些什么?说出来,朕让御膳房给你准备。”

    “我不要吃的。”少年摇了摇头。

    “那你想要什么?随便说,朕都准你。”

    “我要陛下还我爹爹清白。。。”

    。。。。。。

    桌上的佳肴色香味俱全,热闹欢愉的气氛却已不再,郑志忠跪在地上,一副崖山蹈海的慨然之色,身旁跪着他的儿子郑善如,还有一个八九岁,稚嫩的少年。

    歌休舞止,乐伶早已退出殿去。贵人们的目光聚焦在这三人身上,最后又落在了皇帝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郑先生是说,这少年是反贼齐国忠的儿子?”

    “皇上,他确实是前甘州知府齐国忠之子,齐报君。”郑志忠抬起头,平淡的看着高高在上的万民之主,声音不卑不亢:“半年前,东厂为追查燕王世子行踪,追至甘州。因故,与甘州知府齐国忠齐大人起了糙芜,便屠了齐国忠满门老小,只有这忠仆一人带了这孩子逃了出来,算是为齐家留下了最后一丝血脉。”

    “因故?何为因故?又因何故?!”朱允炆还没说话,解缙却豁然而起,指着殿中郑志忠厉声道:“齐国忠勾结草原鞑靼,西域暴民,意图不轨,忤逆朝廷,乃是铁证如山的事实。甘州城外,东厂三千卫士卫国尽忠,无一生还,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皇上!”解缙来到场中,双膝跪地:“徐公公当时也在城中,臣听闻,是时,徐公公甚至有绝命书传回宫中,已是报了必死之念,本身亦是险死还生。姓郑的信口雌黄,居心叵测,臣请治其欺君之罪!”

    “解大学士,不知您口中所的铁证如山,到底是一份怎样的铁证?可能拿出来与天下人一观?”

    “甘州天火焚城,已是废墟一座。便是有人证物证又如何拿的出来?”解缙反问道:“你刚才说因故,我在问你到底是因的何故,为何不答?”

    “因为一个女人。”

    “哪个女人?”

    “玉生烟。”郑志忠看看解缙,又左右环视殿上文武群臣,说道:“此女乃是甘州一青楼头牌,深得齐大人长子齐玉帛之喜爱。却没想到恶了东厂。

    诸位大人有所不知,东厂查察司司主夜雨泽,好色如命。在甘州城中见了这玉生烟,便起了歹意。也因此,与齐公子结下仇怨。”

    “因为一个女人?”

    “太监也会好色?太监如何能好色?”

    在座文武议论纷纷,质疑不断。可大多都是那与东厂不甚相近的。真正与东厂有交情的却是沉着脸,低着头,不敢多言。彼此偶然的一个对视,眼神中却是对郑志忠这番荒谬言论信了七分。

    太监如何就不能好色?夜雨泽好色之名在圈子里可是如雷贯耳,只是大家不敢多提而已。

    郑志忠膝行几步,抬手将身后少年的上衣脱下,露出瘦弱的脊背,上边三个斗大的青字纹刻:“报君恩”

    “岳武穆刺字在背,一生精忠报国。齐大人背上也有刺字,写的勿忘天恩,兢兢业业,恪守一方。更在儿子幼子背上可下报君恩三字,取名报君。忠义之心天地可鉴。

    陛下,只因为一个女人,东厂群监便刻意构陷,灭忠臣满门,更污其一生清名。草原鞑靼犯边是真,但齐大人却是忠于陛下,忠于朝廷的啊,还请陛下,明鉴!”

    “请皇上还家父清白。”清亮的童声此时显得无比嘹亮,尖锐,那一双清澈的眼眸直视着君王,这天下唯一有可能为他报父仇之人。

    这目光是如此的明亮,让朱允炆下意识的侧目。

    对于徐如意的忠诚,朱允炆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这种信任不是简单的花言巧语或者是多年的陪伴所来,而是徐如意多次出生入死,拿命拼来的。

    幼年时御花园之后的舍命一搏只为给自己出一口气,一直到甘州城寄来的那封写着风华玉碎的绝命书,还有后宫的那两个用性命换来礼物。

    一路走来,朱允炆从来没有见过徐如意做过哪怕是一件对自己不利的事。因为对徐如意的信任,东厂的一些所作所为,与朝中群臣的勾结龌龊,朱允炆选择了视而不见。

    可是他还是会害怕,会恐惧。

    害怕这份真挚的友谊会因为权欲的影响而变得污秽。无数次,每当心里产生犹疑的时候,他总会将这份怀疑狠狠地踩上几脚,再用土埋起来,希望他会永远的消失。可很多时候,命运的双手总是会将这怀疑的种子从土里挖出来,捧到他的眼前。哪怕他闭上眼睛,也要扒开他的眼皮,掰着他的脑袋,强迫他直视。

    直到此刻,避无可避。

    如意。。。不,如意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下边的人自作主张,一定是那个夜雨泽!

第三百七十八章 恶趣味

    “徐公公。”楚枫与江进酒一前一后的走入了书房中,拱手施礼之后,开口道:“您找我们。”

    “对,咱家找你们。”徐如意笑了笑,伸手一指两侧的椅子,示意二人落座,复又指指两人座旁方桌上的小木盒:“咱家当初让你们帮忙找人,虽然最后没抓到,可交给你们的事却是帮咱家做到了。咱家这人讲理,你们要的血参,在那盒子里,拿了,咱们便算是两清了。”

    “多谢。”楚枫点点头,将木盒拿在手中打开,一股药香氤氲,令人精神一震。

    江进酒似乎今日并没有喝多少酒,虽然脸上还是一片不健康的红,浑身酒气熏天,但目光却十分清醒:“人在茶馆,公公没有抓到,折损了许多人手。人在玄武湖上,公公却视而不见。今日来时,小人偶然听闻,那马三宝又上了岸,就在此时,此刻,如果公公去武英候的府上走一遭,说不定能将他堵个正着,不知公公是不是要去一趟?”

    “不去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武英候的死活还是要靠他自己,咱家管不了太多。”徐如意摆摆手,随口问道:“可知蓝春何在?”

    “公公之前没有让小人查蓝少爷的下落。”

    “随口一问,不知道就算了。”

    “在长兴侯的府上。”江进酒答道:“想着公公可能会问到,便顺手查了一下。”

    “厉害,厉害。”徐如意挑了挑大拇指,点头道:“咱家在这南京城经营多年,自以为管的铁桶一般,没想到真要找个人还不如你江进酒随手为之。若不是时候不对,咱家可不能放过你这个人才。”

    “公公口中所说的不放过,不知是要杀我,还是要用我?”

    “杀放在用前,咱家在你心中便如此暴虐?”

    “不敢,不敢。”江进酒笑了笑,轻声道:“公公与皇上多年的交情,便这般没有信心吗?”

    “不是对皇上没有信心,而是对那和尚太有信心。”修长的手指在书案上点了点,徐如意叹了一声:“能谋天下者,不得善终。而那是一个谋了天下,又得了善终的人。明里暗里交手几次。咱家得了面子,他得了里子,从来没有吃过一次亏。布来要咱家命的局,咱家怎敢小瞧?”

    江进酒不解道:“公公如此高看于他,为何还要坐以待毙?”

    “因为咱家天真啊。”徐如意呵呵笑道:“人都说情比金坚,又说真金不怕火炼。咱家听得多了,就想试试,咱家与皇上的这份羁绊到底算不算真金,又是多大的火,能够把咱家给炼了。”

    江进酒沉声道:“人心不能试的,任何一段情也经不住真正的考验。”

    “就当是咱家犯一次傻吧。”徐如意挑着眉毛看着对血参爱不释手的楚枫:“天下第一酿酒师对吧?咱家查了查,听说你有个心愿,想要酿出醉生梦死对吧?”

    “是。”楚枫将木盒合上,小心的放进怀中,淡然的看着徐如意。

    “假的就是假的,喝醉了看到的也是假的,做不得真。”徐如意忽然笑了,笑的那般阴险,不怀好意:“那个女人,咱家付出些代价,能让她再活过来,你信吗?”

    “不信。”

    “嗯,不信倒也正常,要是有谁对咱家说这种事咱家也不会相信。”徐如意转头看向窗外,片刻一探手,一个黑点儿摄在了手中,一握,又放在了桌上:“你来看。”

    楚枫站起身走到近处,那黑点儿原来是一只蚂蚁,个头还挺大,算是蚂蚁中的健将,只是已经被捏死了。

    “咱家要是能让它再活过来,你会信咱家之前说的吗?”

    楚枫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看着啊。”徐如意将右手扣在蚂蚁上,片刻,淡淡的白气从指缝间溢出,再抬手,那只死蚂蚁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活的,六足连动,奋力向着桌边跑去。

    “现在信了吗?”徐如意身子微微后靠:“北冥重生法,这不是这个世界的武功,你们应该是没有听过的。

    咱家只是想说,武学的神奇你们这些凡人是不会明白的。神话传说有时候可能未必只是虚构,只是凡夫俗子眼光浅薄罢了。

    现在咱家说,咱家能够将你心里那个女人复活,你信吗?”

    “公公需要在下做什么?”楚枫问道。

    “嗯。。。你和江进酒关系不错,也称得上是情比金坚,赴汤蹈火的好兄弟吧?”徐如意看看江进酒,下巴点了一下:“把他杀了,咱家便帮你得偿心愿,如何?”

    “公公是认真地?”楚枫又问道。

    “真,比金子还真。虽然代价有些大,但咱家今日就有这个兴致。怎么样?考虑一下?赌一把?”

    “。。。。。。”

    “你犹豫了吧?”徐如意转头看向他身后的江进酒,语气玩味:“你的好朋友犹豫了,你害怕吗?”

    “不怕。”江进酒哈哈大笑道:“一命换一命本来就不亏,更何况是换我兄弟心上人的命,那可就不是不亏,而是大赚了。

    公公可是说好了,只要我江进酒死了,你就复活我那弟妹?”

    “酒鬼!”楚枫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可不是胡说。”江进酒潇洒慨然:“一个屁用没有的酒鬼,又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本来也活不长,这买卖可是大赚,如何能不做?”

    “嗯。。。倒是咱家小瞧了你。”徐如意想了想,又道:“那这游戏再变变规矩。咱家虽然不知道你江进酒有什么执念,不过活死人的事儿咱家都能办到,这世间该也没什么能难倒咱家的。你不妨说说看,随便你开价,咱家都给你办到。”

    “条件是老楚的性命吧?”

    “对。”徐如意点点头:“就在这书房,就在咱家眼前,你二人厮杀一场,活着的找咱家兑账,如何?”

    “看我二人厮杀对公公到底有何好处?”

    “没有任何好处。”徐如意脸上的笑意越发深邃:“就是想看,别无他意。”

第三百七十九章 敌作友

    生死从来都是只有神灵才有资格掌握的禁忌领域,凡人哪怕只是窥探都会引来神灵赐下的报应,所以每个追求长生的帝王都不免短命,埃及的法老们兴建通天的陵寝也没有招来太阳神的眷顾。

    徐如意不是神,他其实并不会起死回生的手段,更何况是将肉身腐朽的逝者从冥界召回。所谓的北冥重生法说到底也只是武功,而并非法术。只能让肉身完整的还没死透的肉体从新焕发生机,代价是其本身十数年的阳寿。

    “我相信徐公公有通天之能,或许也会起死回生之法。但我却舍不得兄弟的性命。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只是买卖做到最后,我不会快乐,会自尽,她也会随我而去,最后就是一个三人同死的下场,又是何必。”

    徐如意对楚枫的这个回答很满意。虽然在这番话之后两人没有打个招呼便径直的离开显得很无礼,但他仍然很开心。

    同生共死的誓言至少此刻还在坚持,两人的友情便容不得旁人的质疑,这样很好,他也不用背上失言的骂名。

    透过窗棂的缝隙,枇杷树上栖息的乌鸦抬起了头,伸长了脖子,两只喙子微微的张开,两指宽窄的缝隙,恰好是月亮的轮廓,从徐如意的角度来看,好像将天边的圆月也叼在了口中。

    “哦,对了,十五了,怪不得月亮这般的好看。”徐如意喃喃的说道。

    今天是五月十五,建武元年五月十五,也是圆月,与八月十五一样的圆。没由来的,团圆这个词浮上了徐如意的心头。

    “说起来,我还从没有好好的过上一个中秋呢?”徐如意苦笑,摇摇头,站起身来,想找谁一起聚一聚,却发现自己仍然还是一个孤家寡人,唯一的好朋友,或者说兄弟,现在在五凤楼,可能随时会说出要自己性命的话来。而自己最疼爱的那个小姑娘,现在却该是在光明顶上做她的东方不败。

    这样也好,与自己划清界限,天各一方,或许才会快活吧。

    徐如意忽然想走一走,就推开了门。可还没走出两步,一转身,墙头上一道倩影婀娜,一身白衣似雪,披着月华清光,仙气缥缈。叶眉下一双星眸俯视着自己,似笑非笑,有同情,有怜悯,还有慈悲。

    “咱家觉得你这眼神很讨厌,最好收起来,不然咱家恐怕会忍不住把它挖出来。”

    琼鼻微微一皱,轻哼一声,佳人从墙头越下。向着这边走来:“功参造化的东厂厂公,天视地听,竟然没有发现小女子的存在?不知可是心中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你我应该是敌非友吧,不怕咱家杀了你?是觉得咱家不能?还是觉得咱家不敢?”

    “怎么会是敌?应该是友吧?小女子不才,却也是天下第一的魔头,朝廷最大的反叛,白莲佛母,与厂公做个朋友应该也不算是太过高攀吧?”唐赛儿笑了笑,歪着头:“说不定太阳再升起时,朝廷的叛逆又要多上一人,厂公不想聊聊吗?”

    “呵。一起走走?”徐如意发出了邀请。

    “荣幸之至。”唐赛儿洒然应邀。

    东厂很大,人也很多。即便是夜间,巡逻的番子依然穿行不惜。可凭这两人的本事,肆意而行,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就好像两只幽灵,漫步在平行的世界中。

    “还记得咱家第一次见你,你差点儿要了咱家的性命。就在那玄武湖畔。”徐如意率先打开了话匣子,一面走,一面说道。

    “那时候本座可没将你放在眼中,若知今日,当时必要亲自出手取你性命,哪怕如那钱刻木所说,与天门全面开战也在所不惜。”

    “早知三日事,富贵一千年。幸亏你当时不知今日。”

    “也不全是。”唐赛儿眨了眨眼:“当时就觉得你古怪,就差一点儿就要出手了,你命好而已。”

    “咱家的命可一点儿也不好。好的话根本不会来到这个世上。”徐如意摇摇头,微笑:“每次见你都是来与咱家谈买卖的,这次来南京又想做什么?”

    “光明顶回来了,三教七派除了魔刀门,少林武当还吊着一口气,其他的都被你东厂的给抄了老底。当初你答应我的都做到了,我这次却是来与你交货的。北平那边,需要我白莲教做些什么?”

    “随机应变吧,也可能用不上了。”徐如意叹了一声:“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他要是还想要,咱家才能使得上力。皇上自己不想要了,咱家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何必。。。”

    “对你那位陛下便这么没有信心?”唐赛儿瞥他一眼

    “有些事情,也是咱家做的有些过了。”徐如意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便岔开问道:“欧阳她,还好?”

    “白莲教两分。钱与人,大多都留给了她,本座只是领着些精锐出来了,想着在北平把欠你的账还了,然后去关外重开天地。”

    “你倒是实诚,这都说给咱家听?”

    “朱棣要是造了反,成与不成这天下都要乱几年,趁着机会打下片基业才是道理。总和老鼠一样的哪一年是个头儿?”唐赛儿的神色有些疲惫,也叹了一声,忽然抬头问道:“对了,那孩子身上的无相功。。。你教的?”

    “啊,算是吧。”

    “你练成了吗?”

    “啊,算是吧。”

    “练成了就是练成了,没练成便是没练成。什么叫算是?”唐赛儿有些不满得哼了一声:“总是你问我答,如今我也问你一句。你现在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种境界?比张三丰如何?”

    “天蚕无量,魅影生香;无我无相,彼岸佛殇。”徐如意开口吟了这四句,看向唐赛儿:“江湖四大神功,咱家都练了,却都差了那么一步便得圆满。张三丰的武功如何很难说,咱家与他交过手,但当时他没用全力。很难做出比较。不过如今咱家的武功。。。”徐如意抬手指着远处巍峨的宫墙,淡淡道:“咱家能一掌推平它,你信吗?”

第三百八十章 推

    南京城的四面城墙是皇家最后的尊严的守卫。朱元璋在修筑南京城的时候出了大力气。

    高,厚,坚实。

    作为一面城墙所该有的一切特质都已完全,很难想象有人能以一己之力将它推平。但这话是徐如意说的,唐赛儿虽然很难想象,但还是选择了相信。

    转过一处回廊,前方烛光点点。

    耳边厢也传来悉悉索索的的谈话声,却是后厅里云铮他们几个在商议对策。

    徐如意停下了脚步,也不用刻意,那声音就一清二楚的传入了耳中。

    “宫里最后的一个消息,可能要从小夜你这里开刀。”

    “皇上还在犹豫,一切还是未知。”

    “如果。。。咱们。。。怎么办?”

    如果什么,黑猫没有明说,但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督主这次选择了不作为,咱们便真的什么也不做了?”这次说话的却是周不言:“夜司主不过是个引子,皇上若真抓了夜司主,那接下来咱们几个也落不了好,便是督主,恐怕也难自保。”

    “不用你说,都是行家里手,路数还有不明白的?”云铮笑了一声,悠然道:“不过咱家倒觉得,就这么静静地待着未尝不是件好事。”

    “指挥使何意,还请明言。”

    “咱家没读过多少书,大字不识一筐,不过这两年倒是找了些说书的先生听过许多故事。

    自古而今,咱们这些做太监的,地位越高死的越快,从无例外。

    皇上和督主交情深厚,不过,呵呵,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督主若是倒了,咱们也跑不了。有道是早死早超生。如今朝廷被咱们把着,御马监,三大营,五军都督府咱们都说得上话,正是好时候。

    这一天来的越早,真撕破了脸咱们能动的手段也就越多。

    督主的能耐,咱家知道,死不了的,只是不愿意出手。皇帝现在炸刺,你们说,是不是好事?”

    唐赛儿侧脸看着徐如意,轻声调笑:“不识字的都比你看的明白,你就不想再进一步?”

    “那个位置不是太监能做的,他们的心太大了。一个没有明天的梦,做来也不美,何必徒劳。”徐如意有些疲惫的摇摇头,自己一手建立的东厂忽然让他觉得陌生起来:“夜还长,陪咱家出去走走吧,这里让咱家有些憋闷。”

    “你是东道,你说了算吧。”

    街上的繁华让人倍感孤寂。二人就那么默然的走着,兜兜转转,也不知怎么,两人竟走到了一片鬼蜮之中。

    “这是。。。韩国公府?”

    “咱家当初用他儿子的性命相要挟逼李善长自尽,顺便还阴了朱棣一手。

    咱家当初只是让李善长把儿子搞疯了就好,没想到他竟把儿子两条手都给砍了。还一把火把全家老小都给弄死了。

    这里让咱家真正见识了这个世道的真实。”

    这里曾是南京城中仅次于紫禁城的府邸,占地面积,其中的奢华景观更是为天下有心功名之人的向往,可到的如今,只剩一片残垣断壁。

    奇怪的很,在南京城这寸土寸金之地留存这样一片废墟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浪费,但那场大火之后,朱元璋还是选择了无视。哦,对了,后来凉国公府那边也是一样,朱元璋就这样将这两片焦土地狱留了下来。

    现在想来,对这一文一武两位过往英雄的故居的保留,应该是朱元璋对天下人的一个警告:顺吾者昌,逆吾者亡。

    许是看出了徐如意的心中的想法,唐赛儿开口颂道:“若有信者一心向往莲生善果,合十颂念我佛真意,当受接引,转降白莲净土,世受平安喜乐。”

    “你说的这些,你自己信吗?”

    “不信。”

    “你这佛母都不相信却想画个大饼让咱家皈依?”

    “死后的佛国存不存在有什么意义?我唐赛儿要在此世建立一个真正的净土,那才是信徒的福报。”唐赛儿一脸的狂热,双目中如有精光闪烁:“众生需要一个神来禁锢心中的恶念,保持自己的谦卑。神是完美的,所以是不存在的。皇帝不是神却拥有神的权利,所以该死!”

    “总要有一个领路之人,神不能做事,做事的总要是人。”徐如意淡淡的回道:“吐蕃那地方和你说的佛国也差不多,日子过得又好到哪里去了?”

    “我。。。谁?!”唐赛儿还欲反驳,忽见前方有一人影伫立,不由惊呼。

    “无量天尊。”道人脚踩七星步伐,缓缓上前,拂尘搭在肘间,单手施礼:“贫道邵元杰,见过徐公公,见过唐佛母。”

    “邵元杰?”唐赛儿没听过此人名号,看身旁徐如意一脸凝重,轻声问道:“认识?”

    “不认识。”徐如意摇了摇头,开口问道:“先帝驾崩,先生身上枷锁也就算去了,何故还在此地流连?”

    “为了见证今夜。”邵元杰微微一笑,高深莫测。

    “咱家讨厌装神弄鬼的人。”徐如意皱眉道:“真人有话最好明说。”

    “公公请看。”邵元杰伸手指向夜空,徐如意与唐赛儿顺势抬头,只听邵元杰缓缓道:“紫薇黯淡,天外无名窃居在畔。天意已是昭然。

    大明皇统如何只在今夜公公一念之间。就这一念,贫道甚是好奇,不知公公到底要作何抉择。”

    “哦。”徐如意拉了长音,摇头笑道:“原来也是来看咱家笑话的。”

    “不是看笑话,而是见证历史。”邵元杰认真道:“公公今夜乃有死劫一桩。恰好,贫道却能尽上一点绵薄之力,所以想听听公公的意思。”

    “什么意思?”

    “若贫道老老实实的待着,什么也不做,或许公公能够龙飞九天。若我出手,恐怕公公会命丧黄泉。”

    “听起来,咱家似乎应该先杀了你?”

    “不。”邵元杰摇头道:“说不定一会儿公公会希望贫道出手呢?还有两个时辰便见分晓,若公公无事,不妨与贫道一同小酌几杯?唐佛母也同来如何?”

第三百八十一章 侯府

    寒夜垂钩,夜风起涟漪。

    之前的管家被拉回东厂去喂了狗,新任的管家是个本分人,将少年带到老人的的身后道了一声:“人带到,老奴告退。”便弓着身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随着老管家的离去,凉亭中只剩下了一老一少两个人。

    密室中要小心隔墙有耳,但这里没有墙,就要安全很多。

    “当初你走失,你爹和我们几个撒下了许多人手,甚至皇上那里也求到了,可却音信全无。我们以为你已经死了,你爹也是这般想的。你说你是蓝春,可有何凭证?”

    “没有。”蓝春摇了摇头,回道:“我说我身上有什么记号你也不会认得。剩下的只有爹娘给的这个身子,别无他证。老侯爷认便是认了,若是不想认,蓝春便是举出什么如山铁证老侯爷也不会相信。”

    “伶牙俐齿,你爹可没你这副好口舌。”耿炳文手上一抖,尺长的锦鲤跃上水面。耿炳文将鱼抓在手中,看了看,又将鱼钩取下,鱼也放回了水中。

    “就当你是吧。说说看,需要老夫做什么?”说这话时,耿炳文已经将鱼钩又甩了下去,目光投在水面上,依旧没有回头。

    “有人让我来杀你。”蓝春淡淡的说道。

    “嗯。。。杀我?”耿炳文笑了笑:“老夫的死活对你可有什么好处吗?”

    “他说你死了,徐如意也会死。”

    “那你呢?你能活吗?”

    “应该也是活不了的。”蓝春低下了头,声音有些低沉。

    “你爹的死,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是你的仇人,老夫是狗,徐如意是刀,你用自己的性命换我二人的性命,值得吗?”

    “不值得。”蓝春抬起头,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可若不杀你,他便会杀了许多无辜之人,所以。。。对不住了。”

    “原来是受了胁迫。”耿炳文将手中的鱼竿放下,转过头来,看着蓝春,笑了:“你真的不像你爹。你爹那人一身傲骨,从来不受胁迫,也从来不曾低过头。你现在竟然会受人要挟,你爹在下边恐怕都得害臊。”

    蓝春的脸红了,红的发紫,猛然喊道:“我爹都被你们杀了,我来找你们报仇难道不该吗?!”

    “应该啊,老夫没说不应该。”耿炳文慈善的看着蓝春:“老夫的手上总归是沾了你爹的血,你想杀老夫,天经地义。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是因为别人的要挟而来,还想将自己的性命也搭上,老夫有些失望罢了。”

    耿炳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来,往这儿刺,老夫给你个机会。”

    蓝春的手在颤抖,耿炳文却在笑:“来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蓝春呼喊着,脑海中一片空白,向着耿炳文冲了过去。

    “嘭!”

    “噗!”好大一口鲜血然后了胸前的衣襟,清醒过来时,他已经倒在了地上,耿炳文一手攥着匕首,一只脚踏在了他的胸口,弯着腰,皱着眉,俯视:“你真的不像你爹,什么本事也没有,杀人都杀得这么不爽利。”

    “你,杀了我吧。”蓝春闭上了眼睛。

    “不了,人老了,心也软了,面对你这故人之子,老夫也下不去手。”耿炳文随手将匕首仍在一旁,在石凳上坐下:“和老夫说说,为何杀了老夫便能让徐如意也死。说的明白些,老夫看看能为你做点儿什么。”

    蓝春道:“我不知道,他只说让我杀了你,或者至少让你重伤,入不了宫,剩下的便交给他去做。”

    “不能让老夫入宫?”耿炳文想了想,心中大概也就勾勒出了一个轮廓来,喃喃道:“老郭他,看来是铁了心了。”

    郭府,武英候郭英的郭府。

    郭英顶盔掼甲,一头花白一丝不苟的疏在脑后,盔在膝上,双手拄着自己的盘龙大环刀,坐在堂上:“老耿那边儿你都安排好了?”

    “万无一失。”马三宝阴测测的笑道:“侯爷放心,今夜只为除东厂阉宦,请老侯爷出手,只是为了怕那群阉人狗急跳墙,调御马监卫军入宫而已。侯爷所为具都合乎朝廷律法,绝无僭越。不会有什么干系。”

    “皇上不能有事。”

    “皇上自然是不会有事的。”马三宝回道:“东厂联结宫中阉宦反叛意图弑君,但总归只是一群太监,只要御马监不出手,宫中的乱子自然有御林军处理。”

    郭英深深地看了一眼马三宝,沉声道:“你是北平燕王的人吧,皇上若是死了,你可是大功一件。老夫凭什么相信你?”

    马三宝回道:“王爷志在九五不假,也比现在的那位皇上更有资格坐这天下。但王爷和奴婢曾说过,想要这锦绣江山,路只有一条,那便是手中的刀剑。

    捡来的江山总会被旁人给捡去,只有凭着胯下马掌中刀打下来的,才能守住。侯爷以为呢?”

    “燕王,确实是个成大事的人。”武英候点点头,赞许道。

    对于郭英这等武人来说,礼义廉耻的那些读书人的花花道他只有不屑。江山是谁做,他也不是那么的在意。年轻的时候与朱元璋一路打天下,以为朱元璋是个仗义的,结果到最后。。。

    一个个老朋友横尸街头,惨死当场,郭英心里恨如江海。他恨自己当初瞎了眼跟错了人,也恨自己的无能。

    耿炳文为了活命能够六亲不认,郭英能做的只有闭目不见。

    他曾以为自己最后也是一个下场,可没想到朱元璋最后竟然将自己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

    是看不起我吗?

    耻辱,但不管如何,总算是活下来了。看着朱元璋死,看着朱允炆继位,自己捧着丹书铁券,郭家也将名副其实的与国同休。郭英以为自己该是将一切都放下了。

    可随着李景隆的死,随着李飞的死,郭英才发现,原来那份怨恨从来都不曾消散,而是一直在心底蔓延。

    东厂若是倒了,朝中的阉党必然也会受到颠覆。朝局乱,则燕王得利。

    这其中的道理郭英都明白,但他不在乎。

    就让这天下乱,就让朱元璋的孙子被自己的叔叔杀了,郭英觉得若是能看到这一天,他一定会很开心。

    “你去吧,老夫知道该如何去做。”

    “一切就仰仗侯爷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抉择

    “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这是三国时,孙策临终前对孙权所留下的最后遗言,也是对国事的最后一次叮嘱。

    孙策不放心孙权的能力,所以为他留下一文一武两位托孤之臣。而朱元璋同样也不放心自己懦弱的孙儿,所以也做了一番叮咛。

    “朝堂政事问方孝孺,武备军务自有耿炳文与郭英担当,以东厂与锦衣卫相制衡提督天下。”

    这是朱元璋为朱允炆的朝堂所定下的基调,他自信,只要按照朱允炆按照他的话去做,哪怕他真的没有能力,哪怕他做个醉生梦死的昏君,朱明天下依然会稳若泰山,万年不朽。

    可人算不如天算,事情发展到了今天,龙椅上,朱允炆却猛然发现,一切都以脱离了掌控,也脱离了皇爷爷的布局。

    堂下,郑志忠领着儿子和所谓的忠臣遗孤口口声声要他这个皇帝主持公道。

    公不公道的只是朱允炆一句话,他可以说,也可以不说,甚至可以说一声“容后再议”,用一个简单的拖字诀将这件事慢慢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小事化了的最后结果,恐怕这郑家连带那小孩都会死,死在东厂的手里,可朱允炆并不那么在意。为了朝局的稳固,也为了与徐如意的兄弟情义,他愿意,也可以对郑家几百口人的性命视若无睹。

    他应该这样做的,可朱允炆阴沉的目光,却让人知道,他在思量,在斟酌。

    他是帝王,所以他有资格沉默,可他不明白为何这堂下文武也是如此?

    解缙仍然跪在地上,双目微垂看着身前三尺处的片片青砖。

    兵部尚书茹瑺端着酒杯,就那么端着,不喝,也不放,目光看着桌上的菜肴,好像有什么重大的发现。

    礼部尚书,刑部侍郎,一个个动作僵硬着,有的直接装作喝醉了酒,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文官如此,武将勋贵们呢?

    朱允炆看过去,一个个方才还是一副英雄好汉的豪迈样子,如今却跟见了苍鹰的鹌鹑家雀,缩着脖子,视线游移,甚至连敢与他对视的人都没有。

    这就是朕的朝堂?这就是朕倚为巩固,治理天下的文臣武将?

    适度的党争有利于皇权的稳固。这个道理朱元璋教过朱允炆,所以朱允炆默许了阉党的存在。

    阉党可以存在,但总应该还有一个反对的声音,哪怕只是轻轻的一声也好啊?

    朱允炆在疑惑,终于,后知后觉的看向左手边最前列的方孝孺,却刚刚好的错过了他对一众“清流”的那个轻微的摇头与凌厉的眼神。

    朱允炆失望了,这朝堂上竟然只有一个声音,而这个发声之人竟然不是自己这个皇帝。

    皇权,真的已经不在自己的手中了吗?

    这便是如意给自己构建的朝廷?

    目光落在身侧垂手低目的刘喜的身上,他低着头,还是那么谦卑。朱允炆看不见他的表情,可就是觉得他在笑,嘲讽的笑。

    恍惚间,他回想起了皇爷爷还在的那一天。

    那也是一场晚宴,只是没有这般盛大,与座的只有六部的尚书,几个侍郎而已,那时候父亲也还在。

    同样的也是一番歌舞之后,皇爷爷和善的看着身居宰相之位的胡惟庸,好像只是拉拉家常一般随口问道:“朕听说,爱卿你的儿子被压断了腿?”

    “是啊皇上!”胡惟庸跪倒在地,声嘶力竭的向朱元璋哭嚎着自己的儿子是多么的优秀,失去了双腿是多么的可怜,自己是多么的痛心,对大明江山痛失一位贤才又是怎样的惋惜。

    年幼的朱允炆被父亲抱在怀中,听着胡惟庸的哭诉,看着那一干文臣低声的附和以及对那凶手义正言辞的谴责。

    那时的朱允炆还小,他并没有什么悲伤的感觉,只是觉得很好笑,看一帮老头子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好有趣。

    父亲的怀抱很温暖,但为何父亲看向皇爷爷的表情却那样的担忧?

    皇爷爷似笑非笑的,好像也很开心的样子,只是朱允炆总觉得皇爷爷的笑容很怕人。

    “听大家伙儿的意思,这车夫确实是个该死之人,罪在不赦,朕一定要好好罚他!”

    “吾皇圣明!”文官们山呼万岁。

    “按朕所定下的大明律法,行为不当致人伤残该当何罪啊?诸位爱卿,怎么都不说话?”

    “哦,朕想起来了,好像是押送顺天府,查明因由,打四十板子,罚抄银钱千两。嗯。。。但既然他伤的是当朝宰相的公子,那朕就打他八十板子,罚他一万两银子,再将他发配边疆充军如何?胡爱卿,这样可解气吗?”

    “皇,皇上。。。臣,臣。”

    “怎么了,不满意吗?”朱元璋笑了,走下御阶,弯着腰拍了拍胡惟庸的肩膀:“总归是朕的子民,总归是一条性命,坏了你儿子的一双腿,罪不至死吧,胡爱卿觉得呢?”

    “可,皇,皇上。。。臣,他。我。。。。”

    “说下去,朕听着呢。”

    “他,臣,他已经死了。”

    “死了?”朱元璋诧异的瞪着眼睛,疑惑道:“怎么会死的呢?不会是胡爱卿你动的手吧?”

    “皇上,臣当时一时激愤,不加思量,臣,臣。。。。”

    “这样啊,没事,朕都明白的。”朱元璋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走回了自己的龙椅上坐下,用筷子夹了一口鱼肉吃下,又喝了一口酒,轻轻地说道:“可朕虽然明白,但大明律法不容情面,杀人就要偿命!”

    随着朱元璋的一声令下,得有二三十锦衣亲军“呼啦啦”从殿外涌了进来,手里镣铐枷锁齐全,不顾胡惟庸的哀嚎,好像拖死狗一样就把他拖了下去。

    宴席也就此结束。

    “皇儿,你要记住。皇帝就是皇帝,只要一天还坐在这龙椅上,他就是一言九鼎的至尊。天下没有人能要挟你,只要你想,你可以杀任何人,只要你轻飘飘的一句话,没有人会反抗,他们也不敢反抗。所谓的帝王之术,就是杀人,杀对的人,让所有人都怕你,你的江山才会长久。”

    这番话是朱元璋对朱标说的,朱允炆也听到了。

    以前他不懂,现在他却有些明白了,自己应该杀人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难,灾,劫

    杀人,就要偿命。

    朱允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上的红晕更加浓艳,再开口,声音却透着一股冰冷无情:“既然郑先生为故人之子舍命而奏,于情于理,朕都要给予先生,给这孩子,也给这满朝文武,天下子民一个交代。刑部尚书何在?”

    座上刑部尚书杨靖一个激灵,瑟瑟然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走到正当中跪下:“臣,刑部尚书杨靖,请聆圣喻。”

    “有人死,有人喊冤。大明律法与民做主,这件事朕左看右看,总是要落在你刑部的头上,杨卿家以为呢?”

    “陛下,这。。。这。。。”杨靖讷讷不言,解缙在前边跪着,背对着他,他也无从探寻对方的意思,偷眼向侧边一看,茹瑺皱着眉头,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杨卿家?”朱允炆又开口道:“你是朝廷的刑部尚书,审理案子这种事情也是你的职责所在。朕电你并非是有意为难,你就不必再去请教其他几位大人的意思了吧?”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皇上!”

    “好了,就这样吧,朕给你一道口谕,你且听好。”朱允炆站起身,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此案,无偏无倚,朕对你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要求,只有清白二字相嘱。不论是谁,只要错了,朕便不姑息。你可听得明白了?”

    迎着皇帝锐利的目光,杨靖该如何说,又能如何说,汗如雨下,却又不敢迟疑,磕了一个头,苦脸道:“臣,遵旨。”

    朕不是想将你怎样,只是想给你一个警告而已,只是一个警告,如意。。。你,会明白吧?

    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不一刻,琴乐叮咚,舞步翩跹。舞姬回摆着瞭目的云袖,小心翼翼的,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样一个小插曲过后,得到了皇帝的允诺,郑志忠领着自己的儿子还有齐报君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解缙和杨靖也是一样,所有人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宴会继续。

    听到楼上皇帝最后做出的抉择,李彩娱“噗”的啐了一口吐沫在地上,脸颊狠狠地抽了一下,阴声说道:“无偏无倚,你这话说的就他娘的有毛病。你装傻,咱却没空陪你戏耍。”

    黄扇枕倚着墙,抱着手“老李,怎么说?”

    楚埋儿耸耸肩:“还能怎么说,动手呗。”

    “老唐?”

    “可。”

    再无一人反对,李彩娱也咬牙道:“那就他奶奶的干这一票!”

    “且慢。”

    “又怎么了?”

    唐身葬摇摇头道:“有件事儿还没说的明白。点火容易,可真要烧死人还得有一段儿。托朱重八的福,咱们这位皇上可是有功夫的,而且不弱。咱们几个联起手来倒也不惧,可若是门主赶来了。。。”

    “门主若是来了,自然会有人出手的。”

    “谁?”

    “嘿嘿嘿。。。。”黄扇枕诡异的笑着,别过脸去,却没有细说。

    李彩娱几人皱了皱眉,有心追问,可多年的交情,出生入死的弟兄,对方既然不说自然会有他的道理,想了想,李彩娱也就放过了:“那就不多说了,点火吧。”

    可巧,有风起。

    。。。。。。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王摩诘珠玉在前,一语道破世间虚妄,可赞,可饮,可叹。”

    徐如意一手拎起硕大的酒坛狂歌痛饮,邵元杰在笑,唐赛儿却抬手一扫,将第八个酒坛的泥封扫在地上。

    “时辰到了,公公却往那边瞧。”

    随着邵元杰抬手虚指,徐如意举目望去,烟中的火,火中的楼阁,绚烂瑰丽,令人神往。

    “失火了吗?”徐如意愣了愣,又不以为意的笑道:“自有宫中禁军照拂。”

    “宫中的禁军,合有五千七百六十八人。”邵元杰说道:“公公可知,宫中的宦官又有几何?”

    “四千三百六十八人在册,实有五千零二十七人。那又如何?”

    “这把火可不是意外,火起五凤楼,公公觉得会是谁放的?”

    “。。。。。。”

    “文武百官却不去说他,陛下有武艺在身,想跑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纵火之人可会放过他?”

    “。。。。。。”

    “贫道掐指一算,御马监的兵马虽近,可想入宫,却也没那么容易呢。”

    “公公这是何意?”胸前的衣襟被徐如意抓在手中,四目相对,只有一尺距离,邵元杰似笑非笑,徐如意双目赤红,杀气凛然:“你还知道些什么,说!”

    “公公若去,陛下能活,公公却有死劫一场;公公若不去,陛下必死无疑,公公却能龙翔九天,立千秋不朽之功业,更能。。。活。”邵元杰脸上的笑容愈发诡异,声音轻灵若九天空响,回荡在徐如意的耳边:“公公,你不在天数之中,乃是老天爷给这世道的唯一变数。朱元璋的文难,不见血光,公公度过了,乃有滔天的权势;张三丰与公公甘州一战乃是武灾,公公也度过了,半步迈过先天,乃有无上的武学修为,更得了这世间可说唯一的仙缘;现在这一难,乃是老天爷给公公的心劫,公公,你要如何选择?”

    “你以为咱家会如何?”

    邵元杰将手放在徐如意的手上,微微用力,想让他松手,可看徐如意并没有这个意思,便只能无奈的耸耸肩,继续道:“贫道不妨便明说了吧。若公公决定救驾,贫道便立时作法祈雨,公公往五凤楼赶去,一切也都来的及。若公公决定放弃,天子驾崩,满朝文武所剩了了。珍妃腹中乃是一皇子,到时公公挟天子以令诸侯,借东厂之势,天门之力,只需将北平诛戮,公公便是这寰宇第一人。天门历代的夙愿,任笑一生所求,公公唾手可得。公公,何去何从?”

    “太监是做不得皇帝的。”

    “任笑只差了一步,只差了张三丰那一步而已。而公公不是任笑,世间也没了张三丰。不是吗?”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530/ 第一时间欣赏厂公为王最新章节! 作者:徐猫儿所写的《厂公为王》为转载作品,厂公为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厂公为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厂公为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厂公为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厂公为王介绍:
怅怅莫怪少年时,百丈游丝易惹牵。
何岁逢春不惆怅?何处逢情不可怜。
杜曲梨花杯上雪,灞陵芳草梦中烟。
前程两袖黄金泪,公案三生白骨禅。
老后思量应不悔,衲衣持钵院门前。
书友群:567629495(东厂)厂公为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厂公为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厂公为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