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流浪
“我母亲一直都很疼我，可是我父亲更看重利益，但我母亲又听我父亲的。”白芷说。
“真是难为你了……怎么说呢？”刘歌远叹了一口气。
“你自己怎么想的？”他又问。
“我也不知道，脑子一片空白……”她没有流泪，也许会和另一个白芷做出一样的选择，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自己生活，可是她谁也不想告诉。
“你先不想那么多。”刘歌远说。
“我父亲是个很顽固的人，把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件事情上是没得商量的。”白芷心灰意冷的说。
“你也回去早些休息吧，我们不说这些烦人的事。”
“婚姻不是儿戏……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都知道。”刘歌远说。
“嗯嗯，我先回去好好静静……”白芷低着头说，一手放在额头上。
她送走刘歌远，就回房里去了，她一夜也没有睡着，想了很多很多，又想到江晨之，如果他在又如何面对？
到了第二日，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白芷一个人坐在板凳上，怔怔地发着呆。
她母亲走过来心疼地说：“在想什么，黑眼圈也严重？”
白芷伸手摸了摸脸，心里好像一把火在烧着，她的眼底带着一种迷离的表情，轻轻叫了声：“阿妈。”
她母亲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她忽然眼中泛起泪水来：“阿妈，我好害怕。”
她母亲怔了一下说：“傻孩子，这有什么好怕的。”
白芷强忍着泪水，不在她阿妈面前哭出来，她一颗要走的心是决定了。
白芷却终究忍不住，那眼泪好像不听话一样，就流了出来，她母亲见了她的样子，自己也不晓得为何十分伤感起来，看着白芷。
白芷声调犹带呜咽：“阿妈，对不起。”
她母亲拍着她的背：“傻瓜，你有什么对不起妈妈的，不说这些了。”
又说：“你一向懂事。”
白芷“嗯”了一声，将脸靠在母亲肩膀上，紧紧抱住母亲的腰，久久不愿松开。
“阿妈，我想出去一下……”白芷心里已经有决定了，她要一个人去流浪。
她又想去见一面刘歌远，可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打了一个电话给刘歌远……
“我是白芷，歌远……”
“你等我，我过去接你……”刘歌远听出来她在电话里语气很不对劲。
她“嗯”了一声，他正要将电话挂断。
她忽然叫了声：“歌远……”他问：“怎么了？”
听筒里只有电流嘶嘶的声音，他的呼吸声平稳漫长，她柔声说：“没什么，不过就想打个电话给你。”
她偶然露出这种小女儿情态，刘歌远心中倒是一甜，说：“我一会就到，你等我。”
白芷长久缄默着，最后方说：“你忙你的，这些天很谢谢你。”
她又给江晨之打了一个国际长途电话，可是电话过去一直不通，江晨之此时忙着做几套卷子，很可惜他们好像总是错过。
她一个人走到房间里，把门关上，开始收拾一些行李。
写下了一封长长的告别信，压在梳妆桌上。
她趁午休的时候偷偷从后门出去，一个人伤心的走了，她要和江晨之一样，一个人自己在一个地方生存。
她身上没有带多少钱，决定一个人去自生。
等刘歌远到了以后，她已经走了……
2006年她们都是一群在外地为生活奔波的女人，白芷从此开始她的流浪生涯，加入其中。
白芷下了火车，初到一个地方她的心情是心酸的，是这样的无依无靠，特别是荷包里的钱就那么一点点，随时都要考虑。
街上热闹都是别人的，与她无关，她没有笑容，她一个人拉着一个行李箱，手上好像没有力气拉着行李箱，想要继续往前走又不知去哪里，她真怕自己才来就认输。
天已经黑下来，她还没有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找到住处，又舍不得开个房间，她明白自己没有带多少钱，在这里不认识任何人，没有那种可以帮忙的朋友。
她突然肚子很饿，她要的不多，一杯清水，一片面包，有个地方坐着就可以。
这一刻她流泪了，走出来是自由了并不代表一切都好。
她走进一家小超市，买了一个2元的小面包，还有一瓶水，拉着行李箱在街上四处找石凳坐。
因为对地方不熟，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头都是晕乎乎的，她直接在一家关门的店门前台阶坐下。
面包不是她平常吃的那种酥香柔软的口感、甜蜜的味道，但此时太饿了，她大口大口咬完，好在她好养。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那本日记，忧伤一遍遍翻看之前写的日记，日记里的心情再差也没有比现在的心情更糟糕，又往下翻翻看。
以前都羡慕那些自由的人，她们一个个都是那么的勇敢，可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是那么无助。
她一颗孤独的心，徘徊在陌生城里，看不到未来，只知道，一路向前行。
从此打工日子里就有她和一群不一样的女人：最年小的才十七岁，最年长的不过三十，她叫兴喜，白芷处在中间年龄。
白芷对兴喜特别有印象，一个大姐姐，有着另一个白芷的影子。
每次下班同事们都要出去逛街，却只有白芷和兴喜不参加。
白芷喜欢到书店看书得空时，她不喜欢那种瞎逛的感觉，兴喜也是一样和她很爱读书，不喜欢聊一些七七八八的。
那个星期天同事们都出去玩，只有白芷和兴喜在宿舍里。
兴喜不是很喜欢打扮，但是确穿得干净整洁，她身上无时不散发着一种很大的压力。
但谁也看不出来因为她总是乐观面对生活，但是她的一举一动白芷全部看出来了，也只有白芷看得出来。
她眼里的唯一一套最好看衣服总是留着舍不得拿出来穿，靠着两套制服换洗。
总是把那套有点好看又有点新的衣服穿回去见家里，不让家里担心她在外面吃尽苦头。
把剩余的钱全部寄回家，她自己都是口袋里留一点点生活费。
她从来不说她家里的事，但也可以从她那张强笑的脸上感觉到压力。
……
……
第七十八章 兴喜
白芷和兴喜在一个公司里，兴喜是管理仓库的，白芷还是那个卖衣服的。
在兴喜眼里白芷真的不适合做销售，第一眼就看出她那温温柔柔的外表下不能吃这苦。
长得也不像打工的样子，更像有钱人家的女子，谈话也是文绉绉的，跟她眼里的打工女差距太大。
白芷确实很多时候不喜欢这样的工作，很想放弃因为做销售里面的有些女人确实太假了。
明明都是出来辛苦上班的，一个月的工资下来还超额去买一件贵的衣服，聊起来天更是让人对眼前现实的世界没有好的一面。
她们也有攀比心理，或多，或少。稍微攀比一下，那叫给自己动力，都很正常。
可是有些人非得天天比的多，变成了没有动力的压力，身心都不健康了。
白芷和兴喜都不喜欢这些话题，同事们喜欢买一些高级化妆品，喜欢买高级衣服，怎么说呢，就是凡事都是打着脸充胖子，还认为年轻就要该怎么开心怎么过。
可是，出来打工都是家里却并不富裕，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要求自己什么都是高级的……
让她们两个实在是看不过去，偶尔会说出两句不同看法，可是同事眼里觉得她们是当下生活里那种“傻女人”，不会为自己而活。
当然也有很多学生出来打暑假工，也是辛辛苦苦一边打工一边学习。
现实的社会，白芷喜欢给自己的心灵留一处净地！
要不生活会把她糟蹋的遍体躏伤，她找这份不起眼的工作也是鼓起很大勇气。
刚刚开始她惨遭每一家面试官拒绝，她也动过回家的念头，但是她不服输，她就不相信自己真的连一份工作都没有。
她没有任何经验，一个人要找租房要吃饭，不可能天天吃外面的，就算在便宜也比不上自己做的饭划算健康。
她不想去浪费时间纠结这些事，也不想反感同事们的活法。
除了工作，下班后自己继续学习设计有关的资料，她话少到如果不是出众的外表，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那个年代都是私人老板做生意多，很多都是代理商，她们老板就是那种自私会斤斤计较的生意人，是个女老板最不喜欢的就是白芷。
因为她的业绩最差，她刚刚接触这样的工作不知道怎么和人沟通，不知道怎么去说些讨好人的话。
但她还是一直告诉自己，坚持下来逼自己改变，要不她连吃饭都成问题，她不想打电话回去求助，更不想让大家知道她一个人在外地是那样的狼狈。
软弱展现给别人看，自己的狼狈述说给别人听，根本没有人会觉的她很可怜，只会觉的她很无能很没用。
但是遇到兴喜这个大姐姐就不一样，她的亲切自信，都是经历挫折教训后的所谓成熟，甚至是世故，兴喜背后其实是一种沧桑。
她敬佩兴喜姐姐，也喜欢和她一起说两句话。
白芷出来社会遇到许多难以启齿的事，她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公车上经常会遭遇有预谋的顶擦和抠摸。
那个时候还是治安比较乱，流氓们猥亵起妇女来也是肆无忌惮。
有一次整理新到的货，白芷下班晚了，回家路上已经是半夜了，人很少路过一条小巷，一个刚刚喝过酒在路边吐的男人……
她当时就有一种害怕的心里，没有太注意，就大步走，忽然感觉后面好像有人再叫……
转过头确实是那喝酒男人跟着，她既不能叫又不能喊，吓得一身汗就跑起来，脑子里就想着快跑到家或者有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她躲起来。
她甚至看到电影里的画面，那两只肮脏的手在自己腿上、胸前乱摸乱捏，心里又愤怒又毛骨悚然，两行清泪就从小脸蛋上滚滚而下。
幸好看到一家便利店，她加快跑冲进便利店，人都软了下来……
第二天上班她还是恐惧，只好自己到一边长吁短叹，珠泪暗垂，怎一个哭字了得。
正好让兴喜看到，也不知怎的白芷一下子抱住她说：“姐姐，我好害怕。”
“白芷，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兴喜拍拍白芷的肩膀安慰，像极了当初她刚刚出社会的样子。
兴喜的艰辛故事从她出生就开始，那个夏天黄昏里一户农村家里。
兴喜妈妈生下她，抱出来是个女娃，他爷爷看都不看一眼，说太不中用了怎么生不出个人样。
都说重男轻女是当婆婆的在儿媳身上体现出来的，可是兴喜爷爷比婆婆还要严重。
兴喜爷爷五十岁出头，家里的所有钱权都在他手中。
她们村里的封建主义很强烈，所以重男轻女更为严重，兴喜爷爷依赖这种形态下，在狭窄的范围内挑起农村家庭惯有的内斗。
兴喜母亲总是抱着孩子靠两个膝盖硬撑着，都说月子要吃好，她连个做饭的都没有，只能靠自己那双手无缚鸡之力……
兴喜也是她自己一个人带，下不了床换洗尿布，孩子便了一屁股是经常的事，皮肤上都长起疱疹。
兴喜母亲最冷不过心寒，最热不过眼前的孩子，最伤不过心痛，最苦不过心酸……
整个月子期间力气不足奶水不足，泪水就跟自来水一样流。
兴喜爸爸刚刚开始还好会看一眼孩子，老头子天天吵着要儿子休妻再娶，说要一个不会生儿子的女人有什么用。
老头子还噎在吆喝中，他小姨也来掺合一脚，劝兴喜爸爸赶紧休妻，保准给他介绍一个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
谁也看不上那个可怜的兴喜母亲，一天时间眨眼，她父亲一句话不合就对兴喜母亲拳打脚踢的。
假如没有她爷爷，兴喜母亲也许会一辈子就待在这个家。
她母亲忍着，抱着怀里的兴喜忍在心里，急得老头子天天大吵大闹。
可怜三年来来回回的时光，内心一阵阵翻涌绞痛着，把人快吵成一泡子血肉。
所有人都把问题的错说在她们母女身上，在一次兴喜爸爸对她们母女下了重手，她把兴喜寄养在姥姥家，自己忍着泪出去外地躲避。
对于兴喜，三岁的她不知道大人们在战斗什么。
就在她三岁的生日上，他父亲强迫她母亲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第七十九章 稀饭榨菜
在农村那个年代“离婚”这词儿像是要了女人的命，所有人都会看不起被抛弃的女人，娘家也会看不起，觉得是自己女儿的错，是给他们带来莫大的奇耻大辱。
就这样兴喜成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没有父亲的疼爱……
后来兴喜有了后妈，又多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小小年纪的她什么家务活都会，人小小一个心里成熟得像个小大人，那个还是烧柴的年代、生火、做饭，她天天都要做。
有时从早到晚，三顿饭下来，她要到山上准备不少柴。
假如家人说：“你不吃菜？”每次烧好菜，她自己倒是舍不得多夹一块，一口菜可以吃完一整碗稀饭。
她便回答：“刚刚炒的时候，多吃一了口。”
家人说：“小孩不能养成这种习惯？”
她说：“知道了，下次不这样。”谁也没有懂她话里的意思，但她并不伤心，做给一家人吃饭是开心的。
在喜兴八岁的时候，她爸爸上吊自杀了，还是因为她爷爷的执拗，把住家庭钱，什么也不给，让一个男人的尊严扫地。
还有兴喜爸爸第二任妻子的纠葛，有太多说不清的家庭自厝同异。
她爸爸死后，后妈耐不住寂寞，很快另寻了归处，将三个孩子留在一个没有双亲的家里。
那个家，还是她糟老头子爷爷在当家。
一个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糟老头子，但兴喜没有抱怨，还是抱着一颗感恩的心。
和所有无根无底的打工仔一样，兴喜和白芷眼看着钞票每个月都所剩无几，靠一点点剩余支撑下去。
其实真没有花什么钱，但是就是没有钱，日子都是紧绷绷的，什么都要省，买东西都要看有没有特价，有没有买一赠一。
兴喜最开始的公司是出了名的抠门，每月还要拖上好几天才花工资，每月到手的工资才1000，这在当时也就是刚刚够花。
可是兴喜每个月还要往家里寄500，给正在读书的弟弟妹妹寄100生活费，房租150，幸好是合租的，早饭不吃，公交车都舍不得搭，每天很早起床，跑步去上班。
牙膏都是挤了又挤，挤不出了再用剪刀剪去盖子，牙刷在里面扫上一点一点继续用。
稀饭煮一锅配榨菜吃，一顿改善伙食都是舍不得，多余的钱全部用来买书看。
想吃点甜的，就在稀饭里加点糖，大口大口吃起来生活还是甜的，她边吃边流泪，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
兴喜会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只是一个的女子，但是她知道，要和男人一样拼命工作，除了坚强，别无选择……
一到月底就开始心慌，就怕自己会做不好随时丢掉工作，她挨饿了不要紧，家里还有弟弟妹妹。
兴喜住在一家私人租房里，一个杂乱、拥挤而闷热的家……
那时有许多外省女孩来到南方下海……
她住的那一带特别多，刚刚开始因为便宜才租的，后来知道了又继续找房子，可是白天都上班很少有休息，只能暂时住下。
每次走进那条小巷弯弯，逼仄又绵长。
她从这头，走向那头的住处都是低着头红着脸不好意思。
一个个站在门口接客的女人，穿着艳丽暴露的衣服笑吟吟的站在门口，粉涂得像白墙，腮红像鸡屁股一样，穿得破绽百出，扭腰摆臀。
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各个男人脸上转来转去。
小巷幽幽，她经常也让那些男人误以为是做那一行的，会从她身边突然冒出一句小姐多少钱一晚……
她噙着满眶泪水，默数着忧伤，哀怨又惆怅。
这条路，她一点也不想走……
楼道里挂着各种颜色的裤衩胸罩，一栋楼里是五湖四海的租客，说着不同的语言，一到晚上，烟尘四起，人声鼎沸，整栋楼都好象要飘起来。
白芷找的住处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左侧住着一个四川的女子，有一天晚上白芷睡得迷迷糊糊的，做了一场噩梦醒来。
先是听到一个男的三更半夜的敲那女人的门，接着就是一些肉麻的话，隔音真的是差到让人想拆了重新修，后面就听到那女人叫床……
白芷听得想吐，她直接躲进被子，谁知不管用，那对男女绝对是偷情的，才会如此激烈，叫得真是让人没法睡。
她索性起来带上耳机听歌，看一会书，此刻她也想江晨之，说不定江晨之也在想她。
白芷一度怀念校园的生活，怀念和江晨之在一起复习功课，怀念江晨之经常讲不一样的故事。
有一次她梦见……她等江晨之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江晨之忙完了手上的事就过来找她，见白芷准备的一桌菜，饭菜都是纹丝未动，是白芷亲手为江晨之下厨。
他推开门走进去，只见白芷等久了蒙头向里睡在沙发上，一动未动，似乎连姿势都没有改变一下。
他放轻了脚步，一直走到沙发去，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她却将脸一偏躲了过去，他笑着说：“我以为你睡着了呢。”
她恍若未闻，依旧躺在那里，他便坐在沙发侧，伸手轻轻将她一推：“好啦，都是我不好，让你等了那么久，别的不说，这桌饭菜辛苦你了。”
她脊背绷得发紧，仍旧不理不睬。
江晨之沉默了一会儿，说：“谢谢你，我下次不会让你久等了，如果有下次，就罚我做给吃。”
她待要不理他，可是实在忍不住，翻身坐起：“学习是最重要，如果我耽误你就成了罪人。”口气虽然依旧冷淡。
江晨之却笑起来：“你是最理解人，遇到你真的太幸福了。”
白芷说：“你还说，你还说。”
他却笑逐颜开：“看来我要全部吃完这些菜。”
白芷说：“你全部吃完，肚子就一个，会不好受。”
他笑说：“我可不要浪费你做的菜，吃吐了都愿意。”
白芷笑说：“再说俩句，我们就吃饭。”
江晨之笑说：“1……2……3，三句了……”
她们在一起真的很简单很开心……
想到这些她此时一个人在这种喧嚣混乱、充满了动荡与不安的生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什么人物都可能出现，就象一出自发上演的、没有编剧、没有导演的电影。
你是旁观者，但你随时有可能成为主角。
第八十章 一封信
后来白芷为了学习可以清静，和兴喜两人一起换着找房子，谁有时间就找，要便宜的……要干净的……要安全的，其它没有要求。
现在的白芷辞职第一份工作，她要挑战第二份设计工作，不但举目无亲，而且随时感觉自己身无分文。
白芷总觉得非常不过意，老是打扰到兴喜，她知道穷人在危难中互相照顾是不算什么的。
她们永远生活在风雨飘摇中，所以对于遭难的人特别能够同情，而他们的同情心也不像有钱的人一样地为种种顾忌所箝制着。
这是她后来慢慢地才感觉到的，当时她只是私自庆幸，刚巧被她碰见兴喜这一个特别义气的朋友。
“兴喜姐姐，谢谢你！”白芷和她就是彼此一种心灵的感应，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感悟。
“不，我应该谢谢你，你那么喜爱书，各种各样的书都有，我总是借你的，还来问你这些是什么天文数字。”兴喜说。
“姐姐平时这么累，还这么爱学习，你这种精神比那些整天都花心思在怎么漂亮的女人身上，要比她们好太多。”白芷说。
“我真的好羡慕你们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兴喜每回见白芷学习的样子，心慕手追。
“人真没有分高低，姐姐是爱的使者，温柔的化身。”白芷说。
兴喜听白芷这么一夸泪水都出来了。
兴喜身上是一种热诚、仁厚、道义和爱的结晶体，坚强有力，也是美丽的。
兴喜最喜欢读书了，可是当时她那可恶的爷爷明明有能力供她念下去，但就是不给她这个机会，还是重男轻女的思想太严重了。
兴喜最令人可惜伤心之处，便是在此。
很多孩子期避之如虎的学校，却成了她向往而不可求的乐园。
她初中未读完，那年才十岁去找她亲妈妈，一个人一路问，走了半日的功夫才走到她母亲现在的家，她母亲正在河边捣衣，她说：“妈妈，我好想念书！”
她母亲听到这句话也一直哭，在那个自家锅米难掀的日子里，她母亲没法帮她，于是她就这样初中尚未读完，自己去了城市里孤苦漂泊。
她母亲的二次婚姻更是不幸，他丈夫自私的程度，真的超乎到难以想象。
世界上一点都不自私的人大概没有，自私得透顶的人还真不少见。不幸让她母亲就这样再一次遇见不良的人……
她母亲现任丈夫绝对不允许她们私下碰面，连见面也都不允许。
兴喜和母亲第一次见面，是在小学的年纪。
那个时候，她母亲实在不甘心，明明相隔距离徒步也不到一日的功夫，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却连面也见不到。
于是终于忍不住，还是偷偷的来到兴喜所读的小学里。
兴喜被老师叫出来，那老师指着她母亲对她说：“兴喜，这是你妈妈，快叫妈妈。”
兴喜愣愣的定了半晌，才说：“她不是我妈妈，我小姨说，我妈妈死掉了。”
那老师气得便要打她，对她说：“这就是你妈妈，老师来告诉你，这就是你的妈妈！快叫妈妈！”
兴喜三岁之前就离开母亲，所以什么都不懂，但突然被告知了自己还有妈妈，欢喜的不得了，就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去叫。
兴喜跟着老师的口音，对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女人喊：“妈妈，原来你是我的妈妈！”
每次她母亲回忆这段时，总是以泪洗面，哭的面容扭曲。
一个字不加一个字不少的想了无数遍，仿佛当年的画面犹在脑海深记。
有一天晚上，白芷去向兴喜借一支笔，要了一张纸，见兴喜望着那张黑白照片在默默流泪。
那是她和她母亲唯一的一张照片，让白芷也想起自己的家人，她一张照片也没有带。
白芷突然好想家人，又不知要和谁联系，突然想写一封简单的信给江晨之，说她赚够了路费就去找他。
眼见得好像有机会可以去找他了，她倒反而觉得渺茫起来，对他这人感觉到不确定了。
她记起他性格中磊落的一面。
他即使对她离家出走完全谅解，能够理解她家里人的做法吗？
如果他是不顾一切地爱她的，那他为什么不回来找她，也是因为他把学习看得太重了。
他们的婚事，如果订完婚就接着办结婚，现在当然不会有这样的结局──要是被他知道她还和刘歌远一起相处过？
白芷执笔在手，心里倒觉得茫然。
结果她写了一封很简短的信，就说她自从分别后，向往自由，一个人在外地边学习边打工……
她把现在的电话告诉了他，此外并没有别的话，署名也只有一个“白“字。
她也是想着，江晨之肯定也在那边忙，和她一样边学习边工作，万一这封信耽误他了。
现在是很少人书信来往了，都是一个电话……不知道为什么白芷就想用这种方式写给江晨之，就像之前她收到他的一封情书，让她感觉这份爱情是如此的干净。
她写完就到楼下转了一圈又一圈才买到邮票，寄的是快信……
她算着他不出一个星期就可以收到了，然而一等等了一个多月，从早盼到晚，不但一个电话也没有，连一封回信都没有。
她心里想着，难道他已经从别处听到她遭遇的事情，所以不愿意再跟她联系了？
他果然是这样薄情寡义，当初真是白认识了一场。
她躺在床上，虽然闭着眼睛，那眼泪只管流出来，枕头上冰冷的湿了一大片，有时候她把枕头翻一个身再枕着，有时候翻过来那一面也是哭湿了的。
她想来想去，除非是他根本没收到那封信，他也许不在那个地方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是再写了去也没有用，照样还是被截留下来。
只好还是安心学习自己的，等一切都好了，他们也许就见面了。
但是这手边没有钱也还要继续找另一份工作，实在急人。
住在兴喜姐姐隔壁，经常是兴喜姐姐煮好的，她每次要自己做饭，兴喜姐姐就端了一锅面条说吃不完一个人。
她想起她销售工作还有半个月薪水没拿，拿了来就可以多买点菜，做些好吃的菜和兴喜姐姐一起分享。
第八十一章 错过
其实江晨之那封信之所以没有收到……
是他刚巧回了家，他请了半个月假想去找白芷，他正是为着和白芷结婚的事，此外还想让她跟着一起走。
他来到白芷家，可她家一直关着门，按门铃也没有人，所以白家并不知道他来了。
他马上想到白芷玩得要好的女同学，想着可以从她同学口中问问，也说不定她知道。
江晨之给她同学打过电话，拣了个的傍晚到同学家去，因为那时候是下班时间。
从一条小路进去，就有一个不相识的女子面对走了过来，带着询问的神气向她望着，原来是白芷那同学。
江晨之倒疑心是认错人家了……
那同学笑说：“咦，晨之，好久不见。”
江晨之笑说：“是的，好久不见！”
那同学笑说：“来进来，坐下来喝茶。“
江晨之“哦”了一声，心里想着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白芷最近和你联系吗？”江晨之还是先开口说话。
“很久没有联系了……”那同学好像知道些什么，又不好说出口。
“我都联系不到她……”江晨之说。
那同学笑说：“我正想问你们两个人怎么回事？你倒就来了。”
说到这里，那同学泡好了茶，递给江晨之一杯，打了个岔就没说下去，江晨之心里就有点疑惑，想着她应该知道白芷家发生了什么事，要给他讲。
“我在国外一直联系不上她……”江晨之说。
“我和白芷从毕业后就很少联系了，你们两个的故事还是在校园里听她讲得多，不过……最近听说白芷结婚了。”那同学不知道在哪里听的，可能在另一个同学口中听说的。
江晨之没再坐下来谈，便说：“打扰你了，我还得回去收拾一些行李，不搅糊你了。“
那同学也觉得这样的聊天尴尬，便没有留江晨之的意思。
江晨之从那同学家里走出来，简直觉得天地变色，真想不到短短一年，完全变了，他们已经换了一个世界。
就一年时间，白芷已经和别人结婚了吗？
他在街灯下走着，走了许多路才想起来，车子还停在那同学那里忘记开了。
又倒回去开车……刚才大概下过几点雨，地下有些潮湿。
他一个人开车到海边来，海上泛着一片青烟似的，远望过去，只隐约辨出灰色的海水。
那渔船在海面上点点，如浪花上的花蕊，一条大船的巨大的黑影，横在灰色的水面上。
灰色的海水里有一群群鱼儿自由自在地畅游着。
一对对情侣在沙滩上散步，卿卿我我，只有他独自一人，遇到了很大伤心事……
水面上一丝亮光也没有，这里的海水不知道有多深？
那平板的水面，简直像灰黄色的水门汀一样，跳下去是要淹死。
海的上面一辆辆卡车轰隆隆开过去，地面颤抖着，震得人脚底心发麻。
江晨之呆呆的坐在沙滩上向海水上望去。
想起曾和白芷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是那么开心、快乐、幸福……而现在是一颗失落、伤心、痛苦……
很想她，很想白芷，她为什么要这样不声不响的消失？
她知道么？江晨之他时时想念着她，惦记她，她含笑的眼睛，她的温柔缀在他的心幕上……
不管别人对他怎样坏，不管他一个人在国外怎么孤单度过，都还没有白芷这样的使他伤心。
刚才在那同学家里听到她结婚的消息，他当时是好像开刀没有上麻醉药一样痛。
糊里一胡一涂的，又好像麻醉了一样，现在方才渐渐苏醒过来了，那痛楚也正加盐。
停在沙滩上的小船都是黑的，想必船上的人都回家了。
那天晚上真不知道江晨之是怎么过去的。
但是人既然活着，也就这么一天天的活下去了，过了几天，他又出国了……
同样一天时间里白芷找到了工作，只不过是在一家小品牌里做设计助理，待遇并不好，就图它可以学到经验。
她完全不知道江晨之已经回来了，还到处打听她的事，她们从此就这样错过的爱情。
永远傻傻分不清楚事情真相，成为一种遗憾……
她面试通过后就打电话告诉正在上班的兴喜，就到菜市场挑了一些肉菜，等兴喜下班一起吃。
白芷在电话里叫她一定要回去吃晚饭，因为今天的菜特别好。
她今天准备的菜不多也不少，她想赶在兴喜姐姐下班之前就做好饭。
她从前很少做饭，可是天生对美食感兴趣，在外因为没有钱所以很少好好炒几个像样的菜。
天天和兴喜姐姐不是吃着稀饭配咸菜，就是一锅面条拌点料一天就解决了。
所以她今天每一道菜一定做好，兴喜姐姐不知道多久没有尝一口肉了，人瘦得让人心疼。
她经常见兴喜姐姐房间灯很晚还开着，长期熬夜学习她想自考，作息不规律，再加上来自生活、工作等各方面的压力，白芷很是心疼兴喜姐姐。
所以她还买了红豆、薏米、红枣、红糖天天炖起当营养早餐吃。
她将浸泡好的红豆、薏米、放入锅中，加入适量的清水，盖上盖子，煮至锅中的红豆软烂熟透加上红糖……
白芷最喜欢这道甜食，不仅做法简单，还可以祛湿、排毒……
她又开始忙着炒其它菜，一个小时后，她摆好五个菜，还在旁边放了一盘子小番茄。
兴喜下了班走进屋子，白芷拉着她坐下，让她尝尝味道……
兴喜告诉她说，她怕每吃一口就流泪，她舍不得吃完。
想起红豆，兴喜就想起她母亲，想起那张和母亲一起照的相片……
那天她母亲见了兴喜后，忍住许多的泪水，要和兴喜一起去拍一张照片，留作纪念。
她母亲给她准备一桌饭菜，其中就有红豆甜汤……
给她端着满满的一碗，让她吃完再一起去拍照……
兴喜吃着碗里的红豆，流的泪直接滴到碗里，这是一碗她和母亲的心融合一起，却没法一起的心，这样红红的温暖汤是最让人想念……
吃完就和她母亲拍了那张黑白照片。
但是她母亲留下的那张照片，后来还是被毁了，是被她现任丈夫撕掉的，更引发一系列关于她母亲的凄惨……
第八十二章 血泪交替
“兴喜姐姐……你不要哭……”白芷和兴喜一样食物虽在口中但咽不下去，泪水也往下吞……
兴喜放一汤匙在口，她和白芷对坐着，食物之味如自己亲人般。
“你知道吗？这种味道我以为永远吃不到了……”
“眼泪是心里的毒，流出来就好了。”白芷边说边给兴喜夹菜。
“嗯嗯，我们吃，把所有菜都吃完。”兴喜也夹菜给白芷。
“以后每个月我们都会这样吃的，我做给姐姐吃。”白芷说。
“我们以后吃的时候不想这么多了，美食是一种享受，心里的痛苦耐力是有限。”兴喜说。
白芷柔声地说：“天下不幸的人要多少有多少，我们都不是特权分子。”
她们低下头吃，回味着各种心酸。
“现在的住处比之前好很多了。”她转头跟兴喜说：“要是可以放上几盆花就完美。”
“只是空间太小，还要考虑搬家能不能搬走，不能带走实在可惜。”兴喜说。
白芷非常爱花，她爱兰花不争不抢，一种淡泊……
她爱梅开偏隅，不愠不火，是一种优雅……
她的心态要学习兰花，凡事都逼自己看通透点……
流浪的日子时时要像梅花，学会在命运的第一个穷熬到另一个穷，再慢慢好……
“是的，姐姐说的都是实在问题，这样我买两盆就好，放在姐姐屋里一盆，我屋里一盆。”
“多少钱，从我这边拿，你才刚刚找到工作。”兴喜问。
“我怎么可能拿姐姐的钱？”白芷说。
“你不要总是这么跟我见外。”兴喜说。
“姐姐自己都那么难，我工作了就有薪水。”白芷说。
这句话又让兴喜想到家里……她这个月还没有打钱回去。
她记得小时候每回弟弟妹妹在杨梅树林子里跟小朋友们玩耍忘了时辰，兴喜就会远远地喊过来。
她喊：“看见你们啦，往哪儿藏哩？……回家吃饭了！……咱吃撸面条！……炸五香哩！……还有糖哦！你们回不回？……叫你们呢，快点！……”
那时兴喜九岁，比现在快乐多了，现在考虑的问题和小时候不一样……
兴喜看白芷双眼中有三分倔强，三分忧伤，三分美丽，还有一分感慨。
她和自己一样都是能吃苦的……真的不能看她外表……
她们又谈到刚刚出社会找第一份工作，为了养活自己。
还伪造一份履历表，没有人会聘用一个没有经验的。
现在想起来觉得很不好意思又是没有办法的事。
自己也肯学肯做，总挨得下去，打工并不需要天才。
兴喜微笑说：“这世界像一个大马戏班子，班主名叫‘生活’，拿着皮鞭站在咱们背后使劲地抽打，逼咱们跳火圈、上刀山，你敢不去吗？皮鞭子响了，狠着劲咬紧牙关，也就上了。”
白芷默默听着。这话虽然滑稽，但血泪交替。
兴喜说，“这就是现实。”
白芷忽然开口：“兴喜姐姐，你也是乐观的，在同事面前是最有精神的。”说罢她们竟然忍不住，仰面淡淡一笑起来。
找工作这一关白芷是最难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薪水这么低，设计师助理才俩千多，虽然说机会好有前景，但升得慢，但从底层到升职，简直是一篇血泪史，都还没开始，心底已经……
现实归现实，还是要怀着破碎的心，如常地活着。
过了些天白芷得空了，她第一个想法就是去到花市。
日子虽然苦逼但是最好的生活状态，还是要有趣，有主见。
平凡生活过得诗意盎然，让每一天都朝着更好的自己前进。
以养花之情自养，以调和之性自调。
心有暖阳，就微笑面对生活，她不想去迎合和取悦谁……
她挑了两盆君子兰，又想起和江晨之在一起买花的场景，一个人边走边傻笑着……
走着走着……碰巧遇到江晨之见过的那同学，她们叹世界如此小，居然能在这里遇到。
她同学笑说：“我是来出差的，出来逛逛。“便把她升职的事告诉她听，白芷自是替她高兴。
但是她同学把自己从头至尾报告完了，还是没提起上次见到江晨之。
白芷并不知道她和江晨之见过一面。
不然她早就问起了，也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好像有点害怕，害怕同学问起她怎么一个人在外。
难道她是知道她们家的事情，所以不提？
那除非是有人对她讲过。
她要不是中间经过了这一番，也还不肯在同学面前聊天。
她手里捧着花盆，四面看了看，笑说：“要不要去喝杯咖啡？”
那同学笑说：“不了，一会儿还忙着赶去公司开会。”
白芷笑说：“怪不得，我说怎么穿得这么职业──从前你最不喜欢这种风格！”
她以为这样说着，她一定不会问起她的事，可是那同学好像要开口说些什么。
白芷便又问起她出差几天，那同学说：“后天一早走。“
白芷笑说：“可惜我不能送你，最近也比较忙。“
那同学说：“怎么，你不是结婚了吗？难道你嫁这里的？“
白芷说：“我没有结婚，喜欢自由，一个人出来，也锻炼一下自己。”
那同学怔怔看着她：“江晨之前些日子还来问我……？”
白芷愣住了，又说：“他回来过？什么时候的事？“
那同学说：“有几天了，我以为你结婚了？是同学们传出来的。”
白芷说：“我没有结婚……你们为什么有这样的传言……”
白芷实在忍不住了，便问：“江晨之说了些什么？”
那同学说：“他联系不上你，到你家里也没有人，然后我告诉他你结婚了……”
白芷两只手揿路边栏杆，只觉得那栏杆一阵阵波动着，也不知道那坚固的钢铁怎么会变成像波浪似的，捏都捏不住。
那同学见她彷佛怔住了，便又说：“真的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的事……“”
白芷说：“没事，不怪你。“
那同学对于这件事彷佛不愿意再多说似的。
她知道江晨之自己也是满怀抑郁，因为她的缘故。
……
……
第八十三章 小路遇见他
想到江晨之，她立刻觉得心里很心慌撩乱。
在家里变故的时候，她是渴望和他见面的，见了面她要把一切都告诉他听，只有他能够安慰她。
她好像从来没想到，世事茫茫，他们会在哪一天再相见？
如果遇见了，她相信他只有更爱她，因为她受过许多磨难。
她会在苦痛中幸而有这样一个绝对可信赖的人，她可以放在脑子里常常去想想他，那是她唯一的安慰。
假如她和刚刚那同学一样，走在街上遇见江晨之……
那太好了，马上就可以恢复以前的关系，但是──如果一辈子遇不到，江晨之会作何感想呢？
替他想想，也真是痛苦。
出来以后她也不是不惦记着家里，但是她实在不想回家。
她遇见同学，后来再一想，也许该抽个一天时间回去看看母亲，她母亲肯定很担心很牵挂她。
每个月都很难有休息时间，设计助理工作实在杂事多……
兴喜因为一个同学结婚要回老家一趟，她自己省吃俭用的情况下还包了个五百红包，那是好几个月一点一点存下来的。
那是兴喜小时候最要好的发小，发小之间的友谊，就是一个馒头合着吃，一起烤地瓜，一把瓜子分着嗑的人……
兴喜请了两天假，她平时都不会请假，因为这样就没有全勤，还是因为穷，全勤奖有一百块对于她来说可以是一个月的伙食费。
兴喜和白芷说过，不要等她下班一起吃饭了，让白芷照顾好自己。
兴喜还是穿着柜子里唯一一套的衣服回去，她把两套上班制服洗得干干净净才走的。
她老家离得不远，坐客车大概五个小时到，山路十八弯，因她营养不良，肠子里的食物都吐得干干净净……
车子终于到站了，兴喜先回了一趟爷爷家，一会再去发小那。
她吐得脚都没有什么力气，头还是有点迷迷糊糊的，还是快走到家了。
忽然听见家里的妹妹在底下高声喊：“姐姐，姐姐，回来了。”
兴喜和妹妹的感情很要好。
她听着声音就知道是妹妹，却听见一阵杂乱的吵闹声，绝对不止一个人。
兴喜想说：“怎么吵得这么凶？”
她定了定神，急忙走回去，原来是他爷爷奶奶在吵，都吵一辈子了，她们小时候都是在大人的吵架中度过的童年。
听她母亲说小时候家里财富底蕴，还很是雄厚的，在当时的镇上，有着可观的良田和工作。
但可惜的是，被那个自以为是的爷爷败财干净了。
兴喜爷爷是个酗酒逞凶的乡下老汉，即便她爷爷继承祖辈遗产下来，成了镇子上少有的富户，但迄今为止，已经寥寥无几。
她爷爷爱喝酒，逞能，自己挥金如土的死要面子，也不论家里是生是死。
兴喜叫了声“爷爷，奶奶“，也来不及说什么，就把手上买回来的口袋放在桌上，把袋子解开，是给弟弟妹妹们买了新衣服，也给爷爷奶奶带了保健品。
兴喜吐得整个的人都是晕的，但是还是没有喊难受，倒反而显得回家的喜悦心情。
她让弟弟妹妹快去试试看合适不，她爷爷奶奶不是很高兴她回家，一副臭脸……兴喜的理解是他们刚刚吵架，所以不敢多说什么。
这都大中午，她奶奶也没有做饭，小时候都是她做惯了。
她的奶奶一辈子，就两个特色，一个是懒，一个是邋遢。
那整数的良田被荒废，大都在于她奶奶的懒惰。
听邻居说她母亲还在这个家的时候，不怕吃苦，不怕受累，催促自己的丈夫，把良田都种上粮食。
但后来兴喜爸爸娶的后妈，也是个懒惰不能再懒惰的女人。
农村的家庭里，女人懒惰是最致命的。
因为女人一旦懒惰下来，男人只会知道享受，更不会主动务农。
所以后来她爷爷奶奶悔的肠子也青，待第二任儿媳妇暴露原型了，才体会到那个勤劳肯吃苦媳妇的好。
兴喜低声说：“大家还没有吃饭，我来烧饭，一会要去婷婷那里，她结婚的事你们应该都晓得。”
兴喜便把饭菜烧好，然后自己简单吃了一碗就走了。
宿舍里只剩下白芷一个人，没有兴喜姐姐。
整个的楼面好像就她一个人，有一天，领导给她放个假，她想着兴喜姐姐都回家了，她是不是也该回家去看看……她就想回家看一眼母亲。
说走就走，她坐公交车到车站，又买了汽车票……
下了车，她往那条熟悉的小路摸着每一块砖，一路走回家，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到家门口，又不敢踏进去。
突然她母亲开门了，她就站在门口……
她母亲一看见她就流下泪来。白芷只淡淡的叫了声“阿妈”。
她母亲说：“你瘦了。“
白芷没说什么，也不问家里的生意事有没有解决，就问父亲身体怎么样了？家里情形怎样？
她母亲只得一样样的自动告诉她，说：“你阿爸很生气，倒比从前脾气差了，从前那个家回不去了……”
白芷说：“我就回来一天，我不喜欢参与生意的事。“说着，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她母亲叹说：“我说了回头你又不爱听，其实你该为我们考虑一下。“
白芷听她母亲这口吻，好像还是可怜她漂泊无依，想叫她回家。
她说：“阿妈，你不要跟我说这些话了，我已经在工作了。“
她母亲拭泪说：“我也都是为了你好……“
白芷说：“我不进去了，看到阿妈就满足了。”
她母亲说：“我知道你要怪我们的。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生意让人头疼？“
说到这里，她母亲渐渐鸣呜咽咽哭出声来了。
白芷起先也没言语，后来她说：“阿妈不要这样。给人家看着算什么呢？”
她母亲极力止住悲声，半晌，又自言自语地道：“你在哪里？一个人吗？还是有朋友照应？”
白芷还是不作声，后来终于说：“不说了，反正无论怎么样，我要自己好好工作。”
白芷又说：“阿妈该回去了。不早了。”
她母亲只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我看你再想想吧，告诉我地址，我空了来看看你。”
“阿妈，我得走了，明天还上班。”白芷拥抱了母亲一分钟，就转身离去。
她又从刚刚那条小路走，走到一半，好像有个熟悉的身影，近一点才看清那是刘歌远……
第八十四章 两两相望
刘歌远怔在了那里，那身形再熟悉不过，正是白芷。她这阵子哪里去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刘歌远含笑望着她，想跑过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但还是站着，只觉得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如梦似雾，和前不久见着她那种的样子截然相反。
他们两个人虽然好久没有见过面了，可是此番重逢，两个人都有一种恍若梦境的感觉。
他们两个这样站着，都不愿说话似的，虽然并不交谈，但两个人心里都有一种沉静的欢喜，仿佛都愿意就这样两两相望。
最后他叫了一声：“白芷……”
白芷和他站着的距离有五十米，听得不是很清楚，她好像有一肚子话要说又说不出口。
牛仔裤拂在脚面上，搭配一件白T，从前她穿惯了裙子，但这样休闲的风格很少，最寻常不过的自然。
衣裳的颜色那样简单，她自己也觉得白色更适合她现在的生活。
她一个韶龄弱女，一个人在外地，担惊受怕，吃尽种种苦，可是远远一望见他，心中无可抑制地生出一种狂喜来，仿佛小小的铁屑见着磁石，那种不顾一切的引力，使得她向着他远远就走过来。
终于慢慢靠近了，连鞋穿在脚上都有一种踏实的安稳，虽然这是偶然相遇，但终究遇见了他……
他停下脚步说：“那天你去哪里了？后来都联系不上你……”
离得这样近，他身上有好闻的洗发水香气、干燥的烟草香气，他的眼中只有她的身影，如同被蛊惑一样，她的声音低低的：“我……”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也就往后退了两步。
刘歌远说：“去哪了？”
刘歌远见她样子就有一种很想保护她的力量，张开双臂，不知怎的她温软的身子扑入他怀中，仰起脸来看他，眼中盈盈泪光闪动，脸上却笑着，嘴角微微哆嗦，那一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紧紧搂着她，只觉得恍若梦境般不真实，仿佛惟有这样用手臂紧紧地箍着她，才能确信她是真的。
他鼻子贴进她的头发说真香！就这样静静抱着她，那一种喜不自胜，再也藏不住，一颗心像是欢喜得要炸开来一般。
白芷的笑从心里溢出来，溢至眉梢眼角，他一直抱着她，没有放手，他们这才注意到有路过的人，都瞧着她与刘歌远，她想到这种情形都让人瞧了去，真是难为情，忍不住脸上一红。
刘歌远仍旧紧紧攥着她的手，她们一起走在这条小路。
白芷还是觉得这样让他攥着手不习惯，就松开他的手掌心。这一路上除了他们内心的心情，也没有多的话，她自从一个人在外话是越来越少了，自是十分难受。
走到了小路口，好像要到车站了，白芷突然很不舍刘歌远。
刘歌远也不知道她要走了，他以为她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她心里非常感动。她和他这样见一面就好，希望他，让他不要这样痴心。
她对自己说，她没有别的目的，不过是恰巧遇见他。
但是谁知道呢，也许她们还是抱着一种非份的希望的，尤其因为现在她和江晨之错过了，她的处境这样痛苦……
走到一处书店，刘歌远知道她爱书如命，就说进去坐会，白芷点点头。
一楼人多，他们上了二楼找到一处安静位置坐下来，白芷手正伏在窗台上往下看，刘歌远悄悄看着她笑说：“看什么，看得这样出神？“
白芷说：“我喜欢这样看着外面，也不知道自己看什么，就喜欢这样安安静静的。”
刘歌远笑说：“那也许楼下很多风景，就错过。”
白芷说：“楼下只有人，没有风景？”
刘歌远笑说：“是这样的，所以你也不知道自己看什么？”
白芷向他撇了撇嘴。
刘歌远笑说：“真的。不是今天再次遇见你，我可能会一直打听你的消息，会经常路过你家门口期待遇见。”
白芷说：“我以后不在家里了。就是今天要走。”
刘歌远说：“走……去哪？”
白芷说：“我在上班了。我一个人去感受生活，虽然很苦但很真实。”
刘歌远说：“我佩服你这样的性格，但一个女子让人实在担心。”
白芷说：“怎么，谁说女子就不能一个人？”
刘歌远笑说：“可以可以。但是太危险了，一个亲戚朋友都没有。”
白芷说：“我可以的，离家也不远，我在那边遇到一个叫兴喜姐姐她比我还坚强。”
刘歌远说：“我还是佩服你！”
白芷淡淡的笑了一下，不说话，对于夸奖的话她听着就好。
刘歌远说：“你回家了吗？见到你父母了吗？”
她不愿意说她只见到母亲，没有进家门。略顿了一顿，方说：“我没有见到父亲，也没有问现在家里怎么样了，但是母亲的话里是不好的。”
“你还是回家看看你父亲，也许不是你想的那么不好。”刘歌远说。
“我们不谈这些了……”白芷说。
刘歌远笑说：“好，不谈这些，不高兴就不说。”
他望着白芷笑说：“肚子该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白芷看了他一眼，说：“你不提，我还真没有饿──也没有胃口”
刘歌远笑说：“是瘦了，饭要吃的，要照顾好自己。”
白芷没有说话……
“我给你讲个笑话，看你不开心的。”刘歌远说。
“好……”
“有一个女外国人，她嫁了一个中国老公，然后就在中国定居了，可惜的是她不会说中文，都是靠手势交流……”刘歌远说。
“然后呢？”白芷问。
“有一天她去买鸡胸肉，她在摊位前跟人家比划半天，人家不懂她要哪一部分……你知道她怎么做吗？”刘歌远说。
“不知道……”白芷摇头。
“于是她就指着自己的胸，咯咯咯学鸡叫……”刘歌远说。
白芷一听笑了。
“还没有讲完，然后有一天，她去买香肠，又比划半天，人家不懂她要什么，她就叫他老公来了……你知道为啥嘛？”
白芷又摇头……
“因为他老公是中国人就会说明白……看你笑了就好，就怕在我口中说不好。”刘歌远笑着说。
白芷微微一笑，确实把她逗笑了……
第八十五章 只余了他与她
刘歌远笑说：“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白芷说：“我自己可以坐车走。”
刘歌远笑说：“还是我送你比较方便。这样下去，我们俩个还真又见不到。”
白芷说：“我还真没有打算回来，正好今天放假。”
刘歌远笑说：“我今天也没有打算走那条小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往这里走了。”
白芷说：“我真的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了。“
刘歌远说：“天都快黑下来了……”
白芷却真的有点生气了，说：“不跟你这样说下去了。”便跑下楼出来。
刘歌远拉住她笑说：“跟你认真的，让我送你……”
白芷不说话了……
刘歌远笑说：“怎么这么倔强，还有点孩子气。”
白芷说：“我考虑你会耽误了时间。”
刘歌远笑说：“不耽误，不耽误。”
白芷啐说：“这回真不理你了！“
刘歌远又说：“说真的，很多事情有时候是自己考虑太多了，这也是不好的。你替我着想是好的，但我眼看着你这样辛苦，我不觉得难过吗？”
白芷说：“我不辛苦。”
她总是这样的语气，刘歌远很多事情也说过同样的话不止一回了。他郁郁地不作声了。
他这时发现白芷这女子不是个正常人，她缺点什么。缺的那点东西非常非常重要，就是不要固执，不要倔强。这是个天生和现代女人都不一样的，什么人会缺乏呢？傻傻的，难怪她总是自己承担着。
白芷向他脸上望了望，微笑说：“你一定觉得我非常不一样。”
刘歌远突然把她向怀中一拉，低声说：“我知道，你一定在外面吃了很多苦，你一定很想哭。才会变得这么不一样，我就是心疼你。”
她且不答他这句话，只把他一推，说：“我有点感冒，你别过上了。”
刘歌远笑说：“我也有点。”
白芷噗哧一笑，说：“别胡说了！”
她洒开了手，继续往前走。
刘歌远也和她一起往前走，她的一束目光直看前方，刘歌远也不说话了，其实他一直在看着她，并且向她微笑着。
白芷走着走着，就有一点定不下心来。
她心里终于有点动摇起来了，说：“那就坐你车走吧。”
白芷虽然心里起了动摇，刘歌远并不知道，他依旧有点郁郁的，让他理解成勉强了。
白芷坐进刘歌远的车，他一颗心才算放下来。
白芷有点疲倦了就闭着眼睛，两手合衣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刘歌远悄悄将他一件备用外套，想要替她盖上，她却惊醒了，见到他微笑说：“我怎么睡着了？”
刘歌远说：“不好意思，我吵醒你了，饿了没有。”
白芷说：“反正我也快醒了。”
车子仍在向前驶着，他因为开着车，没有回过头来，只回她：“冷不冷？”
白芷说：“不冷。这是在哪里？”
他温言道：“已经上了高速公路了，再有两个钟头，可能就到了。”
刘歌远又说：“要是饿了，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白芷说：“我还真有点想吃甜品。”
他说：“好，我带你找甜品去。”
白芷笑说：“开玩笑的，不是很饿，这高速路上也没有甜品店。”
刘歌远说：“你想吃就可以。”
白芷说：“这样要多开好久的车。”
刘歌远说：“没事，想吃就吃。”
白芷说：“别闹了，一会到再买也行，不差这一会。”
刘歌远并不答话，把车驶入另一条路上，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开到商业街道，她又好气又好笑。
车子边开边看，有好几家可以选择，他将车靠路边停下，白芷坐起来，因为发髻微松，两鬓的散发纷纷垂下来，正要伸手去捋，他已经无限爱怜地替她捋上去。
甜品店都是女孩在选，刘歌远拉着白芷走进。
一方一方的颜色都不一样，都是她素日爱吃的各种口味，吃在嘴里像奶茶里的冰，渐渐地融了开，一丝丝地渗到夜色中去。
车子又继续往前开，渐去渐远的声音，满天的星光似乎都渐渐远去，惟有一种地老天荒的错觉，仿佛整个世界只余了他们这一部汽车，只余了他与她。
最后两个小时好像特别快就过去了，他们就到了，因为他要下来送白芷，他将车子停在靠边。
白芷见他神色疲惫，说：“你明天在走，晚上就住酒店。”
“好，我明天走，不过我明早要见你一面再走。”刘歌远说。
白芷一步一步慢慢走，他看着她进去，她又转过头对他微微一笑，他也笑笑……
“回来了，去哪了？”兴喜一听步子声音就知道是白芷。
“姐姐都回家了，我一个人空空的心情，也回去了一趟，你什么时候到的。”白芷说。
“我到了一两个小时了，煮了稀饭，还炒了个青菜，就等你回来一起吃呢。”兴喜边说边给白芷盛了一碗。
白芷喃喃说：“真鲜，兴喜姐姐真好。”
兴喜搬来另一张板凳，让白芷坐下。
白芷问她：“你发小一定很高兴你回去？”
“氛围不是很好。”
“怎么啦？”
“她是相亲的，才半个月就结婚。”兴喜说。
白芷吃惊，“然后呢？”
“你不是那种喜欢八卦的？”兴喜笑，“他老公就是怪怪的，我替发小可惜。”
白芷啜口稀饭，“相亲，不都是没有感情，很正常。”
“可是发小自己也很难受——”
“那为什么还要结婚？”白芷不解。
兴喜发呆，“关键他老公也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整个婚礼很抑郁。”
“那你不是很尴尬，也不好说什么。”白芷说。
“说真的。”她放下碗筷，“发小，从小很优秀读书各方面都好，但后来没有上大学，也没有工作，我也不明白？”
“是，她早恋？”
“不是，她很文静的，小时候可漂亮了，不过到高中就长惨了。”兴喜很是替发小惋惜。
“那可能和她自己有关系，姐姐你别难过了。”白芷说。
“嗯嗯，不说我发小了，你回家怎么样？”兴喜问。
“我……”白芷也不知道如何说起。
第八十六章 感情问题
她们这一年，大家虽然都是外地来的，她们互相照顾互相学习，看样子直情胜过姐妹多多。
兴喜想到刚刚出来的时候，见到街上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厉害样子，谁也没有向她投来过一眼半眼。
这些人对社会多多少少都有一点贡献，她没有学历没有亲戚朋友，想想……
现在已经很好了，有稳定的事，有白芷这样的姐妹，往事一幕幕如烟般在眼前转过。
“兴喜！”白芷叫着她。
“别哭别哭，吃饱再说。”白芷说。
兴喜哽咽地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好，有些时候就是伤感。”她伸个懒腰叹口气说。
“不如我们两个人齐齐到小镇种菜养花，过其宁静的生活。”白芷一直都有这样的梦。
兴喜的脸回去一趟憔悴许多，头发也乱了，然而却有一种刚刚睡醒的样子，很讨人喜欢。
“别啊，那种生活只能想想，不适合我反正。”兴喜说。
“要是有一块地，我一定种满番茄……”白芷说。
“难怪你平时都爱吃番茄炒鸡蛋。”兴喜说。
“我很好奇，兴喜姐姐这么优秀又长得好看，为什么没有听你谈过感情的事。”白芷说。
这些年，追求兴喜的人都让她一一拒绝，她考虑自己负担重。
“这个问题？”她黯然说，“你就不要问了？责任在身，有谁愿意找一个我这样的……”
“你错了，这只是你的想法，你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我不相信，现在男人不也都要找有背景的吗？没有背景，至少也要找个家庭正常，我们这种只会给人带来压力，算了。”兴喜说。
“好男人也很多……你可以试着从朋友开始做起。”白芷说这话都觉得别扭，聊着聊着就聊感情，她自己还是个爱情失败者。
兴喜不置信地问：“不会有人持着玫瑰花来约我去吃饭的？”
白芷既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难道你要一辈子一个人，切身的事很重要。我问你，你打算老了怎么办？”
“也说说你。”兴喜说。
“奇怪，都喜欢不讲自己。也罢，算是正常举止。”白芷说。
“别再对我贫嘴了，你肯定好多人喜欢。”兴喜不由脸上露出笑容。
“请你不要将我问的问题，聊在我身上？”白芷也笑了，一碗稀饭汤都喝完了，米粒还在。
“像我们这个年龄，有的娃都好大了。”兴喜说。
“是的。”
“我有一个同学孩子都上小学了……。”兴喜说。
“所以各有各的生活。”白芷说。
“然后这次回去又见到他老婆肚里还有一个，看着挺辛苦的。”兴喜说。
“所以你也不小了，家里你已经承担很多了，总不能一辈子都是你在负责。”白芷皱皱眉头，下评语，“很不公平，不能这样对你。”
“知道你为我好……”兴喜接不下话了。
“不好意思……”白芷说。
“平时你话少，关心我的话题倒是不少。”
说到这里，白芷听她的嗓音已经哽着，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兴喜，只微笑着说了声“你不要难过。”
兴喜扶起筷子来挑着饭，低着头，一粒一粒的吃。
倒不是为别的，只是因为她无法解释怎么把家里这些乱七八槽的事说出来。
有一年有个男同学追求兴喜，那同学家庭各方面都可以，兴喜一方面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二觉得那同学父母也不会答应。
她家里现在关系很复杂，还有她爷爷奶奶那种思想，人家听着都会吓跑。
后来骗那同学说她有对象了，就没有再联系了。
她蜕变为一个奋斗的人，这样比较实惠些，但是很累。虽然有时候她们村里有些女人经常误解她在外面是乱七八槽的，她总是不在意。
兴喜妹妹倒是挺懂事的，她那个的弟弟念书不上进，但这一点在什么也没见过的农村孩子里，其实很普遍。
但她的弟弟依赖心太强，一直找人要零花钱，起初是找那个改嫁的妈妈要，但他妈妈肯定不会给，就说：“兴喜都赚钱了，你怎么不去找她？去找她要钱去，是应该的！”
于是只会要钱生活的弟弟，成了兴喜一个挥不去的累赘。
白芷见兴喜发呆半天，这时候也想到了这一层，觉得自己刚才那些话很不妥当，因此倒又红了脸。
“其实现在很多晚婚的，还有一直单身的……”
兴喜点点头说：“我会找到的，你放心。”
白芷向来最怕提起她家里这些事情。这一天她说多话了，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心里便觉得很惨淡。
家里事归家里事，在外每天的生活作息她们都计划好……
白芷和兴喜每天晚上都是学习到十一点就睡，早上六点醒来，不需要闹钟就准时起床，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可能会失眠或者加班，其余时间都是很规律。
有时候她们都不愿意相信自己是年轻人……
她们一起戴上耳机去公园跑步，那时候只有MP三。
跑步之前先将红豆放入电饭锅煮，设定时间；将中午要吃的菜洗好，回来可以直接炒；最后将馒头放在电饭锅上一起蒸。
然后她们跑步回来洗个澡。出来，一切就绪，已经不烫，正好可以快速吃吃，再把菜放入锅里简单炒炒，馒头和菜装进便当盒，带起上班。
她们的时间便是靠活学活用运筹学而不断改善。
因此，她每天出门时候早已神清气爽……
后来她们认为学习的时间不够用，她们把之前晨跑的时间取消，把晨跑时间用在上班路上。
就不用一起挤公交上班，还省下路费。为此，她们必须提前走，务必每天都是提前到公司。
大部分女孩都喜欢画个妆再上班，白芷和兴喜也是爱美的，只是接受不了脸上涂粉底液，太不自然也对皮肤不好，化妆也要浪费很多时间，经常都是只用防晒霜，事实这是对皮肤最好的保护。
然后，她们开始出发，两人凑一起跑起来很有活力，只是不能跑快，便当会溢出来。
跑到下一个路口是她们各自往自己上班地方走，每次到这里，她们都会说“请进入工作状态”，然后互相微笑。
现在刘歌远却忽然来了，白芷突然记起还没有和他见一面……
第八十七章 爱情是美的
白芷想到刘歌远可能在楼下等他，她已经到了公司，就跟上司请一天假去见他。
她的心像是忽然停顿下来。早上跑步上班头发都乱了，好像还有一点点汉味，不知如何是好，完了，见他时，肯定来不及梳理一下。
她该怎么办？去理发店吹个发型？买身衣服？抑或穿着自己设计的样板衣去见他？不行，怎么可能穿样板衣，让公司晓得了多尴尬……
过半晌，她听得自己吟道：“爱美应笑我……”
她伏在桌面上“咕咕”笑起来。
尚有什么可说的？不好意思见他。
刘歌远看上去多么美观，衣服也总是那几个款式不过时，男人始终占尽优势，不像女人衣服款式容易过时。
不想了，不管了，就这样去见他，是该拿出最好的自信样子……
在她眼中，刘歌远显得更可贵。她流浪之前，不会有这种感觉。不知为何，现在一颗心好像在他心上了。
走出公司门口，“呀”怎么下起雨，她只好打车去见他，她来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七分钟路程就到了宿舍楼下。
过了马路就看到他的车，确实停在昨天晚上那位置等她。她双手抬到头上交叉遮住雨，跑到他车身，刘歌远见白芷过来，马上打把伞下车为她挡雨。
天上勾勾云，地下雨淋淋。
“为什么不打个电话让我去接你？”刘歌远问。
“不好意思，让你看到这模样……”白芷低着头说。
刘歌远什么也说不出，把她拥入怀中，又在她耳边轻柔说：“不要受凉了。”
“你别这样，我衣服是淋湿的……”白芷往后退了一步，推开他。
“傻傻的……”他看着她一双沾上小雨点的眼睛，轻轻地替她抹去。
“我上去换身干的下来。”白芷说。
“好，我在车上等你。”刘歌远说。
说完白芷一转身就上楼，刚刚还想着洗漱不便，她素爱整洁，这雨倒是帮了她。
终于洗了个热水澡，整个人便如蜕去一层壳一样，分外容光焕发。
她打开衣柜，不知道穿哪一套好，好像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素色，挑来挑去还是选了一件，和平常不太一样风格的复古波点连衣裙穿上。这套裙子从来没有穿过，她出来以后这些裙子都是放一边睡觉。
穿上身以后，裙子前面有俩条带子，她在腰部中间系了一个蝴蝶结，照了照镜子又觉得这位置不合适，又往左往右都系了系，纠结系在哪个位置好点……
忽然觉得这条裙子要是当初不留下这俩条带子就好，但又觉得太单调，所以设计师很苦恼，一个细节要改很多次……甚至千万次真怕自己有一天头发都掉了。
她的头发本来很长，此时洗过之后披在肩上，只用毛巾擦得半干，发梢上无数晶莹的小水珠，她还想着哪一天去剪掉，洗起来不方便。
白芷小碎步走出来见刘歌远。
因为洗过澡，本来就脸颊晕红，见他仔细打量，讪讪地解释说：“没有电吹风，所以头发只好这样披着。”
她说话之时微微转脸，有几滴小小的水珠落在他拿伞手背上，手上的皮肤一分一分地敏感起来。
他心中不自在起来，转脸打量四周，对面有一家日料，他不喜欢吃这些更喜欢中式味道。
但考虑环境好，可以说说话，雨飘落在一把伞，一条街，他们俩个人并肩行走。歌远一手去搂住她的腰，她没有躲开就是心里有点紧张，他们坐进这家日本料理。
他们相对喝不少茶。
雨不停的下，把他们留在日料落地长窗的位置上。
露天的竹架长有紫藤，叶子经雨水洗涤后青翠欲滴，花是玫瑰红的，更衬得瑰丽。
另一边是水塘，骤眼望去，俨然一派水连天的烟雨景色。
白芷笑说：“长这么大，第一次吃料理。”
歌远默默点头，“我以前也没有吃过，大学时期同女生约会，咖啡馆是理想之处。”
“女同学呢？”白芷问。
“是孩子的妈妈了。”他很惆怅，“当年长发飘飘清纯美女，如今她长发遮住一身肥膘。”
他将诗抖将出来，“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再见……惨不忍睹。”
白芷加一句，“我相信你还是老样子。”
他有点无奈，“爹妈都说我非常沧桑。”
白芷无言。
整个餐厅只剩他们两人。
他忽然把大手放在白芷手上。
“你没有留长指甲。”歌远说。
“不行呵，我现在做服装设计怕勾到面料……”她没有把手缩回来。
他的手很温暖很温暖。
“恋爱，是很复杂的一件事吗？”他淡淡地带起。
白芷有点紧张，又有点悲哀，这一刻终于来临，但她并没有太快乐，她只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说：“爱情是美的。”
呵，她真佩服自己，到这种关头还可以挥洒自如地说笑。
他点点头，半晌没有下文。
歌远这人是这样的，思考的时候比说话的时候多。
又过很久很久，雨渐渐止住，他说：“走吧。”
她便与他站起身就走。
他终于提起他们两个人。
白芷并不觉得有第二个春天来临，但她会得到个归宿。
紧张逐渐过去，她觉得一点点高兴，渐渐这点高兴就像一滴墨滴入水中，慢慢扩大，一碗水就变成淡黑色，淡黑，不是浓黑。
她现在的快乐，也就止于此。
“歌远，你给我一段时间改变。”
“我一直给你时间。”
“我想把工作做好，我还要自己存钱，我还要学会开车，我还要学习很多我不懂的。”白芷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不错，连我都对你很期待。”
“我做了计划的。”白芷说。
“我支持你。”歌远说，“不过要注意休息。”
“谢谢！”
“你今天回去吗？”白芷淡淡的问他。
“你说呢？”刘歌远想多待几天，可是他手上也有不少事。
“你回去吧，过些日子再见面！”白芷说。
“舍不得。”歌远说。
白芷淡淡的笑了，不说话。
第八十八章 生活本领
刘歌远回去之后，白芷找了几家驾校作比较，选择了其中一家是个女教练，她立马报名了，本来要拉上兴喜一起，可是她忙着自考，就没有一起。
一个多月时间下来，她就把驾驶证拿到手上，虽然也没有什么好高兴的，考个驾驶证再普通不过，可是她就是很佩服自己，既然最不想学的，还是通过了，而且每一科目都是一次性通过。
兴喜那边也是好消息，她的自考都及格过了，连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她接到通知结果的那一刻，第一时间打了电话给白芷，激动得泪水都出来。
这一段日子来在外面混，悟得个真理，若要生活愉快，非得先把自己踩成一块地砖，若是把自己看得太好……
总是让人不喜欢，会有人来打压你，与其待别人动手，不如自己先打一巴掌，总之将本身毁谤得一文不值，别人的气就平了，也不妒忌了，也就可以带来不一样的效果。
没想到现在喜欢这样对待自己，尤其在公司里，在不必要使用的时候，也用将出来，一时间看透了很多事情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一个人吃的亏很多，就反复思考反复反省，想到那时在家里，社会经验都没有，不过迟早都要踏出来。
她和兴喜虽然还是处在苦逼中，但见识与生活每天都在升级，又能赚到生活本领，谁都不再是她们的主人、她们的神，她们不必回头，这一仗必须打到最后，战胜现实，战胜环境，要比从前活得更健康。
不过她们是心满意足了。
正如兴喜所说：“虽暂时还不能自己买房买车，可是希望一点一点在靠近。”
正等两人自己烧了一桌菜时，要庆祝的时候，兴喜接到了一个电话，领导让她回仓库一趟，说仓库里怎么有地毯湿透了，让她处理。
电话里语气一点都不好，她领导脾气差。
“我得去一趟公司？”兴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完就急忙去了。
“兴喜姐姐你慢点，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兴喜赶到仓库才知道原来是店铺洗过的那地毯，没有地方放搁这。
她想把地毯往一边挪，可是这么沉这么大一块，只有她一个人要使出男人般力气才够。怎么才能让它干得快，一连下了好几天雨，都有发霉味道。
她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用电风吹吹干。
这里没有吹风机，平时也没有舍得给自己买一个，结果为了这一块地毯只好投降去买了。
她出来到超市买，可是一看价格，选了又选，看了又看，又走出门到另一家超市比比，结果都差不多，只好狠心下手拿起最便宜的一个，又摸摸口袋的现金，付了钱这个月她的伙食费只能吃草……说不定还要白芷救济。
她又不好意思跟领导说报销的事，她只想把事情解决了，她也知道领导不会答应报销，还不如不说。
可是口袋里的钱并不多，昨天才刚刚把钱给家里安排了。
为了拿别人工资也只好委屈自己，是自己傻还是处理方式不对？她也纳闷总是吃亏，又想到吃亏是福……
十一点半了，白芷担心她，是不是有什么辣手的事难倒她？
她放下手里的书走出门，每次大半夜出门她心里都是有阴影，虽然她瘦她平胸，但是那张迷人的脸还是很有可能遇见不好说的事……
等她来到兴喜身边，盈眶的泪水出来，这么大晚上见她一个人拿着吹风机吹着那块刺鼻的地毯。
兴喜抬起头来，见白芷突然出现，心里是感动的，说：“你应该在家里……”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这要何时才能干？”白芷问。
“……上班都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事。”兴喜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掉落下来，滑落的汗水是凉的。
泪水兼并着快乐，她们需要一点点的眼泪去洗掉眼中的迷雾，一点点的拥抱去疗愈此时的心，一点点的支持去继续前行……
“我和你一起，我陪你加班。”白芷弯下身子，接过她手上的吹风机。
“有你真好！”兴喜说。
这让白芷想起自己也是这样过来，有一回店铺到了两箱货，因为她是新来的，所以这种事派遣她做最正常不过，她也没有什么情绪。
当她来到快递站，刚刚开始以为是小箱子，等小哥搬出来才知道整整俩箱，很沉她抱都抱不动，她也是不好意思找同事求助，后面一个人把两箱货硬扛到店铺，最心酸的是没有人问一句，肩膀都红肿一大块。
她们两个的经历，从性质上来说，一模一样。
回去之后已经是凌晨四点了，白芷突然给刘歌远打个电话，她想家了，也只有打给他。
歌远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凌晨打电话，幸好他没有开静音。
白芷想来想去只有一句话，“忽然很想你了，就……这样了。很累，你睡吧。”
“你想见我，我开车过去找你，你醒来就能见到我。”刘歌远在电话说。
白芷不禁想起几个小时前自己的心烦，不禁笑了，答案已经在此，不需要多问。她终于肯钻进刘歌远的怀抱。
兴喜起得还是很早，她以为昨晚加班得昏头了，会起不来，睁眼一看，还好才七点，原来是现实和梦想叫醒她。
兴喜才知道，自己不无时无刻想着赚钱。她不禁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得寸进尺地想到，此刻若来一份阳光早餐，很简单，只要一杯豆浆，是不是神仙一般的惬意了？
兴喜起来，就把米放进锅里煮。
等白芷醒来就可以吃了，索性多放一些米，一会上班好带走，今天她一点也不想炒菜。
但清早紧张如战场，多睡了一个小时没有看书的时间，一边洗漱，在明亮的光线下清晰地化个淡妆。
等出来才想到白芷还没起来，便去敲门，“白芷，该起来了。”
白芷此时还在梦里，雨天更是好睡，雨天睡觉也是最幸福的事，因为梦里什么都有……睡得像个小婴儿……
第八十九章 足够爱她
白芷从兴喜的叫声中坐起，揉着双眼才说：“真想多睡一会，还是该起来了。”
“我本想让你多睡一会，怕来不及了，还是喊你……”
但兴喜也时间紧张，喝着稀饭配咸蛋，然后说：“今天不能等你了，我得先出门。”
“好吧！”白芷说。
白芷迅速窜出来，迅速没入洗手间，她化妆比谁都快，经常省略很多步骤，有时候淡淡涂个口红就出门，因为她化妆和不化妆没有什么区别，五官本来就好，再她眼里化妆对皮肤也很伤害……所以刚好可以省下不少钱。
白芷走出洗手间时候终于眼睛也清醒过来。
兴喜今天又只带稀饭走，原因是为了省钱贴补家里那一帮欲壑难填的家人，就这么贴补了好多年，她没有一句怨言，如今社会还有她这样的女孩存在，还是真真实实的存在。
可白芷暂时没精力替兴喜准备好吃的，她有自己的担忧呢，这个月交上去的样板还没有审过，最近出来的款式销售量也不好，估计得熬夜加班了，不被认可也很痛苦。
女顾客都很挑剔，就像平日里要数落她似的，将款式嫌弃得一无是处。
一想到这个，白芷就脑壳痛，难道不符合大众化？还是学习得太少……
凌晨一通电话，刘歌远早早就在楼下等她。
白芷下了楼，见那车子是他的轻轻走过去，喊了一声歌远，他立刻抬头，迎过来，似乎很理所当然的，将白芷抱住。
纵然白芷此时心里想着赶去上班，但是见了刘歌远，好像什么都不管了，就想和他说说话。
“对不起，那么晚又那么早的电话……”
“你想我了，我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星期才回去，也正好有生意上的事要谈。我们可以在一起七个白天七个晚上。”
但两人见面的浓情蜜意止于白芷上班。
“我得上班去了。”白芷说。
刘歌远笑说，“我送你……”
白芷点点头。
到了她公司门口，刘歌远问她：“几点下班？”
“不一定。”白芷说。
他也只简单地和她说：“中午你可以休息两个小时吧，出去吃饭好么，就在离你公司不远附近，吃了饭你也挺方便的。”
“我一般都没有休息时间，不过你来了，我就挤挤时间。”白芷说。
“你该休息还是要休息，我们可以多说一会话。”刘歌远说。
“我平时都是和兴喜姐姐一起带便当的，你来了我就不带。”白芷笑说。
歌远顿了一顿，说：“那以后结婚了，我可有口福了。”
白芷无言，心里倒是想着，要不要晚上吃饭叫上兴喜姐姐，但是会不会尴尬？
“我想介绍兴喜姐姐和你认识，她就像我的亲人一样。”白芷说。
歌远笑说：“可以，你安排就好。”
……
到了公司门口，白芷正要开车门，歌远一手拉住她，轻轻吻了她的额头，说：“中午十二点，还是在这里等你。”
“哦……”白芷红着脸下车，进公司，事情很多……
刘歌远哪里也没有去，这一等，就是五个多小时。都不知自己哪来这么好的耐心，不吃不喝，整整等了五个多小时，理由是他足够爱她。
其间最多是接几个电话，发几条短信，为了等白芷一起吃中午饭，他一步都未曾离开。
又等了会儿，终于，等来白芷了。
刘歌远开出车门迎上去，轻轻呼唤一声“白芷”，等白芷抬眼看他，那眼神如此让人心醉。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相信吗？足足等你五个小时，就是为了和你说一句话也好。”刘歌远说。
“对不起，让你等久了，吃饭吧。”白芷轻轻挽上刘歌远的手臂，她很感动很感动。
她和刘歌远进了附近一家面馆，刘歌远要了一碗牛肉面，白芷要了一碗酸辣土豆粉。
“这家面馆生意看起来很好。”刘歌远说。
“我第一次来。”白芷说。
服务员端来他们要的面条，白芷吃一口就呛到，头朝里咳嗽了俩声。
“是不是太辣了，要不吃我这碗，来喝口水。”刘歌远给白芷递过一瓶水。
“确实辣到了，平时都是吃自己做的，比较清淡。”
白芷接过纯净水猛喝了半瓶。深呼吸，喉咙才舒服起来。
刘歌远拿开她面前的酸辣粉，让她不要吃了，他端去自己那碗，让白芷尝尝。
白芷笑笑不说话……
刘歌远就挑起一根面喂到她嘴里，白芷摇摇头，周围都坐满人，很不好意思，她说：“我自己再重新要一碗。”
“你饿了，先吃我的。”刘歌远又叫了一份。
刘歌远下午约了人谈生意的事，他送完白芷就走了。
白芷一下午都在开会，终于开完会，会议上各种图案的分析和错综复杂的工作安排刺激得她神经紧绷。
她虽然还轮不上说上几句，却早紧张得咖啡都不用喝一口提神。
走出会议室，接了杯水猛喝，又给兴喜姐姐打了个电话。
兴喜也快下班了，正想去买菜来着，在路上走着，突然接到白芷的电话。
“兴喜姐姐，晚上不用烧菜了，我有个朋友过来，一起吃饭吧。”
“男的女的……”
“男的。”
“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我还是不去了，当电灯泡可不好。”
“一起，没事的……”
“还是不去了，我不会说话更尴尬。”
“拿你没办法了，说不过你……”
兴喜也好奇白芷的男朋友，但她又不好意思去，她只好不去。
正巧手里手机提示有短信进入，她想都没想，自然而然摸出手机查看。“林峰：兴喜，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这位林峰是兴喜公司同事销售部主管。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引起林峰的注意。工作上偶尔一起碰面。接到这条短信，让她意外。
兴喜又看一遍短信，一撇嘴，要不要回信息，要是回了去赴约，还是第一次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不去就像白芷说的总是不给自己机会。
可如果真谈恋爱了，自己会不会变得不一样了，好纠结……
第九十章 柔情万千
未来怎么样，兴喜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她这样的履历找工作不方便，她很想跳槽换工作。
林峰大兴喜五岁，在公司混好多年了都只是主管，他脾气好人缘好但业绩并不出色……
也许稳定的工作更适合他，他不适合挑战性的，基本上别指望有太多出息了，他平时开个罚单都下不了手，也是考虑到大家出来上班都不容易，员工是很满意，可是领导并不看好他。
林峰和兴喜老家是同一个地方的。像他们这种老家不在城里，工作是唯一依靠。
他没有房子没有车，林峰谈过几个女朋友，也是因为这点所以女人们都不和他结婚。
兴喜站在原地发愣，一会儿觉得要不从朋友开始做起，一会儿又觉得她不适合恋爱，一时不知如何判断为好。
兴喜拿不定主意的情况下，索性抓回手机，想将林峰的短信删了。
当要删除的那一刻又接到他的另一条短信：“在哪？我去接你吧。”
兴喜不知所措，愣了会儿才回：“我在永辉超市。”
“你在那里等我，一会就到。”
兴喜想着要不要打电话给白芷，很多女孩年轻时候，为爱付出冲动，乱走一气浪费光阴。
但等谈过受伤以后成熟了，人已老大不小，前面的道路陡然变窄。
兴喜站在路口边，却是心情依然无法平静，在街上一个人晃来晃去，呆呆地看着路灯笼罩下的树影。
年轻就是这样经常要冒个痘痘出来。兴喜的手突然摸到额头上一个黄豆大的痘痘，在路灯光照射下，透明晶莹，想去挤掉它。
又摸摸自己的脸颊，还好只有额头上一颗，这是青春痘也是爱情的开始……
一会儿时间过去，林峰就出现在兴喜面前。
“想吃点什么？”林峰问。
“……没有想到吃什么。”
……
这时白芷也下班和刘歌远一起。
刘歌远说跟她在一起，就喜欢做各种的傻事。甚至于尝过她喜欢的甜食，不过他只吃一口就不喜欢了，那件白芷穿过的白衬衫，他又去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
“因为你被我传染上了傻气，是不是？”白芷说。
“你想怎么说都可以，你做主。”刘歌远笑说。
他们吃完了饭，刘歌远起玻璃杯来将里面剩下的柠檬冰水一饮而尽，高高的擎着那玻璃杯，只管向里看着。
“有什么可看的，也让我看看。”白芷说。
刘歌远说让她迎着亮瞧瞧，里头的景致使他想起人生最完美的邂逅。
杯里的柠檬片向一边倾过来，黄色的柠檬片黏在玻璃上，横斜有致，迎着光，看上去如雪般纯洁。
底下堆积着的果粒，似乎有一种淡淡的青绿色渗透出来，是那样雅致。
白芷凑在上面看，刘歌远就探身来指点着。
隔着那玻璃杯，白芷忽然觉得他的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瞅着她，她放下了杯子，笑了。
“我拿到驾驶证了。”白芷说。
“那晚上你来开。”他转念一想，又说：“你穿着高跟鞋，我不能想象你这新人的技术……不过我想你会脱掉高跟鞋，光着脚开。”
白芷连忙沉下脸来说：“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尝试。”
“我是说真的呢，要不去买双平底鞋。”
“总之，第一次尝试，你得有心里准备。”白芷说。
刘歌远笑说：“确定不去买平底鞋，你给我更多的感觉真的不像这世界上的人。你有许多小动作，有一种罗曼蒂克的气氛。”
白芷抬起了眉毛，冷笑说：“像徐志摩说的那样，每个角落都暗涌的罗曼蒂克来源于流浪人……
歌远听了这话，倒有点黯然，他举起了空杯，试着喝了一口，又放下了，叹说：“是的，人人都追求自由，但也是流浪生涯。”
“我也是其中一个。”白芷笑说……
“我也是……和你一样……”
可是他的确为她费了不少的心机。在校园里第一次遇见她，就想着她。
好不容易一起了……现在，他们好像分居两地，久别胜……他笑他自己，声音又哑又涩，不等笑完他就买单去了。
“走吧，陪你练车……”刘歌远说。
歌远为她开起车门，白芷真脱掉高跟鞋，关键时刻还是安全第一。
才路过拐角处，白芷渐渐感到那怪异的眩晕与愉快，但是她忍不住又叫了起来：“前面有人，怎么办？”
歌远笑说：“这样好吃力。你不要怕，把控好车速。”
白芷果然留心着，照准他的指挥，说：“哎呀，冒出一身汗水。”
刘歌远也替她留心着。白芷一句话也没有只听着他说。
白芷突然冲过红灯了，心里又担心，歌远这一次并没有责怪她。
白芷开到一个可以停下的路边，停了下来，解开安全带，脚抬了抬好像麻了，转头一看，歌远在看着她，脸上带着笑容，一手垫在腿上，显然是又在那里想着她刚刚开车那样子。
白芷想拿起高跟鞋穿上，这一次，刘歌远俯下身帮她揉了揉脚，说：“脚很不舒服吧。”
白芷不说话，享受着他的待遇。
“练了这么久的车子，哪条路都开过，大路小路……”歌远又说。
“还是没有练出胆子。”白芷说。
“哪有那么快，男人都不敢保证第一次就很熟练。”歌远说。
“嗯嗯……”
这么大半夜，歌远心中柔情万千，倾过身子去吻在她脸上，白芷缓缓将身子靠近他。
歌远扶过她的脸温柔地吻下去，许久许久才放开，她的呼吸略有些急促，双颊滚烫，手仍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亦是熠熠生辉。
她的声音柔软柔软的，如同梦呓：“歌远，我只有你了。”
他吻着她的发，他的呼吸温暖地拂着她的脸。他说：“我也只要你。”
这时候白芷对歌远多了一层亲密，因此他们在车里多待了一会。不是因为车子里好，是一种情调。
“有一条路没有人，要不你继续开。”歌远说。
“好啊，我就可以不用担心有车子冒出来。”
第九十一章 无法定论
“这条路还真没有人，怎么让你发现的？”白芷问。
“来找你的时候……”刘歌远说。
白芷驱车停在红绿灯前，碰巧见兴喜与一个年轻男子走在一起，也是等绿灯。
两人有说有笑，白芷看看那个年轻男子，有一米七五左右，白白净净的看着挺实在的，态度温和，不帅也不丑。
看两人的情况，倒好像是第一次约会样子。
白芷想打个招呼来着，正想按下车窗绿灯就亮了，就驱车离开。
“看什么？”刘歌远问。
“看见兴喜姐姐了，本来晚上喊她一起的，结果她拒绝了。”
“很正常，谁也不想当电灯泡。”
“练完这一把我就回去。”白芷说。
“好，累了就早点休息！”
“我住的离这不远，要不上我那坐一会……”刘歌远说。
“可以……”白芷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许她把他多想。
她们回到房里，刘歌远给她倒来一杯水，方才记起了，她想上个洗手间，见是透明玻璃窗，又不好意思进去，实在是急又说：“歌远，你可以出去一下吗？”
白芷眼睛往洗手间直盯，刘歌远明白她的意思，不说就直接开门在外面等着。
她在洗手间停留了一会，好尴尬但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红着脸出来开门。
白芷此时低着头也不好意思看他一眼……刘歌远说让她就在这住下，他重新开个房间，白芷摇摇头。
……在这一间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不是梦！他爱她。
她走到窗前，喝着水看着夜色……
歌远走到她后面，俩手抱住她的小蛮腰，吻着她的天鹅颈。
这样的场景在幻想中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
现在这忽然要成了真的，两人又都停下来。白芷溜溜走了个圈子，说：“我还是回去了……不好意思……”
刘歌远开车送她回去……
兴喜也是和林峰刚刚吃完饭出来走走，两人因是第一次约会没有什么话。
林峰说：“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也是平面镇的，而且我们离得也不远。”
林峰这些年也交了几个女朋友，他看着一直低头走路的兴喜，当然明白兴喜是那种没有过恋爱经验的。
“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上个月偶然工作交接，就想联系你，直到今天才有勇气。”林峰说。
兴喜没有话……
林峰看着兴喜脸都红了一半，他高兴着自己出社会这么多年还能见到这样清纯女孩。
林峰又问：“你家在平面镇哪里？”
兴喜说：“西涓的。”
林峰笑笑说：“我去过……”
他对兴喜个头身段仔细打量说：“我们见过的，真的……”
“那么巧……”兴喜不相信这种缘分。
林峰说小时候他家门前经常有个女孩路过，背着一筐衣服在河边洗。
“那女孩长什么样子？”兴喜很吃惊。
“她一对眼睛不大不小，梳着俩条长长的辫子，喜欢穿着麻布衣服，生坯子样儿。”林峰说。
确实是他说的这模样，难道这缘分是天注定的？
过去村邻就说过兴喜不懂礼貌。他们的意思是，凡是懂礼貌的人见人就要打招呼。兴喜见人总是笑起来，他们也认为她露的牙齿太多不好看。
林峰倒是觉得兴喜在这点上和那些嘴巴甜的不太一样，她比同年龄的成熟很多。
兴喜不一样。兴喜多实在，手碰碰她，都让人觉着回到上个年代的爱情。
林峰走着走着越来越靠近兴喜，肩膀挤住她的肩。她的脸红红的，湿湿的，一根根发丝颤颤的。兴喜看他一眼，明白他啥意思，又让出距离。
白芷先到家里，才刚沐浴出来，兴喜就回来。
“兴喜姐姐回来啦，老实交代，和你走在一起那是谁？”白芷抓着兴喜手就问。
“你怎么知道的？”
“在路口看见了。”白芷随手拿起一件外套穿。
“是……公司……同事……”兴喜说话断断续续的。
“这口音听起来……有问题……是不是男朋友，什么时候的事……都不和我说……被欺负了怎么办？”白芷激动的说。
“我也正想问你那位？先说说你的，我是姐姐必须关心。”兴喜倒起一杯水边喝边说。
“我和他认识好多年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送你回来吗？”兴喜问。
“嗯嗯……”
她跟林峰，能走到一起吗？她能怎么说？
“恋爱恋爱，追求永远终究是一场赌博，现在都是开心就在一起，不快乐就分开。”兴喜说。
白芷将此话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将身边现成的例子一一对照，一时无法定论。
她想了会儿，说：“我有一个同学简直是小妖精，交了不少男朋友，还把所有经验都赤裸裸说给我听。”
“还有这样女子，厉害？”
“想不想听……”
“你说……”
“这样会不会是讲人坏话？”白芷想了想该不该说。
“不算，你只是把她的原话搬到我这，而且我也不认识她。”兴喜也很好奇这样的女人。
白芷说那是她的大学同学，那同学长得倒不是非常美，她对男人倒是有一手，在校期间交了八个男朋友，每个男朋友是不同类型的，其中有学生、上班族、公司老总……
而且还说她的那些床上技巧，真是不可思议。
“天啊……然后她现在呢？”兴喜目瞪口呆。
“结婚了……还嫁得很好……结婚时话里都是炫耀，我说得最多的是祝福她！”
“别人是别人，大多数女人还是靠自己的努力。唾手可得的东西，都会让人索然无味。手心向上索取的生活，注定是可耻的，没有任何骄傲的资本。”白芷说。
“像我们俩个钱要自己赚，爱要自己寻，快乐要自己给。你那同学是货真价实的狐狸精。”兴喜说。
“时候不晚了，我们都早点睡吧。”白芷说。
兴喜洗漱去了……
白芷戴上耳机一边听歌一边看书。
她下不了决定，不管歌远怎样好，她好像心里始终过不了这一关，还是因为江晨之……
兴喜又觉得恋爱太遥远，她从来没有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