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舍离
这一夜江晨之和白芷睡着又像醒的感觉,被窝里一丝不挂的紧抱对方,天渐渐有点微亮了。
江晨之看着怀里的白芷还在睡,一直看着她,她睡觉的样子永远都看不够。
她斜斜靠在他手臂上,一头卷发如云铺散,熟睡时仍抹不掉眉眼间拢着的云雾般的梦境。
他的目光划过她长长的睫毛,最后他的唇落在她红润如海棠的唇瓣之间,她的每一寸肌肤洁白如牛奶。
她睡得是那么柔美,她的身体构成的曲线让他着迷,一股股暖流涌进体内。
带着灯光的暖色黑暗中,白芷从梦里幸福醒来,享受江晨之慢慢亲吻着她。
他们舍不得起床,怎么尝都不够,巴不得哪里都不去就腻在这张软软的大床上。
白芷突然含笑轻声说:“早上有口气呢,还没有刷牙。”
“我不介意……”江晨之温柔有磁力的在她耳边说。
他把她当做天下独一份,只属于他的独一份,是那种一生只要她一个女人就满足男人的幻想。
最幸福的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他们的肉体也是最美的恋上……
她洗完澡出来裹着浴巾,他眼睛一刻也舍不得转移,温柔的帮她擦干身上多余的水。
“现在几点了?”白芷问。
“管他几点,大概七点多了?别去管它。”
“一会你就走了……”白芷两手摸着他的脸颊,对着他明眸善睐的说。
“怎么办?没有你的日子……”江晨之轻柔抓住白芷的手亲了亲说。
“学习重要……我们是相爱的……天天在一起也会变味,自古以来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白芷清醒清醒的说。
“上一刻还在恋我……这一刻道理还真不少。”江晨之笑了。
“像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很可惜那么美的爱情只能是昙花一现。”白芷微微嘴一说。
“这些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我们已经是彼此的人了……”江晨之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
“我穿衣服了,你不准看……”白芷说。
“……这时说这句话晚了。”江晨之看着她就喜欢看着她。
白芷刚要穿衣服时,江晨之走到她后背拥抱她,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小小一只”,小小一只,怎么办?舍不得走,小小一只……
白芷立刻放下那只还没有穿进袖子里的手,顺从地挽起他的手臂,像只小猫一样拱进他怀里,头伏在他肩上,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像少女一样羞涩。
我是你的小小一只,她在心里喃喃自语。
“我真得走了,要不来不及了……”江晨之闻了闻她头发的香气说。
白芷不说话……顺手端起旁边的茶杯。
江晨之见白芷端着那玻璃茶杯,只是不喝,只望着茶杯里的茶叶,浮浮沉沉。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说:“白芷,你怪我吗?”
白芷说:“我怎么会怪你,反正是去学习,多久我都愿意等你。”
他伸出手去,握住白芷的手,说:“你不要担心,虽然还在学习,但你时时刻刻都在我这里。”他另一只手又指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好啦!你走吧……自己开门出去,不回头……”
“嗯嗯……我真的走了……”
他走出房间门,头也不敢回,再回头再说下去就真的走不了……
白芷忍不住又追到楼下去,叫着:“江晨之……江晨之……”两人又拥抱在一起……
“我走了,想我时就看看书,心就静下来了,听我的。”江晨之摸摸她的头说。
最后这一个拥抱,她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又过了两个月,她打算到另一个不熟悉的城市看看,便买好了票,收拾完行李便早早就睡了。
偏偏过节时候外面太吵了,天气沉闷,她起来点着精油助睡眠是薰衣草香,香气淡淡,刚刚开始倒叫人一时睡不着,她在床上辗转了半晌,终于迷迷糊糊睡去了。
她半夜没有睡好,这一觉睡得极沉,正睡得香酣,忽听母亲唤自己的名字,忙答应着坐起来,披上衣服,她母亲已经推门进来。
手里捏着一份报纸,一脸的焦灼,只说:“白芷,你可不要着急,你阿爸生意上出事了。”
她一件衣裳正穿了一半,刚刚笼进一只袖子去,听了母亲这样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整个人就呆在了那里。
原来报纸上报到他父亲茶叶有问题,害她们的是李家,与白家的许多要害人物都有交情,这些年来一直顺顺利利,突然来个措手不及。
她母亲原想白芷会哭,不料她并没哭泣,眼里虽然有惊惶的神气,过了一会儿,就慢慢镇定下来,问:“阿爸还好吗?”
她母亲说:“这份报纸是吴姐一早收到的,我先看到的,还没有给你阿爸看,知道肯定受不了。”
白芷轻轻地“噢”了一声,问:“阿爸早晚要知道的?”
她母亲说:“你阿爸要是知道了,他的心脏病肯定会发作,不知道怎么办?但是迟早要知道的。”
她仍旧默不做声,反正事情都发生了,只有想办法解决,心中焦虑,午饭也没有吃,就回自己屋去了。
她知道父亲说不定现在就拿着报纸看。她坐在梳妆台前,只是思潮起伏。
恰好那梳妆台上放着一份数日前的旧报纸,上面登着新闻,正是李家的公司上市,这个人这样年轻,竟是比他父亲还要厉害的人物,他的行事,必然很有手段。
她怔怔瞧着那报纸,心中一斗,只觉得“李军”这两个字再熟悉不过,自己倒像在哪里见过,只记不起来,坐在那里苦苦寻思,突然脑子一股热气,好像什么都记起来了。
她努力的跟脑子里的另一个自己一一对应,最后记忆全部在脑子出现,原来是他,她最不愿意想起的那个男人。
她本是一鼓作气跟另一个自己战斗,此时倒像是突然失了力气,腿脚发软,慢慢就靠着那衣柜上,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只想,不管是与不是,总得去见一见,为何害她们家。
第六十三章 又见
白芷从头又仔细想了一遍,换了件衣裳,对母亲说:“我去看一下阿爸。”
她母亲点头:“你想去就去吧,他在书房呢。”
她父亲在暖色灯光的映衬下,脸上看起来不对头。
白芷看在眼里,心里更添了一种伤感,她父亲抱着头低着看书,见她推门进来,只叫了一声“白芷”,那样子倒像又要掉眼泪一样。
白芷真怕一问,自己也会忍不住放声大哭,勉强叫了声:“阿爸。”
他阿爸还真拿出报纸来,只说:“这可怎么好?就像塌了天一样。”
白芷说:“阿爸你不要太着急,保重身体要紧,钱没了可以再赚,如今看看还有哪些朋友还可以帮得上忙。”
她父亲说:“好的时候都讨好,恐怕看到报纸后,现在都躲得远远的。”
白芷便问:“一定可以想出解决的办法?”
他父亲失魂落魄的样子,见她神色镇定,心里才稍稍安定些,听她一说,才想起还有一位姓刘好友或许可以帮忙。
虽然这位姓刘的朋友平日与他比较少往来,私下互相帮忙过几回,人很重感情。
第二天,电话打过去刘叔就到家里来了,正巧白芷父母临时有事出去一趟,她自己和刘叔谈。
白芷称呼他一声“刘叔”,说:“刘叔,眼下要请您帮忙,阿爸是让人害的。”
刘叔迟疑了一下,说:“这回的事情,牵涉极大,就我知道的好些人,都已经帮不上忙了。”
白芷问:“那总得想出办法?事情一定有导火线的,原因找出来,总要有个处理的结果?”
刘叔狐疑地说:“找线索——这可是非同等闲的事,李家现在是上市公司,要从他们那开始查,谈何容易。就算找到了,又能有什么用?”
白芷问:“有没有和李家交情好的,又可以帮上忙的?”
刘叔听她说得这样笃定,说:“要见李家的人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儿子好像跟李家的李军很熟。”
白芷忙说:“请刘叔说详细。”原来刘明的儿子是刘歌远,还和李军颇有交情,而刘歌远正是李军的哥们。
刘叔坦然说:“我跟我儿子提提,或许能帮上忙。”
白芷默默点一点头,刘叔又说:“听说李军是个做事很有手段的,看待问题也不一样,只怕无济于事。”
白芷想了一想,对刘叔说:“眼下也只有这一步活棋了。能不能认识一下你儿子,请他从中帮忙。”
刘叔自然答应,又说:“可惜我儿子现在不在家,在惠阳。”
白芷又问了刘叔他儿子在惠阳的详细地址和电话。
天色已晚,她父母已经回来了……
她母亲泪眼汪汪地瞧着她,问:“刘叔的儿子,真的能帮上忙吗?”
白芷想了一想,说:“其实也没有多少把握,但有办法总比没有办法好。”
她母亲说:“该吃饭了?”
白芷说:“还不是很饿,一会再吃,真是食不知味。”
她母亲轻轻叹了口气,说:“你也别太着急了,你父亲也在想别的办法。”
白芷说:“我明天联系一下刘叔儿子,他和李家熟,或者能有门路。”
她母亲点一点头,说:“咱们可真是病急乱投医。”
白芷不知为什么,轻声叫了声:“阿妈。”
她母亲无限怜爱地瞧着她,说:“你看看你,只一天的工夫,就急得憔悴下去了。”
白芷不由自主摸了摸脸,勉强笑着说:“阿妈,我先去睡,明天一早起来,还要去见个同学。”
第二天一大早,白芷就坐了车出去,她母亲在家里,不知为何心神不宁。
等到了中午时分,司机开了汽车回来,却不见白芷。
司机说:“白芷小姐叫我在路口等着她,一直等到现在,我以为大白芷小姐自己雇车回来了。”
她母亲听了,又急又忧,忙打电话告诉了他父亲,又想或许是在同学那里,一一打电话去问,都说没有去过。
到了天色已晚,白芷仍没有回来,白家夫妇忧心如焚,去女儿房中一看,少了几件贴身衣物,妆台上却压着一封书信。
她母亲看完了信,几乎要晕厥过去,他父亲稍稍镇定,握着烟斗的手亦在微微发抖……果然去了惠阳。
这晚却有极好的月亮,白芷躺在火车的软铺上,窗帘并没有完全拉上,一线窄窄的缝隙里,正见着那一勾弯月,暗灰的天幕上月色有点发红,像是谁用指甲掐出的印子,细细浅浅的一枚。
火车走得极快,明暗间那一弯月总是在那个地方,她迷糊睡去,心里忐忑,不一会儿又醒了,睁眼看月亮还在那个地方,就像追着火车在走一样。
她心里稍稍安静了几分,又重新睡下,那月光暗得几近赤色,她在枕上望去,就像玻璃杯上的胭脂痕,洇然就要化开了一样,她又重新睡着了。
一出惠阳,方才觉得气氛不对。她孤身一个女子,只得先找个住的。
她不知为何,心中怦怦乱跳,她呼吸几乎都要停顿,失神了好几秒钟,方才重重摇一摇头。
她到了酒店,来不及梳洗,先到路口打车去刘叔儿子那里,幸得天色尚早,刘歌远想着是父亲亲自交代的事,倒是极快就亲自出来了见她。
他们一见面就感觉很熟悉,白芷脑子的记忆又开始乱成一团……不知是心里只想着她家里的事……既然对刘歌远也模糊了……
刘歌远一见着白芷,自然诧异无比,上下打量了半晌,方才问:“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白芷不知事态如何,强自镇定说:“我叫白芷,听你父亲说你跟李军很要好。”
刘歌远忽然长长叹了口气,连连摇头说:“只是这次的事,可惜啊。”
他说的可惜,白芷心里一片冰凉,禁不住问:“难道没有办法……”
刘歌远说:“难道你不知道李军家的事?”
白芷一颗心只欲要跳出来,不禁大声问:“那又不是我们家的错,为什么?”
刘歌远说:“这中间的事,真是一言难尽。李军这个人,感情事业分得很清楚,恐怕也不会给我这个面子。”
白芷听了这句话,心里顿时一松,人也虚弱得似站立不稳了,心里只在想……
第六十四章 回首咖啡
白芷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她思前想后,但事已至此,总得放手一搏。
脑子里的刘歌远越来越清晰,她走上前去拉他的袖子。
刘歌远看了一眼她的手,倒还是很从容的样子,对着她笑了一笑,说:“挺佩服你的,一个女孩子这么大勇气。”
“所以你会帮我,对不对。”白芷看着他,把他仔仔细细看了看,是他没有错,他还是梦境里那个刘歌远,怎么回事是她最爱的人?
“白芷远道而来,去喝杯咖啡坐下来详谈这事?”刘歌远此时也很奇怪,眼前的白芷拉着他袖子不放,为什么这么盯着他看,好像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
白芷看看腕表,点头。
“上车吧!”他往身旁的车子走过去。
“不,可以走走路吗?”她的脑子马上播放出她们在咖啡馆的那一幕。
“也行……”刘歌远对眼前的白芷充满好奇,她好像有一股魔力一样。
路上两边开满花,惠阳是个浪漫的城市,这里的一切都很有情调。
两人并肩走着不知从哪里聊起……心里好像有很多话,又感觉很陌生。
“就附近找一家。”走了十几分钟,白芷终于说话。
“往前面走走,找家氛围好的。”刘歌远望着周围,在想去哪一家好点?
“你以前就是这个样子。”白芷突然冒出一句。
以前?以前怎么回事?她为什么总是冒出一些奇怪的话……他一点也不知道。
“往这边走,慢点小心台阶……”刘歌远领着她来了一家比较熟悉的。
他们在咖啡馆坐下。
刘歌远说:“这里也可以吃饭,白芷还没有吃饭吧。”
天啊……脑子里的他们也曾经出现过这样的场景,她傻傻的看着他,这是前世今生?
“白芷……白芷……”刘歌远轻生叫着她,见她半天没有说话。
“不好意思……刚刚想了些事情……”白芷才反应过来。
“我要了两杯拿铁咖啡不加糖,还要了两份八分熟牛排套餐,你看看还要点什么,不要客气。”刘歌远说。
咦,你以前不就是这样点的吗?难道我们还要重演那一幕幕?不,那样太痛苦了,她现在爱的人是江晨之,和他在一起很幸福。
他们坐在窗子旁边,是玻璃落地窗,因着光线浪漫,倒像是朦胧的梦,衬着她一身白裙,象牙白里柔美浪漫,仿佛是枝上一盏白玉兰花,擎在诗意空濛里一般。
他忽然心里一动,脱口说:“是你?”
她怔了一下:“是……是我。”难道他记得我们相爱过。
他仍旧是很从容的样子,含笑说:“咱们这是什么缘分,记得多年前在校园见过你一面,好像也是这种感觉。”
她心思紊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原来什么都不记得……
刘歌远口中不由道:“这该死的李军,怎么可以这样。”
见她望着自己,又笑了一笑,安慰她说,“不要太担心,我愿意帮你。”
她一双澄若秋水的眼睛盈盈望着他,眼波流转,明净照人。
白芷转念一想,家里的事重要就问:“你真的和李军关系要好。”
他说:“虽然和他要好,但那是之前,现在很看不惯他。”
她淡淡的说:“是这样的,你们一直都是这样……”
他听她说得好像知道什么似的,心里想反正他也看不惯李军现在的为人处世,便答应帮忙白芷。
于是拉着她走出咖啡馆,来到李军家见四下无人,双手在窗台上一按,便越过窗台轻巧无声地落地。
他回头对白芷说:“你在这里稍等,我去给你找他们家的财务报表,我对这里熟悉。”
白芷见他转身欲走,心下大急。
自己对这里都不熟,怕他要是走了不管她,就脱口说:“不,我要跟你一起。”
见柜子里有几份文件,拿过来踏上去,只是她的白裙下摆紧小,如何能像他一样越窗而出?
她不假思索,将裙子下襟一撕,只听“嚓”一声,那裙子的开岔处已被撕裂开来。
他见她踏上窗台,心下大惊,本能伸出手想去搀扶,她却并不理会,顺着窗台往下一溜,利利落落便站稳了,神情便如适才只是弓身折花一样闲适,抬起头来向他嫣然一笑。
他极力自持,不往那撕裂的口子处看去,只是心中异样,只怕管束不住自己的目光。
她的手很凉,他想起在哪里也是牵过这样的手,就是这样冷冷地握在掌心里,好像一个闪神就会滑在地上跌碎一样,总是情不自禁地小心翼翼。
他见她衣服已经撕坏了,这样子总不能出去见人,心念一转,就有了计较。
他在前头走,白芷落后他两三步,不知道他带着自己往哪里去。
从那街那里出去,顺着小路走,来到一所公寓,那公寓虽小却装修得精致。
刘歌远拉了她进了公寓,说了一声:“这是我这里的住处。”
白芷不说话……
他不由往白芷身上一瞧,顿时就望见那下襟撕的极长口子,再也忍不住那笑意,漫漫地从眼角溢出来,笑吟吟地说:“我是一男的没有女孩衣服,不介意你可以先穿我的白衬衫,定然能穿得。”
她转过头来对刘歌远说:“谢谢,麻烦你出去等我,我自己换。”
刘歌远犹未答话,看着她笑了笑,便走出去。
等她换了衬衫出来,刘歌远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吸烟。
他见着她出来,随手将烟卷在烟缸里掐掉了,他虽是不记得她了,可还是和以前一样,站起来替她拖开椅子,她说声了谢坐下,正踌躇怎么样开口。
他已经问:“白芷,你为什么胆子如此大,跟我回家。”
白芷本来心中极乱,见他看着自己,虽然他是她脑子里的那个十分温和的刘歌远,可是现在他这么一问,倒觉得自己不好意思。
白芷说:“我留学也是一个人,更何况现在家里这么大一个事,再说你是刘叔儿子,相信你的。”
白芷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讲了,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他眉头微微一蹙,旋即说:“白芷小姐,真是少见的女子……”
第六十五章 草原上的马
刘歌远说:“晚上你就住我这,我到同学家住,你刚刚来惠阳人生地不熟的?”
“不,我自己已经在外面开了个房间……”
刘歌远想了一想也是,一个女孩子也不好意思留宿他这里,便不在说什么。
“你来了为什么不提前联系我,再说我父亲和你家也是老交情了。”
“我……怎么好意思。”白芷挽着白衬衫袖子,刘歌远衬衫穿她身上实在大。
“也是……从未见过面……”
“衬衫大了些,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服装店都关门了。”刘歌远目光闪过她下垂的眼。
不是从未见过面,白芷真想说出口,又止于口……
尽管白衬衫她已经穿在身上了,刘歌远却也可以清楚的看见她两边脸颊,连同后面修长白皙的脖颈整个都红了,嫣红透白的煞是好看。
“我知道,一会送我回酒店,我换了自己衣服,就物归原主。”白芷说。
“不急……你何时还都可以。”
这衬衫的味道让她如此亲切,就是他的味道,永远也忘不掉,里面掺杂许多特别的味道。
第二天刘歌远亲自来接她,并没有到她房间,就在外面车里等着。
她从大门口出来,他远远就见着她穿一件咖色白马印花西装外套,内可搭配白色雪纺上衣,白色是与外套上的印花颜色相呼应,下搭阔腿裤,拉长了她腿部线条,整体穿着干练又英气爽朗,一种别样的妩媚风流。
他虽是对女人的审美观很挑剔,也不由觉得眼前一亮。
她上了车子,见他低着头,望着她脚上的小白鞋,白芷也看了一眼他笑说:“我想回头或许得走路,所以穿了休闲鞋。”
他这才回过神来,轻轻咳嗽了一声,说:“白芷若是不介意,我们去骑马。”
“骑马……”
“是的,你先放松一下心情,家里的事固然要解决,既然出来了就散散心……”刘歌远感觉到她一脸怅然若失。
“天气甚好惠风和畅,惠阳的草原……很美!”
“也行……”白芷顿了顿才回答。
惠阳有着无边无际的草原,一片翠绿,被最光一照,像是刷了一层金粉,随着阵阵的晨风,掀起了碧波金浪。
盛开着的各色各样的野花,这里一丛,那里一片,沐浴着阳光,在广阔的草原上争奇斗艳,散发着浓郁的芳香,放眼望去,野花如同色彩缤纷的云雾,飘落在绿色的草原上。
“我不忍心地踏着脚下肥嫩的青草。”白芷远远望去欣赏着草原。
“惠阳的草原是养眼的,走吧……”
刘歌远本来有几分担心,亲自替白芷拉住辔头,伸出手来扶她,谁知她身轻如燕,转眼便已翻身上马。
刘歌远见着也不禁觉得难得,见她姿势落落大方,便将缰绳递到她手中,说:“没想到你会骑马。”
她回过头来嫣然一笑,说:“在留学时有骑术课,我也不是很熟练。”
本来替她挑选的马儿很温驯,那马一身雪白的毛皮,马的脖子上方是一排被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棕毛,棕毛一抖一抖的,马的形状长的美,她很欢喜,先远远兜了个圈子,刘歌远也骑上马跟着。
马儿似乎很配合她的心情,走得不快不慢,她在清脆的踢踏声中快了起来,只有刘歌远追上来,才见她放慢速度,与他并驾齐驱。
她颈中本围着一条淡色丝巾,当风儿正悄悄吹过时,散发出丝巾淡淡的香味,她回头微微一笑,一幅美丽迷人的画面就这样展现在他眼前,那种感觉十分美妙,那么美,那么清凉,那么沁人心脾。
突然丝巾被风吹走……
刘歌远正纵马走在她马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纱巾,只觉触手温软,那风吹得纱巾飘飘拂拂扬到他脸上,那香气更是透骨入髓一般。
白芷见他的神色,不由心里一惊,旋即笑吟吟伸手接过纱巾去,说:“刘歌远,多谢啦。”
她既然这样大方,刘歌远连忙收敛了心神,说:“白芷客气。”
她如电影上的主角,骑在马背上,昂扬地看着奇美无比的彩云,那心灵的震撼,那浪漫,令她感动。
他们停下来牵着各自的马走在空旷草地上……
“白芷累了吧,休息一下……”刘歌远说。
“不累,没想到惠阳还有这片草原,一直都向往大草原……”
那些和刘歌远相爱的日子,留住记忆里就好,那最美的一刻和她珍贵的眼泪。
暮色正渐渐如幕布低垂,四面一片苍茫。
刘歌远请白芷看电影、跳舞、吃饭,两个人形影不离在一块儿。
白芷因为有事相求,何况刘歌远一直待她极为客气,所以并不敢十分推辞。
她为着家里的事牵肠挂肚,忧心如焚,所以总是打不起精神来玩乐,刘歌远于是想着法子想博她一笑。
“李军家的财务报表有很多问题,但是要查个水落石出得有段日子……”刘歌远只要空了就办白芷这事。
“嗯嗯,只是生意上资金断了,我阿爸就撑不下去了,只怕查清楚了我家已经熬不过去……”白芷说。
“我约了李军一会过来……”
她们喝着茶等了一会儿,忽听隔扇外有人一面说话一面走进来:“真是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正是李军,白芷没有看错,还是那副不讨人喜欢的样子,一副花花公子。
“这位是?”李军对着白芷问。
她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真希望这个事情快点过去,从此在她脑子消失。见到他脑子会突然抽筋,对一切都感到无比厌烦。
“这是白芷,他父亲和你家有生意往来……”刘歌远见白芷半天不说话,只好他来介绍。
“哦,记起来了,没想到白伯父还有这么个标致的女儿……”李军笑着对白芷说。
白芷一见到李军心里就特别的乱,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感觉特别反感。
她脑子里的另一个自己不知怎么样才能安静的坐着好好谈,火气大得自己都惊讶了。
“白芷……白芷……”刘歌远见她还是不说话……
第六十六章 兽行
李军见了白芷,心里所动,过了片刻,对着她笑笑说:“白芷是我见过最为漂亮的女孩……”
白芷没有正眼瞧他,听着刘歌远那餐筷敲在碗之上,极清晰的一声,他就将筷子都放下了。
他见她看着自己,笑了一笑说:“他平日说话就是这样子,我都习惯了。”
白芷不说话……也没怎么动筷子夹菜?
“来……我帮你夹菜,不要客气。”李军用筷子夹起一快红烧肉到白芷碗里。
“我不吃肉,吃素……”白芷低着头看碗里。
“难怪身材这么好,现在的女孩都是饿瘦的……”李军又说。
“说什么呢?我才不跟风流行……”白芷对他口气一直不好。
“白芷随意一点,给你叫个果盘,吃果果吧。”刘歌远看着她表情很不好,他好像看出白芷对李军特别反感,是她家里发生的事,好像也带有种说不出来的恨意。
李军和刘歌远是同班同学,毕业后又一起来到惠阳,但两个人关系从好到并不好。
在刘歌远看来,李军终有一天会自食其果。
刘歌远一直都不喜欢他,认为李军太滥情,太装了,也太有侵略性。
白芷突然脑子很沉……另一个自己和李军的种种出现在她的眼前……
要命脑子里这是什么场景……这是她和李军第一次圆房,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心里只有难受眼泪直往下掉,他倒一吃起来就没个节制。
李军压她上面,她从没有配合过,像个死人一样,也让他压得喘不过气来,见她那副心不甘情不愿,好像真成了他强迫她。
都是他的女人了,手脚温柔的对待她倒像受刑,忍受他的拷打似的,那不如给她来点兽行。
他很快结束了,她把头躲进被子自己伤心起来,他费了很大劲才管住自己的手,不去掀开那被子,问她到底委屈什么。
后来每次他发现她都是这样子,只是不哭了,但身体从来没有去迎合,五官严肃,衣服包得严严实实,脖子都怕露出来,她像是在冰箱里冻过的一样,是个男人久了都受不了。
他每次都要亲手去脱下她的衣服,白芷还把衣服抓得紧紧的,他突然意识到脱她衣服的动作一点劲也没有,很勉强。
她就是想把他弄得性冷淡,她把自己装敛得像只刺猬,冷漠而疏离,让他剥下她衣服时有种人面兽心、败类的感觉。
他气疯了他作践她耗尽了精力,但是白芷还是一样从来都是冷淡,她和他在一起从来没有体会过那是什么感觉,一辈子也没法体会到。
另一个自己和李军在一起不到一年,就打了第一次胎。
她还记得手术刚开始并不怎么疼,白芷只感觉到那些冰凉的钳子改锥铁锹什么的,在自己体内进进出出。
接着是老队医赤裸的手指,滑滑的湿湿的,象条不怀好意的蛇,被固定在脚手架上的韩产妇此刻突然尿意大起。
心里又羞又气,恨不能一口把自己的鼻子咬掉,正埋怨着罪大恶极、丧尽天良的肇事者,那种锋利的、撕裂的、不可抑止的疼痛就来了。
跟李军结婚的那几年,她从来没在床上快乐过,就是不舒服,哪都难受,身体不想,心里抑郁。
打胎之后,她更是反感,李军每一次要闯入都让她直接拒绝,俩手把他推走……而后她们就分居。
“白芷……白芷……”刘歌远叫着她,她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像是掉进那悲惨世界里。
她的脑袋里“轰”的一声,“你说什么?”白芷失声,带着恨意瞪着李军:“为什么?”
“你说什么……”李军喃喃说,“白芷,我和你没有仇。”
她如遭晴天霹雳,走出餐馆,跌倒在地上。
她的内心乱成一片,一点情绪都整理不出来,并不懂得说话,也不晓得是否应当发脾气,她只是想赶出另一个自己。
隔了一分钟,她告诉自己,恶梦,她在做恶梦,她的性格不是这样的,她不可能让他这样对待,不会做她不情愿的事情,这不是真的。
刘歌远走过来,扶住她的双肩。
他张开口来,他看得清清楚楚,他说:“白芷,你不要着急,从今天起,事情都会一点一点解决,我已经有计划。”
她接不上气,茫然问:“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另一个世界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刘歌远讶然,“不知道什么事?另一个世界又是怎么回事?”
“我自己也不想弄清楚怎么回事?”
刘歌远说:“天呀,肯定是你想多了,才造成那困扰。”
她渐渐觉得很疼,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拍她的心。
她轻轻叫了一声,用手掩着耳朵,叫了一声又一声。
刘歌远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这样,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我不想回去待着,会想得更多。”
“白芷,你冷静点,明天再与你详谈。”
她怎么和白天不一样?完全像变了个人?
“怎么了,白芷。”李军说。
她转头,看见李军站在她身后。
“她太累了,没有休息好,也可能水土不合。”刘歌远对李军说。
李军对于白芷有点忌惮,他低声问:“你家里的事,我知道的。”
白芷顶撞他,“你知道就好,希望你做好自己?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李军心里想着反正现在她家有困难,他今日一见白芷,便想把她娶回家。
白芷咬咬牙,脸色像是世界末日来临似的,这回的她不可能像梦境里那个可悲的白芷。
她跟自己说:“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脑袋一片混沌,她顺手抓住了刘歌远的手。
她无助地抬起头看刘歌远,她澄清的眼睛漠无表情,薄嘴唇紧紧地抿着。
她无力地说:“还是送我先回去!”
远在海外的江晨之一直都联系不上白芷,在心里担心她。
他真怕如果有一天,白芷沉溺于茫茫人海,失去了她所有的消息,他想多了,他宁愿相信她是安静的生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
……
第六十七章 番茄
可恨,这些日子来她是怎么搞的?一点都不像现在的白芷。
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看小说里的那些悲剧,习以为常,但怎么会发生在另一个白芷身上?
她如坠下无底深渊,身体飘飘荡荡,七魂三魄悠悠,无主孤魂似的空洞洞。
一切一切因素加在一起太不可思议了。
他李军现在这样对她试试看?她饶不了他。他要是再来结婚这事,一定是不可能的。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现在与梦境就是两个世界。
李军的罪很大,这一次她一定让他痛苦的活着,彷徨慌张之后,跟着来的是愤怒了。
她要与他打个战,她不能再重蹈覆辙。
她“霍”地站起来。
门声敲响了,是刘歌远。
“我给你买些水果来,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刘歌远安慰她,“别怕,有我在。”
她看了看袋子里的水果,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一眼就望到小番茄,拿起一个咬了一口,那鲜红的果汁便染红她的舌头,那滑溜溜的小果籽也会趁机溜进她的嘴里,滑进她的喉咙。
“番茄……”她吃着吃着好像吃出故事,她怔怔的看着小番茄。
“是的,番茄我看着很新鲜就买了,想着你应该喜爱。”刘歌远看她吃着,很熟悉的感觉又很陌生。
“番茄……番茄……舒儿……舒儿……”白芷傻住了。
“怎么啦?”刘歌远惊讶看着她。
“我爱吃,好像曾经很多故事一样……”白芷想说又说不出来,很痛苦另一个自己那么多故事。
“……我有个事和你说,明天我想回去,你给我提供李军家的那些报表我仔细分析了,这其中的具体原因我想带回去和父亲那些人商量。”她手里拿着番茄,看着刘歌远说。
“你是聪明的,一看就知道那些数据有问题,只不过你忙着回去,我就不留你了,这样吧,我买好票和你一起回。”刘歌远说。
“你不用陪我一起,我可以自己回去……”
“白芷?我不放心你。”他惊问,“你怎么见到李军就恨成那样子,眼里好像有很多故事。”
“你喝杯水。”白芷镇静地说。
“可以说说你的心情吗?”他接过她手里那杯水。
白芷静静地说:“李军,一见到他如堕入冰窖里似的。”
她怔怔地落下泪来。
“那不说了……看你伤心成那个样子。”
“……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是讨厌他。”白芷重重吞了一日诞沫,她不会和他再有一点点关系,一句话一次面都不想有。
生命中没有李军,该多好……
她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子,不想经历那些心惊胆战的事,怕自己根本站不起来。
她和刘歌远对坐。
刘歌远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白芷,你不会令我失望,你不比一般女子,是不是?在大学时那次遇见我就对你印象特别深,为了能再遇到你?每次都从那条路经过,可是怎么也没有再见到你……”他忽然有点哽咽。
“一切顺其自然……我们……”白芷顿了顿。
刘歌远看她一眼,拿出两张票,放在桌面上。
“你早点休息吧,我明天来接你。”他说,“记得好好睡一觉,美容觉,都憔悴了,让人心疼。”
“谢谢!”白芷麻木着心,麻木着面孔,低着头说。
“走了……别送我……”
她低声说:“你慢点,我要你帮忙的地方很多。”
“好。”他点点头,“好。”然后帮白芷把门轻轻关上。
此时白芷父亲那边已经收到了李家的提亲。
白芷母亲呆了半晌说:“这怎么行,白芷还不知道,我们不能替她做决定,得等她回来,一起商量!”
他父亲说:“不过仔细一想,也只有这个办法,女儿总是要嫁的。”
她母亲急得眼睛都直了说:“那李家,怎么配得上我们白芷!”
他父亲说:“是配不上,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联姻。”
她母亲说:“不行,怎么样也要等白芷回来。”
“只要答应这门婚事,不什么都解决了。”他父亲说。
她母亲听了这话,又是十分出于意料之外的说:“没想到你平日那么疼爱白芷,在利益面前竟要牺牲女儿。”
“这不是想不到办法了吗?”
她母亲毅然说:“那不成。没这个理。”
他父亲却叹了口气说:“你们女人家,考虑事情,总是不周到……”
她母亲不由得心里一酸,说:“我也嫁错了,这脸变得真快,一下子都不认识你了。”
她父亲说:“我这不是为了家里着想,我们辛辛苦苦经营的生意,哪能就这样打水漂,李军家也不错,白芷嫁过去又不会委屈,挺般配的。”
她母亲被他父亲说得心里很是凄惨:“话虽然这样说,到底还是不行,这样会毁了白芷一辈子。”
她母亲心里难过,叫白芷和李军结婚,她一定是不愿意的,但是事到如今,家里一向是他父亲做主,看他那意思,恐怕也只好委曲求全了。
“江晨之,他可是和白芷订过婚的,这两个孩子是真心相爱的,等白芷回来要是知道一定会拒绝,她那么爱江晨之,从读书就开始一起复习功课,我们这样做是没有理由的,活活拆掉她们,太残忍了,白芷那性格说不定做出什么傻事来。”
“是呀,这时候拿什么话去回江家人?”她父亲愁着说。
“他现在在国外留学,要是知道肯定会来家里问个究竟。”她母亲说。
“哎,真是造化弄人。”他父亲说。
“江晨之打了好几次电话了,一直找不到白芷,电话里他快急死了?我每次都会和他讲白芷出去散心了……家里出这么大的事,也不好在电话里和他提。”她母亲说。
“不知道也好,他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我们只有一个女儿,不可能分成两个。”她父亲说。
“白芷把那个订婚戒指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母亲每次都见白芷深情款款的看着戒指。
白芷经常幻想着他和江晨之就这样一步步走下去,在为她带上戒指的那一刻。
江晨之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有一天他会从她左手食指上抢下她的戒指,戴到自己的无名指上。
江晨之对白芷是一生一世,那戒指一人一个,他洗澡都不舍得摘下来。
第六十八章 迷蒙深情
第二天一早醒来还在床上的她,就听见窗外的雨,白芷有些恍惚地起身,拉开窗帘看着外面,一眼就看到刘歌远在酒店楼下等着。
他在雨中,点燃一根烟,这种温和,柔软的动作在白芷眼里很熟悉。
刘歌远沉浸在淡蓝色的烟雾中,那么的迷蒙,那么的深情。
她对着镜子照了好大半天,该要穿什么下去见他?好像另一个白芷就是这样,拿起起画娥眉,妆容该淡点还是多上些腮红,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隔离霜是一直擦到后颈窝,白的地方白得不能再白,又嫌弃太假,拿起粉扑擦掉许多,又纠结脸上肤色和脖子不对称。胭脂是多抹了一次,红的地方红得不能再红。
一遍又一遍纠结者这样穿这样的妆容会不会……让他不喜欢,怎么办这是另一个白芷要求她这么做?
她不管刘歌远在楼下会等多久,就是要收拾得一根发丝都精致才去见刘歌远。这种想法也是来自另一个白芷……
她走了出去,雨很快地下大起来,打在路边树木的枝叶间簌簌有声。
刘歌远打着伞站在雨中很引人注目,雨滴在伞上滚下来,他的魔并不仅在于那张看了会令人痴醉的脸,而是他整个人散发的神秘阳刚气质,和这雨融合一起。
因为很多的缘故,白芷很喜爱下雨的天气。
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感到下雨天外面的世界都安静了,听不到任何吵闹的声音。
心情不好时,她就是盼着下雨天,静静的看着雨天里四周灰蒙蒙的,尽情的释放自己的情绪。
她喜欢那屋檐上有节奏的滴水声,尤其连阴天最惬意了。
她会独自在屋里躺在床上,静心的翻看那几本不知看了多少遍的长篇小说。
总是随着雨声走进了那书中的人物,走进了那生动描写的场景。或睡上一个“闷头觉”,抖落掉浑身的疲劳。
她有时候呆呆看着不像是在下雨,倒像是在下雾,眼前的世界被封锁在密如珠网的雨丝中。
仿佛世界里都只剩下了一个白芷。
她也会打着伞走进雨雾,感受雨滴在她身上是冰冷的,可是空气中却不知怎么的,有一股湿润温暖的气息,随心所欲。
关于雨天白芷有很多回忆。
她想到小时候,家里还住着老房子,南方雨水也多,有一次暴雨来临,她和江晨之在院子里,她拿着竹瓢接雨往江晨之身上泼,雨下得满院子的水,他们踩着玩雨水。
浑身淋得湿透了,就像两只小水鸭,可是那样的快活,只会格格地笑。
最后她母亲寻来,又急又怒,方才将他们拎回客厅上,父亲动了大气,随手拿了鸡毛掸子就要揍她,江晨之吓得跪下去:“伯父,伯父,是我一时调皮,不关白芷的事。”
小时候他总是回护她,偷偷地替她写英语单词,因为她不爱读英语,可是每日她父亲有规定要交作业,他总是替她写了不少,让她每日去搪塞。
到如今,江晨之的一手英语字人称“小张芝”。
她读书时就很喜欢打扮,小小一点年纪,也知道攀比,比背景、比化妆、比新衣,她总是顶尖出色的一个,样样都要比旁人强。
留洋之后一位顶要好的女同学给她写信,那位女同学与一个作家结婚,虽似是有意无意,字里行间,总有炫耀。
她隐约生过气,可是一想,江晨之比谁都优秀,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待自己比他更好了。
刘歌远见她坐在车上出神,于是看了一眼她说:“昨晚睡好没有,天气不好,是不是不舒服。”他又转过头来望住她,冲她微微一笑。
她心里乱到了极点,想到另一个白芷,刘歌远所说的话那么温良恭俭让。
自己竟然微有所动,她马上又想到江晨之,一想到江晨之,心中便是一阵牵挂。
自从重逢以来,刘歌远便如同一支响箭,打乱了她全部的节拍。
她原以为人生顺理成章,和江晨之相爱,结婚,生子,安稳闲逸地度过后半生,一辈子就这样了。
但他不同,他甫然为她打开相知相爱的那个世界,让她又回到梦境里。
那样熟悉的味道,熠熠生辉,又生气勃勃,便如最大的诱惑刺激着她。
他说:“我所有经历的一切好像只为了等你的出现。”
这种感情,只有白芷能体会到……
于刘歌远,他是永远活在白芷心中,重生刚沁上演,现在江晨之和她爱恋,日子重来倒是也一样,他却始终如一爱着白芷。
他们遇上了,是那么不可思议,当她抬头看他,整个世界便都在另一个白芷身上,恢复成她们相爱的日子。
只是内心深处一点惶恐的念头,总是抓不住,不敢去想。
她恐惧故事会变回去,她在混乱的思绪里清理着,渐渐理出头绪,那种害怕变成一种冰冷,深入脏腑的冰冷,她知道无法再自欺下去,一直以来隐在心底里的疑问,她不能再硬作忽视了。
她突然打了个寒噤,抬起头来。
她一字一句地说:“刘歌远,我已经有爱的人了……”
他的神色仿佛有些意外,又仿佛早已经预知,脸上是一种复杂难以言喻的表情,眼中目光一闪。
他的嘴角往上一扬,说道:“我相信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到很多个喜欢的人,但最爱的却只有一个……”
她的心里难受到了极处。
他的话语漠然:“你是不是在我之前遇到谁,白芷,那个他不够爱你,起码他现在没有陪你一起面对困难。”
她的眼底有黯淡的火苗:“他在国外留学,他走之前并不知道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白芷只觉得无与伦比的失落,也不知是江晨之,还是自己真实坦白地说出来,眼里只是一种绝望的神气:“是真的,这世界总是让我分不清我是哪一个白芷。”
他的心抽搐起来,他并不是怒,而是一种自己都难以清晰分辨的伤痛:“白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你的感情好像很久以前就有过,梦里经常出现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我每回想要拉她袖子去看她一眼,然后就醒了。”
刘歌远从未对人用过如此心思,她的事,他恨不得马上一口气解决,他待她如何,原以为她是清楚的,为什么?她为什么这样?
第六十九章 恍若隔世
刘歌远如此的一说,白芷不想在重演一幕幕,脸一转说:“因为我们只是朋友。”
简短的话他清清楚楚的,刘歌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白芷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地直沉下去……
他望着她,宁愿相信这是他经常出现的梦,他“嗯”了一声,过了很久,才低声说:“是我太唐突了……”
她头痛欲裂怪梦里太过真诚,这一刻,她真想变成石头,虽然没有任何思想,却可以安安静静的呆上一辈子。
她硬生生把另一个白芷压下去,像是对自己说一样,一字一句咬得极重:“我不爱你。”
他的手心冰冷,感觉自己随时会把一颗心爆炸起来。
她仰起脸来,脸上缓缓绽开笑颜:“我休息一会。”
他一时怔忡,过了许久,才叫了一声:“白芷。”她继续说下去:“歌远,我已经订婚了,也很爱现在的江晨之。”
他的心揪起来,她的一切令他透不过气,这感觉令他心底深处翻出痛来,他从来不曾觉得这样无措,好像几辈子的缘分……
二十余年的人生,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而且,他明明知道,还有更好的等待着他。
这一刻,眼前白芷令他无措,他想要说什么,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一直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哗哗的雨声,听在人耳里,只是添了一种莫名的烦乱。
她微垂着脸,耳下一对雪花耳坠,摇曳地投在她黑色衣领上透着冷冷的一种莹白光,他好像知晓她喜欢穿黑色和白色衣服。
黑色是一种最有态度的颜色,它分明在表达‘我不烦你,你也别烦我。”
这句话,完全适合现在的他们,他明明知道未来会有变数,她的耳坠还在那里摇着,仿佛一颗不安静的心,摇得他也心神俱乱,无法去细想。
白芷对刘歌远心里还是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触来。
自从刘歌远表明心意,她总是回避与刘歌远多说一句话,而刘歌远也并不相逼,白芷不愿意梦境里再上演别离和割舍,是太过冰凉与残忍。
他也只是一种怅然的神色望着她,叫她不由自主觉得一种慌乱。
现在的白芷性格是很明快的,只想着快刀斩乱麻。
终于到了车站,刘歌远望了她一望,那目光里像是有千言万语,可是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家……回去好好休息……”
“我可以自己回去……”白芷说。
这句话听得他耳熟,什么叫她可以……
“我说要送你回去,就一定送你回去。”刘歌远说。
“好……”这是他的风格吗?白芷一时也分不清了。
“对了,去了惠阳这些日子麻烦你了,看你天天忙工作,还要抽时间陪我,很谢谢你!”白芷望着他说,这话听起来倒像客气的语言。
“没有什么麻烦的,反正我也不待在惠阳了,我是那种喜欢自由,在惠阳这些年都是比较逍遥自在……该回家了!”刘歌远在惠阳是做皮具生意的,全国都有他的连锁店,他经常在不同地方待一阵子,只有惠阳待得久些。
“很欣赏你的自由,我也喜欢……”白芷说。
“这下咱俩总算有两句话聊……”刘歌远叹了一口气。
“我家前面就到了,我自己进去就好,你也回去好好休息。”白芷指着前面她家说。
“好,我看着白芷小姐走进去,再走……”他冲她笑一下。
她看见他站在对面的街,不肯离去……
他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仰面瞧着她。
她本来想快步走进家门的,可是不知为何手脚不听她使唤,动弹不得,竟连移开刘歌远的目光都不能,隔着人群与街道,根本看不清他的脸色,她茫然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此去惠阳不过短短日子,却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好像这世界皆是隔了一层,头昏沉沉的,强打精神,脚踏到实地上,心里却还是一种虚妄的飘浮,没有根底。
白芷只觉得软弱到了极处,也累到了极处,她一转头踏进家门,忽然就像有了力气,疾步往客厅里一路奔去:“阿妈!阿妈!”
她母亲已经迎出来,她扑到母亲的怀里,像个小孩子,哇的一声就哭出声来。
她母亲搂着她,她只是号啕大哭,似乎要将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伤心一股脑都哭出来。她母亲也忍不住掉眼泪,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抱着母亲的胳膊,就像抱着最后一根浮木,除了哭只是哭。
她从来没有这样软弱过,从来没有这样无力过,也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她母亲拍着她的背,像哄着小孩子一样,她精疲力竭地抽泣着说:“阿妈,我想吃你做的饭。”
她母亲含泪道:“孩子,下次可不要这样自己出远门妈妈,妈妈可只有你。”
她的眼泪不可抑止地流出来,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阿妈,我也只有你。”
她这一晚睡得很香,像是出去了一趟就没有睡好过,心里也只是倦意,还是回到家中好,沉沉地睡了一晚,竟然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她睡到中午才起来吃了午饭,她母亲看着白芷,怎么也瞧不够似的,不外乎问她在惠阳的种种情况。
她怕母亲担心,只拣些不相干的话说,母女二人正絮絮地说着话,忽然吴姐进来说:“有个李先生来了。”
白芷只觉得心里一跳,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心情,她母亲已经说:“有件事情,还没有告诉你。”
“阿妈,那个李先生是谁?”白芷还是累得坐着一动也不想动。
“是李军,他已经跟你阿爸提过亲了……”她母亲说得很勉强,但如今只能说出来,白芷早晚都得知道的。
“什么……阿妈你说什么……”白芷不相信这话是从她母亲口里说出来的。
第七十章 庄公梦蝶
她和李军之间不过隔着半间屋子,她悚然一惊,另一个白芷的命运是噩梦,一辈子沾不到阳光的可怜虫……
他的人、他的名字、他的容貌,全在另一个白芷的心里痛苦着,也是一道道伤疤,一生无法抹掉……
“阿爸同意了这事?”白芷反过神来问母亲。
她母亲没有说话,白芷眼睛厉瞪着桌上的茶,那眼神像要射出火花一般。
白芷直接走出去,她倒要骂醒另一个白芷的前夫,另一个白芷是将就了,现在的白芷永远不可能。
想要娶她?她偏偏抗争到底,他真是不要脸还敢来她家,正好从小到大,大家都说她没有发过脾气,这回该把所有火气全部使出来。
她一咬牙出去,就是要狠狠的骂他一顿。
“你谁……你怎么跑我家来?”她皱起眉头问。
李军说:“我来看看你,不好意思没有提前告诉你。”
“看什么,有什么看的?”白芷听他说话的每一个字都反感。
“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白芷一字一字说出来,这冒着火的语气大得不得了。
她父亲跟李军解释,“这孩子说什么呢——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她从小就是疯丫头一个,你不要在意。”
“不会的,我喜欢她这样有个性。”李军目光中的占有欲又多了一丝,仿佛此时的白芷就像笼中叽叽喳喳的金丝雀一般
“不,阿爸……我是清醒的,我就是讨厌他。”白芷不耐烦。
她母亲在一旁看着不说话,心里清楚白芷这孩子是多么讨厌一个人才有这样的反常,从来没有过这样像变了个人。
“知道你对我有误会,我不会生气的。”李军干笑两声。
“没有什么误会,就是讨厌你这种人。”白芷眼睛睁得大大的。
“白芷……白芷……”他父亲对她大声叫起来。
白芷不在说什么,一转身走进卧室里,看着手里的戒指,觉得心闷又走到院子里去。
见角落里的铃兰花正开着,白色而细小密生的小花,像唤起她和江晨之的爱情,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似乎表达着这是江晨之在陪着她。
她想去折一枝,忽然好像听到江晨之说不去碰有毒,又把手往回收,她闻着玲兰的香气茫然又幽静……好像江晨之就在她眼前。
“小小一只,你不开心……”好像江晨之在和她说话。
“是的,小小一只很伤心……不知道怎么说出心里的味道。”白芷泪眼朦胧像是看到江晨之,又看不到。
“我来给你讲个开心事,不去想一些浪费时间和心情的事。”江晨之说。
“嗯嗯……”白芷抹掉眼泪,点着头。
“还是像读书那会说我家的事,你每次都听得很开心。”
“你说……我听着……”白芷望着梦幻的江晨之。
“我妈比我爸还大一岁,她们结婚那时候年纪好像不是很大的问题……还有我爷爷一米七,我奶奶一米七三,我奶奶比我爷爷大两岁。”
白芷眼前的江晨之将白芷轻轻拥入怀中,目光低垂,一手抚摸着白芷柔顺的长发,一边讲着过去的故事。
这时远在海外的江晨之在课堂上,心里一阵痛起来,好像感觉白芷在哭着和他说话。他都不知道讲台上老师讲的什么,脑海里一片空白。
“所以你父母是女大一,抱金鸡,你祖父母是女大二,银满罐。”白芷噗地笑了。
“小小一只说得是……我奶奶说,我爷爷娶他的时候,和个孩子一样,我爷爷才十七岁,骑着大马子来娶亲。”江晨之看着她一笑。
江晨之说他家里人很多,直系来说,他爷爷有六个亲妹妹,旁系的话,他有九个爷爷,他爷爷排第六。
他爷爷的爷爷是地主,他奶奶的爸爸是地主,然后爷爷的爷爷被打倒了,牌匾被打烂了,奶奶的爸爸被他们村的几个人联合土匪,弄死了,扔到枯井里。
“小小一只听得云里雾里,这么大一个家族。”白芷又笑了,她其实是在对玲兰笑,因为玲兰变成江晨之影子。
“那时候太乱了,撕票都常见,所以小小一只生在这个年代是幸福的。”怀抱着白芷的江晨之,一脸心疼地看着眼前那个小小的身影,喃喃道。
“不过我好喜欢去那个年代,硝烟袅袅战场上,战士们与敌人激烈抗战的惊心动魄的场面,深深地震撼我的心灵。”白芷也喜欢看民国时期小说。
“女孩子打什么战,不怕被汉奸抓着霍霍了,这些感觉还是少点好,那个年代多少女的被霍霍了,还是和平年代好。在战争饥荒年代,用粮食换女人的事情也并不是没有发生,很多人为了自己活命,竟会作出卖女儿的事。”江晨之才不要她当女英雄,做他的小小一只就足以。
“战争是骄傲之子,骄傲是财富之女。”白芷说。
“你还是适合那种大家闺秀的生活,而不是普通的百姓,否则,书都没得读。”江晨之说。
“就你懂我……”
“把你放民国时期,你就是那种游街的学生,这么热血,瘦小的身躯里蕴含着巨大的力量,然后举牌游街。”江晨之说。
“有可能,我真会这样做。”白芷说。
“普通百姓的生活并不好,一般不是被抓,就是被打死,那个时候,我发现很多地方都是强制压迫,不过杀人还少点。尤其是关于对学生的一些过激行为,这些行为影响很大。其实有时候想想民国的事,还是会有很多深刻的认识的。”江晨之说。
“要不我们俩人一起穿越过去。”白芷说。
“然后遇到戴笠,因为咱们超前的认知,把咱们抓起来,男的灌辣椒水,女的坐冰块,被折磨死后紧接着穿越回现实,然后意犹未尽这刺激的经历?”江晨之打趣道。
“你的想象力比我还丰富,你可以写部小说,我第一个当读者。”白芷说。
“不过我不太喜欢民国的审美,我感觉那时候很多人的审美,我欣赏不来。”江晨之说。
“穿旗袍的女人还是很美……”白芷说。
“是很有气质,但是一般人穿不出来,对身材要求也高,我觉得成熟风韵的人穿好,比如我的小小一只……”江晨之说。
“我真的笑起来了,原来开心这么简单。”白芷说。
江晨之又给她讲另一个故事,讲李清照年迈的时候,孤身一人。
李清照好友带着一个小姑娘去看望她,然后她发现那个小姑娘很有才气,便想教导小姑娘。
谁知道,小姑娘说,才藻非女子所学也,然后李清照就特别难受,自古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
她们又谈到红楼梦,贾宝玉和林黛玉他们房中作词……
第七十一章 排山倒海
这时玲珑素雅的白凤蝶,成双成对不挤地在花间轻盈地飞,尾翼长如丝带……
白蝶先在白芷的身旁转了一圈,接着又飞到白玉兰的上面,最后轻轻落在白芷纤细似葱白的食指上。
“白蝶啊,白蝶你告诉我爱情是可以插上翅膀飞吗?”她失落深情的眼望着白蝶。
“为什么我总是摆脱不了这些人?”
“我总是离得远远的,他们为什么要来到我身边,继续发生讨人厌的故事?”
你们真的那么自由,没有烦扰……
上帝啊……请让另一个白芷也像白蝶一样自由,她渴望自由,可是现实让她失去很多东西,社会的束缚,她困绑自己煎熬的承受。
她没有经历过开心,只有难过,绝望……她拼命学会坚强,像颗卑微的小草,……一切的一切,多少风雨,多少坎坷,多少荆棘等着她。
天啊!她居然跟白蝶说了这么多……也只有它们愿意听她讲这些。
她隐约的听到她父母的话,心中说不出地烦躁,又没法说出心里的痛苦,母亲也不能说,谁都不能说……她抱着双膝哭,也不敢哭出声。
门外是吴姐的声音:“白芷小姐,白芷小姐……”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才问:“什么事?”
吴姐说:“这盆花是给你的呢。”
她见是一盆宫灯百合,宫灯百合和百合花不一样,外形穿着黄裙小仙女,每朵花都像悬挂在空中的宫灯,像是漫画中的生物一样,美得不太真实。
宫灯百合像是摇曳的风铃,像白芷一样热烈温柔又静雅……
吴姐也在一旁奇怪,见过送一束玫瑰花的没见过送这样一盆花。
宫灯百合堪称花中奢侈品。这样昂贵的花,到底是谁送的?谁那么了解她喜欢花?是江晨之?也不对他在国外呢……
她抓住吴姐的手腕忙问道:“送花的人呢?”
吴姐只觉得她的手冰冷,吓了一跳,说:“就在楼底下呢。”
白芷“嗯”了一声,说:“可能是要好的同学,我下去见见他。”
她对着镜子理一理头发,只觉得自己的手里那张信纸,都在微微发抖,幸好吴姐以为真的是只送花。
吴姐于是说:“要不要我去请他进来……”
白芷说:“我亲自去,不能失了礼貌。”
吴姐笑说:“好,白芷小姐,你应该开心,不管谁送的花,都是心意满满。”
白芷也就笑了一笑,说:“我是喜欢花,多添了一盆花。就像多了一个朋友,该好好谢谢人家。”
等吴姐离开,白芷看了看信纸,上面写得简单,见面详谈……白芷理了理衣服,竭力地镇定,这才下楼去。
送花的人在门口,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陌生男子独自伫立,转过脸来见了她,远远就恭敬行礼。
白芷不认识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是你送的花?”
“不是,我是替人送的,我姓陈。”那人说。
她嘴角微动,那人已经说:“请求白芷看在宫灯百合的面子上,能否移步一谈?”
她想了一想,终于下了决心说:“好吧,有个问题就是你要告诉我是谁送的?”
他口气仍旧极为恭敬:“是刘先生刘歌远,我的车就在外头,你若觉得不便,也可以坐你自己的车子。”
“他人呢?”白芷问。
“他今天有重要事,所以让我这个秘书过来……”陈先生说。
白芷说:“不用。”她并不说旁的话,只走到楼上告诉吴姐说自己要出去一趟。
吴姐说:“哎呀,白芷小姐,今天你阿妈说你该在家里好好休息。”
白芷说:“很要好的同学回来,无论如何都要去见一面。”
吴姐知道她的性子,只叫她早点回来。
她由那人引着,上了他的车子就走了,倒也无人留意。
白芷坐在车上像是傻了一样,那车往一条陌生的路开过去。
“这是去哪?”白芷问。
“去沿江。”那位陈先生说。
她“哦”了一声,便不再问。沿江是在郊外靠近海边,所以一路上沿海的公路边开。
从车窗望过去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水天一色,像笼罩着一层白雾远处的波浪慢慢地向海边靠近。
汽车一直开到小区,这一片全是别墅座落在半山中。
最终还是到了,陈先生一路给她引到刘歌远面前。
别墅面向大海,就像站在大海的边上,领略大海的同时,感到人是那么的藐小,它真的无边无际,真的深不可测。
空中的海鸥在海面上展翅飞翔。一阵海浪由远而近,发出隆隆的声音。
刘歌远不过穿了一件白衬衫,那普通白衬衫穿他身上就贵起来,再熟悉不过的白衬衫。
是那日在惠阳他借她穿过的,那眼中清澈流动的,伏在弯弯的眉毛下面,和大海的面庞对照。
排山倒海一样,她的手按在胸口上,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跳得那样快,那样厉害……
就像是什么东西要迸发出来,风吹着沙滩上,此时的心是属于另一个白芷,那样身不由己,那样被席卷入呼啸的旋涡。
她明明知道另一个白芷那么爱他,除了海的声音,没有任何声音。
椰树的影子印在沙滩上,疏影横斜,浪花是海上的奇景,能使人抛开烦恼,白芷痴了一样站在那里。
她的声音远得不像自己:“你为什么让我来见你。”
他微笑起来,如同一抹海上的日光:“我告诉自己不见你?但是没有办法。”
这句话他是在告诉另一个白芷?
另一个白芷的心里依稀还留着他所有爱,现在的白芷也快被代进去了,刘歌远的一切,那是最熟悉的味道。
他距她这样近,这样真,可是仿佛中间就隔着不可逾越的世界一样。
她看着他,声音竟似无力:“你知道我有心爱的人?你很优秀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如果别的女子知道……一定会对我说着不好听的话。”
他慢慢收敛了笑容:“白芷,我要让你知道……”
第七十二章 听海
她听着海的声音,另一个白芷和刘歌远的爱情就像这忧郁深蓝色的大海。
是一种深爱中夹着莫大孤独,白芷叹息着一颗无法言语的心……
另一个白芷想要说声爱他,却被吹散在现实里,让她伤心到无法自拔……
一阵海风吹过,几绺头发飞散在她脸颊……
“……白芷你知道吗?好像曾经这样过,你就站我面前吹散了发丝。”他的手轻轻的在她脸颊而过,双眼里的白芷是那么的活灵活现。
“是的……我们曾经……这动作是那样的熟悉……亲切与舒服。”白芷揪著一颗心,不敢去看他双眼,她怕……
“为何你明明对我动了情,却又不靠近我……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大海卷起浪花,这浪花让她一阵脚软,立都立不稳了。她的声音轻飘而微弱:“我不能,歌远……”
她就这一颗心,曾经的白芷被他一个人装满过,而现在她重新选择不一样的生活。
可是刘歌远走了又来,就像是刻在了两个白芷心里一样,梦里梦外都让她无从选择。
“我不会勉强你任何事,但是你喜欢谁我在乎也伤心,我喜欢你,你也别干涩我的心……”
他顺着整理发丝的手,攥住了她的手,把她的小手包得满满。
可以这样和白芷手贴着手,他的手里夹着她的温度,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欣慰。
现在的白芷一阵乱,只是本能一样说出:“你不要这样,我不是另一个白芷。”
他直直地盯着她:“白芷只有一个,没有两个,独一无二的白芷。”
“可是我的心里只有江晨之,我很早就说过……”她冷静流下眼泪,从来没有像这样的泪水,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泪水可以这么安静。
她这泪水是流着另一个白芷的爱情……
“你的泪水都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刘歌远轻柔抹去她脸上泪水。
“怪今天这片海未免太多情……”白芷说。
白芷看了一眼刘歌远,又转话题说:“李军你最了解的,近来一颗心被他烦死了。”
“他跟我提过去你家提亲这事,他太自以为是了,他配吗?”刘歌远怒火在胸中翻腾,讲起来好像马上就要爆炸的锅炉一样。
“我厌恶他,他的品行,他的态度……有多反感就有多反感……”白芷的怒气如火山一样爆发。
“我知道,我看出来了,这段时间让我陪着你好不好……”刘歌远说。
不管是现在的白芷还是另一个白芷,都从内心最深处开始讨厌李军。
即使他什么错也没有,但他的一言一行,就是无比厌恶……
“即使我不接受你的爱,你也愿意把我当作朋友一样对待……”白芷说。
“我愿意,不管你对我是一种什么感情,我都愿意陪着你。”刘歌远说。
“都说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纯友谊,你相信吗?”白芷看到另一个白芷的悲剧,她重新问刘歌远一遍。
“你相信我就相信,你不相信我就不相信……”刘歌远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句话,他心里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男女之间不可能有纯友谊,除非对方长得惨不忍睹。
“我不相信,特别是俊男俊女……”白芷直说,她就想听刘歌远一个明确的答案。
“不去纠结这个问题了,白芷。”刘歌远拉着她的手往沙滩上走。
“我已经买下这里的海景别墅,你要是心情不好就来听听海的声音。”他将她紧紧搂入了怀中。
熟悉而真切的感觉包围着她,她虚弱地抬起脸来,他的眼里只有沙滩上她的倒影,惟有她。
他的呼吸暖暖地拂在她脸上,他的声音嗡嗡地响在她耳畔:“白芷,你不会落入他手中的……”
她残存的理智在苦苦挣扎:“我不要你这样的拥抱……你知道吗?我父亲也答应这事。”
“我没有听错吧,你父亲居然答应了,这是真的……”刘歌远震了一下,这是白芷口中的父亲。
“是的,我也没有想到,所以我更加难过。”白芷说。
“其实李军身边女人不少,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刘歌远握紧拳头,恨不得去打一顿李军。
“我以前是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因为家里一切都很顺利,阿妈阿爸也对我很疼爱,现在家里出事了,我也是操碎了心,不知为何我阿爸也变了个人……”白芷说。
“我理解你的心情,这样我们今天什么也不想,我们一起在沙滩上画画或写下自己的心情……”刘歌远见白芷情绪万千,他不让她再讲下去,越讲越痛苦。
“我这段日子可以借住你这里吗?我不想回去了……”白芷向来都是自己做主,既然他阿爸是和李军的想法一样,那她就离家出走好了。
他的眼里似乎有奇异的神采,如同日光一样耀眼:“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住一辈子都可以。”
她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突然间这种感觉和另一个白芷一样。
她呼吸紊乱不知道这样选择是对还是错的,刘歌远的气息充斥着一切,他的眼神同火苗,他在她心里燃起一把火来。
这片美妙的沙滩就伏在闽江口边上……
“白芷你可以静静闭着眼,感受一下风吹过的飘逸、蓝天云彩的变幻、岛上的幽秘、海水的拂弄,这画面可以忘记一切烦扰。”刘歌远和白芷坐在沙滩上的一块大石头。
她和刘歌远就这样安安静静坐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这种感觉也来自另一个白芷。
白芷此时真的少了些许杂念,把身边的一切琐事都放下了,犹如这一片空旷的白皙,难以言表的美。
海浪静悄悄的涌过来,又悄悄退去。舒爽怡人海味入鼻,直动心灵。
白浪横接天地,卷卷而来,翻腾叠起,煞是有威。
白芷不想说暗自疗伤,那过于矫情,只想和每一粒沙子,每一朵浪花一样自由自在的。
“是不是心情好很多……”刘歌远转头看了一眼白芷,见她还是闭着眼睛慢慢感受着一切。
“嗯嗯……”
第七十三章 凉丝丝
“我想拣贝壳……你说能拣得到吗?”白芷从石头上跳下来。
“有句话是这样讲的,爱情就像海滩上的贝壳。”他的眼神对着白芷如此渴望的说。
“我不要刻意去拣漂亮的,要拣就拣自己最喜欢的那一颗。”白芷在沙滩上挖一个洞,然后往下拣,第一次还是没有拣到,她继续往下探索。
“我什么也不要,只要拣到你喜欢的那一颗。”刘歌远也在她的手旁边挖了一个洞,两人好像在比赛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哪颗呢?”白芷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刘歌远。
“我可以猜……或者海水冲上来,我拣到各种各样的贝壳全部放你面前,你自己挑喜欢的那一颗。”刘歌远见她样子笑了。
这时海水呼啦啦……地冲到沙滩上,冲到他们的脚上,凉凉的,痒痒的。
“我们的脚好像一只小虫子在挠脚心。”刘歌远说。
“是这种感觉……不过不是一只是好多只小虫的感觉。”白芷脚一步一步慢慢的在海浪里打着。
白芷趁刘歌远不注意,用手轻轻的拍打着浪花,顽皮的浪花溅起了无数颗细小的水珠,溅在刘歌远脸上凉丝丝的。
“你看,你多像一个淘气的小娃娃呀!”刘歌远笑着对白芷说。
“我小时候最喜欢玩水了,经常和江晨之在一起戏水。”白芷从小心里就住着一个“小男孩”。
“江晨之,我真想见见他……”刘歌远心里是不舒服的,白芷开口一个江晨之,闭口一个江晨之。
“不会给你们机会见面的……”白芷说。
“那更好,不见面更好……”刘歌远说。
他们光着脚丫踩在软绵绵的沙滩上你追我赶。
“来,追我……”白芷跑在刘歌远前面。
“我是让着你,你信不信一分钟不到就出现在你面前。”刘歌远摇摇头又笑了,他因白芷开心所以更开心。
“追上来在说,我可是天天习惯晨跑的人。”白芷回他。
刘歌远不说话了,他加快速度果真不到一分钟就在白芷面前。
白芷一脚踩得深,使她的脚往沙子里陷进了一块。又一个浪打来,脚就又陷进去一块。
她突然要往后倒,第一感觉,心突然重重的跳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刘歌远已经抱住她的身子。
海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面颊、身体的每一处。
他们眼睛对着眼睛,鼻尖贴着鼻尖,嘴唇敏感触碰着,这熟悉的味道……
白芷脸颊滚烫,怎么回事?全身都在燃烧。
他们这一刻本能地渴望着,这样陌生但又熟悉的拥抱,一切洗涤不去的记忆。
他身子微微一震,旋即更热烈更深入。
他的手心滚烫,这种欲望很狂热,烙到哪里,哪里就有一种焦灼样的疼痛,他汲取着她颈间的芬芳。
白芷揪着自己的衣领,仿佛揪着自己的心一样,她只有惶恐和害怕,她竟然害怕他,害怕他的任何碰触。
只是这种感觉是另一个白芷的,现在她心里的江晨之不会给她这种前世今生的感觉,可是江晨之可以给她一份没有任何杂念的幸福。
她现在所想要的幸福,她知道是和江晨之的那份干干净净又平凡的爱情。
她抬起头来,他正望着她,她的心里麻木地泛上疼痛,可是她的声音镇静下来了,说:“这是意外,谢谢你接住我,差点摔下去了。”
他看着她,几乎看得她都要心虚了,他的声音发着涩:“这是意外,但我感觉到你的心了,她在告诉我很多秘密?”
“告诉你很多秘密的是另一个白芷……”她的心上是另一个白芷的出现,几乎在瞬间就迸发出另一个白芷满满的爱。
他的音调平平说:“我只相信我自己感觉到的?你订婚了,我就发疯一样。”
她离开他的怀里,看着他说:“我们不谈这些话题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不说,可是我……可是我……”他说了两遍,终究没有将后头的话说出来,只是转过脸去。
“我想在沙滩上写下自己的心情。”白芷说。
“你写,我看着你写,我在字的旁边添上画图……”刘歌远说。
“我要写的不少……可是会不会让人看到我的心情。”白芷说。
“不会,海浪一上来就冲着你的字,再说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不会有人关注的,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刘歌远说。
白芷笑了……
她摊平一处沙滩,手在上面划着自己的字,一个一个字的写过去。
“我要自由,我要很多钱,我要有个健康的身体,我还要江晨之很多的爱……”白芷就这样写下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要的还不少……这字也写得好,见字如见人!”
他伸手擦掉“我还要江晨之很多的爱”这一行。
“干嘛擦掉我的字?”白芷问。
“你们不是才订婚吗?结婚是不可能的,所以不能写他。”刘歌远说。
“我不理你了……”白芷瞪了他一眼。
“肚子该饿了,在沙滩上烤牛排给你吃。”刘歌远说。
“牛排,让我想起一个故事。”白芷说。
“什么故事?”刘歌远问。
“是江晨之讲给我听的……”
“又是江晨之,这一天全是江晨之,有机会一定要见他,让你如此迷恋他。”刘歌远说。
“吃饱了打厨子,这句话你听过没有。”白芷问他。
“听过……不过这话题不适合我们现在的聊天内容。”刘歌远说。
“在二战的时候,美国食物供应商最出名的食物,就是午餐肉了。”白芷说。
“美国参战的时候,宣布把午餐肉作为美军肉类食品的来源。”刘歌远接她的话,配合她聊天内容。
“后来,午餐肉在美军中大量供应,但是却成了美军的阴影,原因很简单,一日三餐365天都是。”白芷说。
“然后二战结束后,艾森豪威尔遇到了午餐肉制造公司总裁科里,他表示,我真想枪毙了你,因为你们的罪过是送来了太多的午餐肉。”刘歌远说。
“后来,在一组美国搞笑漫画里,有这么一个四格漫画,大兵一天三顿的spam。”白芷笑起来了。
“他们终于收到了家里邮寄的包裹,以为可以换换口味,打开一看,spam。”刘歌远说。
“原来你也知道,这是江晨之逗我开心讲的故事,我每回吃到牛排都想起……”白芷说。
“那以后这样的故事多讲……”
第七十四章 前程未知
“海边起了很大的风,你会不会冷……”刘歌远说。
“看着海水时涨时退,椰树迎风摇拽……让人忘记一切会不会冷。”白芷真想在这过上一辈子……
刘歌远的脸在黄昏光线里也是不分明的,可是她明明知道他正看着自己。
他这样不顾一切地来,她却不能够不顾一切地跟他在一起。
前程是漫漫的未知,跨过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她嘴上说不操心父母,其实她很担心,也许只能在这里待上一天,明天她就回家去,也说不定多待两天……
他的声音低微得如同梦呓:“白芷,我们如果能在这一起一辈子生活就是完美,我每天给你写诗,你看书写作……”
她应该摇头,这种事太不像真实的生活,他应该尽快离开这里,她应该回家去。
可是不晓得为什么,他那样望着她,她就软弱下来,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
她不知道他放下了手头多少事,这样陪着她,他们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沙滩上白芷的字旁边,刘歌远已经在旁边添了一幅女孩漫画,让白芷想到自己的设计。
图上女孩穿着裙子则与寻常的黑白衣裳不同。
“这女孩是谁……”白芷问。
“这是白芷,我眼里的她从来都是与众不同。”刘歌远说。
“这让我想起了夜间暗云的元素……”白芷说。
“古色的韵味……我不懂你这些……”刘歌远说。
“都说海是倒过来的天,大海拥有着望不见底的蓝,即深邃又神秘。”白芷从小就喜欢海,心情好和不好都在海边待上半天。
“白芷小姐既然灵感满满,就让大海一抹深蓝穿在你身上……”刘歌远说。
“与白色的波浪进行搭配更完美!”白芷笑着说。
“既能显瘦又显白,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刘歌远说得自己都不相信,他可以和白芷有这些交流,只是滑稽可笑。
她素来爱美,眉头不由微微一皱,他已经瞧出她想画上一幅有关服装的灵感。
她不由微笑,于是在沙滩上画了好久,他在一旁静静地坐在沙滩上,只是望着她并不知道她画的什么。
她今天虽然不是长裙,一件简单的白色上衣,可是明明会让人想起她就是穿着长裙飘飘,幽幽暗香袭人。
他微笑说:“这样真好,我静静看着你。”
她拍了拍手上多余沙子,含笑说:“怎么样?我的作品……”
“我这外行人看不来……不过看起来倒有几分大师样子。”刘歌远说。
她心中忽然微微一喜,说:“我不问你了,反正你就挑好听的说。”
他含笑说:“我实话实说,像你平常的风格不走大众路线,艺术家不都是这样。”
天色黑了下来,月光又像朦胧的银纱织出的雾一样,白芷的脸上,闪现出一种安静圣洁的光。
海也因为白芷的安静似乎要睡着了,轻柔的浪花拍在沙滩上。
白芷微笑说:“我饿了。”
刘歌远怔了一下,双掌一击说:“都是我在这半天看你画,居然忘了吃饭这事?应该提前去准备……”
白芷起身说:“你说烧烤牛排,若是有蔬菜就更好了。”
刘歌远一刻也不愿意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说:“我去叫人送过来。”
“不,我和你一起,我多拿些蔬菜。”白芷说。
他们随手取了碗碟之类的出来,又拿了不少蔬菜,她对刘歌远说:“我很好养,你手艺不好我都不介意。”
“看不出来,你不挑食……”刘歌远说。
“为什么?”白芷问。
“因为你不像那种好养的样子。”刘歌远说。
“不要看外表……”白芷说。
好养这种话像另一个白芷的语言,她最喜欢美食最喜欢自己动手做,有一种极致的快乐。
她低头在那里切黄瓜,好像很熟练的刀法,一会时间就搞定。
月光映在她的发际,微微一圈淡金色的光环,有一缕碎发落在她脸侧。
她手指纤长,指甲盖上是一种淡淡的粉色,因为肤色白皙,隐约的血脉都仿佛能看到。
他从她身后伸出手去按在她手背上,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的颈中有凌乱短小的细发没有绾上去,发间有幽幽的香气,他竟然不敢吻下去。
她的身子有些僵硬,声音倒像是很平静:“我就弄好了,你的烧烤架搭好了没有?”
他恍惚是在梦境里,这样家常的琐事,他从前没有经历,以后也不知道和谁经历,只有这一刻,她仿佛是他的妻子,最寻常不过的一对夫妻,住在这样安静的海上,不问红尘事。
他以前烧烤过,但好些年了那是读书春游的时候,所以生疏了。
他拿出牛排,还有蔬菜,放在烧烤架上,一分钟后,他把所有调料放了一个遍,又过了一分钟,他把牛排拿了起来,并开始品尝:“我先尝味道好不好,再让你尝,怎么还没孰呀!”
她微笑说:“先尝蔬菜,牛排还得烤一会。”
白芷吃了几串蔬菜,他虽然并不饿,可是还是吃得香甜。
白芷说:“太辣了,我们是在南方不吃这么辣的。”
他微笑说:“不要紧,我放开水里给你过掉辣。”
她将手里剩下一半给他,她起身要去拿水实在口渴,这样近,又这样远。
他转过脸对她说:“我去给你拿。”
“好你去帮我拿,我来烤让你尝尝我的手艺。”白芷说。
她以猝不及防的速度拿出豆皮放在“坚如磐石”的铁丝网上,不时翻一下,不时蘸点甜面酱,又不时加点辣椒粉,慢慢地,芳香扑鼻。
“来,尝尝我的豆腐皮。”白芷接过刘歌远手中的水,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二,这动作很像另一个白芷。
“嗯,确实不错味道,料也放得刚刚好。”他今天不是亲手尝了白芷的手艺,真不敢相信她会有厨艺这方面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喜欢做饭做菜,有时候都想象有一天可以有一个菜园,我亲手在里面种满,然后每天做出不一样的美味。”白芷说。
“没想到你还有这个爱好,真是难得……”
第七十五章 倔强的她
“我的爱好都很特别,比如我喜欢看民国时期那些女作家的书,而我的女同学们都不喜欢……”白芷说。
“所以你很不一样,这也是你的优点。”刘歌远说。
“说句不好听的,我这是不融入社会。”白芷说。
“世间少有你这样的。”
刘歌远望着夜色迷离中的大海说:“你内心跟这海一样,也是最干净的。”
这句话是他和另一个白芷说过,“纯净水”三个字形容……
她长长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很多人会说我,这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坚持自己所喜欢的,是最好的感觉,再无聊的小说都能学到知识……”刘歌远说。
“我喜欢看书之前先了解内容,喜欢作家是有故事的……”白芷说。
“每个人喜欢的书不一样,都很正常,你不要觉得是自己奇怪。”刘歌远说。
“嗯嗯……谢谢你!”
她知道和刘歌远在一起的时间无多,最快明天一早,她就该走了,从此后他与她真正就是路人。
他曾经出人意料地闯入另一个白芷的生命里来,可是现在的她并没有偏离,她终究得继续自己的生活。
他就在她身边站着,烧烤吃得肚子很饱,胀胀的,虽然味道不正宗,可是自己烤的,更卫生健康,放心大胆的吃。
他对她说:“无论怎么样,白芷,我希望你过得快乐。今后……今后也许像你说的那样……”
她不说话,目光十分柔和。
她知道他既然这么说,必是有心里准备,他又不能勉强她。
月光洒在海面上,银光闪闪,就像一个穿着白色晚礼服的姑娘……
他身后都是别墅区的灯光,他的脸在逆光里看不清楚。
她说:“我们都要快乐,不管生活是怎样的。”
他脸上仿佛是笑,语气却只有淡淡的怅然:“白芷,记得还有我一直在等你。”
她心下恻然……说:“你可以有更好的,而且我相信一定有很多女孩喜欢你这种的。”
“没有女孩喜欢,说这话也许你不信,有女孩喜欢倒是事实。”刘歌远说。
“那你可以选择……”白芷说。
“我不喜欢谈感情,尤其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刘歌远说。
确实是另一个白芷的刘歌远,他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这些,这语气一模一样。
“可是我问了,也想听。”白芷说。
“我们换个话题。”刘歌远确实不想谈这种问题。
“好,那就说别的……”白芷说。
这时两人还真找不到话题说,沉默了一会……
刘歌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礼盒,他没有当白芷的面直接打开。
他说:“我想送你礼物,知道这样太唐突了。”
“这是?”白芷问。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刘歌远说。
“这是项链?不,不可以收这样的礼物。”白芷说。
“没有要表达任何意思,就是想送个礼物给你。”刘歌远说。
项链???她脑子里出现另一个白芷拒绝过刘歌远要送她项链这事。
那次他去重庆看她……说既然是最特别的朋友,就该送个礼物,那时他没有想好该送什么礼物给另一个白芷。
他很纠结,送什么合适?
于是带着另一个白芷来到商场让她自己选择,她不让他送……
刘歌远又带着另一个白芷来到首饰柜台,另一个白芷还是拒绝了看这些东西……
另一个白芷觉得既然刘歌远都要结婚,这以后会造成什么误会,很难说哪天……
还有一个原因白芷也不想花刘歌远的钱,结婚以后都有家庭要负责。
另一个白芷一直都是这种性格不接受帮忙不接受任何礼物……
她当时对刘歌远说商场一点都不好玩,特别是在城市待久了,更喜欢安静的地方,拉着刘歌远就出商场门口。
刘歌远心里明白另一个白芷是为他考虑……他记得她在徐州的时候可喜欢逛饰品店。
“白芷……白芷……”刘歌远见她不知道想什么,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她拼命摇头说:“不,很谢谢你,没有任何理由接受礼物。”
她同样和另一个白芷做出一样的选择。
她的家在这里,她是和江晨之订过婚的,她所渴望的生活是简简单单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如此才知道自己根本很怯懦,她不敢,她竟然不敢。
如果她不惜一切跟他重新来,如果悲剧重演,她就会落入万丈深渊,她就会永世不得翻身。
因为另一个白芷是这样地爱着他,因为那个白芷已经这样地爱他。
如果她现在又爱上他,她将情何以堪?
冰冷的眼泪漫出来,他的声音很轻微:“要不要回去休息了。”
迷离的泪光中,海风吹过她的身上却只有冰冷的寒意。
原来她们两个人肩并肩走在一起,刘歌远没有结婚,现在的白芷没有选择李军……但是她和江晨之在一起了。
她们终究是很难在一起,现在的白芷也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也没有谁应该是谁的全部,更没有在一起就得白头到老的设定。
正如桐华所说:“漫长的光阴里,你不会只走过一个人的生命,也不会只有一个人走过你的生命。”
就像另一个白芷,她觉得爱情很重要,但又不是那么重要……
不管是感情还是婚姻,似乎另一个白芷总是失败收场,难道她挑男人的眼光不太行?
另一个白芷自己也承认,她选男人的眼光确实不行,但好在自己坚强走出来。
另一个白芷的婚姻不幸福,和她自己家庭的有很大的关系……
现在她不可能在因为家庭跟任何一个男人,谁说一个人的幸福,只能靠爱情或者婚姻给自己?
另一个白芷后来明白他人的背弃和不善,她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经营自己的生活,哪怕再苦,她都是一股倔强的坚持下去。
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每个人都很容易形成这种心理,为了爱情做很多事,自己都觉得无怨无悔。
但最终的爱情结局很多版本……
第七十六章 寻常人家
海风仍在轻轻的吹着,浪花层层跳动,空气里流动着白芷记忆的潮湿……
“我……”白芷半响才说出一个字。
“你跟我来……”刘歌远拉着白芷从沙滩走出来。
“这是……”在白芷的眼前是一辆崭新的车。
“你来试试它……”刘歌远说。
“不,我讨厌开车。”白芷说。
“为什么讨厌开车……”刘歌远问。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另一个白芷反感,因为在她身上发生过惨兮兮的车祸和学车遇到的魔头噩梦。
“那就不开……我来开,你系好安全带。”刘歌远说。
汽车开得缓慢。
明亮的一轮月儿,挂在山弯的树梢上。
坐在他的车上,她一路上都是沉默的。
车子行在山间的路上,这车速让她沉浸其中,她望着车窗外看……呆呆的看,眼里没有景,只有心里的黯然销魂。
她和另一个白芷一样害怕车子开到终点,她宁愿车子这样一直开下去没有尽头。
她一直出着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刘歌远说:“像不像电影的画面,我们……”
“她和你感觉是一样的……”白芷想要说又说不出来。
他听得懂但是又不懂,和白芷一起总是这种感觉……
她也想表达出另一个白芷的感觉,又怕说多了……他会只相信眼前的白芷,没有另一个白芷。
“你一天一夜不归,还是给你父母说一声。”
“是的这样不声不响的,我是不懂事的?”白芷说。
“要不晚上你还是回家,我送你回去,明天一早来接你。”刘歌远说。
“我不知道要不要回去,我不想去面对那些……但是又怕他们担心。”白芷说。
“人就是这样,总是矛盾心里……”刘歌远说。
“你知道吗?我怕一种感觉,和她一样会变成讨厌家。”白芷说。
“和她?说谁?”刘歌远问。
“家是什么?我现在都分不清了。”白芷说。
“家,是难舍的亲情……”刘歌远说。
“你知道吗?有一个女子无数次幻想着自己在一家寻常人家,有个普通又平凡爱她的母亲,煮满一桌温馨的菜,虽然味道不及外面,可是妈妈的味道永远都是最好的……”
“这女子是你……”刘歌远问。
“……你听我表达出所有来……我知道没有人愿意听这些……”白芷说。
她在说自己也在说另一个白芷,其实这是另一个白芷最渴望的,她是那么的悬悬而望。
“我愿意听,你说多少我都愿意当倾听者。”刘歌远说。
“她也幻想过眼里的父亲,不是做生意的,而是有着一份普通的工作,可以让她在父亲面前随时像个疯丫头……”
“是一个父亲爱母亲的家,父母用慈爱的伞为儿女撑起一方晴空,儿女用孝顺的心给父母奉上一杯香茶……”白芷说完又望着车窗外,好像还有好多好多没有讲出来……
“家是我们人生航行的起点和终点,我是这样理解的。”刘歌远说。
“谢谢你!听我讲完。”白芷说。
“你知道吗?你在我眼里有一个缺点。”刘歌远说。
“说说,我很好奇……”
“就是喜欢对我说谢谢,以后不用和我说谢谢。”刘歌远说。
白芷点了点头……
“还是送你回家,不管你回家以后心情怎么样,至少你不会像现在这样矛盾。”刘歌远说。
“好……”
刘歌远还是开进回她家的那条路……
“那我先进去了。”白芷说。
“我会在门口待着,你要是心情不好随时出来和我说说。”刘歌远说。
她心里还是怕回家,父亲要发脾气会节外生枝,母亲会担心。
父亲还是自己在泡茶,见她回来,问了句:“你出去这么久,是打算不回来了吗?家里都在商量怎么办?”
她胡乱了不知道回答什么好,借口累了就回自己房里去,她本来就是心力交瘁,全身都没有了力气,往床上一躺,只说休息一会儿。
她父亲的一句话,蒙眬里好像已经到了和李军婚礼那一日。
她不想去想,想多头越乱,一边担心自己真会离家出走,一边担心离开父母,再怎么样他们都是她的父母。
在床上靠了一会儿,她只觉得手臂酸麻,身上却搭着薄薄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看了时间睡了半个小时,看那窗外想起刘歌远还在外面。
心想不能这么去见他,她也不习惯一身油腻腻见人……
她很讲究一切,跟另一个白芷一样,即使穷也要把屋子和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就坐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身上还有一股烧烤味,她想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见门口的他。
她一着急,连忙起床梳洗,换了身圆领碎花收腰连衣裙,这裙子是睡衣,但穿她身上不像睡衣的感觉。
她本来是很贪睡的人,连吴姐都很惊诧,说:“怎么不睡了?”
她母亲见她下楼,也心疼地说:“怎么不睡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说,到时候很累人的。”
白芷“嗯”了一声,她母亲只她这一个女儿,她母亲不像他父亲是自私的,见她心不在焉,于是问:“这两天累着了,多休息。”
白芷只是随口敷衍着母亲,只想着首先要出去和刘歌远见面,不能让他在那里干等。
正在这样盘算着,因为她平常也有许多同学来往,所以她母亲没有介意,只是她父亲可能比较多疑,她只好小心翼翼的走出去。
果然刘歌远还在,他虽然坐在车里,可是随时关注门口出来的人,他一直等着白芷。
“你还是出来,我想如果你不出来该是好心情,但我会在这里一直等到天亮,第二天你出来正好见到我,让你感动了。”刘歌远说。
白芷心下窘迫,心想他多好一个男儿,见识广博,这样的刘歌远是另一个白芷的。
白芷听他这感人的话,心下一松,含笑答:“我是心情不好,才出来见你的。”
刘歌远说:“和我说说,听你讲你的心情是我的荣幸。”
虽然这样一句话,可是由他口中说出来,却极是自然,并不给人肉麻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