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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跃千愁     半仙txt下载     半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字谜

    不时观察他的许沸不知他在快速写什么东西,估摸着除了和谜题有关也不会有别的,正因为如此,斜瞄的两眼珠差点没斜斜蹦出来,那厮居然在盲写,压根不看落笔写的字,偶尔蘸墨也是不带正眼瞧的。

    关键依旧在东张西望的,下笔几乎不停的,猜字谜还能这么忙的吗?

    许沸心头有万马奔腾,惊疑且有点懵。

    他本来还想用用心的,不能只寄希望于庾庆一人,想自己尽力破解一些谜题,结果被庾庆的动静给撩拨的压根无法专注静心。

    此时的庾庆已经是没了什么顾忌,更冒险的事情已经糊弄过去了,现在不太可能再有人能抓到他什么证据,坐这里东张西望又看不到别人写什么,谁能说他在抄袭?盲写又怎样?

    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去争成绩,注意到了他有异常也没用,没有证据和结果是没理由奈何他的。

    好在,监考并不严,也没必要太严,利益诛心,操持局面的人相信没人会轻易给别人抄到。

    庾庆的异常也并未持续太久,发现后面都是反复重复的内容后,立刻停下了,将盲写下的内容做整理。

    上坐的卢、狄、鱼三人忽陆续起身了,都转身离开了现场。

    他们这种层次的人能坐在这里陪众考生一阵已经算是不错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算短,让他们静静坐上一炷香的时间比较难。这里又不能大声喧哗,还不如出去走走逛逛随便闲聊一下,反正这里也没人能约束他们。

    门开门关,三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外,众考生有些顶多是多看了两眼,便再次收心,专心致志于解开谜题。

    许沸也发现庾庆的异常行为已经消失了,但他内心的惊疑依然在。

    庾庆不时抬头看堂上悬挂的三十道谜题,逐一对比自己写下的草稿,在另一张草稿纸上排序重列。

    从左到由,将三十道谜题的答案按照谜题顺序逐一写出。

    排列完毕,庾庆发现了问题,发现少了一道谜题的答案,找遍第一张草稿,找不到相关的答案。

    三幅字谜中间一幅当中的一题,字谜是“幻觉”二字,打一字,草稿上没有相关谜底。

    庾庆暗暗骂娘,刚刚施展观字诀时,见到了那么多重复的,怎么单单就缺了这一个。

    “幻觉”打一字?庾庆尝试着想自己解开,然而毫无头绪,最终只能是咒骂出题的人扯淡,旋即作罢。

    没办法,他又再次盯众人的反应,见到有落笔的就观察,一看头一个字落在草稿上,便知是不是,不是立马换人观察,反反复复,始终不见“幻觉”的谜底出现。

    他也不知自己是不是错过了这个谜底,毕竟这么多人,行事过程中有疏漏难免。

    他想把已经找出的二十九个谜底先传达给许沸,又不敢分心,生怕真的会错过那道谜底。

    瞥了眼那炷香,发现燃烧了还不到三分之一,当即稳住了心神。

    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沉住气。

    既然这么多人推敲到现在都没见到这个谜底,就说明是有难度的谜题。

    早早出现的谜底,重复出现次数较多的谜底,说明谜题难度低。

    时间到了现在,考生们低头书写的频率明显慢了下来,说明容易的谜题筛的差不多了,说明都在用心攻克较难的,也就是说“幻觉”的谜底出现的可能性大了。

    心中有了静气,庾庆开始冷静观察,冷静分析。

    许沸是彻底看不懂了庾庆,又迟迟不见庾庆给自己答案,心中无奈叹气,瞅瞅三幅悬挂的谜题,就当是瞅着玩了,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他心态也乱了,事已如此抱了无所谓的想法。

    庾庆则依然在凝神静气仔细观察,脑门上微微有了汗迹,实在是观字诀如此这般持续消耗下,脑力消耗确实累人,外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就在一炷香烧过了三分之一时,庾庆目光敏锐一动,发现最前排有人做了个手拍额头的动作,似恍然大悟,反应似乎比较强烈。

    看后脑勺背影作辨认,竟是解元郎詹沐春。

    是这家伙,庾庆心头微动,抱了期待,迅速盯着观察其落笔所产生的波动气象,待推算出的字迹成形于脑海,赫然是“幻,觑”二字。

    庾庆立刻目扫悬挂的三十个谜题,“幻”字开头的只有“幻觉”一题。

    也就是说,“幻”就是“幻觉”的简记,“觑”应该是“幻觉”的谜底。

    起码的文字辨别,庾庆还是懂一些的,他自己立刻结合谜题来辨认,稍作解读,差点兴奋到拍大腿,强忍着控制住了自己的激动情绪。

    他心里明白,唯一空缺的谜底自己找到了,心里还狠狠夸赞了一下詹沐春,解元郎果然是解元郎,并非浪得虚名,确实有那份灵气。

    没什么好犹豫的,庾庆立刻落笔补上了中间空缺的那个谜底。

    之后迅速将草稿纸的右边,朝向许沸的那边,翻起压边,折了两寸来宽一道,然后迅速在折出的竖条带上落笔,竖写了一行字:口、脂、王、秦、回、赦、呸、早、侈、餍

    这便是三幅字谜中最左边的十个谜底。

    庾庆写完便搁笔了,一只手撑了下巴,貌似思考状,实则在暗暗留心四周。

    已经在混时间的许沸,目光无意中瞥到隔壁的庾庆已经搁笔了,顿时小心肝砰砰乱跳,好像来事了。

    这是庾庆跟他约好的,只要庾庆搁笔了,就意味着要开始向他传递答案了。

    他立刻摆好跟前的草稿纸,右手提笔蘸墨,左手摊开成手掌,压在草稿纸左边。

    这也是两人之间约定好的信号,只要他左手摊开成手掌这样放,就说明他做好了接收答案的准备。

    庾庆收到了信号,留心周围,趁无人注意,右手食指轻轻一拨,刮起了之前折压过的草稿边条,不动声色地侧露出了那一竖字。

    许沸也暗暗留心了一下周围,亦趁无人注意悄然窥视隔壁,迅速默记下了“口脂王秦回”五字,然后快速落笔将五字在纸上打了草稿。之后又偷看记下了“赦呸早侈餍”五字,然后再次将五字打草稿记下了。

    确定无误了,许沸摊开的左手手掌握成了拳头。

    这也是两人约定的信号,手掌成了拳头,就是“全了”的意思,表示已经抄好了。

    信号都是庾庆定的,说实话,许沸心里一开始是有些嘀咕的,貌似这位士衡兄搞这种事还挺溜的,条条道道布置起来一点都不心虚,挺老练的样子。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此时的庾庆没那么多心思,收到信号,指尖刮起的边条彻底压下,又继续往后翻边折了一道,继而又拎笔蘸墨,在新的竖条上又写了十个字,中间一幅谜题的十个答案写了下来。

    与之前同样的施为,两人互通暗号,庾庆干的不动声色,许沸也抄的利落。

    就这样,两人也不可能半途而废,又麻利地把最后一幅谜题的答案给转移妥了。

    搞完这些,庾庆提笔蘸墨,第一时间抹黑,先把边条上罗列的答案给抹掉了,毁尸灭迹,然后从底下抽了白纸上来,盖住了之前的所有草稿。也不想自己在外人看来太过清闲,对着三幅谜题认真抄写了起来。

    许沸也不傻,再怎么撞运气通过的乡试,也不至于分辨不出与谜底对应的谜题,何况庾庆还是罗列好的。

    稍一比对,立刻看出了,这是对应谜题的,从左到右罗列,顺序丝毫不乱。

    乖乖,三十题真搞出来了?许沸看了看那炷香,烧了还不到一半,心中啧啧不已。

    当即不再犹豫,迅速从下面抽出白纸,开始仔细誊抄谜题。

    做这些时,心里多少有些后悔,早知道隔壁那厮真能全破解谜底,自己就该先誊抄好了谜题,此时便能直接填写答案,完成比试的时间也能更快。

    然而这只是知道结果后的想法,作为一路考过来的考生是不会那样做的,都是要先打草稿的,万一写错了,难道要涂改不成?不能涂改的后果便是重新誊抄一遍,那是自找麻烦,所以先打草稿才是基本常识。

    隔壁庾庆也发现了这情况,心里狂骂,这傻大黑搞什么搞,之前那么多时间居然没抄题?

    他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杀了许沸的心都有了,若是因为这个丢了他第一名的奖励,他非吐血不可!

    抄完谜题,许沸终于开始逐一补上谜底答案。

    检查有无遗误后,许沸郑重写下了一行题外字:横丘县,许沸。

    搁笔松了口气,准备交卷了,许沸又忐忑了起来,有点犹豫,也有点唏嘘。

    总之就是感觉怪怪的,怎么才刚结交那位士衡兄不久,就开始跟着一起玩这种歪门邪道了?

    他之前做梦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在列州头号人物的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作弊的事情,这得多大的胆?不敢想啊!

    乡试那么重要的时刻都不敢妄为,反而在这次之的场合干了,这要是被发现了,岂不是前途尽毁?

    想想都有点后怕,也有点奇怪,自己怎么就毫不犹豫的跟着人家干了?

第十七章 横丘许沸

    隔壁桌的庾庆已经忍不住用手遮着额头,连翻了几个白眼,恨不得扯着许沸的耳朵吼他几嗓子,这傻大黑磨磨蹭蹭干嘛呢?再拖下去,老子的奖励就危险了,你倒是赶紧呐!

    事情干都已经干了,而且已经成功了,眼看就要名利双收了,暗暗感慨了一阵的许沸终究还是没能抵住现成的诱惑,卷好了卷子起身离案了。

    大堂内维持在考场内的几名官员,目光皆唰一下盯住了持卷而来的许沸。

    许沸所过之处,或伏案书写,或抬头琢磨的考生,皆陆续被惊动,最终所有考生的目光皆盯在了双手交卷的背影上。

    真的是交卷?解元郎詹沐春先是错愕,确定果然是交卷后,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笔尖一滴没舔好的墨砸落,轻轻一声啪嗒,黑乎乎晕染一团。

    直到最后一刻,确定了许沸是第一个交卷,庾庆那颗紧张的心才真正是如释重负。

    主持现场的候命主官,多看了许沸两眼,摊开了卷子扫了眼内容,发现没错,三十道题的确是全部答完了。

    鉴别对错不是他的责任,他只是提笔在卷子上划了个朱批,写下了“一”字,表明了交卷时序,又伸手请道:“回去静坐,不要干扰和影响他人。”

    许沸没有那种‘我第一’的荣耀感,心跳是很快的,紧张,毕竟是做贼心虚。

    他礼貌着拱手行了一礼,才转身轻步而回,也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事已如此只能是承受。

    众人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任何骄傲之情,有人暗赞,也有人暗暗鄙视,觉得最快未必能全对。

    此时所有不认识许沸的考生最想知道的是,此人是谁?

    解元郎詹沐春低头,发现了滴墨晕染,一惊之余又暗松了口气,幸好是草稿,若是脏了答卷的话,那他只能是重抄一遍。他想集中精神努力破解剩余的谜题,然而心中各种患得患失已经开始涌现。

    候命主官也没从许沸脸上看出任何骄傲之情,目中略有赞许神色,又低头仔细看了看卷子上的名字,算是记住了。随后找到乡试排名的名单,查到了许沸的乡试名次。

    回到位置的许沸也在提笔写写画画,和隔壁的庾庆好像从不认识一般。

    候命主官看了眼烧至近半的焚香,招了手下过来,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出了大堂,看到了外面一处水榭内谈笑的卢吉隗三人,当即直奔寻去。

    进了水榭,对三人拱手行礼后,方禀报道:“大人,有人答完了三十道谜题,已经交卷了。”

    “哦!”卢吉隗饶有兴趣,问:“是何人?”

    候命主官:“横丘县今科举人,许沸。”

    这名字明显没什么印象,肯定不是乡试排名在前的,卢吉隗又问:“今科第几?”

    候命主官:“一百三十一名。”

    狄藏和鱼奇面面相觑,卢吉隗也很意外,嘿了声,“竟杀出了一匹黑马,盖过了今科六魁。对比乡试,虽是雕虫小技,却也有点意思。两位先生,咱们一起去验验成色吧!”

    两位大师跟了他手势起身,一起返回。

    三人一回到大堂内,立刻又引的众考生纷纷注目。

    三人回来没坐,首先围在了许沸交出的卷子上,一起审视答案的对错。

    卢吉隗看着看着,捋须含笑,渐渐点头。

    三人是出题的人,自然知道答案对不对,很快便看完了,看后相视而笑。

    卢吉隗顺手提笔,把题外表示时序的那个“一”字给圈了一笔,才又搁笔。

    边上人都懂了,第一名已经毫无疑问了,州牧大人已经亲点了,候命主官立刻要了册页登记。

    离讲台最近的解元郎詹沐春已看懂了这三位的意思,心中顿生惨然,心绪彻底乱了,难以集中精神继续破解谜题。

    庾庆暗暗乐了,目光不时瞟向讲台那边桌上的奖励,开始琢磨怎么携带,三十斤灵米随身携带其实也挺麻烦。

    一炷香的时间说慢也慢,说快也快,经不起折腾,稍折腾,时间便已近了尾声。

    不管自己破解了多少谜题,众考生都不得不正式抄题作答,都陆续开始交卷了。

    那位候命主官则逐一给交卷的考生卷子上批时间,以备作冲突时的裁决依据。

    大半考生交卷,拖到结束时还有近百人没交,也可以说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轮不上了名次,就不挂自己名字上去献丑了,庾庆也是这般。

    一炷香烧完了,候命主官起身拔香,将最后一点火星倒插进了香炉,嚷声道:“结束,未交卷者一律视作弃权。”

    现场无异议,候命主官又去请示卢吉隗。

    钦点了头名后,卢吉隗已经没了再亲自审阅的兴趣,敲了敲许沸的答卷,让他参照本卷答案去判批便是。

    候命主官领命,他处理起来也是干净利落,让人一张张卷子现场清点答题数。

    压根不需要仔细审阅每份答卷,把十张答题量最多的卷子挑了出来,然后对照许沸的答案比对便可。

    以答题量论,若答出的都答对了,自然就有了冲刺前六的资格。

    再比照交卷时间,十张答卷里,刷掉了一半。

    候命主官办事确实利落,也知道卢吉隗没耐心久等,以一刻左右的时间,便审完了两百来张答卷,裁出了最后五张卷子,双手奉到了卢吉隗跟前交差。

    狄藏和鱼奇都忍不住多打量那候命主官一番。

    略作询问后,卢吉隗不免唏嘘,许沸交卷后,他本以为众考生会陆续答好交卷。

    此时才发现,除了许沸外,其他人竟无一个在规定时间内破解所有谜题的,连那位解元郎也不例外。

    卢大人也瞄了詹沐春一眼,这位解元郎排在许沸之后,规定时间内只破解了二十三道谜题,令他印象上有了瑕疵。

    乡试六魁中,只有两人进入了这次比试的前六。

    问过两位大师没意见,卢吉隗大笔一挥,亲批了五张答卷的名次,撂笔后,信口大喊出一嗓子,“横丘许沸何在?”

    话中语气显而易见,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物的感觉。

    狄藏和鱼奇也有同样期待,三百多人一炷香的时间,还不如这许沸半炷香的时间,实在是不比不知道,一比才知道差距简直太大了,虽是临时起意的儿戏比试,但这份强大差距某种程度上是能说明一些问题的,真正的脱颖而出!

    此情此景,‘横丘许沸’四字由州牧大人当众亲口喊出,一群考生那叫一个羡慕,还有不少心中泛酸。

    也可谓羡煞旁人。

    众考生都知道,州牧大人怕是真的记住了这个名字,今天这一嗓子之后,整个列州官场怕是无人不知横丘许沸!

    解元郎詹沐春略垂首,黯然神伤,至少州牧大人还未这般大声喊过他。

    他隐隐觉得,自己这个乡试魁首和州牧大人亲自出题考出来的好像亲疏有别。

    许沸自己也惊着了,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被锦国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这般当众喊名字,晃了下神才赶紧站起,慌忙拱手躬身,遥遥拜见,“学生许沸在。”

    考生纷纷回头看去,众人纷纷盯着,候命主官大声道:“许沸,州牧大人颁赏,还不快过来拜谢?”

    许沸有点手忙脚乱,赶紧匆匆过去了。

    一看近前行礼人,卢吉隗对左右两位大师哈哈笑道:“人家读书人都白白净净的,你许沸敢情是个黑皮、黑脸书生。”越发印象深刻了。

    两位大师忍俊不禁。

    许沸顿时结巴道:“学生,学生,好舞刀弄剑,晒,晒黑了。”

    “嗯,难怪看着壮实。你,不用紧张,不嫌弃你长的黑,身板硬实是好事,有了好身体才能更好的为朝廷效力。”卢吉隗一番褒奖话后,也不再继续当众啰嗦,亲自给许沸发了事先承诺的奖励。

    一瓶玄级点妖露,许沸随手拿了,三十斤灵米一口袋装了,单手随手一甩,背在肩上就回了。

    拒绝了人帮忙拿,几十斤重的东西信手就提溜上肩了,只是搭配着身上的儒衫显得有些滑稽。

    卢、狄、鱼三人相视莞尔。

    眼见许沸把奖励扛回来了,庾庆欢喜的小心肝怦怦直跳,奈何还得矜持着,不能让人知道奖励和自己有关。

    台上的颁奖还在继续,第二名詹沐春和第三名同时领奖,州牧大人退后了,后面的奖励都由两位大师颁发了。

    奖赏完毕后,卢吉隗三人便离开了。

    候命主官一边让人把前六名的谜题答卷公示出来,一边当众宣布,让大家稍作休息,到了饭点后都去‘沉香斋’用餐,州牧大人要亲自设宴款待,也算是为列州才子送行。

    待到现场相关官员都离开了,一群考生立刻涌到张贴出的六张答卷前查看究竟,主要想看看自己绞尽脑汁想不出的谜底到底是什么。

    庾庆对许沸使了个眼色,两人趁机赶紧退场。

    许沸扛东西,庾庆多一手,把自己和许沸的草稿纸都给扫走了,依旧是要毁尸灭迹,不想留隐患。

第十八章 发财了

    六张公示的答卷前,众人亲眼看到后,方意识到跟第一名许沸的差距有多大,人家半炷香的时间三十题全部破解,连第二名的解元郎想追都追不上。

    有人感慨而叹,“半炷香时间破解全部谜题,这许兄确实颇有急智。”

    “嗨呀!”忽有人在许沸的答卷前顿足捶胸,“‘饭’打一字,可不就是‘糙’吗?如此简单,我为何就没能想到?就差一题,我就进前六了!”无比懊恼的样子。

    “‘饭’的谜底,我看到这一题时就解开了。”有人叹了一声。

    然拿不到名次的话都被人给当了耳边风,最多当做了一声响而已。没有光芒自然会被无视,人之常情,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未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交卷。

    “本就是鱼奇大师提议的猜谜游戏,猜几个谜题算不得正经学问,和真正的考试不能相提并论,大家不必太过当真。要论真本事,还得看这次的京试,千岩竞秀,万壑争流,那才是我辈真正展现才华的地方。”

    有人这般安慰大家,或是自我安慰,也有贬低这次猜字谜的意思,但不敢说州牧大人,只敢说是鱼奇大师的建议。

    应者寥寥,毕竟这次比试的发起还是牵涉到州牧大人。

    解元郎詹沐春一声未吭,悄然转身离去,心中惆怅无人可诉。

    乡试折桂后,一直被捧的晕晕乎乎,这次感受到了被人抢了风头的滋味……

    不管其他人在学堂内怎么议论,庾庆和许沸先跑为敬,至少庾庆不会管那些书生的评价,根本不是一路人,计较不到一块去,他只关心许沸肩头扛的东西。

    庾庆很想将负担扛在自己的肩头,然而考虑到现实问题,不得不忍耐,心里猫爪挠似的。

    两人并排快走,有脚下生风的感觉。

    许沸有快点逃离作案现场的心态,庾庆则是想快点拥抱自己的收获,价值一万多两的银子啊!

    庾庆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暴富之下,心态可想而知。

    离学堂远了后,两人下意识四周看了看,没人追来,周围也没了什么人,又同时回头,心有灵犀似的对上了眼,几乎是同时嘿嘿一笑。

    旋即又同时收了笑,还是做贼心虚闹的。

    不过总算是敢说话了,庾庆道:“许兄,让你帮我扛东西真不好意思,不是我想劳累你,而是大庭广众之下容易引人怀疑。”他要特别提醒一下对方,你扛的是我的东西。

    许沸:“这种事也能说第一就第一,这得多强大的自信?士衡兄,我今天算是服了你!”语气里的兴奋和激动毕露无疑,今天干了票大的,这辈子头一回。

    庾庆:“咱们之间不说这个,互相帮助,各取所需,你取‘名’,我取‘利’。”

    许沸深知自己得的好处不仅仅是如此,无非是这次的奖励不是自己的,实则依然是名利双收,有了名还怕没有利吗?他现在后怕的是别的,“士衡兄,这事千万不能对外泄露半个字啊,欺骗、戏耍州牧大人可不是儿戏,会死人的。”

    庾庆乐了,知道怕就好,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就算以后见到真的阿士衡,这位怕是也不敢声张什么,倒是省了他的提醒和吓唬。“许兄,多虑了,这种事我哪敢外传,我乃许兄同谋,许兄若因此而有难,我也其罪难逃,泄露此事除非自己不想要前途了还差不多。从现在开始,我会忘了这事。”

    是这个理,许沸顿时放心了不少。

    两人一路风似的回到了住地,不顾迎接打招呼的虫儿,一起钻进了许沸的房间。

    门外的虫儿讶异着转身,跟回屋内,看着许沸扔在地上咣一堆的袋子,惊异道:“公子,您这是弄了什么来?”

    许沸不答,也不等庾庆开口,就先把那瓶点妖露塞给了他。

    价值万两的玄级点妖露终于到手,也终于放心了,庾庆眉开眼笑,乐的如同偷了鸡的黄鼠狼,稍看两眼就把东西揣进了自己怀里,乐呵个不停。

    许沸踢了一下地上的袋子,“这个不用我帮你拿上去吧?”

    庾庆收了笑容,这个问题他在考场就考虑过,摇头道:“东西的量摆在这,我拿去没有合理的理由,容易让人多想。我信得过许兄,暂时就放你这里好了。”

    虫儿两边看,惊疑不定,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

    许沸颔首,想想也是,价值几千两的灵米不可能随便送人,对方拿走让人看见的话的确容易惹来怀疑,遂笑道:“行,就放这吧,四周都有护卫,应该没人偷盗。不过,士衡兄,这可是好东西,你得请客,回头煮一锅尝尝?”

    上万两揣在怀里,底气十足,暴发后的庾庆大方了,“行,管饱!”

    不请客说不去过,自己发这笔财,对方既有功劳也有苦劳,请人家吃顿好的也应该。

    灵米对练武之人来说是好东西,许沸也不免兴奋,“那今晚就让虫儿煮了尝尝?”

    “行!”庾庆应下,拍了拍他肩头,“待会儿州牧大人设宴,我先回去收拾一下,那东西你处理一下。”指了指桌上刚拿来的东西,考场带回的草稿。

    许沸心头一凛,发现这位干这种事果然利索,自己都疏忽了,当即会意点头。

    庾庆一步三回头,看的是自己的灵米。

    到了楼上,回到自己屋里后,庾庆立刻把门一关,怀里掏出那瓶点妖露,两三步扑倒在榻上,抱在怀里滚来滚去,偷乐个不停,还不时抱着手瓶亲了又亲,兴奋到面红耳赤。

    回头一转手就是一万两啊,一出山就发这么大的财,这辈子头回有这么多钱,实在是太兴奋了,高兴的像个孩子。

    “不虚此行呐!”

    ……

    听到关门声,晾晒衣服的虫儿回头看,只见庾庆拎着包裹和剑,大摇大摆地下了楼,就在他们主仆房间隔壁挂了‘阿士衡’的牌子,而后开门进去了,明显是要住这了。

    虫儿赶紧跑回了屋里,向自家公子通风报信。

    许沸闻讯而出,到隔壁一看,再一问,还真是搬到自己隔壁了。

    庾庆明面上的理由是互相有个照应。

    实则最大的原因是自己的灵米放在了隔壁,他得在附近守着点,不然寝食难安。

    另就是如今已经没了回避许沸的必要,躲也没用,再过个几年许沸依然能一眼认出他来,已然是印象深刻了。

    也能行个方便,后面一些打杂之类的活,譬如洗个衣服什么的,他打算都扔给许沸的书童去干了。

    饭点差不多到了,州牧大人设宴,两人得提前赶去。

    出门时,庾庆不忘交代,“虫儿,你在屋里不要出去,我会给你带饭回来。”

    生怕自己灵米丢了。

    “虫儿,看好家。”许沸也叮嘱了一句。

    虫儿只能点头应下,目送着两位公子去赴宴,心头依然惊疑。

    许沸已经告诉了他,那袋子里的东西是灵米,毕竟晚上还要让他煮来着。

    灵米多贵的东西,何况一下弄来这么多,虫儿自然要问是怎么来的,许沸让他不要多问,真实情况也不好讲。

    到了沉香斋没一会儿,庾庆便自觉从许沸身边走开了,独自缩在了不起眼的角落。

    没办法,一场文字游戏后,这里谁人不识横丘许沸?主动与许沸认识的人太多了,站在许沸身边确实太过显眼。

    宴请开始后,许沸又再次从众人中脱颖而出,有官员过来招呼,已经把许沸的座位安排在了上位,安排在了靠近州牧大人的地方,许沸的对面就是解元郎詹沐春。

    数才子风流,一场谈笑盛宴,一场虚情假意的阿谀事。

    宴后,卢吉隗等人便直接离开了书院,列州众多军政要务,州牧大人能在这里耗上个小半天已属开恩。

    再回头,搬到许沸隔壁住的庾庆有些纳闷了,也有点后悔搬到了许沸隔壁。

    之前一直冷冷清清的许沸的‘家’,突然间就热闹了,宾朋满座的动静,谈笑风生的豪情,甚至还有人搬了琴来抚弦助兴,种种皆从隔壁声声传来,闹的躲屋里的庾庆不得安宁。

    正无聊在榻上抱头躺着,架个腿看窗户纸上摇晃的斑驳树影,门外忽传来有点耳熟的声音,庾庆慢慢坐了起来。

    “咦,阿士衡?”

    “敢情搬到许兄隔壁来住了。”

    “想必和许兄已经是很熟悉了。”

    紧接着咚咚敲门声响起,有人喊道:“士衡兄。”

    庾庆大概猜到了是谁,无奈,走去开了门,门口杵了四人,没猜错,正是早先逼他给解元郎腾房间的那四位,苏应韬、房文显、张满渠和潘闻青。

    庾庆当即郁闷了,心道,这四个孙子怎么穿一条裤子似的,走哪都在一起,不会又要让爷爷我腾房间出来吧?

    双方见礼之后,庾庆堵在门口问:“有事?”

    苏应韬哈哈笑道:“士衡兄,没事就不能来探望你吗?”说着竟不请自入,侧身进了屋里。

    那感觉好像是,能来主动探望,很给你面子。

第十九章 一大锅

    庾庆又不好硬赶,只好放了另三位入内。

    他不想与这四个家伙深交,自己扯了块毛巾打湿了擦拭屋内的陈设,希望四人知道自己在忙,没空招呼他们。

    四人又不傻,你一句我一句闲扯了一顿后,看出了庾庆的不待见,都有点尴尬。

    四人眼神互碰后,房文显借口道:“士衡兄,隔壁许兄那边热闹,要不要一起过去热闹一下?”只等对方拒绝,然后四人就顺理成章告辞了。

    背对几人擦拭桌子的庾庆果然拒绝了,“山野乡民,搞不来你们那套,我就不凑那热闹了,你们请便。”

    此话一出,四人脸色瞬间大变,神色皆变得很难看。

    什么叫‘你们那套’?

    为詹沐春腾房间,说是考生之间互相帮助,其实呢?四人当然知道自己是在拍解元郎的马屁。

    此番跑到这里来,说是来结识许沸,其实呢?四人当然知道是因为看到许沸得了州牧大人青睐,看出了许沸将来在列州的一些可能性,自己暗藏了些许巴结之心。

    外人都不傻,都能看出来,所有说给别人听的理由其实都是安慰自己的。

    有些事情对有些人来说,是很敏感的,能做不能说,能看破不能说破,这样大家就能相安无事。

    一旦挑破了,便是奇耻大辱,会恼羞成怒,誓不两立!

    其实庾庆不想招惹他们,说的是想保持距离的实在话,没有其它意思。

    然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四人认定了庾庆就是在嘲讽他们,因为有腾房间的事在先,认为庾庆肯定早已对他们不满。

    就因为庾庆这随口的一句话,有人脸都憋红了。

    依然在擦拭中的庾庆突然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回头一看,只见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那叫一个怨恨,当场愣住,什么情况?搞的要吃他似的。

    骂人不带脏字,还装傻?终于有人憋不住了,张满渠冷哼一声,“倒是擦的勤快,看一些灰尘,这房间怕是有些日子没住人了吧,你恐怕也是刚搬过来的吧?”

    庾庆心头意外,发现这读书人察觉力还挺强悍的嘛,居然一眼看出了他是刚搬过来的。

    这打扫的活,他本来还想喊许沸书童来干的,现在许沸那边暂时忙不过来而已。

    张满渠的话提醒了其他人。

    潘闻青当即出言讥讽,“敢情是个摇尾巴的货色,哪里肉香就往哪里钻,装什么人?”

    什么意思?庾庆皱了眉头。

    苏应韬嗤了声,“有些人满口的仁义道德,实则满肚子的肮脏龌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此辈不来往也罢,免得熏一身臭,咱们走。”甩袖而去,自诩风度。

    几人也都跟着甩袖走人。

    出了门后,差点撞上人的房文显还呸了口唾沫,“装什么纯洁!”

    差点被撞上的书童虫儿愣了愣,看了看几人出来的房间,再看几人不高兴离去的样子,意识到了是在骂谁。

    然这不是他操心的,今天客多,他还得打水烧茶,快步往井边去了。

    一桶水从井里打起,倒进拎来的桶里,刚放下绳桶,一回头,虫儿又愣住了。

    只见庾庆又拎了包裹和剑出来了,门口挂的牌子一摘,走人,又上了楼,又在原来房间挂了牌,又回了原来房间住。

    他有点被那四个家伙骂懵了,好一会儿才品味过来是怎么回事,可能是自己的话刺激到了这几个家伙。

    他好气又好笑,换了是在其它地方的话,敢骂老子是狗,不弄死也要狠揍一顿出口气。

    然而这地方高手不少,加上为阿士衡考量,惹不起事。

    罢了,他也不想去解释什么,刚发了笔财,心情好,大人有大量,不跟那四个孙子计较了。

    惹不起,躲得起,许沸这边实在是太热闹了,他在边上有点藏不住,干脆收拾了东西回了原来房间住。

    他收拾起来也方便,本来就没带什么东西,随便塞个包裹就是全部家当。

    虫儿明眸大眼忽闪,眼睁睁看着庾庆进了原来的房间,门一关又不见了人影。

    之前他还不知道自家公子哪来那么多灵米,也不知许沸塞给庾庆的手瓶是什么,后来不断有客人跑来恭维和夸赞,他想不知道都难了。

    这才知道自家公子居然拿下了什么字谜第一,连解元郎等乡试六魁都被自家公子给轻易比下去了。

    关键是这里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家公子,许沸什么水平他多少知道一些,这次乡试能中举已经是撞了大运,再怎么文字游戏,说什么许沸一人能独压三百多名举人,甚至连解元郎等人也甘拜下风,他听着怎么感觉像是在做梦,这还是自家的那位许公子吗?说的真是自家公子吗?

    玄级点妖露给了那个士衡公子,那三十斤灵米的使用也要看士衡公子的脸色,加上自家公子和士衡公子突然关系亲密了,他隐隐猜到了自家公子的那个第一是怎么来的,虽不清楚过程。

    如今自家公子高朋满座,士衡公子却被人骂的悄悄窝在角落,两相对比之下的世态炎凉,从他眼神中可看出感触,他心情有些复杂。

    有些事情他说不上话,也轮不到他说什么,屋里还有活等着他回去干,只能是提起水桶快步回了房间。

    晚饭的时候,许沸房间终于安静了下来,许沸被人拉去喝酒了。

    喝完酒回来,许沸房间又渐渐热闹了起来。

    直到很晚,楼下才渐渐消停了,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没多久,又隐隐传来上楼的脚步声,脚步声一直到了庾庆房间外,传来许沸敲门的动静,“士衡兄。”

    庾庆过去开了门,放了他进来。

    又没点灯,许沸摸黑进来有点不习惯,“听虫儿说,有人跑到你房间出言不逊,你才又搬了回来?”

    庾庆推开了窗户,借了一道月光入内,半趴窗台,“与几只狗吠无关,是隔壁太热闹了,我被吵的受不了,只好搬回来清净。我说,之前没人搭理你,现在突然都上赶着贴近你,你是真不知原因还是假不知?一群势利小人,你还真有耐心应付。”

    “谁人又能不势利?”许沸叹了声,走到一旁,与其并肩趴在了窗台,“士衡兄,我跟你不能比,没你视声名如粪土的豁达,也没你那锲而不舍考进士的决心,我是个俗人,这次京试之后就要回列州谋个差事。吾虽向往江湖快意,可又不敢有违家人光宗耀祖的殷殷期盼,以后是要想尽办法在列州官场混的。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势利小人,我也不喜欢他们,更不想虚伪应付。可这些人今后大多数都跟我一样,都是要回列州谋差事的人,将来的际遇谁也说不清,说不定还要在官场上相遇。士衡兄,我是不喜欢他们,可我也不能给自己在列州搞一堆仇人,你说呢?”

    话虽有理,但听完就知道不是一路人,庾庆莞尔,“行了,我只是一说,你做你的,不用管我,也影响不了我什么。”

    许沸也笑了,“就知道你没那么早睡,我晚上可是留着肚子呢,虫儿已经把灵米下锅煮上了,估计已经快好了,咱们下去等吧。”这里每栋楼都有小灶房,本就是给书院学子解决临时所需用的。

    庾庆欣然与之下了楼,坐在了许沸的房间喝茶聊天等吃的。

    等了那么一阵,虫儿瘦小身躯从外面摇摆着端了只大锅进来,大锅费力落地后,虫儿又迅速端出了从沉香斋弄来的小菜摆上。许沸容易饿,有吃夜宵的习惯,类似的小菜平常都要准备的。

    之后又端出了两副碗筷,旋即揭开了锅盖,给两位公子盛饭。

    锅盖一开,庾庆往热气腾腾的锅里一瞅,瞬间傻眼了,死死盯着锅里煮好的灵米,两眼珠差点蹦出眼眶来。

    一大锅灵米饭,紫润如紫水晶的灵米饭,若有若无的芬芳,沁人心脾。

    需要强调的是一大锅!

    来者是客,许沸示意先紧着客人,虫儿先把盛好的灵米饭放在了庾庆跟前,想收手却未能收回来。

    只因庾庆一把捉住了他纤细手腕,虫儿下意识颤抖了一下,用力抽胳膊却未能抽回来。

    许沸错愕,“士衡兄,怎么了?”

    庾庆不理他,盯着虫儿颤声问:“虫儿,你把灵米全给煮了?”

    虫儿摇头:“没有,只煮了十袋。”

    “十斤?”庾庆嘴唇略有哆嗦,“你疯了吧,煮这么多?”

    虫儿可怜兮兮着弱弱道:“公子您说了管饱的。”

    庾庆失声道:“管饱?你这是想把明天的饱也管上不成?”

    虫儿忙道:“我家公子饭量大,平常一顿要食六斤肉加五斤饭,要吃这个量以上才能算饱。吃的人多,又没什么菜,灵米太贵了,我没敢煮多了,只煮了十斤…”说着委屈地低下了头。

    言下之意很简单,并没有按他们家公子的饭量来煮,已经是节约着往少了煮。

    “你…”庾庆抓着他手腕悲愤道:“这是灵米啊,你还真下的去手当普通米饭来煮啊?”

    虫儿已经明白自己犯了错,紧咬了嘴唇,眼泪汪汪着,又知道自己赔不起,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二十章 出发

    许沸已经反应了过来,盯着这一大锅灵米饭,也有些惊呆了,也明白是自己疏忽了,虫儿不懂这些,是他忘了提醒。

    关键他平常也不操心烹饪方面的事,虫儿做饭食也不需要交代,向来是要保证他吃饱的,于是就这样了。

    许沸挠了挠头,尴尬道:“士衡兄,这个还真怪不上虫儿…”

    “打住!”庾庆抬手,也放开了虫儿,手掌慢慢摁在了自己的心口,那叫一个心绞痛,是正儿八经心痛了。

    把自己师兄给毒打一顿,才抢几个银子?这小小书童,一千两银子随随便便就给他炖了,让三位师兄知道了情何以堪?偏偏他还没地说理去。

    谁让自己管不住嘴瞎说什么‘管饱’,他忘了许沸是练外功的,有横练硬功的派头,这种人往往胃口很大,需要猛吃海吃来维持身体的消耗,属于那种往酒店一坐,随手一拍桌子就能要几斤肉几斤酒的那种。

    自己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只能自我安慰,马有失蹄时,一时身在江湖外,被对方赶考书生的身份晃了眼,大大的失算了!

    想通后,庾庆大手一挥,悲愤无比道:“吃,都给我狠狠吃,吃完了拉到,从今往后谁都不许跟我提这事,一个字都不许提,否则别怪老子翻脸!”说罢抱起饭碗呜哇呜哇狂吃。

    他就不明白了,怎么一煮灵米就出事,上回伤了人,这回又狠狠破了财。

    虫儿抹了把泪,哽咽道:“公子,可以留些到明天,明天我热热还能吃的。”

    “唔…”狼吞虎咽的庾庆差点没被当场给噎死,昂首哽着脖子直翻白眼,自己往胸口重重捶了两拳才喘过气来,回头立马找水喝。

    许沸也在那哭笑不得,“虫儿,这是灵米,和白米不一样。灵米的贵重在其蕴含的灵气,表面有一层膜来封住灵气,一旦煮熟涨裂,灵气就锁不住了,会慢慢流逝。所以煮熟后不能久放,需要在一定时间内尽快吃掉,否则就白白浪费了。”

    灵米他也吃过,但也仅仅是吃过而已,经常吃是吃不起的。

    武道修行之人都知道食用灵米的好处,可多少人都被挡在了‘吃不起’这道门槛外。

    他许沸家在一小地方还算是有钱的人家,有钱的程度怎么形容呢?可以打个比方。

    普通人家,十两银子够一家人吃半年。

    他家的产业则属于一个月赚个几百两没问题的那种,算是个小富之家。

    所以,偶尔尝个鲜还可以,想把灵米当饭吃是不可能的事情,眼前这种一顿吃掉上千两银子的事就更不可能。

    “费什么话,吃!”庾庆一口冤气咽不下,又吼了一嗓子。

    许沸看出了他的憋屈,嘿嘿一笑,也不客气了,甩开膀子吃。

    虫儿边抹泪边在一旁给两人添饭。

    吃的多能少亏点,庾庆是抱了这心态努力吃的。

    然而饭量实在是不行,人想争气没错,可肚皮不争气,几碗下去后就吃撑了,撑的死死的,饭已经顶在喉咙晃荡了,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是想少亏点,可也不能把自己给撑死,不得不停下了,只能看着许沸在那胡吃海吃。

    越看越来气,不愿看许沸一个人占大便宜,加之看虫儿在旁挺可怜的,庾庆遂逼虫儿一起吃。

    虫儿自然不敢,结果被庾庆发火恐吓了一顿,许沸也让虫儿息事宁人,虫儿这才硬着头皮吃了。

    虫儿想随便吃点意思下,然庾庆却硬逼着他吃了三碗下去。

    剩下的,一大半,全都被许沸轻松装进了肚子,看他拍拍肚子有点遗憾的样子,明显还没吃饱的感觉。

    庾庆双手搂着撑饱的肚子,带着不可言说的痛回去了……

    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七十辆马车,上千名护卫人员,这便是列州护送考生赴京的阵容。

    三百一十八名考生就此离开了暂住的书院,一行浩浩荡荡离开了列州府城。

    出了城,数十骑在前方开路,出行队伍前方三里内的所有人员,一律被驱赶的离开官道找地方回避,要等出行队伍经过了后才能继续上路通行。

    七十辆马车中,有四十辆是给考生坐的。

    一辆马车坐八名考生,三三二的坐法,两边各坐三个,一头坐两个。

    虽然显的有些挤,但相对来说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一路上都有马车代步。

    也不可能每个考生都单独配一辆马车,三百多辆马车的话,那得拉多长的行进路线,得派出多少人护送才行?

    之所以安排七十辆马车,那也是整合了各方面的条件进行了周密计算的最佳选择。

    比起随行的两百多名书童来说,护送队伍只给了他们十辆马车,两百多人挤十辆马车根本不可能挤下,何况考生的主要行李还是他们负担的。

    十辆马车的主要作用就是装考生的行李,随行书童则是轮流上车休息,大多时候都是跟在马车后面步行。上千名护送的官兵,大多也是在步行,区区书童又能有什么怨言。

    庾庆未能和许沸同坐一辆车,他看到许沸又被走哪都穿一条裤子的四个家伙给拉上了车。

    跟自己同车的七人,庾庆一个都不认识,也不想跟这些人交往,摆出一副冷漠样,刻意和同车人保持了距离。耳听七人文绉绉谈笑,也不知这些人知不知道有妖孽要对考生下杀手的事,他自己暗中保持着警惕,扭头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护送队伍中有上百名身穿灰色斗篷外套的人,看穿着便知是司南府的人,庾庆这次算是近在咫尺接触到了。

    徐觉宁和唐布兰也换穿了同样的衣服在队伍中,庾庆看到了他们,他们没注意到庾庆。

    最吸引庾庆的是一些同行的弓箭手,这些弓箭手背负的弓是漆黑不反光的磨砂金属弓体,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墨影弓’,一种修为不迈入真武境界根本拉不开的强弓,一旦拉开,箭矢射击力惊人,穿碑裂石不在话下。

    能把‘墨影弓’驾轻就熟的基本上只有一种人,大箭师!

    背负墨影弓的人,仅凭庾庆暂时在车内观察到的,就有十几人。

    队伍出发后,白天在路上是不停的,非特殊情况的话必须要在当天赶到下一个指定的城镇。只因一行人数太多,途中一般的驿站是没有如此接待能力的,起码居住方面就满足不了最低需求。

    驿站只负责给队伍供水,或者个别车马出现问题后的修缮和置换。

    午饭一律吃干粮,赶到指定的城镇后才有热乎饮食和相应的休息地方。

    指定地点,吃了晚饭休息,醒来吃了早饭再出发,午饭再干粮,类似循环,时间长达两三个月,一直到抵达京城才算结束。别看有马车,其实就是步行的速度。

    头天的第一个目的地,因离州府近,队伍在傍晚前就抵达了。

    一个县城的军营,临时空了出来给赶考队伍用。

    原本驻扎一千人的军营,突然来了一千七八百人,顿时显得拥挤,好在空地多。

    下了马车的庾庆四周查看之际,瞳孔骤然一缩,看到一辆马车内下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也是个弓箭手,背负的竟是一把弓身如扭曲树根的木弓,颜色焦黑,表面分布有许多一圈圈的银色斑点,恍如一只只大小不一的眼睛。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虬龙弓’,据说是一种生长在悬崖峭壁的某种树木的树根,水火不侵,万年不朽,经过特殊炼制后才能成为虬龙弓的弓身,乃玄级大箭师驾驭的强弓。

    再看弓手老头是从打头那辆车上下来的,有资格坐头车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玄级大箭师!

    从那辆车上下来的还有整支队伍的最高级别官员,也是此行的解送使,同时还有司南府护送人员中的负责人。

    不止一个,陆续进入校场的车队中,中间一辆马车上又下来了一个背负‘虬龙弓’的弓箭手,尾部车辆中也同样下来了一个。

    一个玄级大箭师已是一个恐怖杀手级的存在,此行竟同时出现三个?庾庆暗暗心惊,再仔细查看,发现武级大箭师也有四五十个之多。

    光这些人就能抵御千军万马了,庾庆唏嘘之余,也暗暗松了口气,有如此强大的护卫力量,途中妖孽应该是不足为惧了……

    军营内睡觉的房间也不够,最好的房间要供有级别的文武官员,那些大箭师自然也不能怠慢。

    其次才是考生们,全部睡通铺,十个人一个房间。

    杂七杂八的房间则留给了士兵,再搭了些帐篷才够用。

    随行书童也有睡帐篷的,帐篷也不够,所以有些书童要睡屋檐下。

    往年赴京不会这样,书童也能挤主人房间便于照顾主人起居,这次实在是赴京的护卫人马翻倍又翻倍了。

    庾庆吃完饭找到书童虫儿时,虫儿正和一群书童蹲在地上围一圈,围在一只木桶跟前,一个个伸手抢勺子舀出混有菜叶子的糊糊倒碗里吃。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反正看起来跟猪食没什么区别,有些主子家境好的书童闻了闻味道就皱眉,稍加尝试更是难以下咽的表情。

    虫儿尝了口后,闷声继续往嘴里扒拉。

第二十一章 送饭

    一名书童看看其他人难以下咽的反应,叹道:“有东西让吃饱就不错了,大家都吃吧,不然明天可没精力走路。”

    庾庆伸手拍了拍虫儿的脑袋,虫儿回头,见是他,赶紧站起,咽下嘴里的东西道:“公子。”

    庾庆瞅了眼她的碗里,淡然道:“碗放下,跟我来。”说罢转身离开了。

    虫儿看了眼木桶里不多的食物,有点犹豫,但是不敢不听庾庆的,只好放下碗跟了去。

    庾庆左看右看,来到一处士卒用来训练的半身高土墙前停下,待虫儿怯生生到了跟前后,他伸手到衣服里一掏,变戏法似的摸出了一只油纸包,放在了土墙上,抬下巴示意道:“打开看看。”

    虫儿狐疑,还是伸手解开了,打开油纸包一看,愣住了。

    油纸包里,一堆白米饭,还有菜,菜里还有肉,香喷喷的烧排骨诱人的很。

    庾庆:“给你带的,吃吧。”

    他从一路上的情况就能看出,这些书童待遇是最差的,至少肯定没他们这些考生吃的好。结果也看到了,还没低层士卒吃的好,估计就是把给大家做饭菜的边角料放一起随便搞了搞。

    虫儿惊讶了,明眸大眼怔怔看着他,没想到这位竟然会惦记着给他送吃的,摇了摇头,“公子,您留着当宵夜吧,我不饿。”

    庾庆嗤了声,饿不饿他不知道,反正知道这小厮就算一个月不吃估计也饿不死,那一顿灵米饭不是白吃的,想想都肉疼,哼哼道:“赶紧的,让你吃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别惹我生气。”

    虫儿有点怕他,被他一凶,赶紧照办,两指捻了块排骨,张口一咬,酥软嫩香口感一到嘴里,刹那令鼻子酸的厉害。

    多少年了,还是头回有人这么关心他,两颗晶莹剔透泪珠滑落脸颊。

    啪!庾庆随手朝他屁股上就是一巴掌。

    虫儿身子剧烈一颤,嘴里咬着排骨,泪眼瞪圆了,整个人似乎惊呆了。

    “哭什么哭,娘们似的,赶紧吃。”庾庆催了一声。

    虫儿赶紧抬袖一抹泪,双手连连抓食物往嘴里塞,埋头努力吃,再也哭不出来了。

    也不知阿士衡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不知不觉走神的庾庆靠在土墙上遥望天际,虫儿不时悄悄偷看他一眼。

    天际昏暗且暗红,站的近的两人也看不太清了对方的面容。

    等到东西吃完后,庾庆终于开始交代正事了,“咱们随行的行李,你一定要看好了,要多上点心,知道吗?”

    这才是他给虫儿送东西吃的原因,二十斤灵米表面上还是许沸的,而行李是由虫儿看管的。

    吮吸着油乎乎手指的虫儿自然是点头应下。

    庾庆挥手,“走吧,回去早点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好上路,也有精神看管好行李。”

    虫儿还是嗯声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后,庾庆忽问:“你睡哪?”

    这事他得确认一下,万一半夜想查看一下行李,得知道虫儿在什么位置。

    虫儿指了一处廊檐下,“我被划到了那块屋檐下过夜。”

    庾庆一愣,“屋檐下?就上面那块廊檐也挡不住风,就你这身体,这怎么过夜?”

    虫儿又指向校场堆积的一大堆稻草,“没事的,给了稻草给我们垫,回头再铺上被褥就行了。”

    庾庆略皱眉,“所有书童都这样睡吗?”

    ‘书童’这个时候只是对某些人群的一个称呼,有些考生家来的甚至是家里的亲属,书童角色一般不许女性充任,实在是女人混在一群男人堆里不方便,也怕路上闹出什么影响不好的事来,会有损一州学风清誉。

    虫儿又指向校场成片帐篷处,“也有一些是睡帐篷的。”

    庾庆狐疑,“那你为什么被分到睡廊檐下?有什么特别原因吗?莫非有人故意欺负你?”

    虫儿认真道:“公子多虑了,没人欺负虫儿,也没有特别原因。负责管理书童的军爷将大家集合起来后,这边的睡哪,那边的睡哪,他就随手那么比划了一下给笼统划分了。”

    “这样啊!”庾庆抬手捞向后脑勺,摸了个空,又摸在了下巴上,目光略闪烁后,挥手道:“走,带我去认认哪个是负责管你们的军爷。”

    虫儿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摆手道:“士衡公子,没事的,真的没事,帐篷里也一样是要睡稻草的。”

    庾庆冷眼斜睨。

    一碰这眼神,虫儿立刻蔫了,当即低头带路。

    几座帐篷中间,一堆篝火,几名军士围着煮什么汤喝。

    虫儿指了指当中的一个大胡子军士,便躲在帐篷后面不敢过去了。

    庾庆大摇大摆走了过去,走到了篝火旁,几名军士陆续回头,看到他穿着打扮后都有些意外,不知这位考生跑这里看什么。

    庾庆扫了众人一眼,对大胡子军士招了招手,示意跟他走。

    大胡子与众人面面相觑,慢慢站起,一脸狐疑,但还是跟着走了,几步撵上后,皮笑肉不笑的冷笑着,“这位举人老爷,这是要带我去哪?”明显未必会把这所谓的举人当回事。

    庾庆多话没有,顺手搭了他肩膀,近乎强行将他拐到了帐篷后面的虫儿跟前,对方刚甩身挥臂不耐烦地摆脱勾搭,庾庆摊开的掌心已经亮在他眼前,三块碎银亮相,恍如定身术。

    可以不认识人,钱没办法不认识,刚一脸恼怒的军士愣住,旋即露了笑脸,“举人老爷莫非要赏我不成?”

    庾庆朝虫儿努嘴道:“这是我书童,你看他这小身板,我怕他睡外面吹了寒风,一路病到京城去可不好。这一路上,军爷能不能帮忙多担待一些?”

    原来是为这个,大胡子立马利落出手,一把将碎银抓到了自己手中,笑道:“这事简单,举人老爷把心放肚里,我保他这一路上睡觉吹不了半点寒风。”

    庾庆又指虫儿,“听说他们坐的马车是要轮流坐的,大部分时间都要走路,你看他细胳膊细腿的,腿脚肯定不如他人,咱们不能不讲道理是不是?军爷一路上若是能帮忙关照一二的话,到了京城必不亏待。”

    大胡子将银子塞进了衣服里,低声道:“难得有您这样明事理的举人老爷,不像其他人,觉得自己是准官身,不把我们这些大老粗放眼里。您的书童交给我尽管放心,但有一点要先说好,轮流坐车歇脚的事我不好徇私,惹来众怒我吃不消,但我可以指个人去看着装行李的车,可以把您书童塞行李车上去坐,您觉得如何?”

    “军爷是个实在人。”庾庆拍了下他的后背,等于是同意了,朝虫儿努嘴,“这小子走了一天,也累了,让他早点休息吧。”

    “好说,这就办!”大胡子拍了胸脯而去,天上掉块肉,莫名其妙赚了笔钱,高兴的很。

    很快,一间帐篷的睡位就安排好了,地上铺好稻草后,虫儿跪在地上爬来爬去摊开被褥。

    等虫儿铺垫好后,一旁的庾庆又指了指放睡位旁的行李,“记得看好行李。”

    这才是他帮虫儿周全的目的,怕行李放在外面被人顺走了。

    “嗯。”虫儿用力点头。

    “你早点休息,不用爬起来,不用送,走了。”庾庆止住要起身的虫儿,扫了眼帐篷内其他也在忙碌铺垫的书童,转身就离开了,背个手走远几步就忍不住嘀咕了起来,“搞的跟我书童似的。”

    也没办法,他很清楚,许沸正当红,被拉着到处应酬,哪有时间关心自己书童现在怎样。

    至于花出去的钱,那也是罕有的大方,他一点都不心疼,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他就不信回头提及这事时,许沸能好意思让他出这钱?花别人钱收买人心,干嘛不大方点?

    帐篷被拨开了一条缝,虫儿悄悄目送的双眼被附近的火堆照的亮晶晶,一直目送到晃悠悠东张西望的庾庆不见了人影,他才回到自己位置上和衣躺下了。

    他当然知道自家许公子正忙,顾不上他,但他同样也知道就算自家公子不忙,也不会这样操心安排他的住宿。

    不是说自家公子不好,而是他知道自家公子只会随大流,让自己书童接受统一的安排,不会这样格外出手关照。

    尤其是从饭桌上打包饭菜给他送来这种事,自家公子绝不会干这种有损颜面的事。

    那油纸包着的饭菜真香啊,他现在好像还能闻到那香味,抓着吃时还是热的,现在还能感受到那温暖。

    又香又暖,他勾着嘴角闭眼睡着了,笑着睡着了,没有其他书童长途跋涉后的唉声叹气劳累感……

    第二天大早,庾庆又找到了虫儿,确认了行李没事后,又拿出了一只油纸包给他,并交代:“躲着点吃,让人看到了不好,万一搞的大家都这样干的话,经不住几百号人拿,怕是要立规矩,到时候有好吃的你也吃不到了。”

    “嗯。”虫儿用力点头,也听懂了庾庆的意思,不止这一两回,以后早晚都要给他带吃的来。

第二十二章 古冢荒地

    庾庆离开后,虫儿找到一个角落打开油纸包一看,赫然是十个热乎乎的白面包子,一口咬下去鲜香流油,竟是肉包子,顿时美美饱食一顿,一脸的幸福感。

    别看他身材瘦小,饭量却不小,十个包子没几下就全干掉了。

    阳光一出,队伍也再次出发了,那位大胡子军士没有食言,虫儿果然被安排去了看行李,钻进行李车内坐在了一堆行李上,比昨天肯定轻松多了。

    其实昨天一天下来,他也没感觉到有什么累,精力一直还算充沛,看别人好累的样子还有点奇怪。

    殊不知,都是那三碗灵米饭的功效,他又不会练武消耗,也不会运气吸纳和熔炼灵气,三碗灵米的灵气都散入了他的四肢百骸当中,一个月不吃不喝都饿不死,走一天路消耗不了什么。

    一天又一天过去,五天后,一行走出了列州境内。

    一出境,迎面而来的是透着一股别样气势的莽莽大山。

    一出境便是透着神秘气息的古冢荒地。

    进入之前,众考生就接到通告了,古冢荒地地域广大,不出意外的话,要耗时半个月才能穿过,在此期间对大家的约束可能会比较严格。也是此番赴京途中唯一要在驿站居住的路段,没办法,路上没有城镇,只有开辟出的驿站。

    当然,要落脚的驿站已有相关人马打好了前站。

    当参天古木出现在道路两旁时,古冢地的诡魅气息渐渐拉开了帷幕。

    进入约莫一个时辰后,庾庆车内忽然有人指着窗外大喊,“那边,快看,那应该就是列州方向进了古冢荒地的地标,看到了这个,就说明我们已经深入了古冢荒地。”

    众人脑袋纷纷挤在窗口往外看,庾庆也不例外。

    路边有一道峡谷,在峡谷尽头,有一具巨大的暗灰色的不朽骸骨,几乎与峡谷同高的骸骨,似乎以坐姿镶嵌在了山体内,双手好似扶着峡谷两边,就像坐在王座上的王,在等待进入峡谷里的人朝拜,威严慑人。

    可惜路人只是从峡谷口子上过,没人去朝拜。

    “古冢荒地,巨人的陵寝之地,这就是传说中为神仙效力的力士。”

    言者语气中满是感慨,初见时强大视觉冲击力的震撼感溢于言表。

    庾庆也是初见,但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了一旁骑马经过的大箭师身上,考生们对眼前的奇幻景象充满惊讶时,大箭师背在身上的弓箭却已经掌握在了手中,提高了戒备的意味很明显。

    这让庾庆心头暗暗一凛,大箭师的举动至少说明这一带需提高警惕,这令他跟着提起了戒备之心。

    当天无恙,一行平安顺利抵达目的地驿站。

    因环境特殊,途中实在是没有其它休息的地方,一般人既不敢也没能力在这路线上经营客栈,唯一能供正常人住宿歇脚的地方就是官方的驿站。因特殊情况,这条路上的驿站是允许官民共用的,返过来也能加大盈利将驿站维持下去,也因需求量大,所以此地的驿站功能和面积都颇大。

    此驿站今天要担负特殊职能,已不对外开放,只接待赴京赶考队伍。

    来往商旅都会在前前后后的驿站得到通知,要么摸黑赶到前面再前面的驿站去,要么提前落脚休息,前面那座驿站给再多钱也不会接待,自己看着办,出了事不负责。

    夕阳西下,晚霞漫天。

    “好景还需险处寻呐!”

    下车的考生们因眼前美景,不少人纷纷感慨,诗兴大发,你来一句我来一句。

    眼前是个很漂亮的客栈,周围有一圈巨大的参天古树围了块空地,客栈就坐落在这片空地上。外有奇峰秀水,参天古树上还有很多树屋,有人在树屋外的栈台上收取晾晒的衣服,红霞渲染的那叫一个美。

    一群书生们顿时绷不住了,纷纷要上去赏景,奈何不许,那上面甚至不是给他们住的地方,容易出事。

    解送使傅左宣没管那些书生,大步朝驿站正堂走去。

    陪同在左边的灰衣人,是司南府急派到列州的行走,负责参与考生保护事务,名叫金化海。

    陪同在右边的,头发花白的老头叫蒋一念,是列州军方内部资格最老的大箭师,列州有近半的大箭师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驿站正堂外的台阶下,有一提前等候在此的黝黑汉子拱手道:“傅大人。”

    傅左宣停步问:“情况如何?”

    黝黑汉子道:“驿站方圆三里之内已经扫了一遍,暂无可疑。周围已经布下暗哨,任何异常接近都会提前示警。整个驿站内外都已经施药,蛇虫鼠蚁不敢靠近。”

    这位是列州军方的人,州牧卢吉隗还是不放心古冢荒地这条路线,又命军方派出了两组隐蔽精干人马,提前赶到考生队伍要入住的驿站,将驿站及周围采取全面的军事手段管控布防。

    黝黑汉子是第一组人马的负责人,另一组已经在下一个目的地驿站休整和做准备,总之就是两组人马针对每天的落脚驿站交替准备,层层交替接应。

    傅左宣颔首:“有劳了。”

    “份内之事。”黝黑汉子客气一声便告退了。

    傅左宣转身面对左右二人,“蒋老,金先生,州牧大人虽加派了前哨拱卫,但咱们自己的防御还是不能松懈啊!”

    蒋一念:“我这里会安排轮值,九名大箭师一班。”

    金化海:“司南府会撒一部分人到驿站内外做暗哨潜伏,傅大人可高枕无忧。”

    如他所言,一夜平安,未有任何异常发生。

    一天又一天,一路看不尽的奇幻景致,横穿古冢荒地的官道似乎也是个奇迹。

    路上不时能看到巨人的骸骨,或荒弃山野,或半露在地面,众考生已经渐渐见怪不怪了……

    山麓深处,一山巅平顶之上,站着三男两女。

    并肩而立的一男一女正是当初在列州府城悦来客栈窥探牧府官邸动静的“黑白双煞”夫妇。

    另外的两男一女也都是妖修,披头散发长了个鹰钩鼻的瘦高个名叫高远,一身白衣的光头壮汉名叫江山,一身灰衣老态龙钟拄拐的鸠皮老太婆没有名字,人称鼠太婆。

    三妖是这古冢荒地的本地妖修,被黑白夫妇邀了来共谋大事,只是言语间有所不善,似乎不太高兴。

    五妖冷言冷语之际,一只飞鹰穿破阴云,从天而降,飞降至五妖头顶时松开了爪子,落下一支竹筒。

    高远抬手,接了竹筒,当场打开,抽出一卷纸,翻看了其上内容后,看向远方,深吸了一口气道:“赶考的队伍已经出发了,估计正午的时候就能到咱们预伏的地点。这大白天的…”抬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上空,“好在天公还算作美。”又偏头看向黑白双煞,“我实在不明白,考生集结之前你们为何不下手,非要等到大批人马护送时硬撞个头破血流?”

    白兰恨声道:“非我们不想,而是那些狗官实在是狡诈。首先司南府在以某些考生为诱饵,设置了陷阱,何况冲进城里大打出手确实犯忌讳;再就是转移考生的手段层出不穷,我们不可能在路上见人就拦,那是找死;最可恨的是,有人好不容易得手了,那些狗官居然公开消息说死者没有报名参考,说不是考生,谁还能找他们核对不成?”

    高远冷哼道:“护送力量非同小可,一头撞上去必然损失惨重,我劝你们夫妇一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黑云啸哈哈笑道:“高兄不必担忧,有三位相助,此事定能成功。”

    白衣光头冷哼道:“我可说好了,我只是协助,我的人不参与打打杀杀。”

    黑云啸:“有江山兄相助,那些大箭师便形同虚设,只要江山兄唤起铺天盖地的迷雾,便足抵千军万马。打打杀杀的事由我三百弟兄上场,诸位只需鼎力协助便可,事后我也绝不食言,好处定与诸位均分。不过有些丑话我也要说在前面,谁若是说话不算话,阳奉阴违玩些表面花样不肯出力,也休怪我跑去娘娘那边说闲话!”

    闻听此言,高远、江山和鼠太婆皆阴着一张脸不吭声了。

    栖霞娘娘的事三人也听闻了,但三人并不想卷入这种事,就算知道了赶考队伍要从古冢荒地过,也都准备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底就一个原因,栖霞娘娘的实力远不如司南府。

    黑白双煞是来打野食的,干完了就能跑,他们怎么办?

    他们三个在古冢荒地潜修多年,有了自己的地盘,地盘上也有自己的势力和家当,多少年的心血才有这稳当,没事找事在自己家边上跟锦国最大的势力作对,不是傻是什么?

    只要一动手,立马就要暴露,回头司南府不将他们老巢给铲平了才怪。

    别说他们,但凡有地盘有势力上点档次的妖修基本上也都不会掺和这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命赚没命花的事,碰它做甚?

    偏偏黑白夫妇就找到了他们,他们起先是不答应的,结果人家搬出了栖霞娘娘,就问你一句,是想在边上看娘娘笑话还是愿意帮忙一起给娘娘出口恶气?

第二十三章 停下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三人做梦也没想到,会被这样给扯上关系。

    一句话就把他们三个给架住了,这对夫妇若非要这样搞的话,事情味道就变了,若不答应,栖霞娘娘岂能放过他们?

    三人甚至都不敢灭口,除非能保证绝对不走漏风声,否则便是其心可诛,越抹越黑,栖霞娘娘越发不会放过他们。

    一边是惹不起的司南府,另一边的栖霞娘娘也惹不起。

    想来想去,得罪了司南府大不了跑人,有栖霞娘娘关照,至少还能在妖界立足。若是得罪了栖霞娘娘,人间不是妖修长久安身之地,妖界又难容,三人只能是两权相害取其轻。

    见丈夫又把气氛给搞沉重了,白兰当即倩笑化解道:“好了,还是先去预伏点等着吧。”推了丈夫一把,夫妇二人先飞身从山顶跳了下去。

    高远哼了声,“真要得手了,东西未必要由这对贱人呈给娘娘。”

    鼠太婆尖着嗓子嘿嘿笑,“待事后再跟他们算这笔账也不迟。”

    剩下三人相视一眼,心领神会,随后也从山顶飞身跳了下去……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站在峡谷上的五人终于看到远处路口出现了迤逦而来的大队人马。

    眼见数十骑前锋人马驰骋而来,黑云啸沉声道:“让人先左右撤开,离远点,免得被探子发现。”

    手下人立刻传令布置去了,他们五人也迅速从峡谷上方撤进了深山,躲藏在了一处山顶的树冠中窥视。

    观察好一阵后,黑云啸忽道:“江山兄,现在差不多可以起雾了,等到他们行进到峡谷时,我们动手正合适。”

    江山嗯了声,闪身飘落在地,遁入山中布置去了,没多久,山中便传来一阵“呱呱”蛙鸣动静。

    而江山的原形本就是蛙妖,本体是一种叫做‘雾隐’的蛙类,此蛙生长于古冢荒地的山川水泽之内,可吞吐水汽来隐藏身形,一只雾影蛙吞吐的雾气没有多大范围,可江山这次是有备而来,召唤来了无数的同类早早潜伏在了这一带的山林之中。

    这也是黑白夫妇找他的原因,能派上用场。

    其实夫妇二人可以用同样的手段找来更多的妖修相助,然而来的人太多的话恐怕就没他们什么事了,甚至是众怒难犯,因为一群妖修少了他们夫妇一样办事,随时能将他们给宰了。所以找人不是乱找的,所找三人都是思量后做出的选择,都是能派上合适用场的。

    山中略有薄雾起,起初不太明显,后来渐渐在山林中飘飘荡荡比较显眼了。

    一直暗藏警惕之心的庾庆忽转身。

    开始只是偶尔偏头看向窗外的他,忽转身趴在了窗前,山林中雾气的缥缈动静让他感觉到了不正常。

    距离远的地方,他的观字诀解读功力不够,无法看出详细情况,但大的明显态势他还是能看出的,山林深处似乎有东西在异动!

    没错,而且是有不少东西在异动!

    偏偏目测却看不到,有许多东西都集体存在于这边的目测距离之外,这明显不正常,最符合一个结论,有埋伏!

    庾庆瞬间心弦紧绷,偏头看向驾车人,又看看窗外的随行护卫,很想提醒一声,然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士衡兄,你到底想怎样?”

    一名坐窗口的考生被他爬起压迫的姿态搞的很不舒服,忍不住抱怨了出来。

    庾庆只好慢慢坐下了,继而又忽然起身,跟坐门口的一位考生陪笑道:“钱兄,有点胸闷气短,有恶心想吐的感觉,能否让我坐门口稍微透透气?”

    当着众人的面,读书人表面上的风度还是要的,那位钱兄自然是很大度地跟他换了位置。

    庾庆就此坐在了车厢门口,做好了一旦有意外随时可闪出去的准备,随身佩剑已不离手,皱眉琢磨着要不要开口提醒……

    打头那辆车内,解送使傅左宣独坐一头,大箭师蒋一念和司南府行走金化海分坐左右。

    蒋一念盯着窗外的头似乎扭不过来了。

    金化海也没感觉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察觉到了些许异常,问:“蒋老在欣赏什么?”

    蒋一念回头,沉声道:“起雾了!”

    这语气,令傅左宣亦忍不住看来。

    金化海好奇道:“山中起雾不正常吗?”

    蒋一念:“起雾正常。然此时正值午时左右,天有阴云,气温未有异常变化,前面一路不见雾气,此时焉能轻易雾起?”

    另两位面面相觑,傅左宣有点不解,“蒋老,你不会说这雾有问题吧?”

    见两人还很疑惑,蒋一念徐徐道:“傅大人,金老弟,你们别忘了我是谁,别忘了我的身份,我是大箭师!弓箭手对影响射击目标的天象是很敏感的,我八岁开始练箭,什么晨雾、夜雾之类的都见识过,眼前的雾不正常!”

    他这么一说,傅左宣还有些茫然,金化海的神情已凝重了起来。

    蒋一念没有过多解释,他和金化海之间有一张可搬动的小长桌,桌上有地图,他一把扯了桌上地图调转方向,便于自己查看,之前是朝向傅左宣的,手指点在之前出发驿站的位置,沿路线观察了一下地形,忽偏头向窗外问了声,“我印象中,前面是不是有峡谷?”

    这条路他不是第一次走,但有些东西不是他重点关注的,何况路线很长,具体的他已经记不清了。

    外面骑马的一位小将立刻回道:“是,大概再走个两里路,拐过前面的弯应该就能看到了。”

    蒋一念沉声道:“峡谷有多长、多宽、多高?”

    小将道:“长约七里的样子,谷名就叫七里峡。根据卑职来往的印象,最宽的地方约五丈,大部分地段三丈宽左右。高度不一定,平均高度大概十丈的样子。”

    花白头发的蒋一念顿有须发皆张感,陡然喝道:“传令全队,立刻停下!”

    骑马小将立刻拔出手旗,打出旗语,大声喊道:“全队停!”

    马车一晃,被紧急勒停了,金化海急问:“蒋老,确定有问题?”

    蒋一念:“不能确定,但老夫在军伍中沉浸了一辈子,从作战来说,前面的七里峡太适合设伏了,再结合眼前异常雾气,老夫不得不防。”

    解送使傅左宣迟疑道:“前面有前锋探子开路,有问题发现不了吗?”

    “探子只是开路,长途漫漫不可能一路左右搜查,未必能发现隐蔽埋伏。”蒋一念双手比划道:“峡谷长达七里,我若设伏,只待一行队伍进入,而后迅速从峡谷两侧上方滚石砸下,便可将队伍尽葬谷底,能逃出者无非一些所谓的高手,我等到时候如何交差?傅大人,当立刻再派精明干练之人去峡谷一带细查。”

    金化海已经挪步出了车厢,站在车辕上挥手招呼,“前方七里峡,快马去十个人,将峡谷两岸仔细检查,发现异常立刻来报!”

    “是!”有司南府人员领命,招呼上人手,迅速快马奔驰而去。

    蒋一念也在窗口对外面的军方人马下令了,“左右山林各派一队人马,沿道路两侧搜查。”

    “是!”

    车马忽然停下了,庾庆立刻从车内钻了出来,站在车辕上眺望前方,见到忽有两队人马冲进了左右山林搜查,顿时松了口气,突然这样,估摸着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他还犹豫要不要编个谎话,说看到山林深处有一群人影跑过之类的,好诱这边去发现点什么。

    现在看来,朝廷人马也没他想的那么无能,至少比他想象的厉害……

    “怎么停下了?”

    躲在树冠中窥视的黑云啸愣怔,其他人也愣住了,眼看就要进入陷阱了,突然停下是几个意思?

    鼠太婆尖细嗓音道:“难道是发现了?不应该啊,人手不是都提前撤离开了吗?”

    “不好,肯定是发现异常了。”高远抬了抬下巴示意,“你们看,已经派了两队人马向两边搜山了。”

    负责总指挥的黑云啸立刻道:“传消息,让两边的人再远撤一百丈。”

    “是。”其手下弟兄领命而去。

    雾气越来越大,动静越发看不太清楚了,几人努力紧盯列州人马的动静,见到搜山人马只是沿着道路两侧搜索,并未深入,顿时都稍稍松了口气。

    下方突闪来一道人影,蛙妖江山飞身跳了上来,扶着一根树枝问:“什么情况?人马怎么停下了?”

    黑云啸:“已经开始沿道路两旁搜山了,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不过问题应该不大,若真发现了什么,那动静就不是这样了。江山兄,搜山不会发现你的同族吧?”

    江山嗤了声,“皆蛙潜于地下泥土中,林地有蛙不正常吗?能发现什么?”

    正这时,又有人影闪来,快速上树,急声禀报道:“黑爷,七里峡那边露馅了,过去了一批司南府的人,亲自对峡谷两边进行了搜查,查的太仔细,已经发现了我们做的手脚。”

    几人皆惊,立刻紧盯山间官道上人马的反应……

第二十四章 回撤

    十骑隆隆飞奔而返,一灰衣人紧急勒停坐骑,在车窗外急报道:“行走,七里峡那边确实有问题,峡谷两边崖壁已被人暗中蛀空,只要有人在暗中发力一推,顷刻间便是崖壁崩塌之势。至于峡谷两侧,我等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急于回报情况,也未深入搜查。”

    果然有问题!傅左宣和金化海皆心惊肉跳,幸好蒋一念警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傅左宣忽道:“锁车!”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支响箭射出,尖锐的“咻”声从车队上方划过,向车队相关人员发出了号令。

    站在车辕上的庾庆回头,看到了从头顶横飞过去的响箭。

    车辕上侧坐的一名灰衣人,也是司南府随车的押车人员,听到响箭声立刻跳了起来,让车夫下车后,又推了庾庆一把,“回去坐好。”

    庾庆只好老实坐回了车内,那灰衣人又掀开车帘对车内人喊道:“外面没什么好看的,脑袋和手,都从窗口拿开,削掉了脑袋可没人负责。”确认都听话后,又起身,双手拉住了车厢上方一抽,一张网格状的铁栏杆抽了出来,松手便直接下打而关,咣当一声合在了车厢出口上。

    车内人被金属撞击声吓了一跳,也注意到铁栅从车顶抽出的同时,两边车窗上也有铁网格切下,封住了两边窗户。

    站在车辕上的灰衣人从腰带内摸出了一枚钥匙,插进了车门上面的锁孔内,咔嚓拧动了两圈,封住车门的铁栏杆顿时被四周的销子给锁死了。

    车内人大惊,有人喊道:“尊驾这是何意?”

    灰衣人不理会,钥匙又塞回了腰带内,然后招了车夫重新上车,自己又坐回了原位。

    庾庆抓住铁栏杆晃了晃,又迅速检查四周,才发现,车厢的四壁内早就暗藏了金属栏格,整个车厢瞬间变成了一个金属囚笼,格栏孔口很细,最多只能伸出一只胳膊,将一群人像关猪一样给囚禁了。

    不仅仅是这辆车,从囚笼之外能看到,前面的车也都被这样给锁闭了,同样有不少呐喊的声音。

    问题的关键是,一群考生根本不知道为何要把他们给这样关起来。

    真正的原因也不会告诉他们。

    别说他们,就连随队的军方护卫人马亦感到惊讶,互相打探这是怎么回事。

    队伍后面的书童纷纷朝前面打量,不知道怎么了。

    对外的说法是所有车辆都做过加固,实则做过特殊改造的车辆只有四十辆,只有考生坐的车被动了手脚。

    打头车内听到了后面因锁车而导致的纷乱叫喊声,解送使傅左宣道:“告诉那些举子,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大嚷大叫有失体统,命他们配合解送,否则一律报州牧大人严惩!”

    “是!”手下听命而去。

    蒋一念已经因动静去了车外,跑到后面几辆车前查看过,看出了车辆早有设计,立刻掉头回来,钻回了打头的车内,见傅左宣和金化海皆若无其事的样子,顿时明白了点什么,这两人应该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两人确实知道点别人不知道的事,司南府的人早已暗中和卢吉隗沟通过了,达成了不可对外言说的一致意见,一旦护送途中出了意外,立刻将所有考生给锁死在车内,死也要让考生死在车内,不许任何一颗考生的首级被妖修拿去领赏。

    蒋一念当即追问:“傅大人,解送车辆瞬间变成囚车,这是怎么回事?”

    傅左宣平静道:“蒋老,事情明摆着的,想强行从如此护送力量中把考生首级给摘走的可能性不大,智取的可能性较大。所以傅某认为,为了以防万一,事先以精钢铁笼予以保护是最佳选择。”

    蒋一念沉声道:“傅大人,你这样做,真若有变,这些考生困在车内只怕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没有丝毫变通的可能,就只能困在车内等死!”

    金化海插话帮腔道:“蒋老言重了,试问,若连我们都保护不了他们,他们还能从这一带逃出去不成?我们若保护不了他们,他们在这情况下只有死路一条。借用精钢铁笼,首先能做他们的防护,真要是难逃一劫的话,这笼子也能阻止妖孽轻易把他们首级给摘走。妖孽迟迟无法得手,就迟迟不能脱身,便是你我大开杀戒之时!”

    蒋一念瞬间懂了,一旦局面失控,不但不能让妖修得逞,还要借用考生的性命做诱饵!

    这可不是小事,他不信眼前这两位能做这么大的决定,加之明显是事先准备好的囚车,他明白了,这是上面的授意。

    见他保持了沉默,傅左宣道:“二位,眼前如何决断,宜当速决,我要听取二位的高见。”

    金化海面泛厉色道:“依我之见,先由我司南府的人去守住峡谷两边,防止妖孽推倒崖壁,然后大队人马快速通过。”

    傅左宣没有表态,又看向另一位,“蒋老,您的意见呢?”

    蒋一念略摇头,“我的意见是全队转向,事不宜迟,立刻后队变前队,迅速撤退,以最快速度撤离这片雾气渐浓地段。”

    金化海语气变得严肃,“蒋老,你的意思是,我司南府上百人手,加列州五十名大箭师,还有上千护卫人马,要被一群妖孽给吓得落荒而逃?你丢的起那个脸,我司南府可丢不起这个人!”

    蒋一念:“老弟,你现在还在顾惜颜面?仗可不是你这样打的!我问你,峡谷长达七里,你司南府上百人手就算全部撒出去了布防又能怎样?是能对整条峡谷全面防御,还是能吓的那些妖孽不敢轻举妄动?老弟,有自信是好事,但没必要自信过头。妖孽不是瞎子,不会不知道司南府的人参与了护送,既然敢在此设伏,就不怕你们司南府的人。

    七里长的峡谷,你司南府上百人去防,不可能做到毫无漏洞,何况有这雾气做掩护,大家一起上都没用,妖孽只需击倒一个点的崖壁,整个车队立马就要被阻去路,倘若后方崖壁再被击垮,后果又岂是司南府的脸面能解决的?”

    此话一出,傅左宣变了脸色,金化海也绷着脸颊不吭声了。

    蒋一念继续道:“若没这雾气,有我五十名大箭师在,对方不敢造次,这雾摆明了就是要把五十名大箭师的威胁给废了。对方为何不在我们夜宿的驿站周围释放这妖雾?夜间加上妖雾,岂不是更容易动手?很显然,是因为前部人马的功劳,对方没机会布置,也怕打草惊蛇。

    所以,可以肯定,这么大范围的雾气,不是随时随地想招就能招出来的,雾气之所以在这里出现,必然是提前在此有了准备才行。立刻后撤,只要能撤出这片雾区,对方必然无法再轻易以妖雾施展障眼法,届时有我五十名大箭师的威慑,对方未必敢轻举妄动。

    只要对方不敢妄动,我们就有时间查明这妖雾究竟是怎么回事,到时候就该轮到施展这妖雾的人害怕了,我不信他还敢等在这不逃。基本上,只要我们撤出了这片雾区,妖孽对我们动手的时机便错过了。傅大人,金老弟,老夫现在担心的是,那些妖孽只怕未必会让车队后撤。”

    听到这里,傅左宣不再过问金化海的意见,已知谁说的更有道理,情况紧急,司南府的面子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了,直接下令道:“就照蒋老的意思办,后队变前队,立刻以最快速度回撤!”

    金化海沉默着,这次没表示任何反对。

    后队改前队,车内被关的考生,还有那些书童皆惶惶然,护送人马明显也进入了作战状态。

    庾庆虽不知具体情况,只看现场样子也能明白,问题明显严重了,扶着铁栏的手又用力摇了摇。

    一旦有变,他得想办法出去,不然困在这车内算怎么回事,真要有妖孽来袭的话,连躲都没地方躲,堂堂玲珑观掌门困在这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给弄死算怎么回事?

    铁栏坚实,难以掰弯,他目光不由看向押车的灰衣人的腰部,之前看的清清楚楚,打开这牢车的钥匙就在人家的腰带里。

    然而事情很明显,开口求人家也没用,人家肯定不会给你开门。

    暂时没了办法,事情没到绝对的地步,他也不敢乱来,否则很有可能没被妖孽搞死反被司南府的人先给弄死了,他只能是先等等看……

    躲在树冠上的鼠太婆尖声道:“好像是调转方向撤了。”

    雾气渐大,官道上的动静已经看不太清了。

    高远紧盯目标地点,“没错,看那打起的旗,改向了,是撤了,在往回走,”

    几人陆续看向了黑云啸,之前大家还不清楚是怎么暴露了,事到如今,看到这么大的雾,反而是后知后觉明白了,应该是弄巧成拙坏在了这雾上面。

    黑云啸脸颊紧绷,紧盯了目标一阵,脸上最终闪过狠色,对下面喊道:“去几个弟兄,把对方退路和进路都给堵了!”

    “是!”树下弟兄领命跑了。

    江山呲牙道:“都这样了,你还要硬搞不成?”

第二十五章 空袭

    峡谷那边设伏,有制造好的助攻条件,事先的准备中甚至在峡谷那边挖有地道,一旦将目标以乱石埋没在了谷中,鼠太婆的人最擅长在地下行事。这边一部分人手吸引官方幸存高手,鼠太婆的人则在地下趁机摘“桃子”。

    如今这些便利条件都随着赶考人马的转向而烟消云散了。

    黑云啸指向撤退的目标队伍,“江山兄尽管去把雾气给催大,只要那五十名大箭师看不到目标,就是瞎子,就威胁不了我们。”拍了拍胸口,“还是原样,正面硬拼的事不要你们去做,还是我们弟兄来。”

    “我看你们夫妇是想孽灵丹想疯了!”江山扔下一句骂,但还是闪身去了,没一会儿,远处又隐隐传来蛙鸣声。

    黑云啸又对高远道:“高兄,你可以去号令你的麾下做准备了,只待切断了两头退路,便可动手!”

    高远哼了声,没多话,一个闪身而去。

    黑云啸回头又叮嘱鼠太婆,“先由高兄人马干他几轮,十轮之后,你的麾下立刻围上去!”

    鼠太婆默不吭声着飘然弹射而去……

    轰隆!

    由头车变成了尾车的车内,傅左宣三人相视一眼,都听到了七里峡那边传来的轰隆倒塌声。

    三人都意识到了点什么,金化海:“莫不是断了我们的去路?”

    蒋一念:“既断去路,只怕退路也难保,看来是要正式对我们动手了!”话毕,已将弓具背负在了身上,钻了出去。

    金化海也跟着露面了,两人双双跳上了车顶,严密观察着四周。

    没多久,前面有人快马来报,“大人,前方山体发生了塌方,阻断了回撤的路!”

    果然不出所料,金、蒋二人眼神碰了一下。

    山体塌方是挡不住人爬过去的,何况这里还有不少能高来高去的人,问题是这些马车,还有关在马车里的考生,不清出路来如何开过去?

    队伍很快停下了,也不得不停,路断了。

    尽管已经命一部人清路去了,可傅左宣等人很清楚,有人蓄意作怪,这样清是没用的,你这里清开了,人家还能在前面继续搞塌方。然而又不可能因为有困难就不作为,只能是继续开挖。

    蒋一念忽对车旁随行的一名大箭师道:“传我号令,目标四周山林,火箭,满弓,十连射!”

    “是!”车旁大箭师领命拍马而去传令。

    金化海疑问:“蒋老,你这什么意思?”

    蒋一念漠然道:“放火烧山!”

    金化海大吃一惊,忍不住看了看雾茫茫的四周,不得不提醒,“一旦火势控制不住了,大火肆虐,你可想过在这古冢荒地造成的后果?退一步说,烧过了‘五十里之约’,谁都保不住你!”

    蒋一念:“大战在即,我只问胜负,不考虑这些。虽不知敌人要采取什么样的攻击方式,必从四面八方而来,先放一把火试试,若挡不住,那就一起浴火好了!”

    雾气绵密的速度明显越来越快了,三丈之外的人已经看不清了。

    庾庆已经撕下了车帘子紧盯外面,忽见呼呼火光飞出,远处也陆续有呼呼火光飞向道路两边。

    从迷雾上方看,则更加壮观,一道道火星穿破云雾,如升起的烟花,又似飞赴四面八方的流星。

    站在树冠上的黑白夫妇都看到了,甚至有火星从两人头顶飞过,两人昂头,目光跟着火星飞去,看落向,射程足足有三百多丈远,这明显是玄级大箭师在远射。

    纷射四面八方的火星一落地,则迅速嗡一声,燃烧成火焰,插在什么地方就在什么上面烧。

    白兰略显惊恐道:“他们在干什么?”

    “在放火烧山!”黑云啸神情抽搐,咬牙切齿,“一群疯子!”

    这世道,无论是人还是妖,对纵火烧山这种事都难容忍,都会一致谴责。尤其对生长于山中的妖修来说,尤为讨厌山火,对山火甚至有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

    四面八方的山林中,陆陆续续有了上千处起火点,好在没什么风,此地树木又较为高大,燃烧起来没那么快,但也给这迷雾之地增添了一团团的异样色彩,犹如一盏盏橘色灯笼。

    站在车顶的蒋一念大手一挥,一旁候命的大箭师立刻拔箭,“咻”射出了一支声音刺耳的响箭。

    伴随在车队左右的一群大箭师立刻纵身离开了马背,纷纷遁入了山林,深入到一定距离后,迅速上树,搭箭上弦,各自紧盯几处在雾气中散发昏黄光芒的起火点。

    一名所在位置较高的大箭师,几乎身处在了雾气上方,拉弦警惕之际,忽目光上瞟,看到高空之上有一队黑影飞来。

    他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但感觉到有些不正常,迅速跳下了树,紧急返回禀报。

    然而还等不到他将情况报知蒋一念,高空飞来的上百只大雕,一群翼展近两丈的大雕,已经开始浮空盘旋,继而松开了爪子抓着的藤网。

    藤网里基本上都装着五六七八块大石头,藤网一松,大石头失控脱出,纷纷呼啸而下。

    盘旋到位扔下石头的大雕没了负重,飞行速度骤然加快脱离现场,快速飞向了莽莽大山深处。

    后续盘旋到位的又松开了藤网,朝目标地点投掷石头后,也跟着飞离。

    上百只大雕轮番上阵投掷带来的石头,轮番撤离。

    呼啸声从天而降,蒋一念惊怔抬头,金化海惊愕抬头,上面雾气缭绕,看不到空中的情况。

    那位看到了空中情形的大箭师跑来,还来不及禀报,便察觉到了点什么,刚一抬头,一团黑影已瞬间将他拍倒在地。

    轰!

    血肉横飞,大地震颤,马儿嘶鸣。

    一块从高空坠落而下的大石头,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冲击力也实在是太惊人了。

    一个不察,未能及时躲过的话,真武级别的修为根本挡不住。

    轰!轰!轰!

    接连不断的大石从天而降,大地隆隆不停。

    蒋一念突然挽弓朝天一箭,弓弦弹出虹影。

    无论是虬龙弓,还是墨影弓,所用的弓弦都是名为“虹丝”的东西,此物名贵,墨影弓绞成弓弦的丝线数量少,虬龙弓绞成弓弦所用的丝线数量多。

    咣!上空一声爆响,一块大石在雾中被蒋一念射爆,乱石纷飞而下。

    金化海大袖连挥,隔空功力荡开乱石。

    车厢内的傅左宣钻了出来问:“怎么回事?”

    话刚说完,车夫使劲拉住的受惊之马中的一匹,血肉爆射开来,突然被砸爆了。

    傅左宣被溅了一身的血肉,人也惊呆了。

    金化海闪身抓了他胳膊,带着腾空而起,飞落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下,贴树而站。这样比较安全,就算有石头从上落下,树枝也能抵挡一下,起码能提前示警,加上他的保护,可保解送使傅左宣安全。

    蒋一念则从惊慌失控的马车上弹身而起,扶摇直上十余丈高,冲出了氤氲雾层,看清了上空大雕投石的情形,当空挽弓,三箭齐发,怒射苍穹上盘旋的一群黑点。

    这一箭只是为了发泄愤怒,他一看距离就知道,对方明显有备而来,飞行的高度是他的箭矢所不能达到的安全高度。

    整个护送队伍,瞬间陷入一片惨烈。

    下令也控制不住,惊慌四散,找地方躲藏,彻底乱了。

    那些书童做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身边人突然被拍成肉泥爆自己一身,这是什么感觉?吓得哭爹喊娘乱跑。

    马儿受惊乱跑,大多数又被堵的无处可跑,拖着车体也爬不上坡。

    不断有马被砸的血肉横飞,不断有车厢被摧毁,不断有人哀嚎、惨叫和哭泣。

    轰!

    惊慌四顾的庾庆,突然就被巨响给震懵了,耳朵中一阵嗡鸣,眼中甚至被震出了重影。

    一车惊叫的人被震了个七荤八素,震碎的乱石砸了众人一个灰头土脸,有的被碎石划破了脸,哇哇乱叫也听不到了。

    他们的车未能幸免,被一块大石头砸中了,车轮子瞬间崩溃了,车厢直接坐地,车板崩飞了,露出了囚禁众人的铁笼子的完整形态,拖着乱七八糟散碎的马终于没了负担,跑了。

    车夫也跑了。

    一车人虽被震了个头昏脑涨,却都没什么大事,最多破点皮,有些跌打损伤。这囚禁他们的铁笼子虽被砸的有些变形了,但终究是为他们挡了一劫。

    庾庆用力摇头,尽力运功平复,看到守在笼子外面犹豫要不要离开的灰衣人,他赶紧伸出一只手大喊,“钥匙,开门,放我们出去!”

    灰衣人与他对视了一眼,又扭头看了看四周的惨烈景象,眼中闪过决然。

    用力稳住了重影视线的庾庆顿感不妙,果然,灰衣人一个闪身而去,扔下了他们不管,先找地方躲避去了。

    庾庆刚想开口臭骂,又因轰一声愣住了,那灰衣人刚弹出去,便在半空被一块从天而降大石头给当场拍翻在了地上,脑袋和半边肩膀都没了,这运气!

    庾庆彻底无语了,伸出去的手也慢慢缩了回来,人都没了,再喊还有屁用。

第二十六章 雾杀

    再看四周,没了车板板,现在的视野倒是开阔了不少,奈何雾茫茫的,也看不远。

    他看到了附近一辆车内,押车的人已经挥剑斩断了绳索,放了马匹离开,和车夫一起躲在了倾斜的车底下,明显是想借着铁笼抵挡,或是看到了这边的情况,知道车厢根本挡不住从天而降的巨大冲击力。

    两人傻眼了一阵,立马往外爬,谁知咣当一声巨响,烟尘中有鲜血溅射而出。

    庾庆再看,发现那两人已经消失了,消失在了车厢底下,车厢已经和这边一样坐地。

    无坚不摧的攻势依旧在从天而降,四周的惨叫和惨烈景象,令庾庆也忍不住毛骨悚然。

    他又从铁笼伸出手,摸到了上方的锁孔,运功查探,想运用暗力发挥钥匙的效果打开锁,结果发现此锁是下了血本的千机锁,专防修行中人的锁,不掌握钥匙的轮廓,根本打不开此锁。

    唰!他突然推开左右的人,突然拔剑,咣当一剑劈在铁笼上,意料之中的没有劈开,这铁笼确实是由精钢打造,而且不是一般的精钢,估计为了防破坏加了料,反倒把他剑锋给砍出了豁口。

    有一名考生喊道:“士衡兄,用剑撬撬看吧。”

    傻鸟!庾庆心里骂了一句,插剑归鞘,不理会。

    之前阿士衡受伤,他还有些内疚,现在发现,还是阿士衡的命大,以小劫渡大难,他成了那个受死的倒霉蛋,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打死他也不来顶替赴京。

    尽管知道有妖孽意图对考生不轨,可他就想不明白了,这得多大的仇,居然能搞出这样的攻势?

    他不想关在这笼子里受死,可目前的情况看来,好像躲在这囚车内反而是最安全的。

    从颈项跑进衣服里的石头渣子搞的人浑身难受,他刚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刚抖了抖衣服里面的石头渣子,轰!头顶又是一阵震响,又被砸中了。

    众人懵了,摇摇晃晃,庾庆也再次震懵了,耳鸣眼花,头昏脑涨,又灰头土脸了。

    大雕投石,还在一波波的继续。

    然而不管怎么空袭摧残,就是有运气好的,硬是有十几辆马车怎么都不会挨砸,搞的车内的考生一直在担心什么时候会被砸中,这种滋味不好受,远不如庾庆他们这种已经习惯了的。

    上千护卫人马,上百名司南府人员,五十名大箭师,居然被这一场空袭给打了个无还手之力。

    憋屈,却没办法。

    四周惨叫声渐渐少了,要么被砸死了,要么暂时都跑到山林中找到了躲避之处。

    金化海很愤怒,想命司南府的人员四处搜山杀无赦,却被蒋一念阻止了,担心这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论到近战,司南府的人手依然是这支队伍里实力最强的。

    现在手中的‘诱饵’反倒成了他们自己不敢轻举妄动的软肋。

    金化海也暗暗庆幸,还好没硬闯七里峡,否则那些妖孽根本不需要冒头跟他们硬拼,就以现在这一手,蛀空的崖壁就能被砸的大面积倾覆。

    不但有投石空袭,还有大面积的石壁崩塌,那后果想想都后怕。

    铿…铿铿……

    山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异响,蒋一念迅速侧耳听。

    金化海听出了是弓弦声,疑问:“你的人发现了目标?”

    疑惑的原因在于,有这大片的迷雾在,根本看不远,看不到目标还如何射击?

    蒋一念哼声冷笑,神色冷厉,目中有杀机,并未作答。

    山中,见火势渐大。

    听到山间被空袭的地方惨叫声不绝,估摸着护送人马自顾不暇,有几名黑衣人从隐蔽地冒出,冲去扑打救火,不想酿成肆虐的山火惨剧。

    这算是山中妖修本性。

    然他们的身形一出现在火光处晃荡,迷雾深处立刻有索命幽灵奔袭而至。

    锋利箭矢先至,才闻“咻咻”破风声,可见箭矢的射击速度有多快,大箭师用的强弓就是非同凡响。

    面对这种恐怖射杀,感察能力和反应速度有所欠缺的,根本躲不过。

    噗噗声接连响起,箭矢瞬间贯穿了几名黑衣人,没有一支箭矢留在他们身体上,全部破体而出,或没入地下,或没入树干之中。

    几名黑衣人身体皆一阵剧颤,有的倒下了,有的并未当场致命。

    他们皆是妖修,皆是化成人形的妖,内在的心肝脾肺肾所在部位未必和人一样,各种妖类化作人形后,致命部位所在位置是不一样的,未伤及要害只是受伤的话,自然不会毙命。

    发现中箭,幸存的惊恐之余纷纷欲闪身逃离,然有些刚跳起便落下了,有些尚未蹿出去便颤抖着身躯摇摇欲坠了。

    噗噗声以及血花接连从他们身体上冒出,脑袋上多了血窟窿,身上又多出了好几处血眼。

    又被补了好几箭,又有好几个部位中箭,致命部位终究还是被碰上了。

    几名黑衣人陆续咣咣倒下,射杀他们的箭矢不止来自一个方向,他们遭遇了交叉射杀。

    遭遇了同样情况的不止他们,许多跑出来救火的都倒下了,直到死都没完全搞清自己是怎么被射杀的。

    他们低估了大箭师的能力,迷雾是可以让大箭师丧失捕捉射击目标的能力,但出现了火光,隔着迷雾能看到朦朦胧胧的火光,有人影从火光前动作,他们是能于朦胧光影中分辨出的。

    于复杂条件下找到射击目标是射击的根本,这是大箭师长期修行训练的事项,也是必须培养出的能力,譬如借助微光夜射之类的。

    蒋一念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第一时间命人射出火箭,这也是他放火烧山的目的之一。

    潜伏在暗处的妖修,见到这一幕后吓了一跳,无人再敢冒出救火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山中火势渐大。

    也有人紧急撤离禀报。

    黑云啸听到消息后,急声道:“快,通知各处潜伏的弟兄,不要去救火!”

    “是!”来人迅速去了。

    然而,没多久便带回了一个噩耗,通知各处时,也分别从各处了解到了一些伤亡情况,目前已经有九十多号弟兄被射杀了。

    黑白夫妇瞪大了双眼,心疼不已,摆出的三百来号人手,还没冲上去正面交手,就悄无声息被杀了九十多个?近三分之一的预备进攻人手就这样被剪除了?

    惊悚!以前一直听说大箭师有多恐怖,今天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黑云啸抬头看天,隐约看到空中的大雕队伍又完成了一轮空袭,又再次回撤了。

    他所在位置地势较高,树冠未完全被雾气吞没,能直观看到空中的情形。

    “十轮了,准备的石头应该也差不多投掷完了,鼠太婆那边也该登场了。”黑云啸目光从空中收回,盯着夫人白兰说道:“告诉她,让她的‘大军’不要放过树上,务必把所有大箭师都给逼出来,最好是趁那边无暇顾及时,先把这些大箭师给解决掉,这些人近战能力有限。”

    对大箭师放冷箭的威力,已经是怕了,有这些人盯着,他不放心自家夫人的安全。

    白兰点头就走,丈夫负责在这里协调指挥,她要亲自带弟兄上场了。

    “小心点。”黑云啸忽叮嘱一声。

    白兰回头妩媚一笑,纵身飞掠而去……

    轰隆隆砸落在地的动静似乎停止了。

    侧耳听了一阵,金化海和蒋一念相视一眼,后者道:“不太可能扔一波石头就不管了,真正的正面进攻应该要开始了,你司南府的人要做好正面冲突的准备了。”

    “嗯。”金化海点头,深以为然,喊了人过来,让去通知幸存人手做好准备。

    蒋一念同时命人通知幸存的护送人马做好集结应战的准备。

    依然在树下藏身的解送使傅左宣满脸血污,已经是惶惶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动静暂停的时间似乎有点长,困在笼子里的考生们也察觉到了这份异常,和之前的暂停动静相比,确实过长了。

    “难道是攻击结束了?”有人试着问了句。

    “好像是结束了。”

    欣喜声音渐渐杂七杂八起来。

    庾庆扫了眼这群灰头土脸、叽叽歪歪的家伙,不予评价,他已经意识到了,结束的只是头波攻击,真正的地面进攻要来了,毕竟他们这群考生的脑袋还在脖子上好好的。

    也就是说,真正要摘他们脑袋的动作要来了。

    这次,庾庆真的呆不住了,他可不想坐在这里等死,摇了摇铁栏,无法打开,只能是找钥匙了。

    他的目光盯在了砸死的司南府押车人员身上,目光锁定了那人腰带上绷起的隐约钥匙轮廓。

    不知有没有看错,雾又大了好多,附近关其他人的铁笼都看不清了,他得认真仔细辨认,甚至施展出观字诀来确认,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因为拿到钥匙的机会很有可能只有一次,错过了很有可能就只能关在笼子里做待宰的羔羊了。

    只要出了这牢笼,他就不怕了,这片雾海对别人来说也许是麻烦,对他来说却是如鱼得水的环境,也是他最好的障眼法,他若要逃,估计难有人能拦住他。

第二十七章 出笼

    当然,还有一个拿到钥匙的办法,就是把囚笼给移到尸体边上去。

    这需要和关在笼里的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才行,将笼子翻过去,或脚穿过笼孔踩地抬过去也行,然而这笼子太沉,又是和一群“猪”在一起,想要和这些人合伙把笼子给搞过去难度太高,估计钥匙没拿到,第二波致命的攻击已经开始了。

    所以他不指望这些才子,还是决定单干了。

    他先背着身后的一帮家伙悄悄拔剑在手,剑慢慢伸了出去,搁在了外面,再借机蹲坐下了,观察一帮人的反应,等一群人的目光谁也没注意他时,突然伸手到外面抓了块大石头,甩腕上抛了出去。

    咣!又有一只石头砸在了上面,笼子里的人瞬间吓安静了,一个个双手捂住耳朵,悄悄盯着上空。

    庾庆则趁这机会伸手出去,抓了搁置在外面的剑,顺手投掷而出。

    唰!剑锋划断了那押车人员的腰带,藏于其中的钥匙果然崩了出来。

    “就一块石头吗?”

    “这块石头的个头小了,好像冲击力也很小。”

    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一群书生盯着上面又叽叽喳喳了起来,有人还用手去捅上面的石头,尝试着用手拨弄,因那石头落在上面并未砸碎。

    庾庆回头看看他们反应,正好,手摸了外面的碎石,屈指弹出一颗,将停在尸体上的钥匙打的跳落在地。

    听到叮声脆响,有人往这边看了下,雾气遮掩,没人发现什么异常。

    庾庆等注意力过去了,抓了块大的石头扔到了钥匙前面,之后若无其事的样子埋头捡石子,在一堆石子里反复挑合适的。找到合适的后,看了眼身后众人,才骤然将那颗精挑细选的小石头弹了出去。

    小石头撞大石头,折角反弹,撞了一下钥匙,立刻将钥匙打的向这边飞了过来,落在了附近。

    庾庆又装没事人,心里也轻松了,钥匙已经可以直接拿到了,一旦情况不对,他随时可以拿了钥匙开门跑人。

    然而还没等他放心劲头过去,两眼已经瞪大了不少,已经被四周雾气的翻涌动静给惊着了,之后二话不说,拿了剑鞘往笼子外面伸出了胳膊,拿着剑鞘使劲往外够,往回扒拉地上钥匙。

    如此近的距离,凭他的修为已可以隔空摄物,能运功将钥匙吸附到手,但他必须给‘为什么有钥匙’一个说法。

    同牢笼的当即有人注意到了,问:“士衡兄,你在做甚?”

    庾庆就一句话:“地上掉的好像是车门钥匙。”

    “啊?”一群人顿时挤了过去看。

    车厢高度有限,本来就站不直腰,半蹲地上的庾庆翻了个白眼,整个人被挤的在笼子网格上压出了痕迹,顿时想破口大骂,然而话到嘴边还是忍下了,因不敢保证这边回头会不会死绝,所以还很斯文的笑道:“诸位兄台,你们这样,我怎么拿?”

    挤在前面的人发现了不对,忙朝后喊,“不要挤,不要挤。”

    众人后退开后,庾庆这才将钥匙扒拉了过来,抓了钥匙立刻从上面伸手出去插,插了进去一拧,费了点力才拧开了车门,因牢笼被砸的变形了。

    车门一松,庾庆顶开门就第一个出去了,走出去就是地面,因为笼子就坐在地上。

    走出去还要上个台阶,因笼子被砸的嵌入了地面。

    后面的人跟着跑出来欢呼,庾庆则捡了自己的剑归鞘,侧耳听到已经有打斗声从山中传来,不敢多留,第一时间消失在了迷雾中。

    其他同车的却还在欢呼,还找到了附近的牢笼欢呼庆幸,貌似在对着笼子里的人炫耀,你看我们已经出来了!

    谁想还没高兴一会儿,动静便引来了几名灰衣人,一人指着他们喝道:“谁让你们出来的?回去!”

    刚出来的一群人顿时傻了眼,若是官兵,他们还敢嘴硬几句,碰上司南府的人,只能是愤恨无奈。

    于是又被赶了回去,又被关进了笼子里,一名灰衣人拧动门上钥匙把门一锁,便拔出钥匙带走了。

    “唉!”关回的七人唉声叹气。

    在笼子里稍一溜达,七人便发现了不对,有人把同牢笼的给清点了一遍,惊咦,“士衡兄没进来?”

    “咦,是啊,他去哪溜达了?”

    七人面面相觑,相当无语,还能出这样的事,一个个扭头趴在了铁栏上往外瞅。

    庾庆还能去哪,自然是惦记着跑人,自己堂堂玲珑观掌门人岂能命丧于此,自然是要想办法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保住了性命才能去赶考不是?

    当然,要跑之前他必须先做一件事情,自己那二十斤灵米必须要带走。

    那可是两千多两银子,不是别人的,本就是自己的,他没办法放弃!

    他不知道哪一辆车是装灵米的车,虫儿应该知道,但虫儿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他只能是一辆车一辆车找过去。

    一路上的血腥凄惨令他皱了眉头。

    没走多远,迎面一只大铁笼横在路上,他刚欲绕过,忽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喜喊他,“士衡兄!”

    庾庆回头一看,发现不是别人,正是许沸,同车灰头土脸的几人中也有他认识的,四个穿一条裤子的家伙都关在一起。只见苏应韬头上带血,缠着衣带做绷带,脸上也满是血迹,显然是被碎石砸破了头。

    最关键的是,他发现笼子里居然还挤了个灰衣人。庾庆眼睛一亮,发现这才是个聪明的,知道把自己也关进笼子里躲过空袭,对比这位,那些被砸死的都是该死的,笨死的。

    许沸又高兴着喊了一声,“士衡兄,你怎么出来了?”

    这一句话立刻出了问题,那灰衣人当即指着庾庆道:“谁让你出来的?立刻回去!”

    庾庆暗道不妙,回头随便一指,“那边的人让我出来的。”说罢便一头钻进了雾里离去。

    笼子里的灰衣人立刻摸出了钥匙,直接打开了车门,迅速朝庾庆的去向追去。

    并未追出太远,灰衣人突然颤身止步,颤巍巍低头看向自己身上。

    一堆破烂车板后面斜刺出了一道锋芒,直接从他肋下横穿了他的胸膛。

    持剑偷袭者正是矮身藏在后面的庾庆。

    没任何迟疑,他果断对司南府的人下了杀手!

    灰衣人满眼的难以置信,对方有没有这偷袭的身手都可以不论,关键不敢相信这么个考生敢对自己下杀手,两人无冤无仇,自己又没表示出任何杀意,为什么?

    “你…”灰衣人喉咙里刚咕噜出一声,庾庆拔剑又挥出一剑,直接挑断了对方的咽喉,抖掉剑上血滴归鞘,看着对方倒在了自己的脚下。

    他本没想杀对方,可对方不该追过来,不该想着把他关回笼子里去,那和杀他无异。

    就这空袭阵势就能看出,凶手是有备而来,准备了十足的手段而来。

    就这一路的血腥惨死状况来看,他哪里还敢回到笼子里去,他的修为又不高,不可能回去坐以待毙,逼不得已只好痛下杀手,悄悄解决这位是眼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忽又有脚步声传来,庾庆再次握剑,许沸的喊声传出,“士衡兄?士衡兄,你在哪?”

    庾庆立刻掀翻车板盖住了灰衣人的尸体,也跳了过去,提前过去拦住了迷雾中走来的许沸,低声提醒道:“你喊什么?”

    手里拎着刀的许沸一愣,四周看了看,“押我车的人没为难你吧?”

    庾庆刚才有过要灭口的念头,听到这话略汗颜,敢情是因为担心自己才找过来的,胡说道:“我没看见。”

    许沸奇怪,没多想,觉得可能是雾里走散了,问:“你去哪?”

    庾庆不会说自己去找灵米,“我担心虫儿,去看看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许沸顿时神色凝重,立马就往前跑。

    庾庆当即想抽自己嘴巴,悔不该找这个理由,一个箭步过去,拉住了许沸的胳膊,拉着许沸绕了半个圈,拉着绕开了灰衣人的尸体,也将其拉到了路边的一处坡下藏身,躲过了几名来往的官兵。

    “吃一堑长一智,再这么大摇大摆的乱晃,被护送的人发现了又要把我们关进笼子里。”庾庆边说边拎着开了对方快横到自己脸上的刀锋,“你那一车斯文人,你怎好意思拎这么大一只刀在车上晃悠?”

    许沸低声道:“不瞒你说,我一直担心路上出事,刀不敢离身呐。”

    自己也是剑不敢离身呐!庾庆挑眉,敢情这厮也早知道妖孽作乱的事,事先却一点风声都没透露,想想都有些不爽,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未向对方透露半点风声,将心比心,只好作罢。

    不过对方既然有这觉悟,那就好办了,二话不说,直接脱掉了自己的儒衫,蹿了出去,找到一具士兵的尸体迅速扒了其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跟过来的许沸一看就懂了,妖孽要杀的是考生,士兵则未必,当即有样学样,并低声夸赞,“英明,必要的时候咱们可穿着这身装死。”

    装死?庾庆无语,亏这厮想的出来,他换衣服才不是装死的,一是不让妖修死追着不放,二是避开这些考生的耳目,方便他找灵米。

第二十八章 鼠潮

    赶时间,没空解释,他抓了把血往自己脸上一抹,脑袋上扣上头盔,提着剑就走了,又跑回了正路上。

    许沸一口咬住大刀,边穿衣服边追上,拎了刀后,也硬着头皮从地上染了一手的血抹自己脸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江湖气概。

    有了这身掩饰顿时方便多了,一脸血别人也认不出,明目张胆着一辆车一辆车的靠近查看。

    从两边山林跑出的士兵越来越多,听到军令,不得不出来集结。

    许沸跟在庾庆后面,提心吊胆怕识破。

    庾庆压根不管集结士兵疑惑的目光,直接在人群中穿行,有挡路的甚至直接挥手拨去了一边。

    尾随的许沸小汗一把,发现这位士衡兄还真不是一般的胆大,换了身衣裳就无所顾忌了,再想想猜字谜作弊的事,越发觉得这位士衡兄不像是头回干类似的事,老练的很。

    四周山林中除了打斗的声音,忽有如浪潮般的动静涌来,庾庆四处一看,脸色微变,扯了许沸袖子一把,“走!”

    他直接跑到了就近的关人的铁笼子边,跳起蹬了一脚,便直接落在了铁笼子上面,笼子里的考生则一脸狐疑的仰头望着他。

    跟来的许沸见状,还想问怎么回事,庾庆招手一声,“快上来。”

    许沸也跳起,笼子上蹬脚借力一跳,也落在了笼顶上,只是这铁框框上面不太好下脚,一不小心就容易踩空下去。

    很快,如浪潮般的动静冲破迷雾现身了,竟是数不清的老鼠吱吱冲来。

    这场面太吓人了,看的人毛骨悚然。

    重新集结起的士兵顿时嗷嗷乱叫,又乱了阵型,拿着武器一阵胡乱拍打。

    有实力高强的灰衣人闪来,隔空掌力一掌掌轰飞一大片也没用,无数的老鼠继续前赴后继的往前冲,见人就咬。

    关在笼子里的考生们彻底慌了神,跑又跑不掉,面对冲进来的老鼠只能是乱跳脚,乱打、乱拍、乱掐、乱甩,尖叫声和老鼠的吱吱声混成一片,一个个简直要疯。

    眼看下面笼子里的情形,有人伸手到衣服里面掏老鼠的样子,许沸看的差点崩溃,但也顾不上了,跟庾庆一起匆忙扫荡爬上来的老鼠。

    两人好在是站在笼子上面,老鼠攀爬不方便,爬上来了在钢条格子上行走也不便,一爬快了就要失足从网格里掉下去,两人拿着刀剑扫荡铁框框四周的边缘基本就能挡住大量老鼠的靠近。

    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形,立刻有士兵也爬了上来,后来实在挤不下了,有人则迅速跑去了附近的铁笼子。

    解送使傅左宣已经被金化海拎着飞到了树上,人在树上比较好抵御爬上来的鼠群。

    眼见数不清的老鼠,再听山林中传来的打斗动静,蒋一念猛然意识到了打斗动静是因何而来,那些埋伏在四周的大箭师怕是已经暴露了,怕是已经首战接敌了。

    大箭师本就不善近战,再有这些老鼠滋扰,结果可想而知,蒋一念挥手轰飞一群老鼠,猛然怒吼道:“让他们撤回来!”并朝树上急喊,“金老弟,让你的人速去接应我的人。”

    咻咻咻!

    接连三支响箭升空。

    金化海也知道这些大箭师的性命宝贵,整个列州也没多少,司南府搞出这么大的事来,再让列州的损失大了也不好交差,遂立刻吼出了一嗓子。

    立刻有一群灰衣人逆势冲入山林,飞身上树,为了避开鼠群的干扰,在树枝上跳跃前行。

    另有一群灰衣人正在采取紧急手段应付鼠群,砍了树枝,洒上了药粉,之后点燃了树枝,烧出滚滚黄烟扔在了关押考生的铁笼子旁,黄烟熏到之处,鼠群仓惶避开。

    拄拐站在一处树干上的鼠太婆目光微垂,只见一只白毛老鼠逆流归来,蹿上树,跳到了拐杖的头上,对着她叽叽喳喳一阵。

    鼠太婆听的皱眉,之后迅速飞掠而去,赶到了一处打斗之地。

    她没兴趣看几名黑衣人围攻一名大箭师,而是飞身落在了同样站在枝干上的白兰的身边,质问:“你们夫妻到底在搞什么鬼?确定真的摸清了护送情况?那些考生皆被精钢铁笼子保护着,根本摘不到他们的首级。”

    白兰错愕:“哪来的精钢铁笼子?”

    鼠太婆:“你问我?”

    白兰凝噎,旋即改口道:“不要急,想办法破开便是。”

    鼠太婆冷笑:“连高远的空袭都不能砸破的铁笼子,能有那么容易破开?只怕人家等的就是你去打开!你最好自己去看看,别闹个死伤无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那乐子可就大了。”

    白兰面色凝重,忽一个飞身而下,加入了围攻,几个照面便拍碎了那大箭师的脑门,随后领了几名黑衣人一起去现场摸情况。

    事情明摆着的,不需要费什么事,鼠太婆的话很容易就得到了证实。

    心头沉重的白兰不得不匆匆赶回去找到了自己的丈夫,把情况详细说明了,总之就是失算了,你以为人家很在乎考生的性命,殊不知人家也可以不在乎考生的性命!

    护送人马明显在拿考生的性命当诱饵,现有的人手硬来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

    黑云啸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阵,忽看向了空中,“让高远那边空降提取,直接把人和笼子给一起抓走!”

    白兰沉声道:“这样做,太危险了,高远肯定不会答应。”

    黑云啸:“先让我们的人强冲诱敌,再有迷雾遮掩,趁守卫不注意,突然空降抓取,还是有成功可能的。”继而无力一叹,“事已至此,怎么的都要试试看。他们三个已经动手了,也就没了回头路,自然也希望拿点成绩向栖霞娘娘寻求庇护,所以会答应的。”

    白兰默默点了点头……

    迷雾之中,又现滚滚浓烟,黄色浓烟,熏的人够呛,老鼠显然也极为惧怕这黄烟,被熏的不敢靠近官道。

    关在笼子里的考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先是被老鼠咬,被吓个半死,现在又被呛的生不如死,一个个瘫在笼子里,咳的眼泪鼻涕俱下。

    站在笼子上的人也被熏的受不了了,庾庆第一个跳了下去,抓了把冒烟的树枝在手,袖子捂住口鼻,继续前行。

    他依然惦记着自己的两千两银子,无法当垃圾般舍弃。

    许沸也被熏的吃不消了,也跳了下去,除了跟着庾庆,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彻底没了主意,只能有样学样,也抓了把冒烟的树枝,跟着跑去。

    两人费了一番劲,才在雾中摸到了装运行李的马车附近。

    很奇怪,这里没什么护卫,也没什么老鼠,汹涌而来的老鼠似乎也是冲人去的,自然也没了那熏人的烟雾。

    但是地上有不少的尸体,除了护卫人马的,就是书童的,大多都是被天降的石头给砸死的,有些甚至是面目全非,分不清了谁是谁。

    许沸虽然也是练武的,但也仅仅是练武的,从前并未见过这般血腥残酷的场面,之前生死垂危忘了反应,现在从惊吓中渐渐缓过来后,反而有点难以接受眼前的血腥,不时一阵阵干呕。

    反观庾庆,许沸不明白了,大家年纪差不多,那厮怎么跟没事人似的东张西望到处乱跑?

    见了这种场面也不怕,自然不会是天生的,玲珑观也是有刻意安排真传弟子去经历一些场面的,若动辄惊慌失措的话,根本无法凝神对事物进行观察,修炼了观字诀又能有什么用?

    处变不惊,是修炼观字诀的根本素质!

    总之,见到大量书童的死伤,两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不知虫儿的下场如何,庾庆更多的是因为找不到了行李。

    这里的大部分马车也同样被空袭给摧毁了,许多行李也都因为马匹受惊,拖着受损的车厢乱跑乱冲而掉的到处都是,迷雾中一件件寻找很麻烦,若是虫儿在的话,可能知道行李掉在哪个位置了。

    “来,这个车厢保持的还完整,看看里面的行李中有没有你的。”

    一辆马匹倒毙,车辕杵地的马车前,庾庆招呼许沸过来帮忙辨认。

    两人钻进车厢内一阵翻腾,许沸东一件不像,西一件不像,总之都不能确认。

    他平常有人照顾衣食住行,也不操心行李方面的事,说白了就是对这些没上过心,不能确认也能理解。

    但庾庆很不能理解,听了火大,“你说你拎个刀和一群舞文弄墨的坐一起像话吗?你若是把刀和行礼放在一起的话,是不是你的行礼不就能一眼看出来了?”

    许沸无语,说实话,他有点看出来了,这位士衡兄到处翻找行李的,哪是什么担心虫儿,分明是在找那二十斤灵米。

    他比庾庆更豁达,或者说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看破了,但是没捅破,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也算是服了这位,这都什么时候了,冒这么大风险在这险境钻来钻去居然是为了那点灵米,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第二十九章 抓走

    这辆车内没找到,两人钻出来后,又继续向前寻找。

    这次没走多远,路上稍微翻看了几件行李后,又看到了一辆较为完整的车厢,两人立刻一前一后凑过去。

    车厢半倒在路边斜坡上,车轮崩了,车辕应该是被石头给砸碎了,马匹不知跑哪去了,但车厢的厢体保持的还好。

    两人跑到车边正想爬进去看,结果双双感到意外,发现这车厢和其它车厢有点不同。

    其它车厢,车门就是车门,最多有门帘遮掩,而这车门口有人用绳子在两边门框反复交叉斜穿,简单做了张阻拦网,应该是怕车辆途中颠簸时导致车里面的行李掉出去。

    现在都这样了,还阻拦个屁,许沸直接挥刀给划拉开了,里面立刻滚出几件不知谁家的行李。

    看了看,应该不是自己的行李,许沸又伸手从里面扯出几件行李时,庾庆忽伸手摁住了他的手,指了指两件行李压着的一个棉被大包裹。

    许沸起先没注意,经这么一指点,立刻察觉到了细微异常,这棉被大包裹好像在轻微抖动,不注意还真发现不了,不得不佩服庾庆的眼力。

    两人给了个配合的眼神,庾庆伸手去拿掉那两件压着的行李,许沸则双手提刀,随时要劈出一般。

    压着的行李被拿开时,棉被大包裹抖的更厉害了,至少已经能很明显看出了。

    准备!两人互给了个最后的眼神后,庾庆突然出手揪住棉被一扯,当场翻出个“啊”声尖叫的人来。

    许沸挥起的刀未劈下去,也无法劈下去,两人都很意外的愣住了,这翻出的人不是别人,居然就是虫儿,估计躲在被子里自己把自己给憋了个够呛,已经是憋的一脸通红,更有一身大汗。

    虫儿龟缩颤栗,压根认不出眼前两人,两人都一脸的血,看着跟鬼差不多。

    许沸赶紧安慰一声,“虫儿,别怕,是我们。”

    这声音太熟悉了,虫儿一怔,从惊恐中缓了过来,渐渐有了辨别能力,认出了许沸手中的刀,也认出了庾庆手中的剑,当即识别出了两人的面部轮廓,惊呼一声,“公子!”又对庾庆连连点头,“公子。”

    这是个意外惊喜,许沸和庾庆都乐了,虫儿居然还活着,看起来丝毫无损,看来还真是命大。

    许沸惊奇问:“你小子怎么躲这了?”

    一旁的庾庆是最高兴的那个,虫儿既然在这辆车上,想必自己行李也在了,功夫不负有心人,还好自己没放弃,不然这两千两银子就白白扔掉了。

    他拽了拽车门上刚才被割断的绳子,已经能想象出是怎么回事了,这辆车应该就是虫儿歇脚的那辆行李车,门口绳子估计也是虫儿绑的,毕竟让他坐车的理由就是看行李,虫儿应该也是上心了。

    事情真相和许沸问出的差不多,虫儿没想到天降横祸,后面见到许多老鼠出现,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于是惊慌之下扯了谁家行李中的棉被把自己给包了个严实,居然就这样稀里糊涂躲过了一劫,落了个丝毫无损。

    不管怎样,也算是命大了。

    庾庆问:“行李呢?”

    “车上。”虫儿回头看,并爬了起来寻找。

    许沸苦笑,发现那厮果然最在乎这个,偏偏嘴上拐弯抹角,一会儿是担心虫儿,一会儿是找行李,就是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说的好听点是还挺注意吃相,说的难听点就是个当了婊子又想立牌坊的主。

    期待翻出行李的庾庆不忘四处东张西望,修炼观字诀的人都容易有这毛病,尤其是所在环境不正常的情况下。

    左看右看之际,庾庆目光忽然一怔,低声急唤:“有东西来了,虫儿,用被子蒙好自己。”

    并扯了许沸一把,跑到一匹就近倒毙的马前,拉着许沸就地一躺,还顺手抓了块血淋淋的碎马肉放自己脸上。

    被拉着蹲在了地上的许沸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不就是自己说的装死吗?

    他做的更绝,迅速往残碎的马尸上一趴。

    他只是有点不明白,自己什么都没发现,这位士衡兄怎么就知道有什么来了?

    殊不知,庾庆若是没这点本事做倚仗,哪敢在这种环境下乱跑。

    两人穿的本就是死者身上扒下的衣服,本就一身血迹。

    虫儿已经是慌忙裹了被子,又窝在了车里一动不敢动。

    庾庆眼睛还没闭上,依然在瞄来瞄去。

    四周的火光越来越明显,山火终于烧了起来,高温的作用下,弥漫的雾气竟然淡了不少。

    突然,雾气跌宕,几名黑衣人蹿出,庾庆立刻瞪大了眼珠一动不动,死不瞑目的样子。

    装死也是不得已,知道自己的修为不高,在这种场合的攻防之中撞上了就是个性命之忧,敢袭击司南府人马的岂是儿戏?

    几名黑衣人并未逗留,警惕着四周之余,也从两名“死者”上空飞掠而去,往车队主力方向去了。

    庾庆又看了看四周,哧溜爬了起来,向许沸招呼一声,“好了。”

    就在这时,车队主力方向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

    骤然白热化厮杀的动静让庾庆意识到了此地不可久留,迅速蹦向了车厢旁,扯掉了虫儿蒙着的被子,对其急声道:“快点把行礼找出来。”

    虫儿连连点头,赶紧去扒拉行礼。

    而高度警惕四周的庾庆忽又猛然抬头,低声疾呼:“虫儿躲好。”自己一个闪身扑开到了一旁,又躺下了装死。

    虫儿慌忙拉被子闷头。

    刚爬起走来的许沸不用招呼,一看这情况,立马又倒下了。

    上空雾气骤然跌宕起伏,一道巨大黑影骤然俯冲下来,是一只翼展两丈的巨雕,顺官道低空滑来,还没滑远就双爪突落,直接抓上了虫儿藏身的车厢,猛然奋力振翅,掀起巨大狂风,就这么很突然地将车厢给拎进了上空的云雾中,很快便连同车厢一起消失在了雾中。

    躺下的许沸都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就眼睁睁目睹了这一幕。

    庾庆也有些惊住了,他的观字诀还远不如他师父,还没到随便扫一眼就能提前判断出来的是什么东西的地步,需要稍给点时间仔细观察才行,否则只能大概看出有东西要出现。

    他没想到来的居然是一只巨雕,居然会把马车给拎飞了。

    刚找到的灵米,居然被一只傻鸟给抓走了?

    两千两银子被鸟给叼走了?这叫什么事!

    他刚想坐起,又老实躺好了,只见雾气又剧烈跌宕起伏,又一只巨雕冲破云雾现身,低空滑翔,从两人头顶上呼一声过去了。

    庾庆扭头四处看了眼,猛然蹦起,二话不说,迅速蹿入了一旁的山林中。

    许沸立马爬起跟着跑去。

    庾庆在山中蹿了一阵,跑到一处山顶,找了棵最大的树,纵身而起,上手拉住一根枝干借力一拉,人又再次蹿起。

    紧急追来的许沸仰头望,发现已经不见了庾庆身影,也又惊住了,就凭这身手,还说什么重剑是随身配饰,自己有眼无珠居然信了,这位士衡兄分明是个高手!

    对他这种实力的人来说,庾庆这般身手自然是高手。

    现在跟紧庾庆最要紧,把刀往身上一别,立刻跳上树,四肢并用往上爬,奈何树太粗了,爬不快。

    已经到了大树顶部的庾庆,发现这个高度还是有淡淡云雾干扰视线,当即跳脚,双脚一蹬树枝,借助弹力,骤然一个腾空而起,蹿出了云雾,迅速观察四周,想看那只巨雕飞哪去了。

    结果看到好多巨雕在云雾中起起落落,不过目光还是捕捉到了目标巨雕的身影,毕竟拎着一只车厢,似乎冲那个方向最高的一座山峰飞去了。

    人落下又从树冠上弹起,反复落下弹起几次后,他确认了,亲眼看到拎着车厢的巨雕钻入了那座最高峰。

    再次落下后,没有在树冠上停脚,顺势滑落了下去。

    呼!才爬上个三丈来高的许沸扭头,眼睁睁看着庾庆又落地了,他立马松开手脚哗啦啦一路蹭掉树皮屑,降低了点高度才一跳而下,又追着庾庆闪没的身影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间隔着蹦出了山林,上了官道,又接连冲进了对面的山林。

    听到身后动静,庾庆猛然停步转身,对差点撞上来的许沸道:“你跟着我干嘛?”

    行李已经丢失了,许沸压根不知道他要干嘛,反问:“我不跟着你跟着谁?士衡兄,你不会扔下我不管吧?”

    庾庆:“山里面很危险,别跟着我,快回去,护送人马能保护你。”说罢又闪身跑了。

    其实就是不想带个累赘,这么一大块头跟着跑,比较容易暴露。

    许沸二话不说,又追着去了,没人家的那份蹦蹦跳跳的灵活迅速,他只能是全力冲刺。

    其实他也不想跟着,可问题是他现在能往哪去?听庾庆的往护卫人马那边跑?

    那边打斗动静那么大,往打打杀杀的地方跑,一头撞上去找死吗?何况鬼知道双方厮杀后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他想问问,如果安全,你为何不去,还在这里乱跑?

第三十章 偷袭

    别的他也许不知道,至少知道一点,既然敢动手袭击,凶手想必是有点把握的。

    反正他自己在这种地方、这种局面下是彻底没了主见,反观这位士衡兄,处变不惊,临危不乱,明显是个能有主见的,且能看出果断应对下的避险能力。

    他相信庾庆这样跑必然有目的,肯定是为了寻找生机,肯定不会是找死。

    何况之前看到了庾庆上树时的身手,深藏不露啊!

    这个时候,谁有带头大哥的潜质,他就义无反顾的跟着谁跑,为了活命,别无选择。

    在起起伏伏山林中快速潜行一阵后,庾庆回头看,见许沸居然还跟着,有点无语,发现还真有不怕死的。

    不是他没能力甩掉许沸,而是环境限制,他一路都在施展观字诀规避可能出现的危险,跑跑停停,或者左拐右拐的,给了全力追踪的许沸可趁之机,否则这般迷雾环境中,许沸没有任何跟上他的可能。

    根据一路判断的情况,敌我双方的人力似乎都集中在了官道交战之地,这里好像也没有太大情况,庾庆也就懒得管许沸了,继续在山林中穿行。

    他相信许沸自己会停下来的,就凭许沸那练外家功夫的体力,不懂调息运气之法,在这山林深处是跑不远的,体力跟不上自然就停下了。

    没跑多远,他自己反倒先停下来了,停在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旁,尸体边上放着墨影弓,死者显然是一名大箭师。

    墨影弓可是个值钱的玩意,远超那点灵米的价值,若实在找不到灵米,弄套这玩意也挺划算的。

    庾庆心里嘀咕了一阵,左右看了看,见到许沸跑来也不怕看见了,迅速将墨影弓和箭壶摘了,背上直接带走了……

    火势越来越大,站在制高点负责指挥的黑云啸从树冠上跳了下来。

    因有三只大雕陆续抓了三只车厢当收获送给他,他跳了下来查看,结果发现抓来的不是装了行李的,就是空车厢,连个人影都没有。

    无须细看也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些扁毛畜牲未开窍,脑子不好用,见到车厢就当目标给抓来了。

    黑云啸看的火大,骂了声,“一群傻鸟!”

    同时也因为这个而暗暗担忧,为什么抓来三只没用的车厢,真正的精钢铁笼却一个都没抓来?

    他已经隐隐意识到了点什么,偏头道:“通知后山暗伏的弟兄做好准备,准备接应撤离!”

    他还稍微留了点人手没有暴露,做好了鼠太婆三人事后一旦翻脸好脱身的准备。

    事到如今,已经预感到得手的希望不大了,事情还没见分晓,便准备跑了。

    “是!”一名手下领命而去,还剩一名束手在旁。

    火势越来越大,热气也越来越强,迷雾被驱散的越来越快。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了一棵大树上,落在了光头白衣的江山身边,正是高远。

    江山见之立问:“你的鹰奴怎么都撤了?”

    高远满脸怒容,“不撤找死吗?那精钢笼子不小,加上里面关的人数,太重了,我鹰奴根本提不走,还因此被斩杀了三十多只。那对贱人根本没搞清状况,也没得手的把握,在拿我们弟兄的性命做试探!”

    “该死的!”江山愤恨一声,挥手道:“撤,不管他们了。”

    高远递出一张纸给他,“不撤也不行了,准备逃命吧!”

    “什么东西?”江山接到手查看。

    高远:“我那边传来的消息,栖霞娘娘出事了。司南府掌令亲自出马,把栖霞娘娘给杀了!”

    “‘地母’直接把娘娘给杀了?两天前发生的事…”看着手中消息,江山喃喃自语,满脸的惊骇,似乎没想到那位司南府掌令竟蛮横不讲理到了如此地步。

    高远叹道:“是啊,两天前的事,我们知道的晚了,哪怕消息再早来半个时辰,我等也不至于损失如此惨重。走吧,已经没了意义,就算得手了,也没了地方领赏。”

    “还想领赏?你的鹰奴,这迷雾,还有这数不清的鼠类,司南府随便一查就知道谁参与了这事!”悲声咬牙的江山满脸狰狞,紧握双拳道:“这大火烧死我多少雾隐同族?要走也要先找那对贱人出了这口恶气再说!”

    他一个闪身而去,高远亦闪身追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山林中急蹿,足不落地,一路踏树枝飞掠,闪飞如林中燕。

    直奔目标地点的二人没一会儿便抵达了,双双落在了地面,落在了黑云啸跟前。

    黑云啸正与一名手下低声说话,低声安排撤离事宜,忽见两人来到,愕然道:“二位兄弟不在前方督战,回来做甚?”

    两人这个时候突然一起跑回来,他很意外,也被闹了个措手不及。

    他已经准备先行跑人了,准备绕道策应自己夫人后立刻远走高飞,谁知这两位出现了,一时间不好走了。

    而高远一开口就把他给惊住了,“黑兄,你夫人出事了。”

    黑云啸心弦一颤,上前两步,跟前急问,“出什么事了?”

    高远沉声道:“你夫人被金化海给杀了!”

    黑云啸大惊,脸色剧变。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瞬间,高远一爪迸发,异化的锐利爪影突袭,轰中了他的胸口,溅起了血花,五爪硬生生锁死了他的胸骨。

    突兀中招的黑云啸惊怒,眼睛余光没看到却已经感觉到了一旁江山脸上的狠笑。

    他反应也快,就在自己中招的瞬间,不待江山出手,也不待高远再次出手发力,骤然蹦起,双脚连踢,逼的高远不得不撤。

    高远没想到他竟不顾自己胸骨被锁住,毫不犹豫地直接采取了拼命的方式反抗。

    高远不会跟他拼命,但一招得手也不会让对方好过,收回的五爪顺势嘎嘣一拧,硬生生拧断了黑云啸的一根胸骨,另一手挡了黑云啸一脚,借这一击之力飞开了,手上抓了团血肉。

    江山猛然张口,一张嘴裂开到半张脸那么大的血盆大口,朝着腾空而起的人喷出一口白雾。

    因被高远拧断胸骨拽了一下,黑云啸腾空而起的速度有所迟滞,疾雾如匹练瞬间将其吞没。

    疾雾中传来如重锤闷鼓般的“咚”一声大响,白雾冲散,黑云啸的身影横飞了出去。

    一条血红色的长舌头从激荡开的白雾中闪回,没入了江山的嘴里,大嘴一合,舌尖舔了圈染红了嘴唇的鲜血,冷笑,借助白雾遮掩,他也偷袭成功了。

    面对黑云啸那惊慌欲逃的手下,江山收了四肢,人如射出的肉球,任由对方双掌打在了球体上,轰!直接将人给轰飞了出去。

    其人如流星般撞在一棵树上,在树上砸出了一大块痕迹,才喷血砸落在地,似乎昏死了过去。

    江山未过问其死活,他的主要目标也不是他,又一个弹射而去,扑向黑云啸。

    旋身落地的黑云啸双臂一张,地上落叶顿如龙卷风般围绕在他身边急转,双爪爆发出缭绕煞气,双眼瞬间变成了慑人的金碧色。

    他胸前鲜血淋漓,除了高远那一抓掏出的伤口,胸口又添一道血痕,整个胸腹上遮羞的布料都没了,腹部是一块块的肌肉。

    然接连突袭成功的二人依然不肯放过他,完全是要趁他病要他命。

    高远腾空而来,江山贴地炮射而来,两人一上一下同时冲来,联手进攻。

    附近一棵大树的树洞内,庾庆和许沸硬是惊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树洞空间还算宽敞,两人缩在里面并不挤,估计藏个五六人没问题,就是有一股腥臭味,不知原本是什么动物的窝。

    庾庆也没想到以许沸的体力竟然能跟上他跑这里来,问题是许沸自己也感觉不是很累,庾庆后才反应过来,是那顿灵米饭的功效,许沸是吃的最多的,蕴藏在许沸体内的灵气能及时补益许沸的体力。

    两人一路摸到了被抓来的车厢附近,但是不敢靠近,因为黑云啸就在车厢边上,两人也搞不清黑云啸的深浅,不敢轻举妄动,遂悄悄躲在了这树洞内。

    谁想,两人还没看清黑云啸究竟长什么样,就突然冒出两个怪人偷袭。

    这动手的动静一看,哪怕是许沸也看出来了,交手的三人分明都是玄级高手。

    两人想躲在树洞里混过去,谁知交手的三人跑哪不好,一转眼就打到了这树洞附近,这要是波及发现了他们两个,那真的是要了命。

    两人身上的官兵衣裳,加之庾庆背着大箭师的弓具,一旦被发现,怕是连解释都不用了。

    庾庆就纳闷了,怎么就内讧打起来了,这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他很清楚,这三人是真正的玄级高手,不是县城里斩杀的那三条蛇妖能比的,随便一个都能轻易宰了他。

    一旦被发现了怎么办?他不得不着急想脱身之法。

    就在两人紧张兮兮趴在树皮裂缝前偷窥之际,空中忽有一物呼啸而至。

    是一根长相奇怪的拐杖,暗红色,像是一只收缩了四肢的巨型竹节虫,雕刻的栩栩如生。

    唰一声,拐杖挡了空中扑击的高远,又急速插地拦住了贴地冲来的江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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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仙介绍:
深山有道观,香火早凋零。
鄙人不才,年方十九,打小就是一名道士,上有师兄十数位,下惟余最小,俗称关门弟子。师门太穷,师兄们难耐清苦,幸掌门师尊豁达,任由众师兄散伙而去。
后有三位师兄迷途知返,年纪颇大,皆有四五十。
蒙师尊垂青,逝前传掌门之位于小道,然无论年岁或资历皆不能服众,三位师兄不服。师门不幸,小道不是软柿子,绝不退让,与之内讧。
山下村中,有新举人,乃小道发小,师尊逝前亦有交代,护送其进京赶考。义不容辞,且容小道人间走一遭,回来再与众师兄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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