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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相信奇迹吗     某不科学的平静生活txt下载     某不科学的平静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一章 探地理伊万建奇功,究设定辛格遇残垣

    将苏美尔神话作为游戏设定的大部分基底真是个妥帖的选择,毕竟,那个文明早已亡于闪米特族之手。

    行走在基什城的街道上,罗赞.华莉丝如是想到。

    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又称两河文明,在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之间的流域,历史上曾经诞生过苏美尔、阿卡德、巴比伦、亚述等位于不同时期与地区的文明,很显然,伊拉克游戏开发团队在设计时参考了许多两河流域的历史,此外还参杂了另外一些因素。

    果然,为了平衡战力,目前无法在游戏中使用魔法。

    少妇仰望天空,人工创造的恒星(当地人称其为“沙玛什”)乍一看与现实中的太阳别无二致,可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沙玛什其实正以极快的速度横穿整个星系,它就像一颗炽烈的流星那样拖出水滴状金色尾迹,于是在街道上,无数人与器物的影子缓缓伸长而后收缩。

    远处传来喧闹之声,罗赞.华莉丝并未因为好奇而去循着声源一探究竟,而是躲藏在一座废弃神庙外的围墙后方。距离她不到几步远的宽广街道中央被人们留出足以供车队行进的通道,在周围将近百人卫兵的保护下,一架使用四匹马驹拉动的二轮战车呼啸而过,站在车体前端、负责驾驶的车夫脸颊与脖子涨得通红,握住缰绳的双手骨节凸起,乘客则是一位神色晦暗、手捧书籍的官员,从道路两边议论纷纷的民众口中可以得知,那是今日前往边疆救治波斯国王—利乌.泽克的医生—阿维森纳。

    “我调查过那个国王,原型应该是薛西斯一世,也就是被人们称作“铁血大帝”的大流士。”待到马车扬起的尘埃落地后,来自俄罗斯成教的选手伊万诺夫从神庙走出,他穿戴得严严实实,似乎正身处严寒彻骨的西伯利亚荒原,而后不紧不慢地向她开口道:“至于阿维森纳,现实中的他是中世纪最伟大的医生之一。”

    “很奇怪不是吗?”华莉丝暗中提防着对方,很快反问道:“明明拥有制造人工恒星的技术,为何在这样的紧急时刻使用如此原始的交通工具?”

    “这就说来话长了,”伊万笑着向这位伊朗选手介绍起自己的所见所闻:“华莉丝女士是否听说过奥克瑟斯宝藏?”

    “奥克瑟斯宝藏?”十月六日9:30,国际游戏竞赛开始当天,巴格达当地的自然历史博物馆外,星野苍介与布伦希德见到了那位给他们写信的帕蒂.萨达薇女士。

    “那是波斯帝国阿契美尼德王朝现存最重要的金银器文物统称,18世纪,在塔吉克斯坦和阿富汗边界的赫提库瓦德地区,也就是奥克瑟斯河流域,有民间人士偶然发现了一批波斯金属制品,几经辗转后,那些产于波斯第一帝国阿契美尼德王朝的文物最终流入如今的大英博物馆。”身穿纯白色亚麻长袍、扎着玫红色单马尾的年轻考古学家向两人科普道:“我所在的组织“乌加特之瞳”致力于将流失在外的文物带回它们的祖国,这是某些国家在殖民时代犯下的深重罪孽之一。”

    “我看过关于“乌加特之瞳”的新闻,萨达薇女士,你们正在做的工作很伟大。”星野苍介相当佩服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考古学家,为了达成目的,他们多次利用自己的社会影响力制造声势,从而逼迫不少政府就归还文物一事给出明确的回应,这些人也常常因此受到记恨。

    “不过是强盗用来存放赃物还引以为傲的藏宝地而已,”布伦希德冷哼一声:“只要还有一件它国文物留在那里,“文明”二字就永远是个笑话。”

    “如今除了大英博物馆内的那一批以外,我们又在巴格达郊区发现了同一时期的金银制品,”萨达薇也期盼着自己的同事们能够与那些伦敦官员顺利达成共识:“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早已听说了二位的名号,如果能够得到你们的帮助,我们的考古工作将会顺利许多,所以…”

    “冒昧问一下,那两张邀请函和预订酒店房间的金额是多少?”星野苍介打断了少女的话语:“我可不觉得我和布伦希德的名号足够好用,以通缉犯的声望,什么时候能让陌生人心甘情愿花费重金资助了?”

    “因为我认识你啊,”萨达薇不假思索道:“反正这些钱也是…唔,我完全能负担得起。”

    不对劲。

    星野苍介与布伦希德彼此对视一眼。

    “这张卡有300万美元,密码写在贴纸上,应该足够作为补偿了。”星野苍介将一张银行卡放在中间的桌子上,作势要离开。

    “欸,稍等一下!”萨达薇站起身作出挽留的动作,谁知星野苍介突然发动能力提速,与布伦希德一同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警惕心很强也未必是好事啊。”

    留在原地的少女长叹一声,将那张银行卡放入口袋:“本来还想以普通人的身份与你们相处来着。”

    ……

    “谨慎一点也未必是坏事,虽然那位萨达薇女士对我们并没有恶意,可是当面答应下来未免失之稳重。”

    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屋顶上,两人借助顶端的装饰性建筑结构隐蔽身形,星野苍介如是感叹着。

    “在她背后的人很可疑。”作为具有长时间躲避搜查经验的女武神,布伦希德迅速意识到萨达薇的言行受到了某人的影响,眼下对方并未停留在原地,而是径直朝着不远处的地铁站口走去。

    “我们跟上去吧。”说完这句话后,布伦希德眼中的星野苍介仿佛化作一团轻微颤动的气流,不紧不慢地朝着那个方向飘荡而去。

    “等等我!”

    ……

    “人造恒星—沙玛什的运动轨迹与串联七颗行星的渡船航路相似,根据我的测算,两者均接近椭圆形,且基什本体并不存在自转与公转现象,”伊万诺夫向罗赞.华莉丝展示自己绘画的星体图,一大一小两条曲线上点缀着大大小小的原点:“万幸我还没忘记高中学的知识,我们俄罗斯人可是很重视地理这门学科的。”

    “那么引力呢,与现实中的太阳系相比,新月系这样的结构显然不够稳定。”说完这句话后,华莉丝还有些哭笑不得,以往的她从来只会将游戏当作消遣时光的工具,从来不会细究其中的设定,就算遇到那些无法自圆其说的框架也不会觉得不自在。可在如今的她看来,“渡船的终点”过于真实,真实到让她不得不想方设法推导出“逻辑自洽”的结果。

    “沙玛什对于其他天体的引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唯一值得注意到一点是它会改变轨道与航速,从而影响部分地区的昼夜长短,七颗行星的质量、大小均相差无几,它们组成的集合在整个宇宙内保持相对意义上的静止状态,”伊万诺夫侃侃而谈:“想要维系这一状态谈何容易,为此,必须要有足够的内力,”

    “难道说,内力指的是?”

    “两条航线,以及那颗“太阳”,能够影响到它们的因素有且仅有一个,那就是灵光,又被称为心瓷,人体内存放息壤之力的内置器官。”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罗赞.华莉丝感到难以置信。

    “因为我曾经听说过你的事迹,你和那个阿维森纳是同行。”伊万诺夫招呼着她来到神庙深处的角落,移开一个沉重木箱后,雕刻精美的井盖出现在他们面前:“我的固有天赋是锐感,也就是增强个人感知能力,走吧。”

    出乎罗赞.华莉丝预料的是,井盖下方的空间颇为宽敞,一张尺寸足以作为床板的办公桌上整齐摆放着诸多医疗用品。

    “华莉丝大夫,拜托了。”伊万诺夫慢吞吞地解下围巾,几道深褐色创口周围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

    “…怎么回事?”罗赞.华莉丝皱起了眉头。

    “如你所见,我自己制造了这些伤口,心瓷的具体位置在这里。”伊万诺夫又将上衣的扣子解开,透过袖口,来自伊朗的选手又注意到伊万诺夫的两臂也被锋利的裁纸刀划出许多血痕。

    “只有这个地方不一样,”伊万诺夫指向自己黑褐色的的左胸口部位,焦糊的气息在房间内弥漫开来:“除了痛觉以外,还会有一些额外的酥麻感,用火灼烧感觉更明显。”

    “你简直疯了。”罗赞.华莉丝实在没想到伊万诺夫会用自残的方式验证猜想。

    “无论怎样,这只是一场游戏,在这里死亡并不代表着在现实死亡,虽然划刀子同样挺疼的。来吧,将我的心脏剖开,研究那个多出来的器官,然后,向所有人公布成果。”伊万诺夫一边说着,一边躺倒在办公桌上。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罗赞.华莉丝深吸一口气,随即凑上前来,进行消毒准备。

    ……

    “伊万诺夫遭受淘汰。”其余所有玩家的耳中响起提示音:“剩余287人。”

    一艘航向行星“尼普尔”的渡船走廊上,辛格的步伐停顿了一瞬。

    “通常来说,游戏初期的两小时内很难有人出局,”卢卡.安德烈斯的声音自耳后响起:“不过现在也许又要多出一个了。”

    “我想也是。”辛格转过身来直视着对方双眼,固有天赋“罗摩.观想”正式启动。

    汹涌的战斗气势,但也不过如此。

    卢卡.安德烈斯摆好架势,两人所在的渡船却在此刻突然放缓速度,巨大的惯性迫使他们不得不仅仅抓住身边护栏,决斗一事自然中断。

    “发生什么事了?”辛格后退几步,凑近向外观察的窗户,目光难以穷极边缘的巨大机械残骸就在几米开外的地方飞过,恰如火车相会时的场景,卢卡站稳脚跟后却不打算错过这个好机会,他掏出一把无色透明的冰长石匕首,快步奔向在窗边关注外界情况的少年,少年躲过匕首挥动的轨迹,一个朝向卢卡右膝盖的转身踢便轻松打断了对方前进的步伐,随后他近身控制住对方的左臂关节,右手肘顺势打断了敌人的几条肋骨。

    “你还真是好斗啊。”三秒后,辛格.汗适当收紧扼住对方喉咙的左手,哪怕不能使用魔法,但他从小也学习了名为“盖塔卡”的武技(注:流行于印度西北部锡克教地区的传统武术,最早起源自锡克教军队,用于军队的操练,欢庆,鼓舞士气),对方这么快败下阵来,显然是因为缺乏肉搏经验。

    “卢卡.安德烈斯遭受淘汰,剩余286人。”仅仅相隔半分钟左右的时间,第二位出局者正式出现。

特别篇 天启

    十月五日深夜23:30,莫斯科,圣巴西尔大教堂内。

    “那把刀,好用吗?”身着正常红色修道服,看上去年龄在25至30的女性—瓦希莉莎,特殊部队“歼灭白书”的首领恰好打着哈欠,若是她的下属目睹这一景象或许会惊掉下巴。

    “锋利无匹,不过若是想要牢牢握在手中,难免会划伤自己。”

    克兰斯.R.扎尔斯基,俄罗斯成教总大主教,此刻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北欧的突发情况,以及学园都市毫无预兆的政变,都没能让他的思绪动摇半分。

    “可惜,现在还没到出兵的时候。”

    对于“有翼者归来”耗时两天的闪电突袭,不得不让他重新评估美军的实力。

    “所以你转而扶持北欧那些能够代表我方利益的政客,与罗马正教相持不下,”瓦希莉莎点明了扎尔斯基的所思所想:“听上去固然是一步好棋,可成教在北欧政坛的影响力可并没有显著增多,继续僵持下去的话恐怕…”

    “英国退场了,不是吗?”扎尔斯基,这个年仅十五岁却掌握成教最高权力的少年语气中饱含自信的意味,如今他的威望也在缓慢提升:“当那位远东的圣人擅自行动之时,一定未曾料到她将成为契机。”

    “说的没错呢,”瓦希莉莎蓦然发现自己有些轻看了前任总大主教指定的继任者:“那么学园都市于前几日发生的政变,也未尝不是俄罗斯联邦的机会。”

    ……

    与此同时,伦敦时间21:30,英国清教第零圣堂区的某处。

    房间墙角处,几张蜘蛛网勉强遮蔽了棕褐色锈迹,淡淡的腐烂气味四处弥漫,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存在着没被处理掉的老鼠尸体,冰凉而坚硬的床板上有一层薄棉被,勉强能够让人忍耐寒湿的环境。

    “狩猎魔女、异端审问、宗教裁判,”女人轻佻而疲惫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来自远东的圣人,你到底属于哪一类呢?”

    欧莉安娜.汤姆森,在运送“使徒十字”途中与前来追击的史提尔.马格努斯发生短暂冲突,最终两人被某个未知人物迅速击败,现在,她正作为英国清教的阶下囚,不时接受有关其余魔法结社情报的审问。

    如今,神裂火织与她落到了相同的境地。

    “薄情寡恩,鸟尽弓藏,哪怕曾经的战友亦可因办事不力而将其拘捕入狱,这就是他们的作风。”哪怕神裂火织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欧莉安娜仍然喋喋不休,就像是对着墙壁练习乒乓球技巧的人那样:“听说那位骑士团长对你挺好的,怎么不见他来求情呢?”

    艾伯特.赫尔曼的确帮她说过话,但最终裁断权并不在那位骑士团长手中。

    这是“必要之恶教会”内部的问题,不劳骑士派的朋友烦心,当时的英国清教首领—劳拉.史都华一改往日富有亲和力的形象,强硬回绝了骑士派首领参与审问环节的请求。

    “此事与他无关。”

    神裂火织身着囚服坐在床板上,原本佩戴在身边的“七天七刀”早已被收缴,她的脚踝与手腕处都戴上了沉重的镣铐,在镣铐内置限制型术式的影响下,“圣人”具有的力量根本无法发挥出来。

    “大可不必摆出如此幸灾乐祸的姿态,欧莉安娜.汤姆森。”牢房外,走廊尽头传来另一人的声音。

    外表看似18岁左右的女性向神裂火织走来,几乎是身高2.5倍的金色长发被折成两叠,并用银制发卡固定在脑后。

    劳拉.史都华最终停在了神裂火织的牢房外。

    “凭心而论,本次事件对英国的海外利益造成了严重损失,不过责任并不全在你的身上,若是细究起来,包括作为总大主教的我在内,不少人也有过错。”

    早在这番发言开始前,神裂火织便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躯体,走到钢制栅栏后注视着劳拉.史都华。

    “总大主教大人,我听候您的发落。”神裂火织自知无法逃脱,只得表现出服从的姿态。

    “我已经和天草式十字凄教的诸位见过面了,”无视神裂火织发愣的样子,劳拉.史都华用随意的口吻接着说道:“他们并不知道你的遭遇,这一点可以放心,如果你想和他们尽快见一面的话,现在就换好衣服出发吧。”

    自从清教的总大主教到来后,隔壁的欧莉安娜.汤姆森一言不发,她和神裂火织一样听出了对方话语里潜藏的意思。

    ……

    我看见羔羊揭开七印中第一印的时候,就听见四活物中的一个活物,声音如雷,说:“你来!”我就观看,见有一匹白马,骑在马上的拿着弓,并有冠冕赐给他。他便出来,胜了又要胜。

    揭开第二印的时候,我听见第二个活物说:“你来!”就另有一匹马出来,是红的。有权柄给了那骑马的,可以从地上夺去太平,使人彼此相杀,又有一把大刀赐给他。

    揭开第三印的时候,我听见第三个活物说:“你来!”我就观看,见有一匹黑马。骑在马上的手里拿着天平。我听见在四活物中似乎有声音说:“一钱银子买一升麦子,一钱银子买三升大麦,油和酒不可糟蹋。”

    揭开第四印的时候,我听见第四个活物说:“你来!”我就观看,见有一匹惨绿色马。骑在马上的,名字叫做死,阴府也随着他,有权柄赐给他们,可以用刀剑、饥荒、瘟疫/死亡、野兽,杀害地上四分之一的人。—《新约.启示录》

    我的职业比较特殊,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找不到任何一个同行。

    我将亚麻色长发编成一绺一绺的形状,打开手中的箱子,轻车熟路地取出折叠好的画板、颜料与纸笔。

    将贝尔佛劳尔,这个洛杉矶周边的城市景色画下来。

    于是我运笔如飞。

    “那个小疯子又来了,看看她这次又画了什么?”好像有几个小孩的吵嚷声传来。

    我的工作很特殊,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能够理解。

    先是湛蓝的天空,整团的云。

    接着是远处的楼宇与街道。

    然后是落日洒下的余晖与阴影。

    必须还要有一匹马,马的颜色有四种可供选择。

    脸颊上有湿湿的触感,溅射在纸张表面的泥点刚好给马儿提供了土地。

    最后,我看见了马背上的无脸骑士,说来也怪,唯独到了这时,我才能看清马本身的颜色为红。

    “小哑巴,在晚霞,不说话,一心只能胡乱画,你看她,在干嘛,没有家,被打了都不害怕…”

    那些小孩子怎么还没走,他们只有在整人的时候才会有耐心吗。

    我看到的画面很特殊,在这个世界上恐怕用任何仪器都无法观测到。

    人们在自相残杀,那些原本在我周围扔泥巴的熊孩子则转而嚎啕大哭,因为他们已经变得残缺不全,大街上满地的碎玻璃与砖瓦浸泡在血泊中,在夕阳照耀下反射出温暖的光芒,这让我想起家乡多米尼加的蓝珀。

    我笑了起来。

    无脸骑士并非由我召唤而来,却仅仅出现在我的眼前。

    很好。

    然而美中不足之处在于,现在只能通过马的颜色区分四位骑士:白、红、黑、青。

    那我为何不给他们加上脸呢?

    手臂动弹不得,于是我抬头向上看去。

    “这是你画的吗?”胡子拉碴的大叔紧紧盯着我未完成的画作。

    “请放开,”我尽力模仿着那些大人的口吻:“不要干涉我的事业。”

    “那我就当你承认了,”那位大叔松了一口气,不过我的手臂依旧无法逃脱:“茉勒.格瑞戈里奥,我以艾瑟黎诗公会的名义对你实施逮捕。”

    ……

    “我以我后半生的名誉起誓,那孩子绝对是个危险人物,”将我抓来的凯达尔.肯正高举那张粘上泥点的未完工作品,向着周围的大人们展示上面的图案:“在几个月之前,我就听说有一个奇怪的小女孩经常在城郊绘制有关末日的画作,直到现在我才找到她。”

    “灵感来源于外星文明的启蒙?”一个少年揉着惺忪睡眼提出猜想:“也许是某个外星人用未知的科技手段推演出了未来,这才把图像传送到女孩的大脑中让她画出来。”

    “巴格达的游戏直播才刚开始,”作为军人,另一位中年男人罗伦.布朗更关注魔法为战争带来的颠覆性改变:“既然你们结社的人都把书本上的神迹当作外星智慧和科技都能做到的事,那么顺着这个思路调查下去就好了呗,反正我没有异议。”

    “军方不愿向社会公开情报,我们总不能去闯51区吧?”学园都市的刺杀行动结束后,安萝帕.弗斯特就回到了美国,就在几天前,她才加入到了这个民间创建的艾瑟黎诗魔法结社。

    “我可不是驻守51区的军人,就算是的话也没法向你们透露机密,”罗伦.布朗对着电视屏幕摇摇头:“说真的,你们打算怎么安排这个小女孩?”

    “鉴于她的危险性,我认为最好还是先严格监管起来,”肯严肃地转头盯着我所在的房间:“如果移交到军方手里,我可绝对放不下心来!”

    “啧,明明是这样却没有感觉被冒犯到…”罗伦.布朗咋了咋舌,他也不打算让美国军方知晓此事,毕竟那些人曾经闹出过不少麻烦,显然不够靠谱:“那么小姑娘就交给你们了,我会定期过来了解情况的。”

    又出现了呢。

    这一次,是在好莱坞。

    “孩子,不要害怕。”骑着青马的骑士对我说道。

第二百八十二章 蒂里希苦避四面楚歌,布朗尼喜迎一世之雄

    塞缪尔.蒂里希有些苦恼。

    “噔—噔—咚!”尼普尔星上的某地,少女扛着足有四米的巨型船锚自路口闪现,同时用拟声词制造气氛。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哟,在比赛开始前,只有序号前三位的人选由比赛运营方特别指定,其余选手的序号都是通过电脑程序随机选取!”一阵飞沙走石后,对方终于显露出真面目。

    “庆贺吧,欢呼吧,自豪吧,你第一个遇见的对手正是我,来自罗马正教十三骑士团的宣教士,那个以凯撒麾下精英部队名号为榜样的组织的宣教士,克莱尔.希尔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放声大笑的少女左手叉腰,右手将原本放在肩膀上的巨大船锚放在地上,原本平整的路面瞬间被压出数道裂隙。

    “原本以为会稍微晚些,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蒂里希早已做好了被其他选手针对的准备,他将右手放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略微降低身体重心。

    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遇到帕蒂姐姐了吧,建立信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想到这里,克莱尔会心一笑,当然,在蒂里希眼中,这笑容是少女对于自身实力极其自信的表现。

    ……

    在游戏中失去生命的玩家并不会留下尸体。

    “便利的设定。”

    辛格眼睁睁看着被自己打倒的选手化为光点消散,然后蹲下身捡起地板上滚动的青色小瓷珠,此时此刻,他的内心诞生了一个猜想:“这应该就是息壤之力寄宿的额外器官了,难道说,游戏制作方的目标是模拟那种事物?”

    “紧急情况,哈马斯塔坎的遗弃造物闯入航路,”还未等到辛格仔细分析那珠子的功能,刺耳的警报声于渡船各处响起,伴随着播音员的简单介绍:“哈马斯塔坎又称净界,是一片包裹新月系的缓冲带,通常而言,其他星系的侵略者会被净界的防御设施阻挡在外,请各位旅客安心回到自己的舱室,不要随意走动,我们已经联系了尼普尔的主神—恩利尔大人前来处理此事。”

    “这个星系还会有外来侵略者,不小的变数。”少年将瓷珠收进口袋,朝着走廊出口奔去,这种关键时刻他可不愿错过。

    ……

    “原型制御”的效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可靠,但也到此为止了。

    三天前,纽约曼哈顿,克莱斯勒大厦的某个办公室内。

    “这些行李,是不是太多了一点?”同行的朋友自告奋勇帮他收拾那些要携带的物件,谁知两人足足忙活了一小时,对方不得不怀疑其中几样东西的重要性,于是一把抓起表面画有星条旗的木制飞机模型:“这东西你也带啊?”

    “那是约翰布鲁姆教的宝贝,我好不容易才在瓦努阿图塔纳岛从当地人手里高价买到。”塞缪尔.蒂里希从朋友手中小心翼翼地双手捧住木飞机,将其塞入单独的泡沫隔间中:“这些与宗教密切相关的物品我尽量自己随身携带,让海关托运的话没法让人放心。”

    “不考虑用这些藏品开个博物馆吗?”朋友又翻开一本红黑皮封面的书籍:“所谓毒药都是相对剂量而言的,哪怕过量的氧气和水也足以使人中毒。”

    “约翰.埃姆斯利的《致命元素》,我准备在路上读完。”这一次蒂里希压根没在意,而是将自己的收藏品排列整齐:“这才是现代的魔药学魔导书。”

    “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化学婚仪》来着。”

    “我可不是十六世纪的老古董。”

    科学是一种态度而非阵营,蒂里希清楚这一点,这个世界在很早的时候便走上歧路,所幸,现在将其纠正还不算晚。

    ……

    “以领袖中的领袖、神中之神、王中之王和永恒的上帝的名义,以及你长久的神圣的荣耀的名字,”克莱尔.希尔芙将巨锚插入土地缓缓转动:“星体啊,用潮汐锁定正确的方位吧!”

    宇宙中存在着“潮汐锁定”的现象,在重力梯度的前提下,相距不远的两个天体中,质量较小的那一个自转一周的时间会等于其绕着质量较大的另一个公转一周的时间,对于人类而言,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在地球表面无法直接观测到月球背面的景象。

    除了卫星与其环绕的行星外,还有一种模型。

    行星尼普尔的地壳缓缓分开,而后若干板块如同被剥开无数层的洋葱那般旋转着重新组合。

    彻底破坏原本的引力结构。

    “不愧是精神之主!”远处整座山中的居民们感知到了行星的变化,他们见怪不怪地高呼恩利尔的诸多称号。相比之下,蒂里希远远没有那么从容,他正由于脚下地层的加速抬升将身体紧贴地面,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这破游戏完全不考虑战力平衡吗!”

    “我的固有天赋是“黄道元钥”,道具形态由我自己随意构想。”克莱尔吐了吐舌头,两人所处的板块即将抵达云层所在的高度,呼号的狂风在经过少女身边时却吹不起她的衣角:“既然能够同时拥有风神与战神的神格,我的手段当然不止调动地层这一条。”

    与基什相比,尼普尔略重一点,只需暂时舍弃部分质量,即可像冥王星与卡戎那样发生双向的潮汐锁定。

    明明只是一对一的战斗,却有一种被千军万马团团包围的感觉。

    趁着地层飞行速度减缓的片刻时机,蒂里希顺利爬起身来,朝着平台边缘飞奔而去,他必须尽快逃离这个危机四伏的仪式场。

    地层彻底静止的瞬间,相互垂直的两条白色中心线从巨锚所在的点位向外飞速延伸,将整个地块分为四等份,类似于平面直角坐标系的四象限,而在每个“象限”距离原点最远的地方,同时也是最边缘的地带分别有四座城堡拔地而起。

    在蒂里希呆滞的视线中,四座城堡纷纷城门大开,各有一支五十人的骑兵部队直接向他冲来。

    “恩利尔大人,航线出现了紧急状况!”就在此时,天边一艘飞驰的渡船向克莱尔驶来:“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

    游戏世界可以粗略地分为三部分。

    其一为星界,即新月系的别称,包含七大行星、人造恒星沙玛什以及中间的两条主航路在内,可以简单理解为鸡蛋的蛋黄与蛋清部分。

    其二为净界,即前文所述包裹新月系的缓冲地带,可以简单理解为鸡蛋的蛋壳部分。

    其三为狱界,即净界以外的宇宙其余空间统称,新月系流放重犯时会将其送到更遥远的狱界星球,同时也能够将监狱机构顺便作为监视侵略者的第一层防线,可以简单理解为鸡蛋外部的环境。

    “薛泽克大帝,号称王中之王、诸国之王的帝国统治者。”行星基什上,科莫.布朗尼兴奋地搓着双手:“此前我只在教科书中看过他的事迹。”

    “那么你待会就可以看到本人了。”罗赞.华莉丝的指头缠绕着洁白的羊毛线:“占星施术旅团的布朗尼先生,你难道不好奇吗?”

    “还请华莉丝女士明示。”两人之间隔着川流不息的街道,布朗尼虽然对比赛举办的目的有所猜测,但他还是决定先听听别人的观点。

    “为什么多数参赛者是魔法师呢?”

    其实也会有少数选手并非魔法界人士,例如那位名为月华霖的黑客,还有卡塔尔的某位王室成员(据传他所在的家族为本次比赛提供了高额资助费用),以及荷兰本年度最受欢迎的电竞选手等等,但这些“漏网之鱼”显然影响不了“选手基本都是魔法师”的现状。

    “或者这样说,为什么这场游戏竞赛非得在全球各地的魔法师之间进行?”罗赞.华莉丝换了种问法。

    “吸引人才,从而增强实力?”布朗尼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将近三分之二的选手并不从属于任何机关组织,他们具备移民伊拉克的基本条件。而在这场具有重大意义的活动过后,巴格达这座城市必将在魔法界拥有更高的知名度。

    更何况,比赛期间的巴格达本身也吸引了来自全球各地的诸多观众,促进当地经济发展的同时也带动了魔法领域诸多学术问题的进一步探讨。

    这一点足够容易设想。

    “你说的很对。”罗赞.华莉丝早已考虑到了这些利益,她的右手触碰到口袋中那颗原本属于伊万诺夫的瓷珠:“在当前的状况下,我提议暂时结盟。”

    只不过…

    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第二百八十三章 阿扎木乐见更设定,纳泽维悲睹兴兵戈

    “果然,每颗行星都有一个名副其实的绰号。”

    身为伊拉克本国的选手,陶菲克.阿扎木拥有多种意义上的“先发优势”,恰如奥运会赛场上各自直接或间接对抗的体育健儿们那样,其中往往会有很大一部分必须做出适应:时差、气候、饮食、人文风貌等等,与家乡截然不同的环境是对他们的额外考验,而本国的选手则几乎不会遇到上述问题,当然,主场作战有时面临着一定的额外心理压力,但总体而言,主办国选手要比非主办国选手更具优势。

    他正通过类似于天文望远镜的器械目睹无数地块分离的盛况,像是被放慢无数倍爆炸的手榴弹,不过那已经是十分钟前的景象了。

    碎铜的堡垒,这是那颗行星的别称,新月系的居民们喜欢用金属作为形容词,尼普尔并不例外。

    每一个独立出来的部分都可以视为具备战斗能力的“渡船”,通过这种化整为零的方式迅速扩大影响范围,在广袤的宇宙中进行全新的游击战。毫无疑问,尼普尔是新月系行星中战斗能力最强的那一颗。

    “小妹妹不来看看吗?”阿扎木招呼着不远处有着及肩黑色卷发,肤色为棕的少女:“行星主动解体的场面震撼无比,不可不看。”

    “反正这只是游戏而已,”索绮特(席琪桃尔)警觉地注视着监控录像,以防有其他玩家突然闯入:“无论是我们所在的拉格什也好,还是乌鲁克、埃利都之类的星球也罢,都只是用数据生成的产物罢了。”

    “明明长相那么可爱,性格却…唉…”阿扎木连连摇头。

    “我能够把这理解成骚扰行为吗?”索绮特轻轻叹了口气,她在结盟之初未曾料到对方是一个不太着调的人。

    “请务必不要这样想,”青年将双眼从目镜前挪开,脸色认真了许多:“如今中东的许多国家正在世俗化的道路上飞奔,在大街上赞扬一个女孩的美貌可不是什么应当受责备的做法。”

    “拥抱科学就是拥抱明天对吧,之前在路上看到了这样的宣传标语。”少女原本压抑的心情放松了不少:“我听当地人说十几年前这里的风气可不是这样的。”

    “接下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阿扎木洗了洗手,又递给索绮特一份在街头买的烤西红柿与鸡肉卷饼,目前游戏还没有推出赚钱功能,只不过每个玩家的账户上会在每小时固定刷新一笔足够日常花销的二百里瓦尔资金,与商家做完交易后自动扣除相应金额。货币只有两个单位:沙赫与里瓦尔,很显然,游戏设定中的所有可交易物仅仅分为两个层级,前者代表的价值相当于后者的十万倍,即一沙赫可兑换十万里瓦尔。

    “我来决定?”索绮特捧着热腾腾的街头小吃,一脸埋怨道:“明明是你更熟悉游戏的各种设定吧,看你悠哉悠哉的样子,难道对于入围前三强或者夺冠没有半分热情吗?”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这才是我遵循的美德。”阿扎木大口咬着自己的那份食物,西红柿鲜甜的口感、鸡肉的多汁以及青椒恰到好处的辣味让他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既然身处游戏之中,为什么不暂时忘掉那些现实中的苦恼呢?我们直到现在才花了100里瓦尔,80里瓦尔用来参观天文馆,余下20买了两份小吃,现实中可不会有这么廉价的好事。”

    “虽然我很想反驳…”索绮特同样不顾形象地咬着卷饼,即将说出口的话语也因此戛然而止。

    对于原本所属的中南美最大规模的魔法结社—“有翼者归来”,少女虽然并没有投入过多感情,但她偶尔还是会为那些平时相处融洽的伙伴们流泪,或许他们本不该丧命的,特别是席琪托里。

    “走吧,”她将最后一小块面饼嚼碎咽下,脸颊上肆意流淌的泪水不知何时已经让食物变得更咸:“去港口看看。”

    “是卷饼有问题吗,还是…”阿扎木看见索绮特的肩膀一抖一抖,下意识联想到了口味问题,他此前了解过少女原本是墨西哥国籍,按常理来说可以接受比较辛辣的食物。

    “没事。”少女悄声细语道。

    “那好吧。”

    一番折腾后,两人终于抵达拉格什的渡船停留之处,阿扎木原本还以为地平线上那隐隐泛起红光的小点是某个卫星,但几位行人却告诉他那是两千多年前拉格什与温马两方战争的遗产:以此界碑发出的射线分割双方领空。

    接下来他们来到港口外飘荡的全息显示屏前,上面特意标出的两条主航路几乎贯穿了整座星系,以基什为起点埃利都为终点的话,那么中间站分别是尼普尔—乌尔以及温马—拉格什—乌鲁克。

    “自适应文字啊。”

    阿扎木点开自己的游戏菜单栏,目前的“设置”中并没有选择游戏文字和语音的选项,看来比赛举办方利用此前所有选手填写的国籍进行了自适应调节。

    “背景资料更新了。”更新的提示音响起后,索绮特同样按下自己的手环,并向阿扎木展示“设定”界面,在“心瓷”的条目下,两人之前目睹的航路图像以及七颗行星的别称、主神已向所有在游戏中存活的选手公开。

    “沉汞的棺椁”—埃利都—恩基

    “铅椠的王表”—基什—宁玛赫

    “鎏金的梁柱”—拉格什—阿努

    “熔铁的要塞”—乌鲁克—伊南娜

    “镀锌的灯塔”—乌尔—南娜

    “袍钾的府库”—温马—乌图

    “碎铜的堡垒”—尼普尔—恩利尔

    这样看来,设定页中的内容并非固定不变,很有可能会因为选手目击到的情报而产生更改。

    “就让我们轮流决定下一次的目的地,怎样?”

    可以预见的情况是,只要第二次确认设定页内容即时更新,那么选手们就更有动力加快探索进度。

    “嗯,这一次换你来。”索绮特早在路上止住了眼泪,现在的她已经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完毕。

    “我们去见见这颗星球的主神吧。”

    ……

    “这才是价值所在。”

    城墟王表,只有一名成员出现在选手名单之中的魔法结社,乍看起来平平无奇。

    ““渡船的终点”竞赛运营委员会副会长”兼“巴格达游戏开发团队文案组组长”,正在会场的休息大厅中密切关注每位选手的一举一动。

    “呼,真疼啊。”

    来自俄罗斯成教的挂名狱长隔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心有余悸地抚摸着胸口。

    虽然已经减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到的地步,可不知道游戏开发团队应用了什么先进技术,痛觉依然存在。

    “虽然游玩时间短暂,可总的来说是一次不错的体验。”看到身边那位看直播的中年大叔身上穿着工作人员制服,伊万诺夫便夸赞起游戏本身。

    “小伙子你喜欢就好。”中年男人微笑着点点头。

    “喂,你该不会是有事赶时间,所以自杀吧。”紧随其后进入休息大厅的是卢卡.安德烈斯,他隔着布料轻轻揉搓着小腿部位。

    “当然不是。”伊万诺夫吐出一口气,他放松身体,让背部紧靠座椅。

    ……

    我有一个想法,但需要验证。

    行星乌尔的神庙内,宝座之上端坐着一位年轻女性。

    赫玛.纳泽维,神智学会当下最引人注目的成员。

    “月神大人,伊南娜大人她如今已经返回了乌鲁克,在那之前恩基大人与她因为一个侍从产生了冲突…”身披贝壳装饰斗篷的官员走上前来,低声向她汇报了此前在“沉汞的棺椁”埃利都发生的事件。

    “为何用棺椁形容那颗水之神管辖的行星?”

    那位官员虽有些不解,却仍然恭敬地回复道:“月神大人在上,星月系所有的重犯在收到审判后会统一押送至埃利都,再由当地“送葬厅”的人员分批次送往狱界的荒凉星球,任他们自生自灭,而且运送他们的渡船形似棺椁,所以民间会有这样的说法,而且…”

    “而且什么?”纳泽维追问。

    私下里用调侃亦或是恶意的语气讨论神灵,也是一种罪。

    “不,没什么,小人一时口误。”

    “我赦你无罪,所以不必有所顾虑。”不知不觉间,纳泽维察觉到自己的声音中多出了一丝威严。

    也许,这便是普罗透斯效应的具体体现。(注:普罗透斯效应指当人类个体被赋予不同的角色特点时,个体往往会趋向于表现得与这些特点相一致。随着虚拟世界日渐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普罗透斯效应又可指现实生活中的人会受到虚拟世界中自我化身形象的影响。)

    “有这样的传言,月神大人,很不好的传言,蛊惑人心的传言。”那官员仿佛被灌注了莫大勇气,双眼直视宝座之上的纳泽维。

    “我已经赦你无罪。”

    “新月系即将遭受史无前例的灾难,届时,最外侧的埃利都必将毁灭,包含水神恩基大人在内,所有生命将被汞凝结而成的棺椁紧密包围,在水银海洋中流入无边际的深渊。”

    “时限是在七天之后吧,除去今日还有六天时间。”纳泽维完全没有惊讶。

    “月神大人!”官员以为她早已知道一切,他相碰的牙齿正咯吱作响。

    “我已经目睹了那个场景。”

    烽火连天,兵戈扰攘。

    赫玛.纳泽维点开自己的“收信”界面,那里面只有游戏开发团队发送而来的一份信件,文字中顺便插入了星月系七天后最糟糕的结局影像。

    内容很简短:请于七天时限内找出传言的源头,并阻止灾难发生。

第二百八十四章 随童嬉宽慰塔努特,携友行警示华莉丝

    “对于月华霖本人,以及他身边同伴的调查有所进展,主动权在我们手上,世界佛教徒友谊会将谨慎行动,此事需在之后向昭坤阿南塔拉报告。”

    (注:对于佛教与社会有突出贡献的得道僧人,泰国王室会亲自给予对方“昭坤”的尊贵品级。)

    “辛苦了,请继续追踪。”

    巴格达地铁三号线的自然博物馆站入口处,泰国的僧侣放下手机,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一男一女正将注意力集中在刚刚通过安检的年轻女性身上。

    “而今并非饭点,萨达薇女士会去哪呢?”布伦希德提出疑问。

    “先跟上再说,”星野苍介表现得很轻松:“人为制造第二次偶遇也未尝不可。”

    “人为制造吗?也对。”

    人与人的相遇,有时并非出于偶然。

    ……

    行星温马,目前世界已知的最早成文法典—《乌尔纳姆法典》经过适当加工修改后,游戏开发团队把它转移到了广场边缘的扇形矮墙上。

    来自泰国的选手—塔努特.阿南塔拉,他正身着褐色披风混迹于人群之中。

    乌图,苏美尔神话之中的太阳神,位属七大神祇之一。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乌图大人。”来来往往的游人中,一位头戴遮阳帽的小男孩注意到了他,对方欢快地从口袋中掏出几颗晶莹剔透的小玩意儿,仰望男人的眼睛中溢满了期盼:“今天我发现有块空地很适合打弹珠,能不能请你去看看?”

    为什么?

    这里的神祇难道在设定中如此平易近人吗?

    纵然思绪千转百回,塔努特仍然第一时间做出了符合“神设”的动作。

    男人蹲下身,视线刚好与小男孩平齐。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埃纳希尔,立志成为世界最大商人的男人!”小男孩很有气势地喊出了自己的口号。

    “怎么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塔努特注意到广场还有几个同龄的孩子,现在他们正聚在一起关注着埃纳希尔的表现。

    “那个…其实我想挑战一下自己啦,和神搭上话超酷的。”埃纳希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而且那些家伙现在都在玩“银河七星杀”那种规则超级复杂的卡牌游戏,还说打弹珠是幼稚的表现,所以我没法和他们继续玩下去了。”

    “这样啊。”塔努特顿时感同身受,他在与埃纳希尔差不多大的年纪时也曾因为类似的理由被其他人嘲笑过。

    就在两人聊天的时候,那些聚在一起的孩子又玩起了被称作“银河七星杀”的游戏。

    “犯我基什边界者,势必围而歼之!”

    “胜利的诸多条件已然齐备,我的回合,出卡!”

    “天舟?定叫他有来无回!”

    “切换至无工质推进模式,前进四!”

    “命运齿轮转动之时,看看谁会遍体鳞伤?”

    ……

    “那我陪你玩一会。”看见那些孩子大呼小叫的样子,塔努特答应了埃纳希尔的请求。

    “来来来,这里就是我发现的好地方。”小男孩将他领到一块海滩上,原本预想中的金黄沙子被似乎是翡翠与红玛瑙材质的圆润细砂所取代,赤脚踩上去完全没有刺痛的感觉。

    “在海边打弹珠?”

    由于没有听见浪涛的声音,塔努特未曾想到海洋就在广场周边。

    “我的弹珠都是在这捡的,我爸爸告诉我,很久以前人们把玻璃与陶瓷材质的垃圾堆积在海岸上,经年累月冲刷后变成如今这样,迪尔蒙海已经很久没有风浪了,只不过还会有昼夜潮汐现象。据说在水神恩基与您合作对于这里进行赐福之前,温马是一颗极其平坦的行星,而且表面只有一层不足成人平均身高的浓郁咸海水,被称为原始迪尔蒙之水。”埃纳希尔从口袋里掏出陶瓷质地的圆珠放在地上,见塔努特感兴趣,他便接着说道:

    “后来在三万年前,恩基大人和您一起来到了这里,您将浓郁的咸海水蒸发殆尽,只余下凝结的洁白盐霜,而恩基大人使用神力将漂浮于净界的大量甜海水结晶引来,结晶在您制造的初代人造恒星“沙玛什”照耀下迅速融化。至此,各板块纷纷运动起来,陆地与海洋有了明显的分界线,各种地形因此出现,行星温马也迎来了第一个本土动物:海之大蛇—宁斯基尔与八种植物。”

    “很久以前的历史了。”塔努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完全没让埃纳希尔看出自己此前其实对这段过往一无所知。

    “在迪尔蒙海的周边,乌鸦不出声聒噪,鹞鹰不发出嘶鸣,狮子不嗜好鲜血,野狼不攫夺羔羊,猪豕不吞吃谷物,野犬不杀害家畜,人民远离恶疾,大蛇宁斯基尔令原本汹涌无比的波涛安稳平息…”

    埃纳希尔用某种未知的语言哼唱着诗歌,塔努特因为自己能够听懂而颇为惊讶。

    “感谢您与恩基大人所做的一切。”末了,男孩对他露出诚挚的笑容。

    “我只是尽自己的职责。”怀着愧怍的心情,拥有太阳神乌图身份的男人这般答道。

    “来吧,看我百发百中的一击,”可埃纳希尔并不在乎,待到双方准备完毕后,他蹲在沙滩上用大拇指顶住食指上的青色瓷珠:“看好了,它接下来要创造奇迹喽!”

    与另一位神灵共同改造行星,使生命得以诞生,与这样的成就相比,哪怕是被塔努特视为偶像的泰国传奇高僧—龙婆蜀,他的功绩也远远不及此,但这又有什么意义?

    “法宗派的昭坤阿南塔拉大人吗,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龙碧(意为师兄),印象里我好像从没见到他露出笑容。”与塔努特同行的其他僧人曾经这样评价过他。

    然而现在男人在笑,在与孩子玩耍的过程中恣意大笑。

    ……

    “这就是你的天赋吗?”乘坐形似利箭的“阿雷什”号渡船的过程中,科莫.布朗尼摩挲着右手手腕上系着的洁白羊毛线:“琐罗亚斯德教的术式,居然会被一个东方亚述教会的成员使用,委实难以置信。”

    公元1054年前,东方的拜占庭教会与西方的罗马教会归于一体(前者即为后来俄罗斯成教与希腊正教的前身),而早在公元431年,十字教体系之中的聂斯托里派因为以弗所会议被主流十字教逐出教会,该教派最初在波斯建立教会,逐渐与摩尼教与祆教分庭抗礼,并于唐代传入中国,又被称为景教,如今信徒广泛分布于世界各地。

    琐罗亚斯德教又被称为拜火教、马兹达教与祆教,是古代波斯帝国的国教,也是十字教诞生前在中东地区影响力最大的宗教,于公元前6世纪真正完成了一神论性质的宗教改革,于北魏时期传入中国后逐渐融为民间信仰的一部分。史学家因其在历史文化上的突出贡献而称其为“世界第五大宗教“,如今信徒主要分布在伊朗与印度。

    “其实,我了解过一部分琐罗亚斯德教的理论。”罗赞.华莉丝抬起相同位置同样缠绕着羊毛线的右手,毫不避讳道:“在我医治过的病人中,有一位曾送给我一本《阿维斯塔》,术式“誓约的等级”就是这样开发出来的,我的固有天赋“结誓”刚好可以将其发动。”

    在这里笔者想和读者们分享一下梅赫尔(拜火教中的太阳神)誓约的等级:

    夫妻之间为二十,

    同事之间为三十,

    亲属之间为四十,

    邻里之间为五十,

    宗教首领之间为六十,

    师徒之间为七十,

    岳父与女婿之间为八十,

    兄弟之间为九十,

    父母子女之间为一百,

    国家之间为一千,

    马兹达教信徒之间为一万。

    “我敢肯定,《阿维斯塔》的作者是一个单身人士,虽然我也一样。”布朗尼深深叹气:“所以说,我们的结誓数值为三十,对吧?”

    “这也是我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罗赞.华莉丝坦言:“根据游戏规则,随着等级增长,我能够设定的结誓人数(即自身能够连线的人数)与最高结誓等级会有所提升,只不过效果会逐渐削弱。”

    “就比如我们从关系很要好的同事变成关系一般般的同事?”布朗尼猜想道:“不过还好这羊毛线没有实体,其它npc也看不见,不然的话可就麻烦了。”

    “对了,在这里拆开吧,”布朗尼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从面前的投影界面中点开“背包”选项,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顿时出现在他的身边:“瞧,我路上花了整整300里瓦尔买的盲盒。”

    “包装可真够复杂的,”华莉丝认为盒子里也许会有等级提升所用的道具,当初伊万诺夫被淘汰时,自己的状态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不过说起来,除了随机任务以外,我们还没有找到能够稳定获取经验值的途径。”

    “游戏才刚刚开始而已,”布朗尼耐心地解开多个绳结:“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啊呀,我被耍了。”

    “盒子里是什么?”出于好奇,华莉丝凑近了一些。

    颜色各异,材质与形状大小均相同的瓷珠。

    “这是…”她的呼吸一滞,缠绕着羊毛线的右手伸向自己的口袋。

    “街上小孩的玩具。”布朗尼漫不经心,他只觉得眼前的一盒瓷珠莫名有些熟悉,不过还是找到了合理的原因。

    不…

    为何与那种东西完全一致?

第二百八十五章 金玉,予之代天命;神祠,赐之掌地运

    八小时的游玩时间,足够短暂。

    “这样下去不行啊。”

    十月六日17:00,休眠仓响起了提示的电子音,随即顶盖高高掀起,哪怕房间内窗帘遮挡了大部分屋外灯光,蓦然睁开眼睛后,仰躺的筱浸漪双眼仍有一阵刺痛的感觉。

    排除最后的三人选拔阶段,七分之一的进度已经过去。

    如果按照之前的探索速度继续下去,恐怕到了最后一天自己也无法查清真相—身为守护埃利都的水神恩基,筱浸漪自然也从民众那里听到了与末日有关的传言。

    心瓷、息壤、渡船、天舟、航路、行星别称、神格、沙玛什、三界、沙赫与里瓦尔、青金石和白银装饰的神祠、宁斯基尔、甜咸两种性质的海水、流言、库尔、七弦琴歌、尼那布、密、伊兰七角桌、副神、终审、吉乌苏德拉…

    待到双眼适应外界的光照后,筱浸漪缓缓拉开窗帘,而后坐在办公桌前用笔记本记下自己所接触到的重要设定。

    ……

    那青金石与白银装饰的神祠—“水岸”,乃是埃利都最为重要的宗教建筑,象征恩基的权威。

    七弦琴歌,可以理解为开启“水岸”的必备仪式,据说形似古琴上的七弦分别由七主神亲手造就,所演奏的乐曲乃是上古时代先民们劳动时咏唱的歌曲。

    库尔,恩基在三万两千多年前于净界接触到的大型冰晶带,他在那里发现了行星埃利都并将其带入星界,而后来将甜海水引至行星温马的行为更是让恩基获得了“深渊之主”的称号,除此之外,由于埃利都是对于重犯进行最终审判的地方,故而恩基也被称作“审判命运之主”。

    尼那布,传说中原本归属星界,而后由于未知原因被狱界吞没的行星。

    青金石,构建宗教仪式所必需的奢侈矿物,星界内产出不多。

    伊兰,星界的第一棵树,其木材被用于制作七主神会面所用的七角桌。

    密,七主神制订最初律法的灵感来源,形态未知的物品,目前存放于“水岸”神祠。

    副神,暂且视作具备特殊能力的长生种,外观均与人类相同,负责帮助主神处理各个领域的工作。

    吉乌苏德拉,平时在双河渡口负责引航的官员,对于流言的来历颇为关注。

    “现在下结论未免为时过早。”

    将设定大致记下后,筱浸漪带着笔记本走出自己的房间,他没有理会大厅之内其余选手之间的交谈,而是直接返回酒店房间,带着精神上的莫大疲惫仰面躺倒在床上。

    难以入眠。

    ……

    恩基是谁?

    游戏会场大厅内,蕾薇妮雅·柏德蔚,黄金系魔法结社“黎明晨光”的首领正审视着众人,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位主神的身份没有得到确认。

    “迷途的小刺猬,需要给你一点猫粮吗?”博罗特.若兰并未像赛前许多人设想的那样遭遇围攻而出局,这或许要归因于过于广阔的游戏地图以及较为分散的玩家初始位置,现在她正在柏德蔚面前惬意地嚼着比赛运营方提前准备的口袋面包。

    “为什么帮我?”柏德蔚警惕地看向她。

    “因为我很无聊啊,”博罗特.若兰完全不在乎对方是否相信:“明明现场有那么多有趣的对手可供挑选,但就连在游戏中也不能自由发挥力量,难道你没有类似的想法吗?对我来说,哪怕只能看到一场双方倾尽全力的对决就算是没白来,怎样,要不要接受这个条件?”

    “只要倾尽全力就可以?”柏德蔚耐心衡量着两边的价值,她并不认为这是一个苛刻的要求。

    “当然,生死搏杀什么的未免太不合时宜了,只需要二位认真点就行。”萨满少女向她靠近几步:“某种程度上而言,我们算是同一类人呢,恩基的身份是…”

    ……

    若是全世界如眼前的市井生活那般风平浪静就好,相信会有不少人曾有过类似的感想。

    身为中国气象部门代号为“羲和推演录”的王牌小队成员,晚饭后,筱浸漪出门散步时渐渐走出了闹市区,沿街摊贩用各类语言叫卖的声音却并未在耳边完全散去。

    对于那些人而言,自己这样的魔法师代表什么呢?

    鬓边华发早生的青年摇了摇头,他的视线余光扫过路边小阁楼,半开的窗户边角处贴着纯黑色胶带,那是当地人所做的预防措施:为了防止炮火轰炸而导致玻璃碎片飞溅伤人。

    代表不详,代表异常、代表争端、代表未知的危险…魔法引起的效果可不一定是震碎窗户那么简单。

    “嗬,我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多愁善感了?”

    筱浸漪自嘲地笑了笑,却发现前方不远处的路口正站着一个穿着白色紧身衬衫与黑色长筒袜的陌生少女。

    “拥有特殊变格—仙人的远东魔法师,”柏德蔚露出看似单纯无害的微笑:“看来你今晚有足够的闲暇时间,既然如此,能否陪我去一个地方?”

    “抱歉,我不感兴趣。”筱浸漪只是将少女所在的位置当作障碍物那样绕了过去。

    “如果你认为这条街足够作为战斗场地的话,我也没有意见。”柏德蔚并未气恼,而是抛出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这是威胁?”青年沉声道。

    ……

    “我来作为裁判,顺便提供本次临时决斗的场地。”巴格达郊外的大片荒野上,萨满教体系的最强魔法师—博罗特.若兰站在两人中间,她穿戴着外观狰狞的白色面具与组成部分颇为繁复的神服,右手还捧着一只打瞌睡的白毛小刺猬。

    “事先说好,双方比拼时既需要尽力而为,也应该点到为止,我会时刻在一旁监督。”博罗特.若兰事先强调了规则:“此外,在我创造的临时性空间内,两位的领域术式是无法施展的。”

    领域术式,顾名思义即为与领域(十字教体系的魔法师有时会称其为神殿)有关的魔法术式统称,包含与现实相对独立领域的创建、维持与撤销三阶段。在魔法师创建的领域内,施术主体又被称为“领主”,领主会因为术式的种种特性享有不同增益,而环境本身的一切变化不会对外界产生波及,领域之内原本存在的事物无法带出,所有被“包裹”在内之人所受的伤势则会在领域撤销后保留。

    而在位于领域之中的前提下,非领主的他者想要再创建自己的领域则需要耗费远高于前者水平的魔力值,恰如在纸张上用更深的颜色覆盖浅色,这一过程被称作“叠层覆写”。

    “考虑到安全性,这次我就用非露天的类型好了。”博罗特.若兰将刺猬安置在三根树枝搭建的简易神祠内,在原地轻轻转圈:“壁上土何观,因果皆缘缠…在泉令地运,白仙请开坛。”

    所谓地运,指的是在泉之气的运行,在泉之气即为蕴藏在大地与生命中的、生命活动的物质基础,相较于其他魔法师,在泉令往往对于地运有着更敏锐的感知力。

    夜幕不知何时降临,脚下的荒野窜出无数青草,远处的城区眨眼间被大片灌木丛以及松林所取代,除此之外看上去并无异常发生。

    “领域没有边界限制吗?”柏德蔚没有急于开战,而是先向坐在地上逗弄刺猬的萨满提问。

    “你把这里当成人类诞生前的地球就好,”博罗特.若兰头也不抬道:“大气圈的边界即是“原荒”的尽头,身为在泉令,我维持这里的时长为30分钟,用于战斗的话应该足够了。”

    “令人惊叹。”筱浸漪头一次遇到范围如此广阔的领域。

    可以出全力。

    萨满在场兜底的前提下,黎明晨光的首领做出了这个判断。

    由于对自己使用的魔法异常熟悉,柏德蔚可以跳过缜密的运算过程,纯粹依靠直觉与对环境的判断施展术式。

    首先,是试探。

    像是展示魔术过程的表演那般,柏德蔚举起手中的蓝色酒杯,漩涡状的水之壁垒在她周身的位置向上延展,随即顶端扩展成雨伞形状,朝着四周飞速挥洒异常坚硬的水形短剑,无数兵器没入土地的沉闷声音霎时间响彻天地,中间夹杂着类似打铁的清脆轰鸣。

    筱浸漪身前,白如月色的巨大石镜将袭来的水形短剑悉数拦截,昔日有诗云:月镜如开匣,由于石白如月色,故名月镜。

    接着,是突袭。

    柏德蔚所用的灵装名为象征武器,能够配合用途、属性化作权杖、圣杯、宝剑与星币四种形态,分别对应火、水、风、土四属性,同时在塔罗牌中司掌四种小阿卡纳。

    现在,少女手中的武器转换为代表风元素的黄色宝剑,趁着对方抵挡剩余攻击的短暂间隙,柏德蔚借助原本水墙的掩护绕至筱浸漪身后,朝他的背部挥出一道锐利的斩波。

    筱浸漪及时反应过来,无色线条自长柄镰刀的纯黑刀口处绽放,只余下悠长的嗡鸣。

    “这就是你隐藏的力量吗?”柏德蔚向后退开几步,脸上多出了兴奋的神色。

    中国的民间信仰构成十分复杂,除开在本土呈三足鼎立之势的儒、释、道三教,景教、萨满教、拜火教、十字教等许多宗教也在民间纷纷留下了自己的元素。

    月孛星君,这是“仙人”之资所对应的“原型”,汉传占星学曾用七政四余系统如此评价月孛:水之余也,在天无象,九天行一度,主晦暗不明,遇凶则助凶、遇吉则吉。

    筱浸漪没有回答,而是挥舞着借助星君之力暂时凝聚而成、刀刃如新月的弯镰,向着柏德蔚发起激烈进攻,后者用风之剑勉强招架了几回合,终于在一次兵刃对撞之时无法抵挡巨力而向后接连退却,筱浸漪一跃而起,镰刀在手中舞出了残影,正待给予敌人最后一击时,他却发现少女手中的武器又转化为象征土元素的绿色星币。

    “轰”的一声,就在镰刀即将触及少女的危险时刻,筱浸漪迅速将武器收回,但他的这般举动并无作用,同一时间,诸多石制灰色短剑组成的巨剑自柏德蔚身前的地面窜出,半空中的青年无处借力,他连忙将镰刀横在身前,下一秒被这股不可抗的巨力重重击飞。

    毫无喘息修整的间隙,原本高高斜立的灰色巨剑恰好朝着他落地的方向倒塌,顺带分解为若干部件,将并未来得及撤退的青年埋在了大堆石块之中。

    “不会有那么简单吧,仙人的变格,难道会这么弱吗?”

    话虽如此,柏德蔚剧烈起伏的胸膛与疲惫的神色也足以证明一点:为了赶超对方的反应速度,她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与精神力,以至于暂缓片刻才能重新构建术式。

    少女话音刚落,狂风突起,领域“原荒”的大气层内,大堆轮廓模糊的云朵在夜色中堆成了如山岳般庞大、顶部形如花椰菜的积雨云,而由于云层上半部分的高度远高于冻结高度,因此出现大量的冰晶,再加上上空强稳定层的阻碍作用,原本云顶的花椰菜形转瞬转为平滑的铁砧形。

    暴雨已至。

    占星学中的月孛是虚星,月孛是月球距离地球最远的点,而根据古人的观察,每当月亮运行离开毕宿的位置时,往往会引起大风或飓风,从而带来滂沱大雨,根据这一原理,筱浸漪开发出了祈雨的术式—“星相月痕”。

    无需进行任何吟唱,在月孛星君之力的加持下,发动该术式只需要时间。

    “从萨满小姐说明领域的范围起,我就在准备了。”石堆中伸出一只手,筱浸漪废了一番力气才让自己免于受到重压,只不过他现在已经解除了星君的形态,正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博罗特.若兰轻轻叹了口气,柏德蔚竭尽全力用权杖召唤出来的火墙无法抵挡滂沱大雨,当寄托着星君之力的雨水落在少女身上时,地面瞬间出现了残月状的裂痕。

    我…被压制了…

    柏德蔚重重倒在地上,权杖也被甩出几米之外,她已经同样失去行动能力,哪怕使用“倒吊人”的大阿卡纳替自己承受攻击,可从天而降的暴雨根本无法使用这种手段抵挡。

    “我宣布,本次对决双方平手。”

    博罗特.若兰拔出三根树枝提前解除领域,原本被淋成落汤鸡的两人直接摆脱了身体着凉的风险。

    “在我最初攻击的时候,特意将星君的绝大部分力量发射到大气层中汇集云朵吗,虽然风险较大,但思路很不错。”结合之前对手的表现,柏德蔚终于推测出了他使用的策略。

    “你也不赖,我此前从未见过运用元素力如此熟练的魔法师。”筱浸漪同样惊讶于对方如此之高的战斗素养。

    “嗯,还行吧。”博罗特.若兰打了个哈欠。

    大抵是由于战斗发生在领域之内的缘故,两人完全没有给她带来惊喜。

    真无聊。

    所以…我之前干嘛要帮忙啊?

第二百八十六章 衔枝待归,引流将汇

    在世界各地的传说神话中,往往都会有灭世洪水的部分。

    “上帝给予诺亚一家启示,令他们建造方舟度过危机…”

    卢森堡圣母教堂内,瘦削而略显矮小的白人男子走过数个名贵的雪花石膏雕像,与正在对游客讲解《圣经》中有关“诺亚方舟”故事的导游错身而过,走出大门后,眼前却是堆放着众多合金零件的仓库。

    固有天赋:关联性,在特定环境中,强制让玩家回顾过去的部分记忆,为了达成身临其境的效果,流畅的“场景替换”自然必不可少。

    六天后即将发生的灾难,和那场淘汰身具原罪之人的洪水有关。

    不远处传来两位男子的谈话声,左方之地向着那个方向走去,直至将自己隐藏在堆成小山的木板后。长有络腮胡的矮胖男子看起来有庄稼汉的憨厚性格,但两只混浊的眼睛里却不时透露出奸商的狡黠,正与他交谈的少年神色严峻,嘴唇上方刚刚长出的浅浅一层胡须恰好为他增添了恰到好处的成熟感:既不像那些圆滑世故的老油条,也与懵懂学生的形象相去甚远。

    “吉乌苏德拉先生,我是来自乌尔神职学院的社会统计学者月华霖,能否向你请教一下近期埃利都造船业产能的情况?”少年亮了亮手里的证件,还未等对方看清,他便不耐烦地低头皱眉看了看手腕上做工精美的手表,顺便将证件收回口袋。

    “造船业嘛,埃利都自古以来处于两条主航线的交界处,所以我们的历史发展比较长,产业相关从业人员数量充足。”吉乌苏德拉向“月华霖”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

    “据我所知,恩基大人于七年前颁布了埃利都的经济发展指南,明确提出了去产能、生态优先以及企业推进复合多样化改革等要求,结合过去十年双河渡造船厂的发展情况,结论再明显不过了。”少年拿出一个笔记本缓慢翻动起来,原本严肃的神情似乎略有缓和:“埃利都的造船业产能明显过剩,而双河渡本地的渡船制造与维修工作,则是由吉乌苏德拉先生你的儿子伊诺克斯先生进行统括管理,啊对了,现在他应该陪同着恩基大人巡视星界的边疆地带,没准他们正在距离埃利都最远的黎凡特碎星带,所以我想要请你为我解答疑问。”

    “我们优化人才培养战略,是想在调整产业布局的过程中,提高装备水平,完善节能减排环节,搞好循环经济发展。”吉乌苏德拉仍然保持着微笑表情,可当“月华霖”说出伊诺克斯可能的所在地时,这个中年男人的话语中有一次不大明显的停顿。

    “我们正在讨论的是产能问题。”少年不想和对方继续兜圈子:“吉乌苏德拉先生,从星界历30024年起,直到如今的30031年,双河渡的造船业产能具体增加了多少?”

    “别讲了,别讲了…”男人绞尽脑汁思考片刻,这才无奈回答道。

    “根据厂里的职工匿名反映,造船厂如今正在进行的大型工程项目存在很大的问题,具体表现在多笔巨量原材料的购买手续并未得到“资配厅”的批准,此外还有对于埃利都其余五个造船厂生产器械的并购条约问题,这些同样没有如实向“法备厅”进行汇报,身为最高负责人的直系亲属,你的看法是怎样的?”少年完全失去了耐心,直接将自己的证据摆在男人面前:“吉乌苏德拉先生,你真的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吗?”

    “说…说不出来。”中年男人咧嘴笑道,但无论是左方之地还是提问的“月华霖”本人都能察觉那笑容中隐藏的无奈。

    “好吧,”望月彻明白,自己继续追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成果,于是将翻开的笔记本合上,正欲和对方告辞时,一只飞鸟的影子恰好从两人的脸颊表面掠过。

    “误闯进来的吗?”望月彻看见那白鸽衔着橄榄树的枝条,不知为何心中一沉。

    “我还有引航的工作,很抱歉,”吉乌苏德拉怔怔地望着那只在半空中盘旋的鸽子,随后快步走向仓库的出口处:“下次再聊吧,月华先生。”

    “精湛的演技,月华…哦不,望月小弟,”等到吉乌苏德拉离开后,左方之地出现在望月彻面前:“看来你的调查进展很顺利啊。”

    “不,远远谈不上顺利。”望月彻第一时间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他向后退却几步,身体重心缓缓下倾,眼角余光扫视着周围任何可供人通过的路径,随时准备逃跑。

    罗马正教最暗部—神之右席的成员,还是首次于公开场合出现在世人面前。

    “摆出如此戒备的姿态,实在是毫无必要。”左方之地张开双臂,同样后退了几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进一步拉开:“我找到你只是想要争取合作,就这么简单。”

    “我可不认为自己能帮到你。”望月彻没有心思询问对方的情报来源,这一路上他和星野的身份已经被识破好几次了。

    “澄清误会、消除偏见往往是一件困难的事,实话告诉你吧,我和前方之风那家伙没什么交情,犯不着为她的事耗费心力。”瘦削的男子根本不打算掩盖自己的目的:“年轻人,眼光放长远一点,在这个连神之右席具体身份都能被美国传媒巨头公开的时代,固有认知的毒性会进一步增强。那么,自我介绍环节先跳过去,我需要你帮我成为这个游戏的前三名。”

    “为了那件灵装吗?”望月彻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答案。

    “假设是你最后侥幸得到了奖品,你该不会以为能把它顺利带出这个国家吧?”左方之地轻笑一声:“让我猜猜看,你们的目标不是它,而是…”

    ……

    大小与形状不一的白色碎冰正在两人面前缓慢经过,与更远处的诸多星体一道作为宇宙漆黑基底的点缀。待到星界中的人造太阳“沙玛什”突破七行星的自传轨道平面后,光线以最快的速度赶赴此处,将这片净界之中的小行星带完全照亮,真空环境下飘荡的冰块发挥了棱镜的部分作用,将沙玛什的光辉折射出七种色彩。

    “这里就是净界的外侧空间—库尔了。”其中一人正是双河渡造船业的总负责人—伊诺克斯,一层薄薄的透明树脂并不能带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但身旁的筱浸漪却能让他探索净界的勇气变得绰绰有余:“再继续前进的话,就是充满危险与未知的狱界。”

    “咚—咚—咚—”

    筱浸漪做出一个莫名其妙的举动,他伸出手指弹了弹两人面前的透明树脂窗,发出几声沉闷的响动。

    “如我所记不错,这窗户的原料来自伊兰?”

    “的确如此,恩基大人,这是目前星界发现的唯一一种能够稳定隔绝高能宇宙射线的材料,所有“天舟”以及极少数渡船都是由巨木伊兰的树脂通体塑造而成,而后在内外两侧安装其余材质的部件。”伊诺克斯显然是这方面的行家:“伊兰是星界亿万草木的原初祖先,是在星月系正式成型前宇宙赠予我们的礼物,现在的学术界主流观点是:伊兰来自更高等的文明,至今为止,炼金术士们都无法完全得知它的组成成分。”

    “此行的目的地是尼那布,”筱浸漪点开自己的游戏菜单,现实时间已经来到了16:30,待到半小时后,他将不得不暂时离开自己的天舟“萨玛拉”号,留在埃利都的赛义德也不得不中止息壤与伊兰树脂研究进程:“伊诺克斯,你相信那则流言吗?”

    “重要的是您的态度,恩基大人。”伊诺克斯不卑不亢地答道:“如果非要问我的观点,因为你之前的暗示,我持悲观态度。”

    “我的暗示?”

    “如果面对无数支流交汇而成的灭世洪灾,你无能为力,所以我正在加快建造巨型渡船的进度。”

    ……

    “年轻人,你是我见过的悟性最高的学徒。”哈杨抚摸着自己洁白的浓密胡须,对于赛义德不吝赞扬道:“恩基大人让你来我这真是来对了,接下来把国王之酸倒入碳化硅瓷瓶里,小心点,千万别洒出来。”

    将冒黄雾的危险液体密封完毕后,赛义德长舒一口气:“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制备第二种息壤呢?”

    “炼金术具有双重性质,一方面是精神性,即宗教信仰方面的性质,另一方面是物质性,即科学技术方面的性质,两者缺一不可,”埃利都最权威的炼金术士哈杨将控制冷核聚变的开关打开:“让我们先为远行的恩基大人祈祷吧,然后穿上防护服去试验场回收质料,如此一来制备一批二界磷化铝就容易多了。”

    “关于那则流言,老师你有什么看法?”赛义德突然转到另一个话题。

    “如果我说自己相信的话,你会怎么想?”哈杨表现得若有所思:“我从前和其他人一样,认为只要恩基大人与另外六神还在,埃利都乃至全星界的状态便安如磐石。可现在情况不一样,流言越传越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七神根本没有做出阻止的举措,甚至有可能在暗中助推。”赛义德之前和筱浸漪以及其他几位在埃利都的玩家探讨过,他现在说出了当时所有人的共同结论。

    “埃利都将会首先被汞海埋葬,可在目前我们的观测范围内,宇宙中根本没有相关的迹象,”哈杨将装有橡皮塞的烧瓶移到两人面前:“最初安保厅的工作人员认为汞海是指液态的水银,毕竟无色无味的汞蒸气无法在外太空中单独存在,但我现在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性。”

    “和炼金术有关的某样东西?”赛义德做出猜测。

    “孩子,你真的很有悟性,”哈杨欣慰地点点头:“汞并不仅仅代表现实中的一种元素,还有关于…”

    阐述的话语戛然而止。

    由内向外的水银从七窍中渗出,少年面前的炼金术士双手捂脸,发出痛苦的吼声,最终就连他最外层的皮肤毛发也同化为银白色的液态金属,多条支流最终交汇在一处。

    赛义德匆忙奔向门外,隔着玻璃窗平静地望向那一大滩水银(此刻它正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快速挥发)以及那颗被称为“心瓷”的圆珠。

    “我会继续调查下去的,老师。”

第二百八十七章 断易解惑,乾凿坤度

    透过车窗,午后阳光慵懒地趴在地铁乘客身上,车顶扬声器正播放着《和煦的糖果风》,舒缓的纯音乐令人不由自主卸去全身的疲惫,布伦希德在车窗旁找了个不会被太阳直射的位置,与星野苍介之间相隔刚好足够一人坐下的距离。

    眼下地铁即将行至巴格达的城区边缘地带,车厢内乘客所剩不多,两人跟踪的萨达薇正在另不远处翻看着最新一期《民俗考察周报》,全然没有表现出任何警惕性。

    艾瑟黎诗公会的成员近年来深入中美、南美、中亚与北非等地,在众多史前文明遗址周边发现了能够支持“人类宗教中的神迹来源于外星文明”的间接证据,但与该结社合作的解码报社并未在文章中完全肯定他们的说法,只不过是“提供一种全新的怀疑角度”。

    “需要休息一会吗?”

    星野苍介注意到身旁的女武神表现出困倦的模样,于是如此问道。

    “现在还不能放松下来,放心,我的警觉性还是很高的,”布伦希德勉强笑了笑:“从前流亡的时候,我曾经有两天三夜始终保持清醒的经历。”

    “现在有我在,不必一直保持警惕。”

    “我还以为你会提出质疑,责问我昨晚为什么没有好好休息。”布伦希德沉默片刻,然后闭上双眼:“星野,其实我…”

    轻微而温热的呼吸让青年的耳垂发红,布伦希德在不知不觉间拉近了距离,最终枕着他的肩膀成功入眠。

    ……

    星界诞生前,长针形的数百米巨木—伊兰便已存在,它屹立于行星基什的大地之上,甚至有学者猜想其根系已接近地核部分。

    “最初设计时外观参考了哈利法塔,”十月八日,临近游戏进程暂停的16:45,季棠梨走入围绕伊兰开设的一大圈工业园地,向身后另外两位选手:来自意大利、目前作为英国骑士团的新锐剑士—加维诺,以及俄罗斯成教特别魔导部队的队长—莎洛妮亚做出简单介绍:“多数工厂负责生产各类与该巨木有关的制品,其中最为重要的伊兰树脂被用于渡船制造业,这是星界文明在狱界探索时不可或缺的材料,好了,二位还有问题想问的话,可以与身为基什主神的选手—希尔达.埃格斯先生交流。”

    “阁下对于“设定”的了解远超我等,但是假如我即将在这里掀起一场战争的话,阁下又将如何应对呢?”莎洛妮亚后退几步,与两人拉开了适当距离,她轻轻按着太阳穴,远处的伊兰仍旧矗立不动,但它从此刻开始却被赋予了全新的属性。

    令人牙酸的尖啸声正催促着建筑材料分崩离析,数十米乃至千米外,多处厂房被自下而上的洪流撕碎,透明的液态树脂无视地势高低的影响,径直朝季棠梨与加维诺扑来。

    固有天赋:永久栖息地,只需提前将特定息壤安放于某地,待到三天后息壤完全融入当地生态环境,施术者即可支配一定范围内的全体植物(包括其花粉、叶片、种子等等)。

    “今天可是第三天,该是收获果实的时候了。”在远处控制树脂流动的俄罗斯成教魔法师让厂房的部分建筑材料刚好封住两人退路,她在之前两天始终停留在伊兰附近,并且认真估算过液态树脂中有机溶剂的爆炸距离以及威力,现在,这个计划只差最后一步。

    身处人造灾害中心的两人选择了不同的应对策略。

    季棠梨两手上下相合横置于胸前,十二道浅蓝色的瓷牌从她随身携带的手提包中飞出。

    “君卦之夬,地赋以形,近取诸身,远取诸物,恺悌为德,数组兵成。”

    结合现实之中施展十二君卦相关术式的经验以及炼制完毕的息壤道具,再加上自己的固有天赋,季棠梨顺利将瓷牌全数分解,而后又重新组成一把形似高频振动粒子刀的武器,并用它将冲向自己的威胁尽数削除,被淡蓝色的刀光扫过后,冲向少女周身的大量树脂失去了“存在”这一概念本身,换而言之,它们被直接抹消殆尽。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剑士加维诺将目光投向那些在液态树脂表面随波逐流的大块建筑材料,他使用剑气余波暂且逼退几米外无色的透明洪流,随即以长尾式发出斜斩,自上而下将漂浮的巨型灰色塑料桶切断,顺势硬生生改变了树脂流向。在莎洛妮亚饶有兴致的注视下,这位来自意大利的选手顺利踩住坠落在地的半个塑料桶纵身一跃,之后稳稳地站在液态树脂表面那另外半个塑料桶之上。

    文艺复兴早期,意大利北部的剑术大师菲奥雷留下了名为《战场之花》的剑术图谱,其中关于步行剑术的“收集”与“释放”理念被后世的魔法师所借鉴,由此开发出了更具威力的剑招,通过使生命力中自然包含的魔力与武器“契合度”逐步提高,再辅以特定的动作与出剑角度,即可用斩波这一形式强行偏转其余魔法师的施术效果。

    “希尔达.埃格斯,那个“神剑文字通晓者”的代理社长,也在这里没错吧?”凭借足够强大的地利条件,莎洛妮亚完全不惧两人的威胁:“就让我见识一下宁玛赫到底有几斤几两再说,在此之前,淘汰两位强劲对手总不会是什么糟糕的选择。”

    ……

    “真—险—差点—出局了,唔~”十月八日下午17:01,季棠梨从休眠仓中醒来,少女的浓密睫毛粘上了几滴水珠,大脑深处袭来的疲惫感让她微微蜷缩身体,将自己当成一个被工人精疲力竭时刚刚卸下的松散麻袋。

    “还不如早点结束呢。”半晌,季棠梨小声嘀咕道。

    好言相劝,意见不合,临时协作,全力抵抗…再之后便是等到那位希尔达.埃格斯赶到现场,利用主神的固有天赋强制抵挡了全部树脂的爆燃事故,本日的游戏时间也随之来到终点。

    待到少女完全恢复正常机能回到“珊瑚”酒店房间用餐时,已是18:34,从窗户向外望去,往常被夜色笼罩的巴格达街道此时亮如白昼,随着比赛来到这座城市的绝不仅仅是魔法界人士,全球的诸多观众都正在通过将这场竞赛当作了解神秘学的窗口。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嘛?!”

    隔壁传来的斥责声令季棠梨嫌恶地捂住耳朵,可那位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日本主播仍旧在和住在他旁边的荷兰电竞选手对骂,由于两边都听不懂对方的话语,所以干脆各自用自己故乡的优美言辞关怀着对方的亲属状况,不幸的是荷兰语以及日语这两种语言少女都能听懂。

    “(阿姆斯特丹粗口),你(消音)态度能不能好一点?”

    “欸你的态度能不能好一点哦,让我凭什么关窗嘛!”日本主播在弹幕的提示下听懂了对方在说什么。

    “你这个(消音),我要狠狠地用靴子踢爆(消音)”

    “那你去找物管啊!”日本主播正在将直播的电脑摄像头对准敞开的窗户,原本他在介绍巴格达本地风土人情的时候声音较大,恰好打扰了一旁同样开窗欣赏城市夜景的荷兰选手。

    “去(消音),哦,上帝啊,这种(消音)不配称之为我的同类了,为什么还要将它安放在您虔诚信徒附近?”

    “你再骂!我(消音)”日本主播看着弹幕的翻译暴跳如雷。

    最终,在酒店保安的调解下,日本的那个主播被迫搬到了一个边缘的房间,并被勒令不得大声喧哗。

    “这下连吃晚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呢。”季棠梨耐心咀嚼着颇有弹性的面饼,然后将碗碟放到门口的空餐车内,关好房门躺在床上时,她收到了一则来自索科特拉群岛的语音信息。

    “长话短说,”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关于那种生物的习性,我这边已经有了眉目,能否请你帮忙用算法程序分析一下它们原本所在的相位空间?”

    “还有,”接下来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魔法结社“黎明晨光”的成员—马克.史佩斯,目前和卫先生一同调查“影鳄”,现在我们正把它们和世界上曾经发生过的几次兽灾联系起来,包括恩琼贝狮群事件、三毛別羆事件、查姆帕瓦特食人虎事件、古斯塔夫目击事件等。”

    “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在幕后影响了它们原本的习性,索科特拉群岛上美军基地的多位留守人员已经失踪,根据截获的几张照片,现场只找到了溅射状的少量血肉,形势正变得非常严峻,”卫起钧又接过话茬:“原本我们打算潜入美军基地继续了解情况,但“影鳄”不同于之前食人事件中的其它猛兽,它极有可能是来自更高维度的狩猎者。”

    “详细资料尽快发过来,还有,“影鳄”这名字是你起的?”季棠梨联想到那些面饼上的肉酱,她感觉自己的胃部有些不适。

    “小时候看过同名动画的缘故,”卫起钧趴在峭壁上,和身旁的马克.史佩斯一同用望远镜关注着远处的情景:全副武装的美军特种部队正驱车进入事故地点,几十架无人机均匀分散在各处进行探测工作:“那里面“影鳄”的好几种特征与现在这种猛兽恰好相符。”

    “好的,”季棠梨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调用国家力量很可能会引发更多麻烦,所以这种事交给我来做正好。”

    “嗯,那就辛苦你了。”卫起钧想了想,还是没有告知对方他已经向多人求助过的事实。

    “代号“巫撒耶”、“泽西”、“阿芙洛狄忒”与“源质体”的组织样本,”等到将另一边发来的文件接收完毕,少女陷入沉思:“这样说来的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些名词,等等…”

    季棠梨从手提包内取出一张照片,少年的面孔有些模糊不清。

    “那时在你眼中出现的最后一人,是名为“星野苍介”的生命体,同时也是应期之灵,灾厄之源。”

    照片背面则是用铅笔写下的六个字。

    五四,日月,九三。

    《周易》的第五十四卦是归妹卦,但季棠梨却清楚,写下这些文字的人意指第五十五卦,否则不会出现“九三”的爻动(卦变)。

    第五十五卦为丰卦,卦辞为“丰,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翻译过来则是:“丰卦。通达。君王带来了丰盛,不用忧虑,适宜太阳在中午的时候。”

    日月则代表太阳的方位与月亮的盈亏变化,丰卦的九三变卦则有幡幔遮蔽不见天日以及得力助手遭受毁灭的含义。

    “早就设计好了吗?”

    卫起钧此前也和她提到过,北欧那一战的流程严格按照既定的“剧本”进行推进,㷰尘骸则是作为代价而彻底死去。

    “魔神的出现不是偶然,换而言之,祂从一开始就无法摆脱…”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月坠千回,唯是一心

    格蕾.莫尔特克踮起脚尖,在人群的簇拥下,她迈着优雅的步伐迈向舞台中央,镶嵌有莱茵石的长裙熠熠生辉。

    “伊南娜大人,”乌鲁克的白色神庙内,数位少女簇拥着凯莉莎走到西北方的入口处,浅灰色的钢质拱门被各色花卉与绸缎覆盖,远远望去犹如奇树的伞盖,为首的侍女宁可波提醒道:“是时候迎接您的丈夫杜姆兹了。”

    当下,在得知月神的丈夫杜姆兹被水神安全送回星界后,处于伊南娜管辖之下的绝大多数人都在称颂恩基的所作所为,将这一举动视作埃利都与乌鲁克两颗行星之间友好关系的有力证明。

    “我的佩剑在哪里?”凯莉莎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际边缘,在此之前,她按照仪式分七次穿上周身的服饰,却唯独少了随身武器,焦躁即将驱动着她四处转悠,可却被理智及时制止。

    又有一位侍女小心翼翼地双手捧剑走来,将这把华丽的武器交付于她,凯莉莎将其固定在腰带上,右手轻轻按住剑柄部位,这把剑的外观让她联想到了卡提纳。

    “我开始替那位仁兄担心了。”神庙前的广场上,康德对格蕾感叹道,后者刚刚完成了风格类似德布卡的舞蹈仪式(注:德布卡是一种黎巴嫩的的民俗舞蹈):“即将与阔别已久的丈夫重见之时,真的会有关心佩剑的妻子吗?”

    “那可是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丈夫啊,”格蕾倒是能够理解凯莉莎的部分心理:“如果我是她的话,多半会暗暗埋怨自己的运气以及游戏制作组的恶意吧。”

    “说的也是,”康德突发奇想:“但如果把现实世界当成游戏的话,凯莉莎无疑是最幸运的那一类人,她能够成为英国皇女并非依靠自身的才干与魅力,而是纯粹凭借血缘关系而获得现在的社会地位。”

    “不过我并不反感现代少数国家的君主制度…”格蕾正要继续说下去,谁料苍穹一端出现的天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远远望去,筱浸漪乘坐的太空舰船阿伯加鲁号由一大颗银白色“彗星”以及后方拖行的半透明状圆锥形“尾迹”组成。

    现实时间的10月9日15:45,也就是游戏正式开始的第四天下午,从尼那布归来的水神以及随行人员正式返回星界,此时,距离预言截止时间还有三天。

    待到阿伯加鲁号降落在不远处的太空港后,凯莉莎在仪仗队的陪同下与天舟上的众人见面,无论是高悬于大气层之外的卫星摄像头还是漂浮于周边的智能显示屏都将这一幕充分记录下来。

    “设定更新了。”凯莉莎点开刚刚多出来的词条“天命”,然而相关的补充说明却只有寥寥三句:

    神的干预对于解决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神秘或神秘问题是必要的。

    具有深刻宗教或精神倾向的人有能力影响神性。

    所以,以潜力兑换天命。

    于10月6日当天被淘汰的选手—卢卡.安德烈斯,以月神伊南娜之夫杜姆兹的形象再次出现在游戏中。

    “触发了关键剧情吗?”康德试图走近些与卢卡等人交谈,谁知在外围负责安保的仪仗队员们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举止异常的小伙子,于是他只能大声喊了几下,待到那些选手的目光向这里转移之时,康德才匆忙举起左手展示自己的游戏内置终端。

    很快,广场周边的选手们都聚集到了一起,考虑到此地不适合举办作战会议,在凯莉莎的安排下,三十余人走入了一条特殊的小径。

    “根据我此前了解,星界从前曾有过一千颗大小不同的月亮。”

    英国皇室第二公主走在最前方,无数碎裂的淡金色圆弧自她的脚下升起并铺展开来,而原本坚实的土壤则纷纷向下剥落,就这样,行星乌鲁克仿佛被某只巨兽咬下了一小块,众人几乎行走在虚空之中。

    “说来也是,既然有太阳神乌图与沙玛什的对应关系,那么月神南娜也该有与她相联系的月亮。”来自加蓬共和国的阿里.科内曼点明了真相,他刻意走在最后,时不时停下来抚摸着月球碎片铺成的道路。

    “这是个人调制器,”凯莉莎向众人展示自己手指甲上粘贴的一小块透明芯片:“相信诸位已经体会到了游戏中星界文明发展的水平,这里的人类不再使用电磁波进行联络通讯,取而代之的是引力波,具体原理现在没时间详细说明,简而言之,通过研究净界之中的毫秒脉冲星物质,再加上月神神力对于洛希瓣的干涉作用,乌鲁克曾经兴起过一股随身携带月球的风气。”

    注:毫秒脉冲星是指自转周期在1~10毫秒范围内的脉冲星,它仅能在微波或X射线的电磁波频谱上被观察到。洛希瓣则是包裹在恒星周围的临界等位面,在此位面之内的物质会受引力约束而在轨道上运行,而在位面之外的物质则会挣脱恒星的引力束缚。

    “那么最初的月球呢?”格蕾举手提问,她不由得将此情此景与自己的大学生活关联起来。

    “最初的月球也在我们脚下,就在三十年前,由于未知原因,乌鲁克的民众们遭遇了“坠月危机”,整整一千颗月球不再受引力波的约束作用,将行星表面撕扯得支离破碎,而当初月神伊南娜将所有月球粉碎,用于替代那些逃逸到净界乃至狱界的行星物质。”

    “那场事故又称月坠千回之厄,”康德详细了解过该事件:“除开最初的月球以外,九百九十九颗人造月球由中子星物质组成,其体积被压缩到难以置信的程度,就和一颗弹珠的大小相当。坠月危机发生前,这些人造月球相当于彰显身份地位的奢侈品,同时也发挥了现实世界手机的作用。”

    “是啊,”凯莉莎带领众人来到小径终点,那里是月神伊南娜的农场,青色麦浪占据了田地的绝大部分,微风在其表面留下自己的行迹:“这里就是当初事故的主要发生地,那些在灾厄之中失去生命的人们甚至无法留下一具完整的遗体,但有一样东西例外。”

    随着凯莉莎一声令下,这里的农夫们将几株小麦扎根的土壤刨开,数颗颜色各异的瓷制圆珠出现在众人眼前。

    “原来心瓷与潜力的关系如此密切。”卢卡.安德烈斯恍然大悟。

    “卢卡先生在我的天舟上经历过检查,”筱浸漪做出解释:“他的体内没有心瓷,很显然,在游戏内,只有活人才可能拥有它,而被淘汰的选手则会失去它。

    根据新增设定的提示,再加上罗赞.华莉丝女士此前在线下公开的情报来看,拜火教有这样的说法,人类天生拥有五种潜力:生命,良知、悟性、灵魂、灵体,如此一来,以潜力兑换天命就能说得通了,那所谓的天命应该正是应对预言危机的手段。”

    “在埃利都,审判仪式中会有检查犯人胸腔的程序,”凯莉莎缓缓走到那块麦田的另一侧,接着补充道:“想来也是为了确认心瓷的存在,严格说来,心瓷正是彰显着人体潜力的特殊器官。”

    “感觉我们的进展神速啊。”来自新西兰的选手爱德蒙.曼斯菲尔德兴奋地搓手:“预言的源头难以查找,很有可能是游戏本身的倒计时机制,我们只需将重心放在抵抗汞海上就行了。”

    不,还是太慢。

    凯莉莎并未表露自己的想法,而是决心以自己的方式赢得胜利。

    “诸位,可否将你们的心瓷交付于我?”

    没有拒绝的余地,远处低空升起的“苏生号”,那艘归属于月神的天舟将炮口对准了众人,麦浪表面原本荡漾的涟漪转变为汹涌的湍流。

    ……

    还剩最后三天。

    10月9日17:06,罗赞.华利丝独自走出游戏会场大楼。

    “不愧是那位以军事才能闻名的公主,”华莉丝自言自语:“但说到底也会因为傲慢而吃亏啊。”

    她独自走过繁华的闹市,走过喧闹的街巷,走过厂房遍布的工业园区,最终在巴格达城郊的一所十字教堂前停下。

    华莉丝敲了敲教堂大门,几米外,有辆蓝白涂装的汽车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下一秒,汽车内部装载的炸药被引爆。

    “千钧一发不是吗?”布伦希德手持双手剑,替华莉丝挡下了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十字教堂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爆,那些建筑材料四散纷飞之时,星野苍介又闪现至华莉丝身后,展开全方位的氮气护盾将三人包裹在内。

    “多谢二位相救,请问你们是…”栗发少妇满脸疑惑。

    “只是路过的魔法师而已,无需在意,”布伦希德将大剑收回鞘中:“没想到当初那些侵略者依然贼心不死啊。”

    “13年前,华莉丝女士独自赶往加沙地带,凭一己之力用魔法挽救了数千百姓,此举令人倾佩,”在红外视野的观测下,星野苍介没有发现周围有其他人的踪影,于是解除氮气护盾:“华莉丝女士你因此遭到许多人的记恨,这也不是你第一次遭遇暗杀了吧?”

    “那些人今天告知我来这座教堂有要事商讨,”华莉丝轻轻叹了口气:“我本想对他们抱有期望。”

第二百八十九章 飞鸿踏雪,惑者行妨

    “胞宫缝合完毕,已放回病人腹腔。”

    “腹直肌缝合完毕。”

    “筋膜缝合完毕。”

    “皮下脂肪缝合完毕。”

    “皮肤缝合完毕。”

    “消毒完毕,检查手术器具。”

    手术室内,罗赞.华莉丝将粘上血浆与组织液的手套摘下,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来到收容众多婴儿的病房,嘹亮的啼哭声与更远处医疗仪器断断续续的警报声交织在一起。一旁的护士手中抱着刚刚从洗婴台上归来的新生命,小家伙并没有啼哭太久,此刻他已经吮吸着自己的大拇指睡着了。

    希法医院里,这样的早产儿共有31个,其中一小部分甚至已经得了败血症,在缺医少药的当下,必须将他们尽快转移到其它医院进行紧急治疗。

    无国界医生组织“MSF”派遣的车队正向本次巴以冲突中的无辜平民受害者施以援手,但在不久前,该组织的成员、雇员及其家属所乘坐的明确标识车辆遭遇以色列国防军“IDF”袭击,造成雇员的亲属之中有一人丧命,另外一人受伤,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联合国又紧急出动了一支由各部门人士组成的精锐小分队,他们正迅速赶往希法医院,目标是救出这些婴儿。

    “华莉丝医生,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会吧。”那位护士将衣服上贴好标签的婴儿放到育婴床上,和其它几个早产儿躺在一处,她注意到对方的双眼布满血丝,于是好心提醒道。

    “多谢,这个孩子很健康,对吗?”罗赞.华莉丝坐在靠墙的凳子上紧闭双眼,她在手术室内就提过一模一样的问题。

    “是的,尽管放心,支援快来了。”护士担忧地望向华莉丝右手中指上缠绕的白色羊毛线,数根线条末端系在另外三位情况不妙的新生儿手腕上,张了张口却没再说什么。

    在得知这是共享生命力的某种“巫术”后,医院内的众多患者进行了一次临时表决,最终以全票通过了“最大可能保障婴儿生命”的提案。

    拜火教术式“传焰葬塔”达成链接的对象数量有限,且存在“维持华莉丝医生一定体力以便开展治疗工作”的前提。

    又一阵痛苦的咳嗽声在走廊尽头响起,抓挠床铺与东西掉落的噪音接踵而至,最后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哭喊声,护士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他们本可以得到充分的治疗。

    “在战场上不能得到的东西,没法在谈判桌上获取吧。”罗赞.华莉丝突然说出一句朝鲜战争中的名言。

    “所以,我会与他们一起战斗到底,直到打出真正的和平。”

    “值得赞赏,”沉稳的嗓音传来,表情略有些阴沉的男青年迈入病房:“我来掩护这些婴儿撤退至埃及,那里的北部口岸已经有很多医护人员严阵以待,想要离开加沙的医护人员可以跟我一起走,你们在希法医院坚持至今,已经足以证明自己的勇敢不输给世界上任何人。”

    “请问你是…”罗赞.华莉丝第一时间将对方当作联合国行动精锐分队的成员。

    “Flere210(改变眼泪理由之人)。”威廉.奥威尔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名。

    “好特殊的名字。”那名护士只是感叹一句,随后强打精神去往其它病房查看诸多伤患的情况,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华莉丝医生好好休息。

    “Integrata67(成为一体)。”罗赞.华莉丝也报出了自己的魔法名,这是魔法师进行隐秘行动时的必要流程。

    “除婴儿以外,医院内其余患者目前无法撤出加沙,医护人员可以自愿选择留下或离开,”威廉.奥威尔、未来神之右席中的后方之水第一次来到真正的战场,他很快适应了这里的残酷环境:“如果刚刚的话语属实,你很可能会在不久后的某一天死于战火。”

    “你是来劝我离开的吗?”罗赞.华莉丝感觉自己的额头开始发烫,她怀疑自己没法精准地使用手术刀了。

    “这种事只能由你自己决定。”

    ……

    “商讨的具体内容与奥克瑟斯宝藏有关,主动与我联系的人自称是乌加特之瞳的成员,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的女生,”刚刚被二人保护下来的少妇很快镇定下来,向星野苍介与布伦希德解释起自己来到这座教堂的目的:

    “按照现行的《国际法》规定,这些文物理应归属于我的祖国伊朗,而对方称“乌加特之瞳”内部存在向全球富豪倒卖文物以牟利的内鬼,所以打算与我私下达成合作关系,为了尽快建立合作关系,她才约我私下在这里见面,没想到…”

    “在此有必要澄清可能的误会,华莉丝女士,我可不是那些…反人类分子,”帕蒂.萨达薇不知何时来到几人身前:“刚刚向你伸出援助之手的二位是我三天前结识的朋友,安放炸弹并将其引爆的家伙另有其人。”

    “嗯,请问有没有一种可能,引爆炸弹与提供帮助都在你们的安排之内,为的就是骗取我的信任?”罗赞.华莉丝做好了战斗准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帕蒂大声辩解道:“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亲自验证一下。”少妇后退几步:“诸位应该了解广义十字教之中的“三位一体”概念吧。上帝即为圣父,以马内利为圣子,圣父、圣子共有的神之性质为圣灵。父子虽有差别,但其神的性质融合为一,所以叫三位一体,而在世界上的其余宗教之中也会有类似的规则,让我想想…”

    “《云笈七籤》卷四九:“三一者,精、神、炁混三为一也。”至少道教同样符合这一点。”星野苍介在逃离学园都市的这段时间并没有真正掌握多少术式,反而在翻阅典籍与笔记的过程中对多类宗教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这位小弟弟真是博学广记,”罗赞.华莉丝夸赞了一句:“历史上,为了扩大汉传景教自身影响力,唐代来华的波斯景教教士景净与来华的印度僧人般剌若共同翻译《六波罗蜜经》七卷,自此汉传景教在教义上逐渐融合了佛道两教的少数元素,由此在漫长时光中诞生了“三位统绪之妙身”的术式,其效果是验证他人的内心倾向,具体原理我就不加赘述了。”

    “延续了圣秩圣事的十字教传统吧,”布伦希德做出推测:“陌生人之间建立信任绝非易事,华莉丝女士,我想双方都应该把话说得明白些。”

    “哈,小妹妹说的很有道理。”罗赞.华莉丝随即耐心解释起“三位统绪之妙身”的原理,这样一来,她必须从头开始说明“使徒统绪”与“三一妙身”两个词语的具体含义,进而将两者融合的结论延伸到“圣秩圣事”上。

    首先,在十字教的体系中,什么是使徒?

    最初的十二使徒:雅各(布)、约翰、彼得、安得烈、腓力、巴多罗买、多马、犹大、西门、雅各、马太、马提亚,他们是被神之子挑选并被其赋予传教使命之人。到了后来,那些有能力传扬福音,有恩赐教导真理,并建立教会的信徒都可以被称作使徒。

    因此,“使徒统绪”就是教会的基本信仰,包括教义、教规、圣职、礼仪等可以追溯到古教父和使徒,直至耶稣基督,体现了一种传承关系。

    在景净所作的《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颂序》中有这样的文字:“总玄枢而造化,妙众圣以元尊者,其唯我三一妙身,无元真主阿罗訶歟!”这里的阿罗訶便是景教对于耶稣的称呼,该段文字又明显带有佛教色彩,故而三一妙身可以理解成三位一体的佛教版表述方法。

    如果要完整构建一整套信仰,仅仅有对于神灵的阐述以及基本传承体系是远远不够的,因为还缺少最为重要的东西:群体共识,“圣秩圣事”正是构建群体共识的成分之一。

    目前十字教的最大派系—罗马正教之中,信徒们主要依靠感恩祭与七件圣事(圣洗圣事、坚振圣事、圣体圣事、忏悔圣事、病人傅油圣事、圣秩圣事及婚姻圣事)团结在一起,接受圣秩圣事的人蒙受祝圣而成为牧者,因主耶稣基督之名,以天主的圣言和恩宠牧养教会,换而言之即是信徒担任教会中的特定职务,该职务可以分为主教职、司祭职、执事职三个等级。

    “三位统绪之妙身”的本质,归根结底还是魔法师用于团结他人、增进友谊的术式。

    “所以,你打算具体怎么做?”待到对方解释完毕后,帕蒂.萨达薇抛出自己的疑惑。

    “让我们愉快地聊天吧,大家有什么感兴趣的话题吗?”罗赞.华莉丝嘿嘿笑着:“不过我现在提议先换个地方,巴格达有家火锅餐厅很不错,我来请客,劳烦三位赏光哈。”

    “啊?”

    “啊?”

    “啊?”

    突如其来的转折令三人措手不及。

    ……

    “世间万物,皆会留下行迹,但“例外”果然还是发生了,且不止一个。”此前令赛义德深感不安的少女—艾格诺尔.恩辛加笨拙地用筷子夹起羊肉片,将其放进刚刚沸腾的清汤锅中搅拌,隔壁包间时常传来笑声,透过墙壁隐约传入她的耳中。

    “既然欧提努斯已经找过你并安然返回,那么…”恩辛加听出了星野苍介的声音,她用力将羊肉夹出,不蘸任何酱料直接吃了下去。

    “让惑者继续施加扰动,可行。”

    艾格诺尔.恩辛加所在的房间内只有她一人,但此时此刻,她的确正通过某种手段与“他者”对话。

    “说起来,“他”的能力表现出了和你相似的性质,奈芙蒂斯。”

    “对对对,就是这样,”周身包裹纯白色绷带的银发褐肤魔神从装点墙壁的镜面板中跃出,随后优雅地坐到恩辛加对面的椅子上:“不过你之前吓到那位名叫“赛义德”的选手了吧,这样做失之妥当呢。”

    “娘娘没有和你在一起旅游吗?”恩辛加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找不到啊,先前那家伙和我说要去见见某位故友,现如今我在各个相位都没能发现她的踪迹。”奈芙蒂斯并未担心好友的安危,她很快对桌上的虾滑起了兴趣,于是自己动手在火锅内烫了一些。

    “很奇妙的感觉,”镜面板中又走出一位外貌等同于现代男性青年的存在,身上穿着的束腰皮革质外衣上布满了简约的方格与弧线图案:“容量被无限分割,直到被世界勉强接纳,让我想想能不能将这项技术应用在建筑学领域。”

    苏美尔神话体系中的魔神—安启,又一次来到了故乡。

    “那款名为“渡船的终点”的游戏,很有意思,”恩辛加只是向安启点点头,接着继续说道:“我会以人类的身份争取夺得第一名,对于哪种“理念”的传播,相信比赛主办方背后的各国快要按耐不住了。”

    “那,祝你能拿到那件灵装。”安启夹起几块虾滑吃下,同时后退几步,躯体连同身后镜中的倒影彻底消散:“不过我对人类可是很有信心的,再见。”

    “能再点一份那个吗?”奈芙蒂斯对着恩辛加尴尬地笑了笑。

    “你好歹也是魔神吧,那种结果何必非要借助人类的手段达成?”

    “虾滑不仅仅是虾滑,你不懂的。”奈芙蒂斯擦着自己的脸,刚刚由于情绪略为激动,她脆弱的泪腺不小心分泌出了少量眼泪。

    “至于吗?”恩辛加嘀咕一声,却还是在餐厅的软件上下了单。

第二百九十章 茧自缠裹,挹彼注兹

    星界历30031年10月10日10:10,“渡船的终点”游戏竞赛第五日。

    “一切如常,”行星拉格什上,沙特阿拉伯的选手萨比特.哈桑用路边掰下来的小树枝剔牙:“蒂里希老兄不必担忧,接下来参赛者们大都会将注意力放在对抗预言中的汞海灾难上,没有人会锲而不舍追杀你的。”

    衣服还在往下滴水的男青年一手撑地,张开的五指表面被黑泥覆盖,另一只手无力地耷拉在身侧,仿佛骨骼被完全抽离出来,偏棕色的发梢径直下垂,刚好挡住鼻尖部位,后背的衣服早已被血液浸透。萨比特没法判断对方是否闭着眼睛,要不是蒂里希的身体因为呼吸而正常上下起伏,他或许还会以为这个赛前取得两个“第一”的选手在游戏中失去了生命。

    “我不记得自己有仇家,而且还那么多。”塞缪尔.蒂里希在萨比特的搀扶下勉强起身。

    在行星尼普尔上,最初是蒂里希与克莱尔.希尔芙的生死搏杀,不,应该说是恩利尔对“凡人”的单方面折磨,等到克莱尔前往调查那处太空废墟时,他所在的地块开始疯狂下坠,危急关头,蒂里希利用自己的固有天赋“船货崇拜仪式”顺利逃出生天,只不过那架具现化的P-51“野马”型美军战机在着陆途中不幸坠毁。

    然后,蒂里希不慎踩到王耽侠在赛特—恩—尼尔山谷中布置的连环诡雷,那地方原本是被运河覆盖的河床,王耽侠根据最新优化算法在各应力点安装的炸药接连发挥作用,险些被碎石与泥土彻底掩埋并艰难逃出生天后,厄运还远未结束。

    为了躲避行星尼普尔上的危险,蒂里希暗中潜入某艘渡船货舱偷渡到拉格什。到了第三回合,他的对手是一个名为陶菲克.阿扎木的伊拉克参赛者,阿扎木并没有与他正面交战,而是用固有天赋“尘世之眼”提取出了迪尔蒙之水中的八种有害成分,并将其涂抹到他必经之路两旁的植物上,据传,那些植物的种子和巨木伊兰一样来自外太空,其状态并不受这些有害成分的影响。就这样,在途经哈舒尔森林时,蒂里希身体的八个部位遭受到了钻心痛楚,阿扎木循着他的惨叫声赶来,将他逼入绝境,最终,蒂里希且战且退,他在斩断江边的一颗大树后坐在树干上随波逐流,总算摆脱了阿扎木的追杀。

    第四阶段轮到索绮特出手,江河下游水势较浅,这艘完全意义上的独木船很快陷入河底的泥沙之中,蒂里希正欲前往江岸修整一番时,从林中奔来的索绮特利用江中的鱼群向他发动了攻击,造成他的一条胳膊被电鳗电到失去知觉,蒂里希只能在浅滩中跌跌撞撞地沾染着黑泥逃跑,索绮特追赶了一小段,不过还是被他艰难甩开。

    少女的固有天赋名为“翡翠之泪”,蒂里希猜想其原型大概出自阿兹特克神话中雨神特拉洛克的妻子—查尔丘特里魁(Chalchiuhtlicue,翡翠裙),第四个太阳纪内,“夜之主”特斯卡特利波卡曾用“伪善”的说法中伤这位女神,查尔丘特里魁最终被他的语言压垮,她整日哭泣,天空降下大雨,洪水毁灭了一切,而这个世界的居民最终变成了鱼,第四纪元因此被称为“洪水纪元”。

    最后的对手是一位名叫李明夷的军人,来自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对方的固有天赋为“频移补偿”,可以在战斗中忽略波源频率由于与观察者的相对运动而发生的变化,除此之外,现实中的波在介质中传播时会出现频散现象,这一衰减效应带来的缺陷也被“频移补偿”所弥补。

    待到蒂里希在一颗巨石上稍作歇息并分析前面四位敌人的战斗风格之时,李明夷已经将手中用“息壤”烧制的声呐脉冲法杖对准了他。

    炽热夺目的红光自法杖顶端冲出,无声无形的次声波向目标奔袭而来,人类神奇的第六感救了这位美国选手一命,蒂里希一脚蹬在巨石上高高跳起,从而让次声波攻击仅仅擦到了他的后背,可尽管如此,他后背的皮肤组织依然像爆米花机中的玉米那样炸开。

    正常人体的共振频率应为7.5左右,其中各部分又有自己的共振频率。如内脏为4~6Hz,头部为8~12Hz,无论是人体的何种部位,其共振频率均在次声波的频率范围之内,这成为了次声波武器对人体产生破坏作用的关键。

    “每个选手都有过人之处,前面四位个个都身怀绝技,手段和耐性更是技惊四座呀!”李明夷踏着沉重的步伐向蒂里希奔来,他还随身携带了发射镭射波与电磁脉冲的武器:“虽说略有些胜之不武,可你的运气着实令人咋舌,就让我来给予你最后一击吧!”

    天亡我也,非战之罪。

    塞缪尔.蒂里希想到了楚霸王项羽自刎前说的话,此情此景,这句话用在自己身上竟然莫名合适。

    “二位能否稍停一下?”正当蒂里希准备拼死一搏时,来自沙特阿拉伯的选手—萨比特.哈桑,在游戏中作为拉格什主神阿努的存在前来阻止了这一场战斗。

    ……

    “你果然在这里。”

    艾格诺尔.恩辛加,来自安哥拉的选手在黎凡特碎星带深处见到了另一位参赛者。

    失去瞳孔的双眸中,无数红线正上下起伏并向着右侧极速前进,名为伊洛拉.拉维亚的存在就这样静静漂浮在星界边缘,好似游戏中的旁人都与她无关。

    伊洛拉没有回应。

    “世界之外的力量…果然暂时无法在代码的领域内理解。”

    恩辛加摘下面纱,露出布满缝合线的脸颊,死亡气息逸散而出,令人心悸,固有天赋“停骸”能够保证祂在游戏中的形体始终保持稳定状态,除非被其他玩家伤害到一定程度,所以,“少女”可以在外太空中仅仅借助推进器行动自如。

    魔神zombie(活尸,僵尸),词源很有可能来源于被魔法界称为“黑暗大陆”的非洲,追根究底,巫毒教体系中的魔神僵尸或许才是“zombie”的真正词源。这一宗教由位于西非的古代文明孕育而出,在之后的时光中,巫毒文化传播至世界各地,经过漫长的完善补充,它变得对于其它文化更具亲和力。除西非外,巫毒教目前在拉丁美洲的几个国家以及美国部分地区影响较大。

    历史上,罗马正教曾试图在海地全面改变当地民众的信仰,这主要是因为巫毒教不敬拜真神、耶稣次于神灵以及神秘行为盛行这三种特点与与十字教的教义相悖,可由于当地人民对于巫毒教的信仰根深蒂固,罗马正教在当地的神职人员最终只得放弃。

    与道教魔神娘娘的情况相同,恩辛加死后成为魔神。

    看见同类的尸体意味着附近有危险,刻印在先天恐惧印记细胞中的基因如此告诫人类。

    但伊洛拉不为所动。

    居然让我如此轻易接近,难道…

    一个陷阱,针对魔神僵尸设下的陷阱。

    魔法的表象是“输入”与“输出”,与烹饪食物异曲同工,放入锅中的食材与调味料经受熬煮或烤制等过程散发特有香气,早期人类只是观测到这一现象并根据固定程序对食物进行加工,包括美拉德反应在内的一系列化学变化规律则是在之后的时代被人们研究并应用。

    按照目前的九境十阶分级法(每个境界中各有十阶次以便量化综合实力),对于同境之中的魔法界人士而言,达到五阶相当于遇见阶段性的重要关卡,跨越十阶则意味着通过跨越境界的“期末考试”。

    普通的魔法入门者(通常达到隐元境五阶至洞明境五阶)只是观测输入与输出,并将其适当记录下来。

    普通的魔法初学者(通常达到瑶光境五阶至开阳境五阶)善于总结输入与输出之间的对应关系,并利用规律初步使用一些难度系数较低的魔法。

    普通的魔法精通者(通常达到玉衡境五阶至天权境五阶)对于所在魔法体系的文化历史背景颇有涉猎,在实践方面更擅长控制输入变量以影响输出结果。

    优秀的魔法小成者(通常达到天权境六阶至天玑境四阶)对于归纳自身所专精领域的术式规律颇有心得,他们清楚各种术式之间的兼容、相克、互斥等关系,并能够在实战中熟练运用,对于其它类型魔法也有一定了解,实际上达到天权境及以上境界的魔法师已是人中翘楚,他们足以被称作精英。

    魔法大成者(通常达到天玑境五阶至天璇境四阶)能够为自己与他人制订更进一步的计划,并依据自身丰富的知识储备开发全新的魔法术式,并彻底形成自己的作战风格。

    魔法臻入化境者(通常达到天璇境五阶至天枢境四阶)数量少之又少,他们可以创建自己的全新流派,其能力甚至可以轻松左右中小型战争的胜负。

    天枢境五阶至十阶是留给那些传说级强者的位置,他们每一位的实力都足以撬动整个世界,在国际政治中被视作必须考虑在内的巨大变量。

    按照十分制计算,目前神裂火织为天玑境六阶(7.6),史提尔.马格努斯为天权境七阶(6.7),筱浸漪与柏德蔚同为天玑境五阶(7.5),康德为天玑境三阶(7.3),卫起钧为天璇境二阶(8.2),柑旋为天璇境七阶(8.7),雷神形态下的托尔为天璇境一阶(8.1),全能之神形态下的托尔为天枢境四阶(9.4),后方之水为天璇境六阶(8.6),博罗特.若兰与欧雷尔斯同为天枢境六阶(9.6)…

    魔神并不适用于这一类评判体系,因为他们既通晓“输入”与“输出”之间蕴含的一切规律本身,又能够改变规律。

    然而,就算是如此强大的存在也有可能面临生死危机。

    棉花、羊毛、亚麻与蚕丝,是古代世界各国用于纺织的主要天然纤维。

    “将人类固有的五种潜能作为纺织原料,得到的织物究竟是…”魔神僵尸的躯体艰难躲避着四周贯穿小行星的血色长线,其中有一根蓝色长线自她的心脏部位钻出,被伊洛拉控制的那些未知线条接触后立刻遭受同化,又加入到了袭击恩辛加的行列之中。

    不是生命,不是良知,不是悟性也不是灵魂,看来只能是灵体之线,其余的红色线条均代表生命,由那些在游戏中失去生命的选手提供。

    线条自四面八方而来,没有任何征兆,也无法看清运动的“起点”与“终点”,更无法被破坏。

    不仅仅是更高维度的规律。

    恩辛加并没有纯粹依靠视觉,而是用皮肤感受着线条运动的轨迹,杂乱无章的波形令魔神僵尸感到不解,待到它们即将刺穿自身皮肤表层的时刻,恩辛加轻松躲开,她注意到绝大多数线条并没有以直接袭击她本人为目标,而是封锁了她四周的空间。

    某些昆虫的幼虫在成蛹前会吐丝为茧,用于保护自身,现如今那些红色线条也正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构成茧房,用于困住魔神的形体。

    那条蓝色的线不在,茧房构成之前它就溜到了伊洛拉手中。

    红线数量不足,恩辛加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数量为165条,这也就意味着截至目前有相同数量的选手在游戏中失去了生命,她尝试从内部撕开一个出口,谁知所有线条也随之移动,恩辛加每次付出的力量只要再大一点点就能成功脱逃,可惜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在茧房表面撕开一道刚刚好的口子。

    下一秒,红线的数量变为288。

    魔神的躯体被液态汞溶解,而后自动组装完毕。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魔神僵尸在所有魔神中具备一定的特殊性,她构筑了无限分割魔神来欺骗世界的无限分割术式,并已经对全部魔神使用,从而让所有魔神都可以从原本的藏身之处进入世界。作为古老伏都教文化一员的同时,她也积极将各种不同的文化元素融合在一起,因此才能完成这种用同一个术式处理全部魔神的特殊工作。

    恩辛加的身体仿佛被多个镜子映照后扭曲,无数切片被重新切割而后组装,惟有如此,她才能安然返回“隐世”,之所以现在才施展无限分割术式,是因为她早已猜到伊洛拉有所准备。

    扭曲停止,用于切割的无形力量完全消散。

    “纳西索斯…”

    魔神的身体向下坠落,直到被288条红线轻轻托起。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天机云锦,剪裁妙处

    前往艾格诺尔.恩辛加选手所在房间途中,唐珺晔直接舍弃了乘坐电梯的选项,后方的一位软件工程师与数名电气维修小组人员眼睁睁看着她从一层大厅跳到第六层的高度,借助恩辛加选手所在房间的窗台,她用那看似纤瘦的右臂支撑住身体,又用左臂打开窗户翻了进去,众人只来得及看到一闪而过的飞仙髻发型。

    “也许是触发了之前测试中未曾发觉的BUG,目前恩辛加选手生命体征一切正常,我会尝试直接手动将她唤醒,”唐珺晔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如果我没有成功的话,那就拜托你们对这台仪器进行维修了。”

    ……

    巴格达本地时间十月十日上午11点整,乌鲁克神庙天堂之屋的某个大号房间内,当地世俗的统治者—吉尔伽美什来到了三十余位选手面前,昨日凯莉莎利用“苏生号”胁迫众人交出心瓷的举动并未成功,因为…

    “看,灵体线,很神奇吧。”

    昨日从埃利都紧急赶来的炼金术士用手指甲碰了碰极度纤细的蓝色长线,说它是单独从毛衣上扯出而后截断的话也不会有什么违和之处,事实上,灵体线的来源是心瓷—游戏内每位选手以及NPC在心脏部位都会具备的内置器官。

    “生命为红,灵体为蓝,良知为黑,悟性为白,灵魂为金,”赛义德将目光转向被蓝色长线捆绑的凯莉莎:“喏,这下不用劳烦您亲自动手掏我们的心窝子了,是不是很惊喜?”

    “那器官本质上其实就是颜色因人而异的毛线团吧,”康德坐在“钩针”式显微镜旁观测着从自己胸腔内刚取出来的心瓷,身后还排着手捧弹珠装物体等待使用一京倍显微镜观测自己所拥有心瓷的长队,主动做手术取出该器官并不会致使选手在游戏中死亡(注:一京的大小是一亿亿):“红色的生命线都已经没了,剩下四种线各自仅有一根,但彼此缠绕的形态并无明显规律可言,说起来,灵魂的颜色果然是金色的,就和胡安·拉蒙·希梅内斯所写的一样。”

    “设定页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更新了。”在海量链接内,格蕾总算找到了《灵魂的颜色》,摘录如下:

    “…

    是黄金造成了阴影;

    你的颜色,你的灵魂的颜色;

    因为你的双眼要造成你的灵魂。

    …

    那是我的安宁,我的信心,我的太阳;

    …”

    “只要将灵体线制成的布匹裹在身上就能进入量子态,光子纠缠对可以将个人信息瞬间传输到任何地方,不过我想,汞海危机可没那么容易被解决。”

    筱浸漪身着看似平平无奇的蓝色披肩,那是他在行星尼那布意外收获的产物,正是凭借着这件神器,他才敢于在乌鲁克与凯莉莎见面并将她轻松挟持。

    正如他所言,自由空间量子隐形传态目前仅能传递信息而非实体,但游戏内的玩家存在本身就是信息。

    “吉尔伽美什,你为何来此?”凯莉莎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后背抵住床头柜,这样一来肌肉的酸痛可以得到缓解。

    “诸位无需多虑,我们可以回顾一下有关“天命”的设定。”身材魁梧的金发男子给出提示:“既然我出现在这里,说明游戏进展已经达到了触发重要剧情的地步。对了,不必可以查找信息,我再重复一遍。

    第一条:神的干预对于解决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神秘或神秘问题是必要的。

    第二条:具有深刻宗教或精神倾向的人有能力影响神性。

    最后:所以,以潜力兑换天命。”

    “我有一个问题,”卢卡.安德烈斯举手提问道:“这里的神真的是指伊南娜和恩基这类的七主神吗?”

    原本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选手们普遍认为分管星界中七颗行星的主神是解决预言危机的关键,从表现上来看,乌图一手制造了恒星沙玛什;恩基将净界的大量甜海水引至七颗行星用于创造生命;伊南娜用佩剑瞬间斩断999枚克服中子简并压的弹珠“月亮”,并让它们的密度恢复至正常水准来填补行星空缺;南娜牺牲月亮来帮助伊南娜修复千疮百孔的乌鲁克;恩利尔仅凭一己之力便借助潮汐锁定将尼普尔剥成数瓣;宁玛赫主导了全体生命的基因图谱绘制工作,是主神之下众生的设计师;阿努则是最初率领其余主神来到新月系并指挥他们开展工作的存在…

    按理来说,如此强大的表现力无愧于神灵之名。

    注:中子星物质现实中通常无法保持弹珠大小,根据泡利不相容原理,费米子(自旋为半整数的粒子)组成的系统中,不能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粒子处于完全相同的状态。中子之间具有强大的排斥力,天体的引力刚好可以与其抵消,而当引力不足时,中子星物质则会发生溃散,正因如此,“微缩月亮”同时应用了引力波技术来帮助维持形态。

    “所以,阁下为何怀疑?”吉尔伽美什脸上保持着意义不明的微笑。

    “因为伊南娜女士的行动。”

    按照游戏流程,十月十二日当天预言必定会实现,倘若埃利都那“沉汞的棺椁”称号成真,汞海将大概率彻底毁灭星界生态,这样的结果对于七位主神而言无疑是有害的。

    “全知全能,这样的赞誉不属于人类,而是属于神明,”卢卡侃侃而谈道:“但根据我和恩基先生相处的经验,星界七主神绝对无法适配该属性,否则伊南娜女士先前不会出动苏生号来威胁我们。”

    凯莉莎绝不会鲁莽暴露自己的最终意图,她在出手之前必定已经确信这一点:威力达到一定程度的武器足以对主神产生威胁。

    “在此请容我提出异议,神的干预对于解决危机是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以十字教为例,一神教之中的神的确全知全能,可多神教则不然。”处于北欧神话体系的女武神格蕾纠正道:“诸神黄昏便是最直观的反例,希腊神话中的多数神灵更是直接表现出人格化倾向,显而易见的是苏美尔神话同样可归类于多神崇拜谱系,所以阁下的论证并不能称之为可靠。”

    “如果我说他的结论正确呢?”吉尔伽美什说出一个令众人始料未及的事实:“推论过程错误但结果正确,这样的情况并非罕有。”

    天命词条下的神,不是七主神。

    “那是谁?”很快有人忍不住发问。

    “很遗憾,这个问题的答案得由你们自己去寻找,好了提示到此为止,我要和好友恩奇都一块去打猎了。”吉尔伽美什向众人展示他腰间绑着的合金匕首,在乌鲁克科技如此发达的情况下,使用如此“复古”的武器无疑令人费解。

    “要是用上高科技设备的话,哪会有打猎的快感呢?有人想加入的话我没意见,只要和我一样带上冷兵器就行。”

    “预言危机就快来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去打猎?”韩国选手崔允熙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她对吉尔伽美什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

    “好了,现在从引导模式恢复至正常模式,”卢加尔班达之子、乌鲁克历史上的第五任君主、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的英雄人物皱起眉头,目光投向凯莉莎:

    “连这个性格残忍、反复无常的魔女都无力对抗即将到来的汞海危机,你以为我会绝望吗,大错特错,一想到高高在上的神灵都会有被毁灭的忧患,这可太值得庆祝一番了,唯有在这样的末日面前,生命才会闪耀着平等的光辉。

    你难道从未见过那些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还要他们唱赞歌的人物?说实话你面前就站着一位呢,从前我也是令百姓憎恶的暴君,直到结识恩奇都之后才体会到多数平民百姓的不易。

    人和神的欲望都是无止境的,过去的月坠千回之厄足以说明这一点,那些沾沾自喜将中子星物质带在身边以此炫耀的蠢货固然死不足惜,可那些被波及的无辜者又何其之多,他们因为那些贵族富商的私欲而死,可真能体现出乌鲁克制度的优越性啊。”

    难以辩驳。

    也无需辩驳。

    “感谢吉尔伽美什先生提醒,恕不远送。”筱浸漪向他颔首,待这位三分之二为神三分之一为人类的苏美尔英雄走后,他只用了一句话便让在场所有人的心情平静下来。

    “我们来此,不是为了被游戏难关打倒的。”

    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

    “看到尽头了,全是冰。”来自美国威卡魔法结社“长影烛烬”的选手克洛伊.米勒驾驶渡船试图抵达地图边界,她在游戏第五天16:55获得了成功。

    “根据外观判断,我倾向于是迪尔蒙甜海水凝结成的冰。”西班牙的第二皇女卡诺塔目光凝重地盯着地图当下的边界,一路上她们越是继续前进遇到的冰晶就越多,这种情况严重威胁着行驶安全。

    “打碎它们如何?”克洛伊.米勒捋了捋自己的长发:“反正回去也来不及了,没准冰的另一边是新地图呢。”

    卡诺塔没有回答,她怔怔地望着远处破开冰层的半透明弯月型不明物,无数黑色的小型行星像是不约而同地躲在其后共同朝着一个方向飞行,那事物的长度似乎能够超过整个星界半径,让人不得不怀疑是贯穿星系被引力弯曲的一束射线。

    克洛伊.米勒也看见了。

    “那是…什么啊?”

    通体红色的茧状物凭空出现,却被染匠一手捏住,随即安放在桌案上。

    “相位蛾莫科什的效率还是太低,预计要等到后天我们才能将所有情丝收集完毕。”另一位女工准备将粗糙的双手伸入染缸,她在右手中指刚刚穿破冰层时便忍不住发表感想:“好温暖的感觉,就像…”

    未等女工想好恰当的比喻,领班便赶来斥责了她,破冰行动戛然而止。

    “安全制度我强调了多少遍,不爱惜身体沾上汞水也就算了,影响了情丝的质量又会造成多少损失?”

    星际间的每个文明都会有不懈追求的对象:从最基本的生存安全到掌控维度扭曲时间场等等,而霓裳星上的居民们几乎厌倦了一切用于享乐的事物,有些人使用一种化学合剂涂抹在神经末梢上,他们甘愿终日沉浸在化学反应构建的虚假欢乐中;另一些人的手段更加高明,他们只需穿上情丝编织而成的华丽服饰,就能让自己枯竭的心灵得到充分浸泡,毕竟他们可以同时体验若干生灵的若干情感。

    情丝是情感的聚合物,寻常染坊只能提炼出五种情丝:红色的生茫、蓝色的灵寂、黑色的良肃、白色的空明以及金色的魂悦。

    生命不时陷入迷茫,灵体难免趋于空寂,良知面临肃杀围剿,悟性常常放空意识,灵魂无时无刻不在燃烧自己,就如雪地中的火堆令人欢悦。

    像古代畜养牛羊一样畜养微观世界的文明,最后提炼智慧生灵特有的情丝,这是霓裳星当下纺织业的主要生产方式。

    女工讪讪地收回手。

    “如果让染缸内的文明觉察到我们的存在,相位蛾带来的情丝就不能用于纺织了,”领班加重了语气:“到时候产生的废品就连时之蛇阿波菲斯都不喜欢吃。”

    “那个…品种是维列斯才对。”一旁的染匠小心翼翼道。

    “烛九阴,耶加梦徳,乌洛波洛斯…随便哪个品种都好吧,”领班是个不拘小节的少女:“反正都差不多好看就是了。”

    大约两个月前,霓裳星文明观测到了时之蛇的出现,这种生物外貌极具观赏性,能够在吞下情丝后借此干涉各个染缸内的文明,它们完全没有攻击性,被其余生物干扰时会尝试逆转时间挣脱束缚。

    时之蛇偶尔还可以同时出现在不同时间点,它们没有未来也不会有真正的过去,无法繁衍也找不到上一代,就像是天然存在于宇宙之中。

    据霓裳星本地的科学家团队推测,时之蛇很有可能是某种星际寄生生命体的宿主,只不过目前发现的所有时之蛇体内都没有发现任何生物,它们进食情丝也不是为了生存所需,更像是偶尔在游乐园舔一口棉花糖的小孩子不会将棉花糖当作日常餐点一样(极个别熊孩子除外)。

    没过多久,一个更加高等的文明教会了霓裳星本地人如何饲养时之蛇这种神奇的生物,利用情丝提取出的特殊透明容器就能将它们关起来,那个被称作“全熵收藏家”的组织并不喜欢时之蛇,但他们乐意看见其它文明对于该生物进行收容。

    “话说回来,那群仿佛从冰里面走出来的原始人真的属于高等文明吗?”女工的脑海内播放过那段“全熵收藏家”与“霓裳星织物研究所”相接触的录像:“为什么他们好像有点害怕时之蛇这么人畜无害的生物呢?”

    “大概是讨厌变化吧,他们很喜欢让一个文明永远保持在固定的发展水平上,并将这些失去发展的文明当做观赏物降维收藏起来,就像收藏名画一样,真残忍啊,还好他们没对我们霓裳星文明下手。”

    “喂喂喂,我们也没仁慈到哪去吧。”

    领班吐槽着,又将手指向那块已经即将恢复的洞口:“下次别再戳了,等到情丝全部收集完成后,还会有一小部分保留下来的情感够让你们体验的。”

    “哇,那太痛苦了。”女工小声抱怨道:“留下来的情感可全是杂质。”

第二百九十二章 全豹束广,狡蛛就狭

    “唐女士,此事是误会,很抱歉劳烦你跑一趟了。”

    房间内,流利的汉语自播音器传入唐珺晔耳中:“我是游戏竞赛活动的安全责任人—奥德里奇.西蒙,早在比赛开始前两周,来自安哥拉共和国的艾格诺尔.恩辛加选手便和我们签订了协议,现在她放在桌上的笔记本内页还留存着当时的乙方合同,为了打消你的疑虑,我们可以允许你可以查看合同内容…”

    唐珺晔面无表情地凝视了摄像头几秒钟,然后翻开恩辛加的笔记本。

    “看起来我似乎无意间做出了明智决定呢。”十月十日当天傍晚,代表俄罗斯成教的选手伊万诺夫点下录播回放视频的暂停键,画面定格在“游戏期间本人接受主办单位一切合理安排”的葡萄牙文上。

    “看上去更具领袖气质了,别来无恙啊老兄。”伊万诺夫热情地和星野苍介握手拥抱,而“夕风见夏”本人脸上则露出稍稍有点不自然的笑容。

    “没想到二位居然也认识,或许这就是缘分吧,”帕蒂.萨达薇颇为惊喜:“有了各位的帮助,相信本次奥克瑟斯宝藏的发掘工作会更加顺利。”

    “山与山不可相会,人和人总能重逢。”简单的寒暄后,伊万诺夫向众人介绍起他们各自在本次发掘过程中承担的任务:

    “我是安保以及运输方面的总负责人;

    华莉丝女士是随行医生;

    萨达薇小姐担任文物鉴定师与总指挥,是本次活动的核心人员,明天还会有另外两位考古工作者前来支援她;

    爱克特贝尔小姐具备优秀的田野考察素养,因此从事发掘开始前的布方工作;

    至于夕风老兄更是重量级人物,无论哪一类工作他都能搭把手,实乃新时代不可多得的全才!”

    注:简单来说,布方便是在发掘场地表面通过调查、钻探等方式划定若干相等区域,以便于后续一系列考古工作继续开展。

    “稍等一下,我想和故友单独聊聊。”星野苍介假装豪迈地搂住伊万诺夫的肩膀,带着对方走出巴格达郊区的帐篷,待到距离足够远时,他脸上的笑意才收敛起来。

    “你真的只是来参加考古的?”

    “啊,不然呢?”伊万诺夫疑惑地反问了一句,又接着解释道:“本次伊拉克最耀眼的事件固然是游戏竞赛,但老兄你明白的吧,游戏本身肯定没那么重要,最重要的还是让众多魔法师齐聚的结果,单单凭借一个国家的力量要做到这一点几乎不可能,所以你也应该猜到了,这次活动的背后是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

    这一点当然不难猜到。

    “你看,如此美妙的势头之下,我们所进行的考古工作只需稍作宣传,是不是会比寻常时期更有热度?”伊万诺夫也清楚星野苍介没有因为过去的事情记恨自己,故而他完全不慌:

    “相信萨达薇小姐已经告知你们了,本次发掘主要是为了助推电子文物展览计划:通过3D扫描技术让全世界所有人足不出户即可欣赏世界各地文化遗产之美。而且像是大英博物馆这种地方,其内部属于其余国家的文物可以被复制品完美替换,这也有助于世界数国加快文物归还进度。”

    “好吧,你成功说服我了。”星野苍介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份充满意义的工作:“你曾经在“渡船的终点”中说明过采用原始交通工具的理由,想来最终也是为了顺带支持电子文物展览计划?”

    通过先进的VR技术让人们身临其境地置身于文物古迹之中,达成“窥一斑而知全豹”的效果,从这个角度而言,“渡船的终点”算是具有浓厚实验性质的作品。

    “我的天,同志你可真是才思敏捷啊,我都没想到这一层!”伊万诺夫奋力挥舞双臂,夸张地大喊起来。

    “演的太假了吧…”星野苍介满头黑线。

    次日上午,正当临时组建的考古小队初步行动之时,“渡船的终点”迎来了两位胜者,她们分别是来自希腊正教的伊洛拉.拉维亚以及巡回血线的艾格诺尔.恩辛加。

    比赛直播并没有将游戏中所有选手的表现时时刻刻呈现在观众面前,而是截取每个选手的精彩片段按名单顺序依次播放,正因如此,在左方之地事先进行干涉后,望月彻先前才侥幸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身份。

    “话说回来,游戏竞赛不是淘汰制吗,那她们怎么现在就晋级了?”挖掘现场外侧,暂且无事可做的罗赞.华莉丝正与同样悠闲的伊万诺夫交谈着,如今这两位选手均因心瓷受损而彻底退出比赛(伊万诺夫的心瓷在尝试取得过程中被不慎切坏)。

    “淘汰制未必意味着像古罗马斗兽场那样强行划分生死,我举个例子,我的小学班主任特别喜欢在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给班里前三名的同学发糖果,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淘汰制。”伊万诺夫猜测道:“看来,她们已经在期限结束前达到了某种既定标准,且有可能是无意之间达成的。”

    ……

    “难办了啊。”

    王耽侠来到了行星基什,她独自一人遥望着埃利都的方向,突然感觉到那具大型残骸似乎刚好位于星界中央,这位风神并未在残骸中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一气之下便将其切得粉碎。

    十月十一日正午12:00,游戏第六天,距离今日的截止时间还有5小时。

    游戏内,伊洛拉与恩辛加成功晋级前三强的消息已向余下共计120位全体在线选手公布,但除了她们自己,没有任何人推测出需要达成的条件究竟是什么,可供所有选手聊天的群组倒是终于开放了,但集合所有人的智慧也很难得出多少有价值的结论。

    如若将晋级的两位幸运儿排除在外,游戏内的选手数量仍是121人,从昨日上午10:30至今,该数字就再也没有变过。

    在地图边界见到了很震撼的景象?

    一则消息引起了少女的注意。

    原来如此,怀疑是被引力弯曲的光束。

    七颗行星位于同一平面,王耽侠匆忙躲过沙玛什在基什最远位置(同时也是距离埃利都最近位置)发射的阳光,不知为何,相比往常这个时间段注视人造恒星时,她的双眼感受到了更多刺痛。

    除了太阳与真理,没有什么值得让我低头,莫名有些中二的句子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道理我都懂,可是为什么光会这么亮?

    等等…

    沙玛什明显移开后,王耽侠再次抬起头,被切割成无数块的残骸之间存在着若干空隙,其中几乎是正对着她的两条狭缝相当明显,不过碎片彼此之间的空隙正在缓缓增大。

    双缝干涉实验。

    当光线从光源出发穿过双缝板时,会在屏幕上呈现出交替明暗的干涉条纹,如果光仅仅具有粒子性的话,就不可能出现这种结果,条纹的出现恰恰证明了光同时具有波动性。

    少女用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添加了群组中七位主神的好友。

    接下来,必须借助他们的力量才可以观察到“世界”之外的事物。

    王耽侠已经记不清自己向那些人发送了什么信息,待到她停下的那一刻:

    沙玛什沿着原本的运动轨道返回至距行星基什最远的方位,耀眼的炽热光线令埃利都的居民们叫苦不迭,但很快它便远离星界,朝着广袤荒凉的狱界出发。

    卡诺塔与克洛伊注意到“恩基”瞬间赶到了狱界边缘位置,对方手捧一把七弦古琴将周边散落的冰晶悉数震碎,之后在水神的力量干涉下,厚度未知的冰层开始缓缓融化,她们也开始操纵渡船“阿兹迪号”集中火力对目标进行轰击。

    巨木伊兰正遭受史无前例的砍伐,高能量密度激光束由两艘天舟发射穿过基什上空,这代表着主导该“违法”活动的是阿努与宁马赫两位主神。

    尼普尔与拉格什两颗行星之间,无数碎片在“恩利尔”的神力下正飞速重组,辛格呆在天舟“山居号”内,借助胶体离子计算机紧急估测着距离与引力等参数。

    为了满足“伊南娜”与“南娜”的愿望,乌鲁克诸多居民不得不紧急疏散,近乎遮天蔽日的渡船后方,千枚中子星月亮在引力发生装置的束缚下保持着弹珠大小缓缓升起,凯莉莎拔出腰间佩剑,赫玛.纳泽唯协助她将千轮月亮再度斩开。

    以往针锋相对的双方摒弃前嫌,过去顾影自怜的独侠勠力同心,信息以超乎寻常的速度与准确度传播开来,短短五分钟内,121名选手形成了共识。

    神话究竟是文学幻想的虚构作品,还是以远古传说形式留下来的历史故事呢?行星基什地表处,王耽侠已经转移到了呆在暗纹区域以免受到阳光暴晒,她又莫名其妙想到了这个问题。

    属于恩基的天舟“阿伯加鲁号”内,望月彻将蕴含息壤的炮弹发射至行进路线两侧,他安放在胸口处的右手紧握成拳,固有天赋“换置擢升”顺利发挥作用,净界内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白光,或许是波函数坍缩成为奇点引发的未知级联反应。

    “事物的德行会向外转移,”赛义德盘腿坐在地板上,他看出了望月彻固有天赋的设计灵感来源:“更通俗的说法就是以形补形啊,古典时期的学说真够简单粗暴的。”

    “下面是科学的回合。”

    望月彻驾驶着天舟在多个黑洞之间加速航行,引力弹弓效应发挥着最佳效果,上世纪70年代末,木星、土星、天王星和海王星恰好运行至理想地点,于是旅行者号利用这些行星的重力场成功实现加速。

    想要利用“引力弹弓”实现此结果的关键之一在于把控距离:引力本身与距离的平方成反比,飞行器越接近行星,其所获得的引力助推效果就越显著,但飞行器若是过于接近行星表面,从而过于深入行星大气,那么其损耗的能量将会大于从助推中获得的能量,得不偿失,

    截止目前,宇宙学界普遍将恒星与行星作为“引力弹弓”的备选项,却受限于诸多因素暂时无法借助黑洞实现太空飞行器加速。但在游戏中,广义相对论所提到的“参考系拖拽”现象在新生的黑洞周围普遍形成完毕,再将黑洞自转轴全部指向理想方向这一条件考虑在内的话,让天舟的航速进一步接近光速已不再是幻想。

    “接下来需要将压仓石抛入黑洞,虽然我们这边会损失一部分能量,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会有被吞噬的风险,拜托了诸位!”

    望月彻咬紧牙关,小心翼翼地把控着天舟在每个黑洞能层之内的停留时间,“能层”这一广义相对论中的概念尚未得到证实,倒是被制作组提前缝合在了游戏之中。

    负责将天舟尾部压舱石以炮弹形式发射的选手来自马达加斯加,他向望月彻做了个开火的手势,待到后者点头后便按下按钮。

    “这下大功告成了。”赛义德开始吹口哨,现场绝大多数人也欢腾不已,甚至有的选手即兴唱了首歌。

    阿伯加鲁号内共有十五名游戏选手,每人都负责天舟行驶过程中的某项具体工作,如此喜庆的氛围中,来自印尼的选手蒂拉尔想到了某个可怕的事情。

    “等等,到时候要是轰不开冰层的话怎么办啊,我们还来得及制动吗?”

    按照眼下的速度,十分钟以内天舟即可抵达地图边界,继而协助筱浸漪打穿冰层。

    这是理想情况。

    万一打不穿呢?

    驾驶舱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蒂拉尔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朝着望月彻身后的制动杆走去。

    “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天舟剩余的能量不足以完成制动。”望月彻提醒了他一句。

    “那转向总可以吧?”蒂拉尔还没有死心。

    “转向系统刚刚被我摧毁了,所以…”望月彻有点不忍心继续说下去。

    蒂拉尔瘫倒在地,他的嘴唇哆嗦着,却只是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单音节。

    567.1145141919810秒后,如同一头扎进蛛网动弹不得的猎物,天舟阿伯加鲁号以及舱内的十五名选手在冰层内部化作一团绚烂的火花。

    ……

    王耽侠不知道自己在暗纹区呆了多久,见到不远处被激光切断的巨木伊兰重重倒下后,她才急忙跑了过去。

    “我们正在往树脂层加入凝结剂并搅拌,让伊兰树脂尽快成形。”众多大型工程机械分布于树干两侧,其中一位站在滞空平台上的工程师对着少女大声喊道,对方又指了指围绕在树干底部的一圈人:“那些人在主神宁玛赫与阿努的带领下将伊兰中间掏空,留下足够投影图像的空间。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能参加如此宏大的工程,值了!”

    他不是玩家。

    王耽侠并未在工程师的手腕上发现游戏装置。

    “你不害怕吗?”

    “一开始当然怕啦,但是现在不怕,因为连主神都在和我们并肩作战,”工程师又一次操纵滞空平台,让少女顺利升上了和自己一样的高度:

    “你看,那边用等离子切割机处理树皮的是我中学时候的初恋,咳咳,说是初恋也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要不是趁着这个机会我还不好意思向她打招呼呢。”

    那位带着橙色安全帽的青年女性听见了两人的交谈声,于是头也不抬地开口道:“老许,我说你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害怕的?”

    “嘿嘿,”老许摸了摸胡茬:“这不是害怕再次表白被你拒绝嘛,就像没人知道预言会不会成真一样。”

    “时候不早了,老许你赶快送人家小姑娘进入伊兰内部吧。”青年妇女催促道,待到王耽侠离开她才抬头擦去眼角的泪花,与男人相视一笑后,两人同时化为水银。

    双缝干涉效应并不能被用于观测外界图像,但它激发了少女的灵感。

    引力透镜:当光线在星系、星系团及黑洞等具有巨大引力的天体附近经过时,会像通过凸透镜一样发生弯曲,单个恒星造成的这种引力透镜有时叫做“微透镜”。

    严格意义上的所有物体都具有引力,但真正能够起到明显作用的引力源需要按照天文尺度衡量,例如沙玛什以及阿伯加鲁号在行进路线两侧既定位置留下的多个黑洞,当然,那些“月亮”也能起到些许调整作用。

    伊兰内部,大多数余下的选手坐在投影用的屏幕前,不知是谁说了这样一句:

    “最后,把我们的命运交给光吧。”

第二百九十三章 浮世遍观,念劫盈满

    十月十一日20:41,晚餐后,望月彻与康德在“珊瑚”酒店的客房内观看着伊拉克国营电视台的节目。

    “让我们来看一下Taavetti的问题:1954年,约翰.保罗.斯塔普博士曾在美国新墨西哥州创下人类有史以来承受的最高加速度纪录:46.2G,但在阿伯加鲁号利用黑洞加速时,其驾驶舱内部的十五名选手所承受的加速度想来远不止于此,请问最后遭受剧烈冲击之前,他们的身体为何还能保持正常状态?”

    主持人在新闻直播间中念出了一名爱沙尼亚网友提出的质疑,又当即临时组织好了回答:

    “首先,我要说这位网友非常善于观察,相信Taavetti本人在生活中是一个机敏好学之人。那么关于他提出的问题,我想可以从选手自身状态的角度来解释:失去心瓷中的生命线后,游戏内选手的身体会发生一定改变,承受过载的能力有所提高,这就是我的回答,希望能够对大家有所帮助。”

    按照运营方的说法,明日上午九点他们将会公布最后一个入选者,届时全体选手无需前往会场继续参与比赛。

    只不过…

    新闻结束后,望月彻走向洗漱台,将一次性薄荷味牙线缠绕在自己的两只中指上,身旁的康德早早结束了牙齿清洁工作,他朝镜子露出自己雪白的门牙,随手将电动牙刷头冲洗一番,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愁苦。

    “他们一定是在约会吧。”

    望月彻想要反驳,可话语塞住了喉咙,他只好将薄荷味的牙线哆哆嗦嗦地嵌入牙缝,原本清新的气息几乎在口腔内部凝固成一团寒冰。

    “我先睡了。”

    望月彻钻进被窝,双手恨不得将睡衣镶嵌在身体上,他希望自己能够尽快睡着,然而在少年身体其余部位冰冷僵硬的状况下,他的脑部仍有一阵被棍子持续击打的闷痛感,失去意识前,望月彻感受到有一只灼热的手安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初步诊断为重度失温症以及神经性头疼,”伊本·哈蒂卜医院的急诊科抢救室外,护士将诊断报告单交给康德:“这两类病症都不算罕见,但同时发作的例子在全世界少之又少,请问你的朋友在今天有没有被冷水长时间浸泡?”

    “没有,”康德不经意间将报告单的一角搓成小团:“除了游戏竞赛期间,他今天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如果我能早点察觉的话…”

    “请不要过于紧张,我们会尽全力挽救患者生命的。”护士劝慰了他几句,随后又忙着去巡视病房,只留下康德一人在抢救室外长椅上不安地继续等候着。

    “患者的生命体征已经平稳了,”大约三小时后,从抢救室出来的医生将这一喜讯告知给了康德,通过体外膜肺氧合以及心肺复苏术,他们成功患者从休克状态中解救了出来:“但后续病情仍需在重症监护室内观察,麻烦你办理一下住院手续。”

    “我朋友的病很严重吗?”康德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望月彻被推出急救室,昏睡的他脸色略显苍白,但比起先前已经好转了许多。

    “除了重度失温症以及神经性头疼以外,患者还有轻微的肺水肿、慢性心功能不全、心源性休克综合征、急性弥散性血管内凝血等病症,”说出望月彻的现状后,那位医生感到颇为惊讶:“虽然病因尚未明朗,我们医院仍有可靠的治疗方案。”

    “感谢医生,那我去缴费了。”

    康德在电梯门前站定,直到这时他才想起给星野苍介和布伦希德两人发信息。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

    十月十一日当天深夜,“珊瑚”酒店内,惨白月光照透过窗户射在大理石材质的双剑上,房门被轻轻敲响,下一刻,来客凭空出现在赛义德身后。

    “希望没有吓到你,”方懿轩活动了一下双腿:“如你所见,我削除了中间过程,也就是将本来该走出的几步路跳过去了,代价是双腿有点发麻。”

    “喏,我这边的成果,”赛义德完全没有惊讶,他指了指桌上的两把石剑:“以使徒十字为蓝本制造的新灵装,我将其命名为阿莱夫,接下来,让我们开始制造用以平衡世界的砝码吧。”

    行走于人世的非人,亵渎着规则的规则本身。

    “我不能保证祂的力量,”方懿轩说明道:“更准确的说法是,我只能让祂有足够的手段应对魔神。”

    “没问题,”赛义德松了口气:“在陌生的世界里,只要能够增加危机预案的个数即可。”

    世界之所以陌生,是因为失去了原本的模样,造成这一切的存在算什么全知全能啊?

    被魔神赋予“双眼”的炼金术士固然对奈芙蒂斯有感激之情,但那些存在的力量带给他更多的是恐惧。

    如若将范围扩展到所有开启灵智的生命体,那么他们大都会做出类似的举动。

    尝试消灭祂们。

    赛义德与方懿轩的方案是创造一个类魔神的生命体:脱胎于“飞天意面神教”、“高台教”、“巴哈伊教”等承认人类价值的宗教,其存在完全可被世界轻松容纳,具备创造麦类产品的权能。

    注:飞天意面神教起源于美国,由美国俄勒冈州立大学物理学士毕业生博比·亨德森于2005年6月创立。教徒“相信”宇宙是由一陀会飞行的意大利面条怪物在“一次严重的酗酒后”创造的,而这个意大利面条怪就是唯一的真神,所以又被称为“飞面大神”。该虚拟宗教旨在讽刺某些宗教教派所宣称的智能设计论(生物并非出于进化,而是源自某种超自然智能的设计)。

    高台教为范公于1926年创立的越南宗教,又称为三期普渡大道。“高台”表示“最高的存在”,高台是宇宙的心脏,是世间万物的主宰,本质而言融合了多重宗教,信徒的供奉对象多为历代东西方著名人物。

    巴哈伊教又称大同教,由巴哈欧拉于1863年在伊朗创立,目前拥有将近700万信徒,分布在世界各地,是世界上分布最广泛的新兴宗教,该宗教为一神教,但提倡的内容包含宗教大同、男女平等、世界和平、追求真理等元素。

    由此不难看出,此三类代表性宗教皆为新兴宗教,在创立与发展过程中受到人本主义、世界主义、辩证唯物主义、全球化趋势、二战后全球反殖民主义浪潮、后现代主义等多重因素的影响,总体而言变得更加容易被多数国家与民族所接受。

    “那么先给祂起个名字好了。”方懿轩打了个响指:“瑞雪兆丰年,就叫祂雪兆如何?”

    “其实我打算叫祂“无饿不做”来着。”赛义德开了个玩笑,如若人造魔神顺利出现并被大众知晓,那么粮食问题或将迎刃而解,届时,全球秩序必定会为之动荡。

    如若想要让魔神诞生,则需要满足特定条件的人类完成天文数字般庞大的工作。

    炼金术士与异界来客不需要制造完全体,实际上两人也没有制造完全体的条件。

    但如果将这个世界的“底层架构”进行不着痕迹的修改,再加上全世界所有关注这场游戏竞赛的魔法师为此贡献的数据,那么雪兆将拥有足以抵抗其余魔神的力量。

    “说起来,我们这次可真是趁了不少东风。”赛义德将收集到的资料堆在一起。

    星野苍介与混沌融合的成功范例;联合国五常支持举办的游戏竞赛;伊洛拉.拉维亚对于魔神僵尸的捕捉研究;罗马正教的最高级灵装“使徒十字”;多个新兴宗教的成熟体系;“原型制御”于不久前解除的时间窗口;圣日耳曼伯爵于世界各地暗中进行的生物实验;正奇局承诺共享的相位火花以及龙裔壑寰相关数据……诸多条件正将一件原本不可能的工程变为可能。

    “咳咳,为了增强仪式感,我宣布“浮世遍观,念劫盈满”工程正式开始!”方懿轩临时增加了一个小环节。

    房间外响起了掌声,两人静静地向玄关方向望去。

    学园都市前统括理事长、魔法名为“Beast666”的魔法师,亚雷斯塔.克劳利正站在门外。

    无声的对视,直到视线交汇处水杯滑倒在圆桌上的声音响起,瓷杯被某样东西“恰巧”一分为二,切口处平滑如镜,仿佛原来那个完整的杯子是由两个部分拼接而来的。

    “星野苍介那样的实验品,恐怕不需要第二个。”

    发表完自己的观点后,亚雷斯塔并没有强行破门而入,而是礼貌地敲了敲门:“请问我能进来吗?”

    严格来说,“阿尔忒弥斯”是第一个,“混沌”与“星野苍介”是第二个,方懿轩是第三个,学园都市前统括理事长不想看到第四个。

    “这里不欢迎黄金黎明的遗老,”赛义德试着驱赶对方(尽管他也清楚这不可能奏效):“如果想和别人交流魔法的话,我推荐你去找塞缪尔.蒂里希。”

    “真遗憾,”亚雷斯塔脸上多出一道笑意:“那我只能去和他探讨一下利用游戏创造魔神的可行性了。”

    “哎呀呀,这不是黄金黎明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吗,”赛义德瞬间变脸,打开房门给了亚雷斯塔一个拥抱:“我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接受向您请教问题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知识虽远在中国,亦当求之,我和方小哥遇到您无疑是沙漠遇上了暴雨,名医遇上了恶疾,停车场遇上了龙卷风啊。”

    “那还真是荣幸之至,”亚雷斯塔听出了赛义德话语中的嘲讽之意,他对桌上的双剑比较感兴趣,也一眼看出了它们的来历:“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第二百九十四章 青丝白马,黄泉碧落

    “波谷来了。”

    巴格达市区内,无数照明路灯发散出来的亮光交织在一处,却驱散不了吞没郊野的夜幕。距离伊本.哈蒂卜医院尚有一百多公里的道路上,布伦希德身体一震,抬手按住前方星野苍介的肩膀。

    “圣人”与“女武神”两种变格往往会相互抵制,在北欧躲避追杀时,布伦希德曾“偶遇”博罗特.若兰,并从对方那里学到了临时将两种力量汇聚到一处的诀窍,但在每个月的特定几天,她仍然会因为两种变格的冲突而暂且丧失原有实力,布伦希德将其称之为“波谷”,而相对应能发挥出全部实力的状态则是“波峰”。

    “嗯,我知道。”坐在副驾驶位的星野苍介扭过头来:“华莉丝医生,这次就拜托你了。”

    罗赞.华莉丝只是点头应允,不发一言。

    “夕风,听说过马洛维特吗?”司机位的伊万诺夫缓缓踩下油门,汽车速度又提高了一档:“那是温德族(古代德国地区的一个斯拉夫民族)传说中的噩梦之神,我怀疑月华先生得了马洛维特综合征。”

    “这样的病例我闻所未闻,有什么依据吗?”

    华莉丝竭力在脑海内搜索着相关信息,她确信认知中与此有一点联系的条目只有马凡氏综合征(注:一种遗传性结缔组织疾病,为常染色体显性遗传,患病特征为四肢、手指、脚趾细长不匀称,身高明显超出常人,伴有心血管系统异常,特别是合并的心脏瓣膜异常和主动脉瘤)。

    “华莉丝女士对此毫不知情很正常,”汽车即将进入市区时,伊万诺夫将制动踏板缓缓压下,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中变得凝重:“那是全世界目前仅确认一例的极罕见病症,不,准确来说是神秘学领域的诅咒,四年前,我在雅库茨克亲眼目睹了那位受害者因为马洛维特综合征失去生命的全过程。”

    四年前,俄罗斯联邦雅库特自治共和国,雅库茨克市郊。

    赤身裸体的男人瘫坐在雪地中,嘴巴张大至极限,暗紫色冻疮遍布全身。

    “我看见了!”

    男人的声音被寒风裹挟着钻过铁栅栏,等到传入伊万诺夫耳中时已含混不清,不过这位俄罗斯联邦监狱管理局的分局上尉能够理解囚徒在表达什么。

    “所以你们只是让他嚎个不停?”伊万诺夫知道那囚徒的身份,没等随行的临时下属做出回应他便补充到:“说吧,那个发神经的占星术士施展了啥魔法,能让你们如此畏手畏脚?”

    他也看见了!”

    囚徒能听见自己体内血管爆裂的声音,但他完全没有在意那种不足挂齿的小事,而是继续对着苍茫天空大声呼喊着,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一人以及某个不可言明的存在。

    “起初,我们在医务室内对他的身体进行检查,发现该犯人患上了重度失温症以及神经性头疼,除此之外还有慢性心功能不全、慢性化浓性中耳炎、轻微弥散性血管内凝血等症状…”

    “哈,你是要把他的前世今生都向我介绍一遍吗,包括喜欢的内衣款式和影视剧类型?”伊万诺夫有点不耐烦:“直接快进到你们都无法接近他的原因,再晚点那家伙都要活活冻死了。”

    “…我们害怕。”

    “你怕不是在逗我?”伊万诺夫没打算做无用功:“劳烦各位把钥匙给我,我得先让他暖和点。”

    “是这样的,”另一个下属连忙补充道:“现在的这个距离就是极限了,那个犯人周边十米仿佛有一层禁制,我们一但突破就会感觉自己处于随时可能死去的环境下。”

    “有意思,”保险起见,伊万诺夫后退了几步:“从他的身体出现异常开始计算,到现在一共过了多长时间?”

    “不到四个小时,前三小时绝对没有那种禁制,后来他的身体甚至短暂恢复了正常,强行来到那个露天囚犯运动场后,仅仅过了十分钟左右,该犯人就脱下全部衣物瘫坐在雪地里,同时禁制出现,五分钟后,您便来了。”

    “很好。”

    在多人惊恐的目光中,伊万诺夫跃过围栏,稳稳落在距离囚犯不到五米的雪地上。

    “很遗憾,他死了。”

    占星施术旅团首领,居伊.德.埃尔贝,确认死亡。

    十二年前,发生于俄罗斯西部边境地区的“占星施术旅团援护战”中,出身英格兰的魔法佣兵威廉.奥威尔孤身一人将成教的某支精锐部队击溃,被该部队追杀的魔法结社“占星施术旅团”,其中多数成员在威廉.奥威尔的帮助下顺利出境,然而名为居伊.德.埃尔贝的结社首领在监狱内始终受到严密管控,即使是威廉.奥威尔也无力搭救。

    那种随心所欲的强者可真麻烦,伊万诺夫这样想着,他当初和威廉.奥威尔仅仅是简单过了几招,对方就在达成拖延目标后匆匆撤离。

    “嗯,按照正常流程让狱医小组解剖尸体并填写报告吧,我也会写一份说明的,”伊万诺夫在胸口比划了十字:“愿逝者得到上帝保佑,唉,虽然从死相来看这不太现实。”

    那时,伊万诺夫又瞥见囚犯生前所坐的积雪表面有被划出的“Chevalblanc”字样,通过询问其他人方才得知,那是法语中代表“白马”的词语,监控录像显示,那个叫做埃尔贝的倒霉蛋在临死前十几秒内用手指留下了他在人世间最后要传递的信息。最终,伊万诺夫将该症状命名为“马洛维特综合症”,又称“白马恐惧”。

    直接死因是天花病毒引发的体内大出血,这一点属实出乎意料,1980年,世界卫生大会正式宣布天花被完全消灭,天花病毒在自然界已不存在,况且此前医务室的医生信誓旦旦地保证死者生前体表根本没有出现红疹(红疹于犯人死后才出现)。

    伊万诺夫本以为是魔法术式的效果,谁知这更接近于某种玄而又玄的杀人手法。

    死者体内的天花病毒并未检测到特殊之处,生前也不存在任何异常行为。

    一连几天四处询问相关人员以及查看资料后,伊万诺夫几乎彻底放弃。

    疑点太多,可真正有关联的线索太少。

    那么先整理一下吧。

    伊万诺夫在笔记本上画出一个代表时间的坐标轴,最右端的红色小点代表死者生命的终结,其余黑色小点则各自代表死者不同身体状态阶段之间的分界点。

    第一阶段,8:20—8:22,埃尔贝的多种病症共同发作,毫无征兆可言。

    第二阶段,8:22—11:21,埃尔贝在医务室内接受检查与医治,病情初步稳定。

    第三阶段,11:21—11:28,埃尔贝的身体状况全面好转乃至表面上彻底恢复正常。

    第四阶段,11:28—11:36,埃尔贝借口出门散心来到露天运动场,由于户外严寒外加积雪较厚的缘故,该运动场内仅有他一人,外围则有多位狱警巡逻。

    第五阶段,11:36—11:45,埃尔贝出于未知原因脱下全身衣物,开始对着天空交替大声呼喊“我看见了”与“他也看见了”这两句话,十米“禁制”同时出现。

    最后,埃尔贝迎来了突发死亡,死亡时间定格在上午11:56:59。

    时间应该并不重要,当初的伊万诺夫如是想到,重要的是动机。

    作为“占星施术旅团”的首领,且占星术本身就是根据天象预测人间事务的手段,埃尔贝无疑掌握了不少珍贵机密,这也是俄罗斯成教如此重视他的原因。

    既然有人想要问出秘密,那么就一定有人想要掩盖秘密,有动机对埃尔贝下手的人很多,但基本不会有人会采取如此繁琐的方式灭口,原因无他,这种人为施加的“链条”往往破绽百出。

    将时间轴画好后,伊万诺夫又改变了角度,他开始暗中了解埃尔贝生前的喜好以及生活习惯,上司已经下达了终止调查工作的指令,如若在明面上对于死者表现出关切,伊万诺夫很难保证自己不会是某些人的下一个目标。

    很快,他就总结出埃尔贝的两大喜好:观测星象与收集服装,前者乃“分内之事”,更具特殊意义的是后者。

    从赵武灵王推广胡服骑射到孔雀革命;从波西米亚风格到洛可可艺术;从米兰时装周到极简主义,埃尔贝生前对于全球服装的变迁历史颇有涉猎,哪怕身陷囹圄也无法遏制他购买或设计服装的热情(为了照顾他的感受,俄罗斯联邦监狱管理局甚至会帮助埃尔贝从外界购买各类面料或成品)。

    就是这了。

    待到完全熟悉监狱内部结构后,伊万诺夫才正式开始下一步调查,埃尔贝存放服装与面料的地方自然不会是牢房,而是距离不远处的一个独立大号隔间。

    伊万诺夫用备用钥匙打开隔间大门,空气中的浮尘有如聚拢的蚊群快速涌动,他轻轻捂住口鼻。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青色唐制圆领袍,同等面积的左右襟在胸前交叠掩合后,穿着者可使用腰间蹀躞带(注:由皮革制成,起束腰作用,装有挂带或带具有明显的可挂物品功能的腰带)将衣襟上提至颈部,固定于颈部位置的系带还可解开形成翻领,看样式大概率是从中国买来的。

    伊万诺夫正待拿起圆领袍细细查看,衣服右侧箭袖部位有一根青丝缓缓飘落,他下意识伸手接住,谁知那青丝竟主动在他的袖口部位绕上一整圈。

    “啊?”

    伊万诺夫的脑海中强制“放映”了一段影像:野心勃勃的王族养子勾结敌国降将以“清君侧”之名掀起叛乱,在一众身着青衣的兵士簇拥下,那位本无王位继承权的养子被立为傀儡皇帝,最终又遭那位敌国降将杀害。

    《隋书》卷二十二《五行志上》曾载:大同中,童谣曰:“青丝白马寿阳来。”其后侯景破丹阳,乘白马,以青丝为羁勒。后人便以“青丝白马”作为叛乱军队的代称,侯景之乱最终被王僧辩等梁朝部将平定,出逃中侯景被部将杀死,百姓因怨恨将其尸体分食殆尽。

    一截青丝,封存一段历史,面对那如此血腥的历史,伊万诺夫觉得自己完全能撑得住。

    能让埃尔贝如此绝望的“影像”,又是什么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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