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尸体处理
牧场主不光没有感谢的话，刚才竟有埋怨南之乔一行人的意思，叶蓁蓁本来就因为在树林里忙了一上午，身体疲累，现在又被牧场主的话激惹，火气立刻窜了上来，对牧场主呵斥道：“你什么意思？野猪死了怪我们了？”
牧场主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点过分，立刻缓和口气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多亏有你们，野猪才没伤到客人，你们帮忙也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多谢了，剩下的我们来处理。”
牧场主准备让人把已经死了的野猪抬回去，南之乔突然拦在前面说：“死的野猪要做消毒深埋处理，不能带回去，更不能宰杀。”
牧场主没想到南之乔管的这么宽，不高兴地反问：“为什么？这野猪是我买回来的，死了我还不能吃肉么？”
南之乔耐心地解释：“这野猪死因未明，如果有传染病，会危害接触的人和家畜。”
“传染病？我的猪怎么会有传染病？它今天就是跑死的。”
牧场主的话题又回到猪的死因上，说话态度嚣张，一直站在南之乔身旁的杨飞也忍不住了，对牧场主喝道：“卫生部门有文件规定，对于个别死猪要进行掩埋处理。”
杨飞说得气势汹汹，好像很有理的样子，牧场主被唬了一跳，但看杨飞的年纪，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牧场主已经有四十来岁的样子，不禁反问：“卫生部门真有文件规定？我怎么不知道？”
“当然有文件，文件里详细规定了死猪的处理方法，对于个别死猪的处理方法还进行了分类，如果是一般踩踏外伤致死的猪，可以在远离人群水源的地方进行掩埋处理，如果是疫病死猪，一定要在坑底撒一层生石灰，再放死猪，死猪身上也要撒生石灰，最后覆土掩埋。”
杨飞说得头头是道，牧场主半信半疑。
杨飞担心牧场主还是不信，把导师南之乔的名号抬了出来，指着身旁的南之乔，对牧场主说：“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不就是来我们白云牧场的游客么。”
杨飞郑重地介绍：“这位是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传染病专家——南主任，他的话，你们应该信吧，他刚才也说了，这死猪要深埋处理。”
牧场主从看到南之乔第一眼，就觉得南之乔气宇不凡，原来是传染病方面的专家，既然专家都发话了，自己当然要照办。
不等南之乔再说话，牧场主忙堆着笑脸说：“我们开发的这个牧场各种证件都很齐全，饲养动物也是完全按照卫生要求来的，既然死猪要深埋处理，我们就照做，挖个坑，撒点生石灰，把猪埋了不就行了嘛，这些小事我们自己做，南主任，您先回去休息。”
南之乔本来还以为要费些唇舌劝牧场主按照要求处理死猪，没想到被杨飞一通吓唬，牧场主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看来自己的这个传染病专家的身份还挺有用的。
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估计实验组的那帮学生现在已经饿得要先开吃了。
告别牧场主，南之乔、叶蓁蓁和杨飞三人踩着枯枝烂叶往树林外走，走到半路，叶蓁蓁的手机响了，是赵老师来电。
赵慧珍老师打电话询问三人的位置，到了午餐时间，三个人还没出现，学生们都很担心。
三人加快速度，等到蒙古包的时候，烤全羊已经上桌。
饭桌上，杨飞把上午的经历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同学们都听得唏嘘不已。
几个男生都感叹太可惜，没跟着去惊险的现场，女生都觉得有些后怕，野猪杀了一条猎狗，还好没人受伤。
叶蓁蓁问杨飞，“来实验室这么短时间，怎么知道有关于死猪处理的文件？”
杨飞挠挠头，笑道：“看文献的时候，在资料间发现有很多疫情应对的现场处置方案，我就随手翻了翻，没想到今天用上了。”
叶蓁蓁夸赞道：“杨飞很有心，看资料的时候就应该这样。”
杨飞被夸得不好意思，“那牧场主最后能按照要求处理死猪，还是因为南老师，他本来还想把野猪拖回来吃肉，一听南老师是中国cdc的传染病专家，立刻就同意深埋死猪，所以，还是南老师的身份管用。”
“他敬畏的不是身份，而是身份中包含的专业知识，近年来，cdc在国家疾病预防控制中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普通群众对疾控的认识也越来越多，作为疾控人，不论何时何地都要传播正确的疾控信息。”
南之乔不忘借机教育学生们的机会，叶蓁蓁这个研究助理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我们疾控出来的学生更要如此。”
学生们已经习惯南老师的这种教育方式，一边啃着羊排，一边默默点头回应。
实验组的学生们都是年轻人，吃饭的战斗力很强，很快，一只烤羊吃了大半，众人的话题也从刚才的野猪变成天南海北的胡侃。
聚餐进行地正热闹的时候，南之乔不时给叶蓁蓁夹菜，都是蓁蓁平时喜欢的菜式，学生们也都习惯了两人偶尔表现出来的小甜蜜，突然，南之乔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着电话，南之乔本来轻松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众人聊天的声音也随着南之乔的脸色逐渐变小，最后，整个蒙古包内都变得很安静。
安静的气氛中，南之乔的声音异常明显。
等南之乔挂断电话，叶蓁蓁第一个问：“怎么了？”
“四川省部分地区，出现多个不明原因聚集死亡病例，当地卫生部门将事件定性为重大突发性公共卫生事件，并将情况上报了国家卫计委，卫计委组了个专家组要去四川。”
“你在专家组内？”
“嗯。”
“什么时间出发？”
“现在。”
南之乔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这就准备走。
聚餐进行了一半，导师突然接到紧急疾控任务，以前的学生都习惯导师这种突发状况，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南老师有时会带研究助理或是学生去任务现场。
学生们都看着南之乔，露出期待的眼神，希望导师会让自己跟着出差，既能出门开眼界，又能跟导师到现场学知识。
南之乔拿起外套，看着叶蓁蓁，欲言又止，目光最后定在新来的学生高福山身上，“小高，这次出差，你跟我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3章 紧急任务
高福山是今年刚来实验室联合培养的学生，虽然是个男生，长得却比女孩子还清秀漂亮。
高福山的老家在四川的一个小镇上，读研的母校也在四川，是川大的研究生，被川大的导师送来南之乔的实验组联合培养。
高福山怎么也没想到，这种出差的机会会轮到自己头上。
嘴里还啃着半截羊排的高福山，听到南老师的话后，明显愣了一下，待看清周围同学们聚集过来的目光，一下回过神来，忙把半截羊排放回盘子里，站起身，答应道：“好。”
南之乔穿上外套，对高福山嘱咐道：“我先送你回宿舍，你准备几套换洗的衣服带着，这趟出差，最少要一个星期。”
“好。”
高福山一边答应着，一边跟在南之乔身旁，准备一起往外走。
蒙古包内，学生们的眼神都定在南之乔和高福山身上，南之乔离开前，不忘对饭桌上的其他人打招呼：“你们继续，我不在实验室的这段时间，小叶老师会处理实验室的事情，有紧急的事，给我打电话。”
南之乔前脚踏出蒙古包，叶蓁蓁后脚跟了出来。
叶蓁蓁心里是想跟着南之乔一起去四川出差，可南之乔既然做出了安排，就有他的理由，叶蓁蓁也不再争取，况且，最近实验室的事情真心很多，总要有个人留在实验室处理。
蓁蓁跟到蒙古包外，说：“南学长，我回去帮你整理行李吧。”
“不用，我让李叔把我的行李直接送去机场就行，你留在这里，结束后，把学生们都安全送回去。”
“嗯。”
叶蓁蓁还想说些嘱咐的话，可是看着南之乔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人未离开，就已经开始思念。
蓁蓁眼神中的不舍，南之乔都看在眼里。
突然，南之乔俯身在蓁蓁额头亲了一口。
在周围学生低声的窃笑中，南之乔嘱咐道：“我不在的这几天，有时间去看看爷爷，但是别去游泳了。”
“嗯。”
“有什么需要，给李叔打电话。”
“嗯。”
“等我回来。”
“嗯。”
三句话之后，南之乔毅然转过身，带着高福山离开。
直到南之乔离开白云牧场，叶蓁蓁才从刚才的吻中回过神来，揉了揉发红的脸颊，稳定好情绪，才重新回到蒙古包内。
聚餐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下午两点，每个人都吃饱喝足，桌上一片狼藉，学生们三三两两说着话，杨飞还在胡侃上午遇到野猪的事情。
叶蓁蓁招呼来服务员，结了账，再询问学生们的意见，是继续在白云牧场里玩儿，还是坐车回去。
学生们难得周末聚会，都想再玩一会儿，叶蓁蓁也就答应了，安排司机师傅等到傍晚。
白云牧场面积不大，转悠一天，各个景点也都逛了一遍，下午五点，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叶蓁蓁把学生们都召集回来，准备一起坐车一起离开白云牧场。
回去的路上，两辆120急救车，一路鸣笛奔驰，与实验组的车紧贴而过，驶向白云牧场方向。
坐在车上，杨飞戏说，不知又是谁在牧场里吃坏肚子了吧。
先把学生们送回研究生公寓，又顺路把赵老师送回家，所有人都送回去之后，叶蓁蓁才回到新城公寓。
新城公寓内，尤可心还没回来，房间里很安静。
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挂钟，晚上六点半，现在这个时间，南学长应该刚下飞机，还是先不打电话打扰他。
中午的全羊宴，吃的有点撑，到了晚饭的时候，还没有饿的感觉。
叶蓁蓁打电话问可心，晚上要不要回来吃饭，可心说，要跟梁晨商量国静微生物法医学实验室的事情，所以晚上就不回来了。
可心不会来，今晚只有蓁蓁一个人在家。
吃了个苹果当晚餐，叶蓁蓁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将上次血吸虫疫情整理出来，写成论文。
从系统中调出当时做出的血吸虫dna片段序列进化图，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新出现的血吸虫的dna变异也太大了点，要怎么分析原因呢？
叶蓁蓁又把以前关于血吸虫的文献都调了出来，一篇篇看下来，还是没找到什么思路。
叶蓁蓁想到南之乔，南学长遇到这种问题，会怎么分析呢？要不现在打电话给他讨论一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叶蓁蓁给拍了回去。
不行，南学长现在估计正在跟当地专家组开会讨论四川这次疫情，不能打电话打扰他，况且，自从上次从大理回来之后，南学长就说过，大理南诏的血吸虫疫情不用蓁蓁来整理资料，他自己会亲自处理，可是叶蓁蓁有自己的想法，想着自己先写整理一篇资料出来，到时，可以一起讨论，说不定还能成为突发疫情处理的经典案例。
一直忙到晚上快十点的时候，中间几次，叶蓁蓁都有想给南之乔打电话的冲动，但一想到南学长可能正忙着，就忍了下来。
晚上十点整，叶蓁蓁的手机响了起来，南之乔准时打电话过来。
“南学长，怎么样？安顿好了吗？”一接起电话，叶蓁蓁就迫不及待地问。
“嗯，下午六点多就到了，刚开完会，现在在招待所休息。”南之乔的声音充满磁性，跟蓁蓁说话的时候，又带着点温柔，很好听。
“疫情严重吗？”叶蓁蓁担心南之乔的安全，希望疫情没那么严重，这样，南学长也会少一点危险。
南之乔以为叶蓁蓁好奇四川发生的疫情，于是在电话那头，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道来，“上个月，也就是6月24日傍晚，四川省原阳市第三人民医院收治了一名急症病人，病人现年五十三岁，为原阳市宝山乡的一位农民，当天早晨九点发病，晚上九点送到医院后，没等医生展开救治，病人就已经死亡。”
每年得疾病突然死亡的病例有很多，南学长刚才说的病例肯定与普通的病例不同，叶蓁蓁在电话另一头追问：“之后呢？那人有什么症状？”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4章 怪病来袭
南之乔接着说道：“这例病人很奇怪，当时死者面部、胸部有瘀斑，全身发青，上臂尤其明显。接诊的医生虽然觉得有些异常，一时也没找出病因，患者已经死亡，这一病例并未引起院方的太多注意。”
“接下来呢？”叶蓁蓁追问。
“这例死亡病例之后的第三天，也就是6月26上午9点，原阳市第三人民医院又收治了一名男性急症患者，发病表现为高热、皮下出血，送到医院后，病人已处于休克状态，测不到血压。医院立刻对病人进行抗休克治疗，但效果很差，当晚8点左右，病人抢救无效死亡。”
“又死了一个！医院应该警觉起来了吧。”
“嗯，接下来的7月5日、7月9日、7月12日，该医院又连续收治了3名病例，其中两例死亡，以上5例病人的发病症状非常相似。”
听到这种情况，本来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叶蓁蓁，竖起靠枕，倚坐起来，担心地问：“这么多死亡病例，病因找到了吗？”
“还没有。当地收治医院怀疑是‘流行性出血热’，但患者的临床表现虽有相似，但不完全符合，经实验室检测，很快排除。医院一时不能确定病因，在这种情况下，医院向当地疾控中心做了报告，直到今天晚上，专家组经过会诊讨论，将此病暂时命名为‘中毒性休克综合征’。”
“中毒性休克综合征，这是在病因不清楚的情况下，以病人症状命名的方法，接下来就是查找病因了，南学长，你明天是不是要查病例档案了？”
“是，像这种情况，应该把原阳市今年六七月份有相似症状的病例进行对比，应该能找到线索。”
叶蓁蓁看着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晚上十点半，两个人不知不觉聊了半个多小时。
两个人明天都有事要忙，叶蓁蓁主动挂了电话。
——
早晨天刚蒙蒙亮，一阵手机铃声把叶蓁蓁从睡梦中惊醒。
这个时间点来电话，肯定是有紧急的事情，难道是实验室出了事情？或是又有紧急的疾控任务？还是南学长那边出了什么情况？
从床头柜拿起手机，来电显示，陌生的本地号码。
接起电话，手机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声音。“请问，是叶蓁蓁女士吗？”
“我是，您是？”
“我是区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我想问一下，您昨天是不是去过白云牧场？”
“去过，怎么？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八点左右，区医院收治了从白云牧场送来的一批病人，到今天早晨，已经有三名病人死亡，我们区疾控正在进行调查，您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请及时到医院就诊。”
叶蓁蓁心惊，忙追问：“有多少病人，他们都是什么症状？”
打电话的区疾控工作人员，明显不愿意多说这次事情，而是反问：“您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
叶蓁蓁知道在卫生事件的调查阶段，在原因和真相调查清楚之前，相关部门不会随意发布消息，于是叶蓁蓁自报身份，“我是中国cdc传染病所南之乔实验组的研究助理叶蓁蓁，有什么情况可以跟我说一下吗？”
“南主任？！”电话另一头的区疾控工作人员显然听过南之乔的名号，忙换了口气，热情地说道：“叶老师，这次白云牧场出来的病例，因为时间紧迫，还没录入大疫情系统，死亡病例因为可能是传染病，所以留在医院准备解剖取样，您如果有时间，可以来看看。”
虽然白云牧场的事情是由区疾控在调查，但同是疾控系统的工作人员，事情又牵涉到所有去过白云牧场的人，这里面就包括实验组的学生们，还有南学长，叶蓁蓁自然想了解更多的情况，于是一口答应，“好，我现在就去区医院。”
“嗯，我们区疾控的工作人员也正在区医院，等您一起过来看看。”
挂断电话后，叶蓁蓁匆忙洗漱换好衣服，拿着车钥匙出了新城公寓。
南之乔去四川之前，把自己的车子留给了蓁蓁，当时考虑方便蓁蓁去郊区老宅看望爷爷，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车子后面有常备的应急采样箱，刚好用来采样。
开车去往区医院的路上，叶蓁蓁给实验组的每一个人打了遍电话，确定每个人都没什么情况，才放下心来。
此时，南之乔在四川已经开始调阅相关病例档案，接到蓁蓁的电话，也是吃了一惊，对白云牧场的突发情况很关心，嘱咐蓁蓁，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处理。
区医院内，叶蓁蓁与区疾控的工作人员碰头，一起去病房看从白云牧场送来的病人。
昨晚从白云牧场送来了六个人，到早晨已经死了三个，剩下的三个被医院集中在一个病房里。
叶蓁蓁一眼认出其中一个病人正是白云牧场的主人，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剩下的两个也很眼熟。
细看之后，叶蓁蓁想起，昨天与牧场主一行人追赶野猪的时候，这两个年轻男人也在里面。
叶蓁蓁走到病床前，细看病人的症状，牧场主脸上有瘀斑，全身发青，胳膊、腿上的瘀斑连接成片，再看其他两人的症状，都跟牧场主相似。
跟在疾控人员旁边的医生说道：“今天早晨死亡的三个人，也都是这种症状，病人送来的时候已经出现休克，虽然进行了抗休克治疗，但效果不好，今天早晨改成抗生素和白蛋白治疗，剩下的三个病人病情还不稳定。”
叶蓁蓁反问，“用抗生素治疗有用，知道是哪种细菌感染吗？”
陪同的医生摇头，“目前还不清楚病因，也没查出病原，我们只是根据症状推测可能是病毒或细菌感染，因为我们医院的检验水平限制，我们已经把病人标本送到区疾控了，正在等反馈结果。”
叶蓁蓁看向同行的区疾控人员，里面就有刚才打电话来的年轻男子，他三十来岁的样子，姓张，是区疾控现场科室的负责人。
张科长对上叶蓁蓁问询的目光，解释道：“我刚打电话问过检验科，各种快速检测试剂查了一遍，没查出病原。”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5章 锁定病原
叶蓁蓁追问：“都查了哪几种病原？”
“病毒类的查了汗坦病毒、埃博拉病毒、细菌类的查了出血性大肠埃希菌。”
张科长简单地说完，自己也觉得查的病原有些少，于是主动跟叶蓁蓁说：“叶老师，我们区疾控储备的检测试剂少，国家cdc可不可以帮忙……”
张科长还没说完，叶蓁蓁就答应下来，“好，我这次就带病人的标本回去，有结果后，我会及时反馈给你们。”
采集好标本，又跟三个病人了解了一下发病前的情况，以及已经死亡的三人的状况。
回中国cdc的路上，叶蓁蓁越想越觉得奇怪，这次白云牧场送来的病人，都是牧场的工作人员，而且都是男性，这应该跟他们接触的环境有关，可具体是什么引起发病的呢？
回到中心实验室之后，叶蓁蓁把从医院带回来的标本，放进p2实验室。
做实验之前，叶蓁蓁先给南之乔打了个电话，主要是汇报刚才的情况，同时也想知道南之乔对这次病人标本的检测意见，毕竟，能引起出血症状的病原体种类太多，检测之前要大体确定一个范围。
电话中，听叶蓁蓁对白云牧场病人症状的描述，联想到当天在牧场树林里追赶野猪的经历，难道这些症状跟野猪有关？
南之乔让叶蓁蓁把白云牧场病人的图片传到自己手机上，照片里，三个死亡病例的手心地方都有几个暗红色的小孔，像是被针扎出来的。
看到病人照片，南之乔认出这几个人都是当初参加过追捕野猪行动的，再加上每人手上针孔样的伤口，南之乔给出建议：“先对病人标本进行涂片染色，看是否有细菌，再进行下一步检测。”
说完检测建议，南之乔又嘱咐道：“实验过程要注意防护。”
按照南之乔的建议，叶蓁蓁先进行简单的革兰染色，显微镜下观察结果，紫色的球状菌体呈链状排列。
有了染色结果，叶蓁蓁忙给南之乔打电话，“南学长，是革兰阳性链球菌，接下来要做生化鉴定，分一下亚型。”
叶蓁蓁在脑海里列出能引起人类疾病的链球菌种类：化脓性链球菌、草绿色链球菌、肺炎链球菌……
链球菌引起的疾病表现也有很多种：化脓性炎症、毒素性疾病、超敏反应性疾病……
叶蓁蓁说了自己想到的链球菌，南之乔又补充了一种，“猪链球菌。”
“猪链球菌？！”叶蓁蓁很意外，反问道：“猪链球菌是猪携带的菌种，南学长，你是怀疑白云牧场的这次集体发病，跟猪有关？”
“嗯，猪链球菌病本来就是一种人兽共患病，致病菌会通过接触感染，白云牧场的发病人员应该都有与野猪接触的经历。”
叶蓁蓁：“是啊，他们都追逐过野猪，牧场主还说，当时他们几个还亲自动手埋了野猪，，其中好几个人还野猪毛扎伤了手。”
“这就对了，有传播途径，再经实验室检测，就能确定病因了。”
叶蓁蓁抓紧时间做生化检测，进一步分型，果然是猪链球菌。
先把实验结果反馈给区医院和区疾控中心，区医院按照叶蓁蓁反馈回来的实验室结果，调整治疗方案，用猪链球菌敏感的抗生素治疗，病人的病情很快稳定。
能快速确定病原，区医院和区疾控对中国cdc的检测能力又多了一层佩服，叶蓁蓁则对南之乔能快速锁定病原范围的能力感到惊讶。
趁空闲时间，叶蓁蓁给南之乔打电话询问，“南学长，你是怎么快速把病原体锁定到猪链球菌的？我从头到尾都没朝那方面想。”
南之乔淡淡地说：“你给的信息提示了我，再加上四川这边的疫情，虽然相隔几千里，但病人的症状很相似，这也是他们的共同点。”
说到共同点，叶蓁蓁惊讶地问：“四川那边疫情的病原体也是猪链球菌？”
“嗯，刚经过实验室确诊，四川这边之前的几例死亡病例中，都检测出猪链球菌，我们专家组初步认定疫情是由猪链球菌感染引起的人-猪链球菌感染。”
南之乔虽然说得简单，但事情经过却很紧张惊险，原阳市当地医院不断收到有类似症状的患者，在病原体还未确认之前，医院和普通大众都很紧张，一度有消息说，“怪病”袭击原阳，人人自危。
专家组迅速确定了致病病原体，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进行流病调查，控制疫情扩散，找到传染源和传播途径，最后消灭疫情。
叶蓁蓁对南之乔能快速锁定病原体范围还是很好奇，问：“南学长，除了病人的症状，你还有什么辅助线索来确定病原的检测范围？”
“线索其实有很多，如果只看原阳这边的病例，也能得出几个结论：第一，患者发病前身体健康；第二，患者均为30岁至50岁的壮年农民；第三，患者发病前均有直接接触病死猪的历史；第四，患者均出现高热、皮下淤血、休克等症状，部分病例呈现发病急、病程短、病死率高的特点。根据这些线索，猪链球菌感染最有可能。”
“哦，原来还是从这些病人的资料中找到的线索。”叶蓁蓁感觉又学到一点，高兴地追问：“那这次相隔千里的人-猪链球菌感染疫情，有没有联系？”
“现在原阳这边已经分离到病人的菌株，我准备寄给国静微生物法医学实验室，你也把从白云牧场病人身上分离出来的菌株送过去，让李国一做序列分析，应该会有发现。”
南之乔布置了任务，而且是给刚建成的国静微生物法医学实验室下达的任务，叶蓁蓁也很期待这个新实验室的表现，同时，心里也有点担心，问：“南学长，国静医学中心那边的实验室刚建好，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南之乔笑道：“凡是总有个开头，这就是它的第一个任务。”
叶蓁蓁最近一直听尤可心唠叨国静医学中心那边的事情，说梁晨正在加班加点地调试实验室的网络，按照进度，现在应该还没调试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6章 你好埃文
叶蓁蓁提醒道：“网络没调试好，会不会有影响？”
南之乔已经考虑到这点，说：“没关系，用内部网络就可以，如果用到外网查资料，你就先用我们实验室的电脑帮忙。”
“好的。”
——
接下来的两天，叶蓁蓁在处理完cdc实验室的事情后，将新分离出来的猪链球菌送到国静医学中心的微生物法医学实验室。
实验室里，李国一负责这次猪链球菌的序列分析，通过对相关基因测序，再进行序列对比分析。
很快，序列分析完成，进化图谱也用软件运算出来。
因为国静医学中心正在进行网络调试，梁晨也在同时进行网络安全设置，结果不能通过网络外传。
李国一把猪链球菌的分析结果交给叶蓁蓁，叶蓁蓁带回中国cdc实验室，准备通过电子邮箱发给远在四川的南之乔。
除了这次猪链球菌的分析结果，南之乔还嘱咐叶蓁蓁把电脑里的一份资料同时传过去。
从国静医学中心回到cdc实验室之后，叶蓁蓁打开南之乔办公室门，打开办公桌上的台式电脑，输入密码登陆进去，找到资料后，正准备退出来，屏幕右下角的消息窗口突然闪动了一下，提示有新邮件。
移动鼠标，随手点开邮件，邮件标题是“hi
，
evan!”
evan是南之乔的英文名字，不知是谁发来的邮件，会不会有重要的消息？南学长现在出差，不能及时查看邮件，如果有重要的事情，可能会耽误。
叶蓁蓁打开邮件，准备细看邮件内容。
邮件标题虽然是英文，但内容却是汉字，开头四个字“你好，埃文！”
邮件的内容很简短，“刚过去的血吸虫疫情，南木集团的药厂从中获利不少吧。履行承诺的时间到了。”
再下面是一串阿拉伯数字，看着好像是银行账号。
末尾署名的地方是一个黑色logo，一条蛇盘绕在权杖之上，下面是一团火焰标志。
这个黑色蛇形标记很眼熟，叶蓁蓁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仔细一想，却是冒出一身冷汗。
不久之前，也就是在大卫博士被炸得粉身碎骨之后，蓁蓁和南之乔两人调查西郊虫媒疾病疫情的时候，在野生动物园附近的山谷密林中，找到一处隐秘的实验基地，在那里，张立国研究被囚禁，很多种媒介昆虫在实验室被饲养。
这本来是破获大卫博士团伙的关键证据，后来却被一伙人给烧了精光，那伙人身上就有这种黑色蛇形纹身。
因为那群有黑蛇纹身的人，所有线索中断，火蛇计划也被警方暂时搁置，没想到，这时又出现了蛇形标记。
叶蓁蓁在脑海里迅速分析，对方发这封邮件的目的是什么？这跟刚过去的血吸虫疫情又有什么关系？承诺是什么？他们现在会对南学长造成危险吗？
一连串的问题，叶蓁蓁都想不明白，还是直接问南学长，才能弄得清楚。
拿起手机，拨通南之乔的号码。
南之乔正在原阳当地的一个小村庄里做流病调查，听完叶蓁蓁在电话里说出的邮件事情，情绪没有任何起伏，只是淡淡地说：“好，我知道了。”
“南学长，接下来呢？”叶蓁蓁担心地问。
“接下来的事情，我处理，你不用担心。”南之乔不想让叶蓁蓁卷入其中。
可是按照叶蓁蓁的脾气，事情不弄个明白，肯定不会罢休。
叶蓁蓁追问：“南学长，你现在身处四川，要怎么处理这边的事？要不我去报警吧。”
“不用，等我回去处理。”南之乔一口拒绝。
“为什么？万一这期间他们去四川找你的麻烦怎么办？”
“不会的，我有准备。”
叶蓁蓁还是很担心，问：“南学长，你怎么会提前就有准备？难道你之前就收到过这样的消息？”
对于叶蓁蓁的反问，南之乔刚要解释：“其实……”
刚说了两个字，突然，电话中断，叶蓁蓁这边手机显示，对方已挂断，等回拨过去，提示对方已关机。
叶蓁蓁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南学长不会出事了吧？
越想心里越担心，又拨了几次号码，都显示关机，蓁蓁心里慌了，想着能联系到南之乔的方法。
南学长现在在疫情现场情况未明，手机又打不通，要找个能了解现场情况的人……对了，高福山！
学生高福山，这次是跟着南之乔一起去的四川，有关南之乔的情况，他应该最清楚。
拨通高福山的手机，叶蓁蓁直接问南之乔的情况。
高福山语气懵然，“我不知道啊，南老师早晨的时候，跟当地的一群人去了最早发现疫情的村庄，我留在市cdc这边做实验资料整理。”
叶蓁蓁着急地追问：“跟南老师一起去的人的电话号码你有吗？”
“没有。”
“你去打听一下周围的人，总会有人知道跟南老师同行人员的号码。”
“哦，好的，我现在就去打听。小叶老师，你找南老师有急事？”
“嗯，很重要的事，他的手机关机，联系不到人，你快帮我打听一下。”
五分钟后，高福山主动打来电话，说：“小叶老师，我刚才问过了，他们说，南老师在村子里做流病调查的时候，好像问到了一个线索，自己一个人跑去后山去了。”
“后山？那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要一个人去？有危险吗？”
高福山本就是四川人，对当地的地形比较熟悉，解释说：“那个村子在荆山老林一带，他们说的后山，应该就是荆山老林在西南方向的山脉尾端。荆山老林属于云贵高原向四川盆地过渡带的赤水河流域，面积有五百多平方公里，是典型的白垩纪红色砂岩中山峡谷丹霞地貌区，纬度底，属于亚热带原始阔叶林区。”
对于高福山这种专业地理解释，叶蓁蓁又气又急，“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那里有没有危险？”
“荆山老林属于亚热带原始森林，而且没有开发，森林深处肯定有危险，不过只要不往里面深处走，就没事。”
“那就是有危险了，打电话报警吧！”
“啊？！报警？为什么？”高福山惊讶地问。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7章 机场相遇
，
“联系不到南老师，我担心他有危险。”叶蓁蓁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高福山知道小叶老师和南老师的关系，有道是关心则乱，南老师刚失联不到半小时，哪个警局会接受这种报案？
高福山及时安慰说：“小叶老师，您别太担心了，南老师可能只是手机没电，过一会儿就能回来，您再等等，现在报警的话，警察是不会管的。”
叶蓁蓁心里着急万分，又不能跟高福山说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突然，叶蓁蓁下定主意，“我现在就过去！”
“去哪？”
“四川！”
对于叶蓁蓁的突然决定，高福山吓了一跳，这个小叶老师，也太夸张了吧，南老师只是失联半个小时而已。
高福山还想再问具体细节，还未开口，手机里已经显示忙音，小叶老师竟然挂了电话。
因为去四川出差的名单中没有叶蓁蓁，所以，在做出决定之后，叶蓁蓁先跟cdc中心办公室请了事假，接着回新城公寓简单收拾了行李，坐上地铁，赶到机场。
买好去四川的机票，当天下午就到了成都双流国际机场。
机场出站口，叶蓁蓁把手机开机。
刚开机，一连串的短信提醒，竟有十几个未接来电，翻开通话记录一看，都是南之乔打来的。
正准备给南之乔回个电话，突然，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蓁蓁！”
回头一看，一个英俊挺拔的身影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南学长！”
南之乔出现在机场，这让叶蓁蓁很意外。
南之乔本来焦急的脸色，在看到叶蓁蓁之后，缓和下来，但还是故意冷着口气反问：“你怎么来了？”
见南之乔平安无事，叶蓁蓁悬着的心终于暂时安了下来，上来一把搂住南之乔的腰身，带着哭腔说：“我担心你，你的手机突然打不通，我以为你出事了，就想着赶过来看看。”
南之乔没想到，自己的手机突然没电，就这么个小意外，就让蓁蓁如此担心，心里又又气又甜，伸手环住蓁蓁的肩膀，安慰道：“我没事，只是手机没电了而已。”
在南之乔怀里平静好心情，叶蓁蓁才抬头解释道：“我这次来，是请了假的，而且，实验室那边的事情我也安排好了，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个时候，叶蓁蓁还担心南之乔会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生气，于是忙着解释自己是安排好工作才过来的。
南之乔笑着拥紧怀里的人，“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打扰你出差工作了。”
南之乔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拥着怀里的女子。
很快，叶蓁蓁从见面的喜悦中清醒过来，抬着头问：“南学长，邮件的事情……”
“没关系，我会处理。”不等叶蓁蓁说完，南之乔就抢着回答，话语中的意思，不希望叶蓁蓁再管这件事。
可是，南之乔越是这样，叶蓁蓁就更担心，追问道：“南学长，邮件里提到上次大理南诏的血吸虫疫情，大卫博士身后的组织跟那次疫情有什么关系吗？”
对于叶蓁蓁的追问，南之乔心里清楚，如果不让蓁蓁知道真相，她会一直追查下去。
南之乔松开双臂，牵起蓁蓁的手，“走，路上跟你细说。”
南之乔是开着越野车来的，叶蓁蓁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好奇地打量车子，心里疑问，南学长来四川出差，是坐飞机来的，现在的这辆越野车又是哪里来的？
南之乔一边开车一边解释，“这车是成都一个朋友的，你突然来，没车不方便。”
“哦，南学长的朋友真多。”
“还好，他经营了一家汽车改装厂，之前跟南木集团分公司有业务往来，人很好，接触了几次，就成了朋友。”
见南之乔又扯开话题的意思，叶蓁蓁忙将话题又拉了回来，“南学长，血吸虫疫情跟大卫博士幕后组织的事，你知道多少？”
南之乔想了想，微微叹了口气，说：“蓁蓁，其实，上次在大理南诏篝火晚会那天晚上，我收到过一封类似的信。”
叶蓁蓁回想当晚的情形，篝火晚会快结束的时候，有个神秘人通过倩倩给南之乔送了一封信，当时，叶蓁蓁还问是不是暗恋南之乔的女孩儿送的情书，南之乔没有反驳，自己也就相信了，没想到，竟然是一封有火蛇标记的信。
“南学长，你当时怎么没跟我说？”
“怕你担心，所以没说。”
“那封信中也提到血吸虫疫情的事吗？”
“没有。”
“那‘履行承诺’又是怎么回事？”
南之乔想起蓁蓁当初被大卫博士绑架的时候，为了救人，曾跟大卫博士承诺过提供资金援助，还签了血契，不过最后，大卫博士死无全尸，在被威胁情况下许下的承诺当然不能作数。
当时与大卫博士谈话时，蓁蓁还处在昏迷状态，对整个营救过程一无所知，南之乔也不想蓁蓁再担心，敷衍地说：“他们就是想要钱，以前大卫博士从南木集团抽走了大量资金，干细胞中心爆炸后，他们没了资金支持，所以想用这种方法弄钱。”
叶蓁蓁觉得南之乔的解释有些奇怪，别人都是绑架勒索，大卫博士这伙人却只发恐吓邮件。
没有对应的筹码，能勒索到钱吗？
叶蓁蓁追问：“南学长，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那伙人手上？”
“把柄？”南之乔开着车，笑道：“我南之乔堂堂正正，在这三十年的人生中还没有什么能让人拿住的把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南学长你有没有什么软肋，能让那伙人拿来威胁你的？”
南之乔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笑道：“我的软肋就是你，只要你好好地呆在我身边，就没人能威胁到我。”
叶蓁蓁脸上一红，忙扯开话题，“南学长，你第一次收到这种恐吓信是在血吸虫疫情结束的时候，这次过了不到一个月，又收到第二封，信里还提到那次血吸虫疫情，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第18章 大胆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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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之乔边开车边说：“我有一个推测，上次大理南诏的血吸虫疫情是人为引起的。”
“人为引起？”叶蓁蓁心惊，“南学长有什么推测依据吗？”
南之乔把自己的推测依据从头道来，“蓁蓁，你还记得上次血吸虫疫情，新分离出来的虫体，不论外观，还是致病性，都跟以前的虫体有很大的区别。”
“这个我知道，新出现血吸虫的基因序列分析还是我做的，与之前的血吸虫基因相比，它单列一支，同源性低，差异大。”
“你分析过这种现象的原因吗？”南之乔问。
叶蓁蓁想了想，说：“最近我正写论文总结上次血吸虫疫情，也看了大量相关文献资料，要解释这种情况，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环境诱导的自发突变加快，二是物种间跨地域基因交换。”
南之乔点点头，“嗯，资料是看了不少，但还有一种可能，人为手段的基因改变。”
“基因工程？南学长，你是怀疑上次新出现的血吸虫是经过人为改造的？”
“是。”
“除了基因分析，南学长，你还有什么能证明这个推测的证据？”
“有很多线索都可以用来证明，瀑布深处的那个溶洞是经过人工开凿的，里面是血吸虫繁殖的源头，明显是有人在里面饲养了这些水蛊，还有就是新出现的血吸虫基因中，有一段药物敏感基因，它编码一种受体蛋白，对特定药物敏感，而这种敏感药物刚好是南木集团研发的一种新药，我在南木集团查过这种新药的内部资料，主持新药开发的正是大卫博士，这也太巧合了。”
说到这里，叶蓁蓁也感觉到心惊，大卫博士的团队果然早有预谋，就算大卫博士死了，他的团队还在进行着阴谋。
叶蓁蓁心里突然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大卫博士不会没死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蓁蓁给拍了回去，不可能，南学长都说大卫博士在爆炸中粉身碎骨，警方也对干细胞爆炸事故结案，大卫博士肯定死了。
可是，万一呢？如果大卫博士没死，那南学长就是父仇未报，南学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又要被打乱……
叶蓁蓁胡思乱想着，南之乔开着车，并未注意到身旁女子神情的变化，而是继续说道：“还有一个线索，之前西郊爆发虫媒疾病疫情的时候，我们去野生动物园附近的山谷，在山谷中发现囚禁张立国研究员的实验室，那个实验室是按照动物实验室的标准建造的，虽然简陋，但各种动物实验都能进行，张立国当时也说，大卫博士让他在里面进行动物实验，包括各种传播疾病的节肢动物，张立国虽然没有说里面有血吸虫实验，但除了节肢动物，很可能有其他病原体的实验研究，只可惜，那个山谷实验室被一把火烧了，要再找证据，很困难。”
大火烧掉实验室，南之乔感觉证据被毁很可惜，但叶蓁蓁的注意力集中在大卫博士的动机上，“可是他们改造血吸虫干什么？难道就为了让它具有更强的致病性？”
南之乔说：“据我推测，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销售新药，从中牟利。”
“为了钱，就散播疾病！”
“至少目前看来，钱是他们这次行动的目标。”
对于南之乔的推测，叶蓁蓁心里一阵发寒，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仔细分析，还真有这种可能。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叶蓁蓁担心有火蛇标记的那伙人会对南之乔造成伤害。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先不用管他们。”南之乔满不在乎地回答。
“这怎么行？我们总要想个对策啊。”
“我已经报警了，在对方采取行动之前，我们按兵不动，先静观其变。”
南学长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在找到更多线索之前，也没什么可做的，只能加强南学长身边的保卫工作，毕竟，南学长现在可是身价不菲。
叶蓁蓁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朝四周张望。
“蓁蓁，你看什么呢？”
“看有没有可疑人物跟踪。”
南之乔笑了，“如果有跟踪的人，你想怎么样？”
“上去解决了他！”叶蓁蓁故作恶狠狠地说。
南之乔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放心，没人跟踪，我倒是希望有人跟踪，这样我们就多了一条线索。”
“南学长，你身边的那些暗卫呢？”叶蓁蓁还是看着四周，没有跟踪者，那平时保护南学长的暗卫总会有吧。
“怎么突然想到他们？”
“他们能保护你啊，南学长，你不会把他们解散了吧？”
叶蓁蓁知道南之乔不喜欢有暗卫跟在身边，以前都是南伯伯安排这些事，虽然南之乔不同意，但周围还是有很多暗卫跟着，南伯伯死后，暗卫的事情应该就没人安排了。
叶蓁蓁很怀念南伯伯在的日子，父子两个虽然会时常斗嘴，但身边有人关心总是好的。
南之乔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轻轻弹了一下身旁女子的脑袋，说：“别担心，我心里有数，没事的，现在，我们说说你的事情。”
“我？！我有什么事？”
“你这次来，总不能白跑一趟，我给你安排点事情，你趁机学习一下。”
南之乔成功地把话题扯开，叶蓁蓁立刻追问：“你要给我安排什么事情？”
南之乔想了想，说：“你跟我一起去现场流病调查。”
这个差事好，既能跟南学长呆在一起，又能满足好奇心学到东西，还是南学长最了解自己。
叶蓁蓁这边心里正高兴着，旁边南之乔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虽然表面上，南之乔对火蛇邮件事件满不在乎，可心里非常担心蓁蓁的安全，害怕像上次一样，蓁蓁又被人绑架，只有蓁蓁呆在自己身边，才会安心。
叶蓁蓁不知道南之乔最真实的意图，只以为是参加一场普通的流病调查，追问：“南学长，我们现在去哪里？直接去流病调查的现场吗？”
“时间有点晚，先去招待所安顿下来，晚上看一下这次人-猪链球菌疫情资料，明天再开车去现场。”
第19章 流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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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所在原阳市cdc旁边，离收治人-猪链球菌病人的第三医院也近，整个专家组也都住在这里。
南之乔给叶蓁蓁单独开了一间房，放下行礼，天色已经变黑。
在招待所里吃了晚饭，南之乔拉着叶蓁蓁去了隔壁原阳市cdc查看资料。
从疫情发现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星期，第一个星期，病人发病急、死亡率高，第二个星期，省和国家专家组先后到达，病因很快被找了出来。
现在，引起疫情的病原体虽然找到，但此次猪、人疫情发生的原因还不清楚，各个专家各有各的说法。
其中，一个农业部专家认为，原阳市生猪发生猪链球菌疫情的主要诱因，是天气高温、高湿，加上农户分散养殖、生猪圈不卫生等，总之，是环境因素导致了疫情的发生。
有的专家据此推测，猪链球菌疫情完全有可能发生在其他环境相似的省市，因为，对于气候和发病条件类似的省市，也要做好防控工作。
南之乔一直没有发表意见，除了询问病情，查看资料，就是去现场调查，同时，还把新分离出来的猪链球菌菌株送到国静医学中心做序列分析。
叶蓁蓁这次来，把序列分析的结果也带来了。
在原阳市cdc的电脑上，南之乔看着序列分析的结果，眉头微皱。
南之乔每次有这个表情，都表示发现了什么问题。
叶蓁蓁也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序列分析图，过了一会儿才说，“南学长，你是不是也发现了？”
南之乔点头，“嗯，从原阳病人身上分离出来的菌株序列，竟然跟从白云牧场病人身上分离出来的毒株序列一模一样。”
“这说明什么？”南之乔故意反问。
叶蓁蓁：“这说明，造成这两次疫情的是同一个菌株！”
两人同时沉默，都在心里分析着原因。
叶蓁蓁最先发问：“从北京到这里有近两千公里，相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两个疫情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南之乔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上的一摞资料，“这就要靠我们找线索了。”
资料厚厚的一摞，叶蓁蓁用双手把资料往自己面前移了移，问：“这些都是这次人-猪链球菌的资料？”
“嗯，大部分是病例资料，还有这几天现场调查的流病资料。”
叶蓁蓁从头开始翻阅，前面几份都是死亡病例档案，病人的入院经过，临床症状，治疗记录，各项内容都很详细。
其中，早期死亡的病人——石宝成、石国华的病例档案引起叶蓁蓁的注意。
两人的病例档案中记载，7月4日中午，石宝成入院，症状高烧、全身瘀斑、休克，抗休克治疗无效，当晚死亡。在石宝成病例档案“职业”一栏中，写的是“农民”。
石国华是7月4日傍晚入院，症状跟石宝成一样，高烧、全身瘀斑、休克，同样是抗休克治疗无效，第二日凌晨死亡。石国华病例档案“职业”一栏，写的是“养殖场主”。
再看两人的家庭住址，都是原阳市雁飞区松林镇石头村，在同一个村，相邻的门牌号，两人是邻居。
像石宝成、石国华这种聚集性病例，一般会有相同的疾病诱因，从这种病例开始流病调查，会有发现。
叶蓁蓁把石宝成和石国华的病例拿了出来，问身旁的南之乔，“南学长，这两个病例的流病调查做过了吗？”
南之乔接过两人的病例，看了一眼，点头道：“昨天刚去过，石宝成家的流调还是我跟进的，流调资料在这里。”
南之乔从一摞资料中抽出一份，“这就是石头村的流调资料。”
“整个石头村的资料都在这里？”
“嗯，石头村村民中发病的有三位，除了已经死亡的石宝成和石国华，还有正在住院的肖芳，她是石国华的妻子，三个人先后发病，肖芳的症状稍轻，经过治疗后，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这里记录了在石头村走访时了解的资料。”
叶蓁蓁开始翻看石头村的流调资料，南之乔在一旁将整个流调过程又口述了一遍。
原阳市雁飞区松林镇石头村，村里多数人家都姓石，家家都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离石宝成家只有几百米的地方，走过一个土坡，就是石国华家，石宝成正是帮他家杀猪而感染了猪链球菌病。
据石国华的妻子肖芳回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石国华家有两个小型养猪场，一个养猪场在山里，另一个在自家后院，后院养了四头大猪、六头小猪。
7月3号早晨五点左右，天还蒙蒙亮，肖芳和平时一样起来给猪喂食，怎么喊，其中一头大猪就是没动静，用木棒打都打不起来。
仔细一看，猪已经断了气，肖芳赶紧把丈夫石国华喊了起来，夫妻俩一商量，请邻居石宝成来帮忙杀猪。
石宝成的杀猪技术很熟练，不过两个小时，猪就杀好处理干净了，内脏扔掉，猪肉低价卖给了附近砖厂的民工，不到早上十点，所有的病死猪肉全部卖光。
肖芳随后将另外三头大猪、六只小猪，卖给了猪贩子，在卖之前，肖芳还专门找人给猪打了一针防疫针。
杀完猪的当天下午，石宝成已经感觉到身体说不出的难受，本以为是感冒，没想到第二天上午，就已经痛的起不了床。
石宝成的妻子李华在附近砖厂上班，上午的时候，突然有老乡跑来告诉李华，一个人在家的石宝成痛得直打滚，从床上跌到地上好几次，脸都惨白。
李华回家后找来邻居的一辆摩托车，想把石宝成送到医院，但是全身瘫软的石宝成已经扶不上摩托车。随后，李华打电话叫来原阳市第三人民医院的救护车，一送上救护车，石宝成就戴上了氧气罩，当天晚上，石宝成抢救无效死亡。
石宝成发病死亡后，石国华也出现症状，跟石宝成的症状相似，起病急，等救护车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亡，死亡时间与石宝成的死亡时间仅相差四个小时。
第20章 接连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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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石国华入院的同时，石国华的妻子肖芳也出现症状。
石国华抢救无效死亡后，肖芳住院，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
因为医院有了之前的经验，加上省里的专家组及时赶到，调整治疗方案，肖芳的病情稳定下来，过了三天，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
石头村的流病调查到了这里，就没了下文。
叶蓁蓁拿着资料，好奇地问：“南学长，剩下的资料呢？到这里应该还没结束吧，病死猪的去向，石国华家山里的养猪场，这些内容都没调查清楚啊。”
南之乔：“资料就这些，石头村的流调还没结束，本来今天就能结束的，可是……”
南之乔欲言又止，叶蓁蓁追问：“可是怎么了？”
“上午在石头村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突然没电，等充好电再联系你的时候，你的手机关机，人已经在飞机上了，没办法，我只能结束这边的工作，去机场接你。”
原来是这样，叶蓁蓁感觉很抱歉，“对不起，南学长，我明天一定配合工作，把进度补上。”
南之乔笑道：“明天的工作是很多，除了调查石国华家山上的养猪场，还要调查整个石头村农户养猪情况。”
只是一个村子而已，应该没有多少户，叶蓁蓁本来心里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南之乔随后补充了一句，“石头村有一百多户人家，基本家家养猪，像石国华这种规模算大的，其他农户家都是小型散养，调查起来颇费时间。”
叶蓁蓁心里盘算了一下，一百多户人家，挨家挨户调查下来，也要耗费很多时间，只有两个人的话，一天也完不成调查表。
“南学长，明天就我们两个人去石头村吗？”叶蓁蓁问。
“除了我俩，还有三个人，小高、原阳市cdc的三个工作人员。”
“六个人，分组做流调，这样进度会快一些。”
“除了流调，我们还要负责发放一些宣传材料。”南之乔用手指了指房间一角的一堆宣传资料，说：“那些都是今天刚印刷出来的，明天去做流调的时候，顺便下发做防疫宣传。”
叶蓁蓁拿起一份宣传资料，纸张的油墨气息浓重，是刚印刷出来的，再看内容，是关于猪链球菌病的几张图片，下面还有文字说明，一旦发现病、死猪，绝对不能宰杀，更不能加工制作和食用，应及时向畜牧、卫生部门报告，并配合有关部门对病、死猪进行消毒深埋或焚烧等无害化处理，及时对圈舍进行严格消毒。
叶蓁蓁拿着宣传资料，问：“对每家农户的圈舍进行消毒，是我们来做吗？”
“不是，疫情波及的范围比较广，经过专家组讨论，建议当地政府采取‘五包、四不、两补贴、一无害’的处理措施，具体说明都在宣传材料里。”
又是这种口号式的总结，叶蓁蓁拿着宣传材料细看，“五包”是指市包县、县包乡、乡包村、村包组、组包户，责任逐级落实到人，防止疾病扩散；“四不”指的是不宰杀、不食用、不售卖、不外运病、死猪肉；“两补贴”指的是补贴农户无害化处理病、死猪的费用以及补贴病人的医疗费用；“一无害”指的是对病、死猪经消毒后再加生石灰、漂白粉深埋或焚烧处理。
“这个宣传措施还是挺全面的。”叶蓁蓁赞道。
“措施是好的，接下来就要看执行的力度。”
看完宣传材料，叶蓁蓁又把注意力转移到病例档案上，翻看了几份，每份病例都有一个故事，其中家住洪山镇八旦村的一女患者，名叫江华，她的经历跟石国华妻子肖芳的经历相似。
江华发病三天前，帮亲戚家杀猪，男人杀猪，一帮女人就在一旁帮忙“刨”猪毛、洗内脏，当时江华手上有个小伤口。猪杀好后，主人把猪杂碎煮了一大锅，帮忙的人都吃了一点。
江华还没吃几筷子，就感觉头晕、想吐，最后腿酸得都站不起来，胳膊、腿上出现大片瘀斑，送到医院后，打了抗生素、输血浆，两天之后，病情才稳定下来。
与石宝成同一个镇，不同村的男患者徐文也有相似的经历。
徐文亲戚家的一头猪口吐白沫死了，亲戚找来徐文帮忙杀猪，杀完猪，徐文背了二十多斤猪肉回家，刚把猪肉分成几块放进冰箱，人就感觉全身发虚、全身疼，还恶心呕吐，连夜送到医院，经过抢救，现在已经康复出院。
看完病历，叶蓁蓁总结了一下，这次人-猪链球菌感染病例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发病前均私自宰杀、洗切、加工过病、死猪，而且重症患者的手上都有伤痕，患者发病初期均表现高热、全身酸痛、高度乏力、食欲下降等症状，还伴有恶心、呕吐等，然后出现皮下淤血、休克等症状，患者随病情发展，其白细胞总数增高，有些患者具有发病急、病情重、死亡率高的特点。
这些都是细菌感染的典型特征！
叶蓁蓁叹道：“猪链球菌病属于国家规定的二类动物疫病，是一种人兽共患传染病。链球菌长存在于健康的哺乳动物和人体内，在动物抵抗力降低和外部环境变化诱导下，会引起动物发病，没想到对人的危害也这么大。”
叶蓁蓁说得自己都有点紧张，南之乔安慰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不是直接宰杀和接触病、死猪肉，完全不用恐慌。”
“也就是说，目前这个人-猪链球菌病，只通过接触传播，还没通过空气传播，传播途径有限。”
“对，所以这次疫情还是相对好处理的。”
当晚，看完所有的疫情资料，已经快十点，南之乔跟叶蓁蓁一起回到附近的招待所，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众人一起乘着市cdc的疾控车去往石头村。
石头村坐落在一个山脚下，整个村子依山而建，村前一条山溪汇成的小河，村后的大山绵延不绝。
第21章 肉味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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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石头村路上的时候，高福山就在车上对当地的环境做了大概介绍。
高福山是四川人，家住原阳市的一个小镇，也在这次疫情波及的范围内。
疫情一开始的时候，高福山就通知的父母，小高家里虽然没有养猪，但周围有卖生猪肉的菜场，小高按照人-猪链球菌病的防治要求告诉父母注意事项，还让父母通知附近邻居。
小高的家离石头村不近，有近百公里的距离，可是高福山对石头村却很了解，这是因为石头村后面的山脉里有著名的风景旅游区——荆山老林。
荆山老林在附近一带很有名，传说清朝时期，川黔两省边民因抢占林地，经常发生边界争端，经当地官员会勘划界，收作官山，永远封禁，至今已有两百多年，山上古树参天，环境幽深，故名“荆山老林”。
改革开放后，荆山老林一带被开发成旅游区，附近的村镇也被带动起来，石头村不在景区范围内，但石头村后山属于荆山老林所在的山脉尾端，未经开发的原始森林绵延不绝。
石头村几公里外的地方，就已经是山区，车子沿着崎岖的山路上下颠簸。
司机尽量把车开得平稳，周围风景震撼，一侧路边是陡坡，陡坡下是溪流，另一侧是幽深密林，不时有小动物从路上穿过。
行过一段山路，石头村终于出现在一面平缓的山坡上。
车子在石头村前停下，专家组下车步行进入村内。
因为提前已经通知了村长，所以村民们都很配合工作。
南之乔一行六人分成两组，南之乔、叶蓁蓁和高福山一组，市cdc的三个工作人员一组，村委会又特意安排两个村民陪同，方便与当地群众交流。
分到南之乔这一组的村民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头发灰白，叫石立财，是现任村长的二叔，以前做过村里的会计，在村里颇有威望，村民都叫他“财叔”。
南之乔这组的主要任务就是拿着提前设计好的流病调查表，挨家挨户询问情况，包括生猪饲养情况，家庭成员健康情况，近期有无接触病、死猪的历史……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与石国华有接触的亲戚邻居们，他们是重点流调对象。
财叔带队，挨家挨户进行。
石头村的民房建筑格局是依山势而建，一明两暗三开间，或是一明一暗两开间，有的附带披屋或厢房，猪圈建在屋后，或是正屋旁边。
调查进行了一半，快接近中午的时候，南之乔这一组刚结束一家农户的调查，准备在财叔的带领下去下一家。
走在路上，叶蓁蓁闻到一股肉香味，就像平时大街上卖卤货的味道，香味儿浓郁，从前面一家农户院中飘了出来。
快到中午，众人都有些饿了，高福山显然也闻到了肉香味儿，朝前面农家望了望，说：“人家都开始做午饭了，我们现在去，合适吗？”
南之乔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机械表，刚过十一点，现在这个时间吃午饭还早了点，不过，对于石头村的习俗不了解，还是打听清楚比较稳妥。
南之乔问身旁的财叔，“财叔，村里人一般几点开始吃午饭？”
财叔憨厚地笑了笑，说：“农村人吃饭没个准点儿，农忙时就晚点，闲的时候就早点，现在这个时候嘛，不算农忙，一般都十二点左右吃午饭。”
高福山听到这里，插话道：“前面那家人已经开始做饭了，饭香都飘出来啦。”
财叔有些纳闷，“那是石建军家，他家平时挺忙啊，除了自留地，有承包的果园，还养了不少生猪，有七八头的样子，午饭从来没吃这么早，走，去他家看看。”
财叔带头去了石建军家。
石建军家的房子建在石国华隔壁，青砖红瓦水泥地，看起来是建了不久的新房。
跟其他家敞开着大门不同，石建军家的大门紧闭着，财叔推了推门，里面竟被反锁起来。
小高疑问道：“家里没人吗？可是肉香味儿是从他们家飘出来的，是不是吃完饭出去了？”
财叔敲了两下门，没人回应。
财叔自言自语道：“早晨还看到建军在家里，跟他打过招呼，说今天有领导来调查，让家里留人等着，人现在肯定在家里，人若不在，大门应该是从外面锁着，现在是反锁，人肯定在里面。”
财叔又使劲敲门，同时大喊：“建军他家的，赶快来开门。”
很快，门内响起脚步声，一个三十来岁，烫着满头卷发的女人从里面把门打开。
女人看到财叔后，尴尬地笑了两声，说：“叔，您来啦。”
“大白天的，你家锁着门干嘛？”财叔闪到一边，给身后的南之乔三人让出路。
女人看到南之乔后，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镇定下来，问：“这些就是国家来的领导专家吧，有什么要问的，问我就好。”
财叔有些不满地对女人说：“建军他家的，让人进去说话啊，有张调查表要你配合填写，还要看看你家的生猪圈。”
女人面色纠结，站在门口不动。
财叔有些不耐烦地问：“怎么？建军不在家吗？看一圈就走，用不了多长时间。”
女人支唔道：“建军在家，在猪圈忙呢，你们有事问他吧，我家都是他做主。”
女人说前后不一，财叔倒没什么，叶蓁蓁感觉对面的女人好像很紧张，像是在隐瞒什么。
财叔绕过女人往里面走，看起来熟门熟路，南之乔一行人也跟在财叔身后。
走进院子里，肉香味中混杂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水泥地面的院子，用井水冲刷的很干净，坑洼的地方还积了不少井水。
财叔问：“你家刚刷过院子啊？”
“嗯，天气热，用井水刷刷院子凉快。”
女人慌张地掩饰，南之乔眉头微皱，在院子周围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女人见财叔往后院猪圈走，忙朝里面大喊：“建军，财叔带专家们来了，你快出来。”
刚进后院，一个四十来岁的健壮男人迎面走了过来，见到财叔，打招呼道：“财叔，来干啥啊？”
第22章 树林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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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叔介绍道：“专家们来调查，填表，采样。”
石建军：“填啥表？我来写。”
叶蓁蓁拿出流调表，说：“您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您说我写。”
石建军指了指前院，说：“后院养猪，一股猪粪味儿，我们去前院吧。”
打眼望去，用简易石头围起来的露天后院，就是一个大猪圈，里面养着五六头大白猪，还有一群棕色花纹小猪，猪圈刚清理过，看起来还算干净。
石建军往前院走，财叔和蓁蓁跟在后面，高福山拎着采样箱，准备给猪采样。
这次流调任务，除了填写调查表，还要给疫区范围内的生猪采样，收集到的样本送省疾控进行检测，这样做能得到疫区生猪链球菌感染情况。
三人小组各有分工，蓁蓁负责流调表的填写，小高负责采样，南之乔拿着相机，进行现场拍照。
石建军走在前面，女人在最后，看到秀气的小高拿着采样箱要进猪圈，女人忙停住脚步，制止道：“猪圈脏，别进了。”
小高看看女人，又看看导师南之乔，最后对女人说：“我穿了防护服，没关系的。”
女人还想找理由阻止，南之乔察觉到异样，说：“给生猪采样是必须要做的，你家养的猪最近有什么问题吗？”
女人立刻摇头，“没，我家的猪一直都很好，不信你看，那头母猪刚下了一窝猪崽，猪崽们都活蹦乱跳的。”
女人指着猪圈一角，用木头栅栏单独围起来的一头大白母猪和一群小猪，颇有些自豪的样子。
母猪是肉白色的，小猪仔是棕色花纹的，粗略一数，有十二只那么多。
母猪是家猪，小猪仔却是野猪，这一幕跟白云牧场里看到的很像，小高好奇地问：“这些小猪也是用野猪配种产下的吧？猪圈里怎么不见野猪呢？”
女人点头，“嗯，配种的野猪不是我们家的，村里只有石国华家山上的养猪场里有纯种野猪，谁家母猪要配种，都去石国华家的养猪场。”
说到这，南之乔想到白云牧场的场主曾说过，他们牧场的野猪也是从四川买来的，不知两者之间有没有关系。
女人虽然看起来有些发福，但眼神中闪着狡黠的光芒，知道南之乔是这些专家中领头的人物，主动跟南之乔说：“猪圈怪脏的，你们需要什么，我进去帮你们弄。”
站在猪圈门口的小高纳闷了，走了这么多家，都是自己一个个采样，还没有哪家的主人是亲自动手的，而且，眼前这个女人明显是不想让外人进他们家的猪圈。
南之乔朝小高使了个眼色，小高会意，说：“我们采样有要求，还有个人防护，我自己来，放心，采样对猪没有任何伤害。”
女人找不到理由再阻止，只能打开猪圈的门。
小高拎着采样箱进去采样，南之乔拿着相机对四周环境进行拍照，女人则站在一旁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
石头村的农户，每家房屋建的比较分散，石建军家的后院紧邻着一片树林，树林里杂草丛生，堆放着不少垃圾。
后院的门虚掩着，南之乔推门走出后院，慢步走进树林里，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树林边一个垃圾堆上，棕色的麻布袋随意搭在上面，麻布袋上血迹斑斑，周围苍蝇乱飞，腥臭味正是从这堆垃圾中散发出来的。
女人见南之乔出了后院，忙跟了出来。
南之乔走近小树旁的垃圾堆，举着相机要拍照，女人一个健步窜到南之乔和垃圾堆之间。
相机的镜头被女人肥胖的身体挡住，南之乔眉头微皱。
女人忙解释说：“都是些生活垃圾，没什么看头。”
女人越是掩饰，越说明有问题。
南之乔的个子很高，高出女人二十多厘米，目光越过女人的头顶，定在垃圾堆棕色麻袋的血迹上。
大片的血迹呈暗黑色，很粘稠，还未凝固。
“这是什么血？”南之乔问。
“鸡血，家里刚杀了只鸡。”女人笑着解释，但掩不住眼底的慌张。
“鸡血？杀多少只鸡会流这么多血？”
女人脸上的笑容僵住，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说：“两只，杀了两只……”
南之乔正要说话，突然，树林里窜出一条黑毛大狗，循着血腥味儿，扑上垃圾堆。
黑狗咬住带血的棕色麻袋，向后一拖，麻袋下面露出一团粗短坚硬的白毛，白毛里夹杂着血淋淋的肠子，白里泛红，红里发青。
黑狗叼住肠子，向外拖，垃圾堆里的肠子、白毛，瞬间被拖出去几米远。
女子面色惊骇，冲着黑狗大声呵斥，“死狗，快滚！又来翻垃圾堆！”
女人俯身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头，朝正叼着肠子的黑狗砸去。
石头砸在黑狗腿上，“嗷”的一声惨叫，黑狗吃疼，嘴上却不松口，叼着一段血淋淋的肠子，逃进树林里。
垃圾堆被黑狗这么一折腾，麻袋、白毛、肠子、猪粪，四下散开，恶臭味儿更浓，更多的绿头苍蝇围了上来。
粗短坚硬的白毛是猪毛，粗大的肠子也是猪肠子，暗黑色的猪肝混在猪肠子里，分外显眼。
南之乔冷声问：“你家是在哪里私自宰杀了病猪？”
女人见私自杀猪的事情败露，又开始狡辩，“不是病猪，杀猪的时候，它还活着的。”
南之乔手拿着相机，对着垃圾堆拍了两张照片，说：“猪肝上有明显的脓肿，说明猪生前有细菌感染。”
女人还想找理由争辩，可是想到早晨的情形，自已也找不到理由了。
女人心里想着，昨天晚上给猪喂食的时候还好好的，早晨起来，这头大白猪就死在猪圈里，本来想着响应号召把死猪埋了，可是心疼养了很久的母猪就这么死了，肉不能卖，自家留着总可以吧。
女人不再争辩，一转态度，委屈地说：“猪肉我们没卖，都留在自个家里，这不犯法吧。”
南之乔微叹一口气，解释道：“现在是人-猪链球菌病流行期，病、死猪要做消毒深埋处理，人接触病、死猪，有被传染的可能，尤其是宰杀病、死猪，传染的几率更大。”
第23章 暗中宰杀
，
听说会得传染病，女人脸色惊恐。
南之乔继续说道：“你们的邻居石国华，知道吗？”
女人点点头，“嗯，他家在山上有一个养猪场，里面有从深山里逮来的野猪，配种用的，我家的母猪就是去他那里配的种。”
“石国华三天前在医院死了，就是因为私自宰杀病、死猪，感染了猪链球菌。”
女人脸色变白，疑问道：“不会吧，有那么严重吗？”
“很严重，石宝成因为帮石国华家杀猪，也感染了猪链球菌，石宝成从发病到死亡，时间更短。”
女人脸色惨白，手脚发凉，感觉一股冷气直冲脑门。
见警告的话起了作用，南之乔开始问：“猪是什么时候病死的？你们又是什么时候把它宰杀的？一共几头？”
女人不再隐瞒，全都说了出来，“就病死了一头，昨晚喂食的时候还好好的，今早起来的时候发现死在猪圈里，上午我和建军两个人把死猪宰杀处理了，杀它的时候，它还有一口气呢，猪内脏扔在这里，只留了猪肉下来，我们也知道死猪肉不能卖，自己吃应该没问题吧，厨房里正煮着一大锅。”
“病、死猪不能宰杀，病、死猪肉也不能吃。”
南之乔纠正了一番，接着问：“宰杀的地点在哪儿？”
“前院，刚用井水冲刷干净。”
原来如此，难怪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水泥地面上的血迹虽然被冲刷干净，空气中依然留着宰杀现场留下的气味儿。
“走，去前院。”
南之乔说着，直接转身穿过后院和屋旁走廊，去了前院，女人跟在南之乔身后，追着问：“现在怎么办？要我们把猪肉上缴吗？”
南之乔停住脚，回过身，对上女人的目光，说：“不用上缴，但要把病、死猪相关的东西消毒焚毁处理，以防传染病扩散。”
女人露出可惜的神色，问：“我家其他的猪呢？如果万一也被传染了，是不是要活埋？”
南之乔虽然是超级富三代，但也很能体会民众疾苦，安慰道：“我们会对猪进行采样检查，对于查出来的病死猪要进行无害化处理，当然，政府对农户会有一定的经济补贴。”
“哦，还有钱拿。”
“嗯，到时村里会统一安排。”
说话间，到了前院，叶蓁蓁正在问石建军问题。
石建军不知道自家女人已经把上午的事情全说了出来，面对叶蓁蓁的问题，回答的遮遮掩掩。
南之乔走到石建军面前，“说实话吧，上午杀猪的时候，手上有没有伤口？”
石建军一愣，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自家女人。
女人压着声音说：“我们杀猪扔的垃圾被发现了，我就把咱家的事儿都说了，专家说，像咱家这种情况，有经济补贴。”
事已至此，石建军瘫坐到院子里的长椅上，双手拍着自己的大腿，抱怨道：“哎呀妈，终于能坐会儿了，腿太酸了。”
女人见自家男人不舒服，忙上前，关心地问：“咋了？刚才还好好的。”
石建军揉着双腿，说：“是啊，突然感觉腿酸，还有点恶心。”
南之乔警觉地问：“锅里煮的猪肉，你吃了？”
“锅里的肉还没煮烂，我没吃。”石建军一手捂着肚子，有些犯恶心的样子。
“伸出手，我看看。”南之乔命令道。
石建军配合地伸出手，手掌布满老茧，但洗的很干净，没有伤口，也没有别的什么异样。
石建军穿着一件土黄色的长袖汗衫，裤子是一条深蓝色的运动裤，像是九十年代学校统一发的校服裤子。
南之乔的目光定在石建军的头发上，迎着中午的阳光，石建军的头发上有一缕干涸的血迹。
“哪里来的血？”南之乔问。
石建军伸手摸了摸头发，干涸的血迹变成红褐色的粉末粘在手上，“哦，这是杀猪时溅到身上的，当时脸、眼里也进去了一点，只洗了脸，头发没注意。”
猪链球菌除了通过伤口感染，也可以通过眼睛、结膜等接触感染，听石建军说有猪血溅到眼睛里，南之乔心里微感不妙。
“挽起袖子，露出胳膊。”南之乔又命令道。
石建军照做，两只手交叉撸起袖子。
袖子刚撸起来，周围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石建军的两个手臂上，都是大片青紫色的瘀斑，黑黄的皮肤衬着紫红色的瘀斑，甚是扎眼。
“建军，你这是咋弄的？”站在一旁的财叔惊讶地喊道。
“不知道啊，刚才洗手的时候还没有啊。”石建军自己也是惊骇无比。
南之乔俯下身，卷起石建军的裤腿。
不出南之乔意料，石建军腿上也是大片的青紫色瘀斑。
比石建军更慌张的是他的女人。
女人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家男人，紧张地有些结巴，“这……这就是从猪身上传染过来的瘟疫吧？”
一听是瘟疫，财叔吓得向后退了两步，石建军本来就不舒服的脸色，更加惨白。
所有人都看向南之乔，南之乔作为专家组的领队，这时候说话最让人信服。
南之乔放下石建军的裤脚，说：“从目前的情况看，是人-猪链球菌病的初期症状，赶快送医院。”
石建军紧张地问：“我不会死吧？”
南之乔安慰道：“及时去医院治疗，不会有事的。”
财叔上来帮忙，“我家有车，让国富开车去送。”
财叔小跑着离开，招呼村里人来帮忙。
石建军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等车，女人扶着自家男人，骂道：“咱家的猪一直好好的，一定是上次去石国华家的猪场配种的时候，被传染的，他家猪场的那些野猪都是从深山老林里逮来的，也不知干不干净。”
石建军哑着嗓子呵斥自家女人，“别说了，国华人都死了，你怪他有什么用？”
女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静默间，在后院给猪采样的小高，突然大喊：“南老师，你来看，这些小猪有问题。”
高福山的喊声很大，南之乔急忙跑向后院，叶蓁蓁紧跟其后。
石建军夫妇听到自己小猪仔出了问题，也都相互搀扶着去了后院猪圈。
第24章 半山猪场
，
后院猪圈内，高福山拎着采样箱站在一窝花纹小猪仔旁，带着口罩的脸看不清表情，但露在外面的眼睛闪着可惜的目光。
见到导师南之乔走了过来，小高忙招呼说：“南老师，你看这些小猪仔，不对劲。”
南之乔凑近猪群，发现十几只花纹小猪仔都有流鼻涕、眼结膜潮红、流泪、呼吸潜快的症状，有的小猪四肢呈游泳状，趴在地上。
再看旁边处在哺乳期的大白猪，歪在一旁，昏昏欲睡，脖子下的皮肤有肿块凸起。
南之乔带着手套，轻轻按了按肿块，是淋巴结肿大。
拨动大白猪的耳朵和四肢，耳尖、四肢下端、腹下皮肤广泛性地充血、潮红。
又检查了其他几头生猪，其中还有两头与大白母猪类似的症状。
南之乔站起身，说：“这几头生猪已经有猪链球菌感染的初期症状，先用对猪链球菌敏感的抗菌药物进行隔离治疗，看治疗效果，再决定怎么处理，这期间要注意猪圈的消毒，还有，五十天之内，不要进行生猪买卖。”
石建军忍着全身的酸痛，说：“村里有兽医，现在就去找他拿药。”
女人扶着石建军抱怨道：“你都这样了，怎么去拿药啊，一会儿去医院，我也要跟着，家里没人不行，让大伯过来帮忙看几天。”
“也只能这样了。”石建军同意自家女人的建议。
财叔很快带人开车来接石建军去医院，临上车之前，石建军家的女人还在嘀咕，“都是石国华家的野猪传染的，要不我们养了这么多年猪，也没有猪把病传染给人的，都是野猪惹得祸，早知道就不去他家猪场找野猪配种……”
女人嘀嘀咕咕地抱怨着，石建军听不下去，呵斥道：“别说了，人专家都没说什么，还不知道是不是野猪的问题。”
财叔带人把石建军扶上车，嘱咐了几句，司机才开车去往医院方向。
送走石建军，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专家组的六个人集中到一起，简单吃了午饭，交流上午流调的成果，安排下午的工作。
南之乔对石国华家在山上的猪场很感兴趣，总觉得里面会有这次人-猪链球菌疫情爆发的线索，所以，下午见到财叔的时候，就要求财叔带三人去山上猪场看看。
财叔答应地很爽快，上山的路上，还给南之乔一行人介绍猪场的情况。
山上的猪场是石国华两年前建起来的，猪场很简陋，就是在平整的山坡上，就地取材，用山石砌成猪圈的围墙，树干、茅草、蓬布搭成猪圈顶。
猪场被隔成十几个小猪圈，养了一些大白母猪，但更多的是黑野猪。
这些黑野猪，都是石国华在荆山老林里挖陷阱下套活捉回来的，体格健壮的公野猪被留下来跟家猪进行配种。
杂种一代有野猪的性状，还有家猪的温顺性格，方便饲养，肉质又像野猪一样鲜美，很受人们喜爱，所以价格比普通家猪贵上许多。
石国华的这个猪场因为繁殖饲养杂种野猪，赚了不少钱，当地村民看着养野猪能多赚钱，也纷纷效仿石国华的做法，可问题是，村民们没有石国华那种进深山抓活野猪的技术，最后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自己母猪赶去石国华的半山猪场进行配种。
跟野猪成功配种一次，就给石国华一次钱，这样，村民既有野猪养，石国华也有额外的利润赚。
石国华山上的猪场越做越大，人手不够，就请了一个鳏居在家的老头儿，上山帮忙养猪。
石国华在猪场旁边建了两间小平房，一间给老头住，一间存放杂七杂八的物品。
有了老头儿帮忙，石国华一家就从山上搬回山下村子里，老头儿一直住在山上照看猪场，石国华会每隔两天上山一次，送猪饲料或是其他用品。
村里其他人，除了给猪配种的时候，其他时间都不会去山上。
一路上，财叔把山上猪场的情况讲了个大概。
崎岖的山路，越往上走，周围的山势越陡峭，周围的树木也越浓密，就当众人以为进入了深山老林、前无去路的时候，转过一块光秃的岩石，一片宽阔平缓的山坡出现在树林里。
山坡上有石头房子，还有一片树枝、蓬布、茅草搭成的猪圈。
猪场出现在众人眼前。
财叔在离猪圈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吆喝，“喂，老姜头，我带人来了。”
过了一会儿，没人回应。
财叔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喊：“喂，老姜头，你在不在？在的话，出个声啊。”
还是无人回应。
越接近猪圈，安静的气氛越让人觉得诡异。
按照正常的情况，猪圈附近多少会有猪哼唧觅食打闹的声音，可现在，什么声音都没有，也不见有人出来。
空气中一股粪臭味随风飘来，掺杂在粪臭味中的，还有一股动物尸体腐烂的尸臭味儿。
叶蓁蓁捂着鼻子走在南之乔身旁，小高拎着采样箱跟在后面。
头发灰白的财叔走在最前面，第一个接近猪圈，等站在猪圈半人高的围墙根上，财叔抬头看猪圈里的情况。
“天啊！”财叔惊叫一声。
听到财叔的叫声，南之乔三人紧走几步，很快也到了猪圈边上。
看到猪圈里的情形，众人都是一惊，高福山捂着鼻子，干呕了几下，才惊声道：“猪怎么都死了？”
猪圈里，一头白色的大母猪和一群小猪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猪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腐败产生的臭味吸引了大量的苍蝇。
母猪尸体腐烂膨胀，肚皮被腐败产生的气体涨破，肠子和腐烂成糊状的内脏流了一地，白色蛆虫在表面钻来钻去，看得人头皮一阵发麻。
财叔赶紧跑到附近其他猪圈查看，越看越恶心，其他猪圈的情况也是一样。
猪场里的猪都死了！
南之乔带着口罩手套，从小高手里接过采样箱，拉开猪圈门，走到猪尸体旁，开始查看。
现在是炎热的夏季，猪尸体暴晒在阳光下，腐败地严重，要从尸体表面检查死亡原因，很困难。
南之乔打开采样箱，用无菌棉签采集了猪尸体不同部位的标本，刚把标本放回采样箱，就听猪圈不远处的平房里传来一声尖叫。
“啊……怪物！”
第25章 临时法医
，
叫喊声是财叔的声音。
声音的来源就在猪圈不远处的平房里。
声音惊慌恐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南之乔三人忙跑向平房。
三人还未到平房门口，就见财叔从一间平房里跑了出来，脸色惊慌，口中语无伦次，“怪物啊……”
财叔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差点迎面撞到南之乔身上。
南之乔一把扶住财叔，问：“怎么了？屋里发生了什么事？”
财叔回手指着平房，结巴道：“一个怪物躺在床上，太丑了，也太臭了。”
财叔说着，一弯腰，“哇”地吐了一地。
南之乔伸手，做出停止向前的手势，身后的叶蓁蓁和高福山随即停下脚步。
叶蓁蓁问：“南学长，怎么了？”
南之乔：“你们在外面等着，我先自己进去看看。”
“万一有危险怎么办？”叶蓁蓁反对，“我跟你一起进去。”
“财叔进去没事，说明没危险，我是担心这股臭味，你们会受不了。”
从平房里飘出来的臭味浓烈恶心，比猪圈里死猪的气味还令人作呕，小高捂着鼻子不想向前。
南之乔对叶蓁蓁吩咐道：“你照顾财叔，有什么情况，我会叫你。”
南之乔拎着采样箱进入平房，臭味儿扑面而来。
平房是一间只有十平方米的方形小房间，一面窗户一扇门，其他两面石头墙，用白石灰粗粗地粉刷过一遍。
房间内有简单的木头桌椅，最醒目的还是靠窗安放的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个暗黑色人形物体。
南之乔靠近，人形物体清晰出现眼前。
床上躺着的竟是一具已经呈巨人观的尸体！
尸体颜面肿胀呈黑色，眼球突出，口唇变厚，舌尖挺出，鼻腔有血红色泡沫状液体流出，肚子膨隆涨起，整个人就像快被吹破的气球。
尸体上半身穿着一件肥大的无袖白色汗衫，下面只穿了一条灰色大裤衩，是夏天睡觉时的穿着。
再看床边的水泥地面上，有一滩已经挥发完水分的呕吐物，未消化完的食物残渣干贴在地上，看来，死者死之前发生过呕吐。
南之乔在屋里检查了一圈，很快出了平房。
出来之后，财叔的精神已经平静下来，迎着众人询问的目光，南之乔说：“里面是一具已经巨人观的尸体。”
“尸体？”财叔最先反问，“里面的怪物是尸体？谁的尸体？”
“平时谁住在这里？”
“只有老姜头一个人啊。”财叔刚说完，立刻反应过来，“里面的尸体是老姜头的？！”
财叔平时跟老姜头的交情不错，此时知道里面的尸体可能就是老姜头，心里本来的恐惧消失，各种疑问和关心充斥脑海。
财叔再次往小平房里走，想确定尸体是不是老姜头，叶蓁蓁还没有见过巨人观的尸体，心里好奇，高福山也是，都随着财叔身后往里面走。
财叔走近床旁，看尸体的面部，乌黑肿胀的脸，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南之乔提醒道：“看其他特征，衣物或身体其他更明显的特征。”
财叔想到，老姜头年轻时，被石头砸伤了脚趾，整个小脚趾都没了，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身体特征。
检查巨人观尸体的左脚，果然没有小脚趾。
确认了身份，财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嚷道：“老姜头啊，你怎么就死了啊……”
财叔哭着，手不经意间碰到尸体的胳膊，膨胀到极点的皮肤受到触动，裂开一道口子，一股淡绿色气体从裂口处喷了出来。
本来就充满臭味的房间，瞬间变得更加恶臭无比，一直跟在身后的小高，终于忍不住，跑到房间外的空地上，把中午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其他人也受不住尸体散发出来的恶臭气味儿，也都跑了出来。
财叔止住哭声，心思很快从老姜头死去的悲伤转到死亡原因上，“老姜头怎么会死了呢？他跟别人无冤无仇啊，就这么死了，我们现在报警。”
“报警是要报的，但老姜头的死亡原因可能是传染病，送殡仪馆之前，要进行解剖采样。”南之乔淡淡地说。
“尸体都这样了，还要解剖啊？”财叔不解地问。
“根据《传染病法》规定，对怀疑是因传染病死亡的尸体，相关部门有权对尸体进行解剖。”
南之乔刚说完，叶蓁蓁就在后面跟着补充说：“这种规定是强制性的，就算家属不同意，也要进行。”
财叔摆摆手，“老姜头就一个人，无儿无女，也没老伴儿，要解剖，没人管。”
——
打电话报过警，警察很快赶来。
四个年轻的警察，其中两个是法医，看着腐烂的尸体，其中一个法医说：“现场没有打斗、捆绑之类的痕迹，可以排除他杀，从症状来看，可能是传染病，还是交给疾控部门。”
警察做了简单登记，事情又交到南之乔手里。
给现场拍完照，南之乔通知的疾控工作人员，穿着防护服到达半山猪场。
将呈巨人观的尸体装进裹尸袋，抬上车，送到医院进行隔离解剖取样。
因为有可疑死亡病例出现，南之乔三人跟着运尸车一起回了医院。
还有一部分人在猪场处理死猪，消毒现场。
因为这次病死的猪数目较多，卫生和畜牧部门的专家讨论了这些猪尸体的处理方法，最后选择生石灰消毒深埋处理。
老姜头的尸体被送到三院隔离解剖室进行解剖取样，南之乔亲自主刀，叶蓁蓁助手，小高记录。
尸体解剖和活人手术不一样，而且眼前这个尸体还是已经呈巨人观的尸体，解剖处理起来，更是麻烦。
南之乔拿着尸解工具，很熟练的样子，叶蓁蓁作为助手，一边按照南之乔的要求帮忙，空闲的时间，忍不住说：“南老师，你现在这个样子，真像个法医。”
南之乔从尸体上采集了各种标本，一一放进旁边的采样箱里，最后缝合尸体。
所有的事情整理完，南之乔才幽幽说道：“以前在国外上学的时候，选修过法医相关课程，回国后，做过一段时间法医顾问。”
第26章 证实推理
，
南之乔竟然还有这样的经历！
叶蓁蓁和小高都敬佩地看着南之乔，南之乔早已习惯别人的这种眼神，淡定地吩咐道：“小高留在医院，继续跟进新入院的人-猪链球菌病例，小叶老师跟我去市疾控检测这批标本。”
——
原阳市疾控中心检验科的实验室内，南之乔、叶蓁蓁和当地疾控中心的两个工作人员，配合工作，初步检测结果很快出来。
在老姜头和石国华家半山猪场的死猪里，都检测出猪链球菌。
半山猪场里，人、猪突然死亡的原因找到，是受这次人-猪链球菌疫情的波及。
由于当地市疾控中心实验条件的限制，南之乔把分离出来的菌株，寄到北京国静医学中心微生物法医学实验室，李国一在那里负责菌株基因测序和分析。
病因找出来了，但南之乔心里还是有疑问，半山猪场里的死猪，大多是从深山里逮回来的野猪，这最早出现的猪链球菌究竟是哪里来的？
联想到几天前白云牧场的人-猪链球菌疫情，也是有野猪的突然死亡，埋葬野猪的时候，被野猪毛扎伤手的几个人都得了病。
白云牧场的牧场主曾说过，那头野猪是从四川这里买的，白云牧场的疫情跟这里的疫情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还有，蓁蓁来这里之前，已经把从白云牧场病人身上分离出来的菌株，跟从四川人-猪链球菌病人身上分离出来的菌株进行了比对，两者同源性极高，这从分子水平说明，远隔千里的两起疫情，有着某种关联。
——
在市疾控中心实验室里，把各种标本的检测工作处理完，寄给国静医学中心的菌株分析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出来，这个期间，南之乔带着叶蓁蓁去了三院。
三院是这次人-猪链球菌疫情的收治医院，也是是石国华妻子——肖芳，一直住着的医院。
南之乔再次找肖芳谈话，这次谈话的主题是半山猪场野猪的来源。
肖芳将所有事情都说了清楚，原来，石国华从荆山老林里逮回来的野猪，只有一部分养在自己的半山猪场，更多的是贩卖到其他地方，有的买主是为了吃纯野生猪肉，也有的买主像白云牧场场主一样，为了给家猪配种。
南之乔问肖芳，有没有将野猪卖给白云牧场，肖芳说，这些事都是石国华负责，自己平时也不管这些事，现在石国华死了，也不知以前的那些野猪都卖去了哪里。
谈话一度陷入瓶颈。
南之乔想着，石国华家的半山猪场，规模不小，对于各种项目进出一定会有记录。
这么一提醒肖芳，肖芳果然想起家里的确有一个账簿，平时都由石国华记录，放在卧室的抽屉里。
派人去石国华家拿来账本，仔细翻查，果然有野猪的交易记录，其中详细记载了近两年来，石国华从荆山老林中逮回来的野猪头数，以及卖往何处，交易价格等，里面就有跟白云牧场的交易记录。
跟白云牧场的交易记录，有两次，最早一次是在半年前，最近一次是在一个月前，从时间上来说，跟白云牧场人-猪链球菌疫情对的上。
很快，李国一那边也反馈了测序分析的结果，与预料中的一样，从半山猪场野猪、以及老姜头身上分离出来的链球菌菌株序列，与白云牧场病人身上分离出来菌株序列一致。
查到这里，这次人-猪链球菌疫情的起因、传播、流行趋势已经基本清楚。
因为石国华私自贩卖没有经过检疫的野猪，猪链球菌从荆山老林野猪身上传到白云牧场，引起白云牧场的疫情，同时，半山猪场的野猪通过与其他家猪配种，将疫情在附近进一步扩散，这也是为什么相隔千里的白云牧场和原阳市会同时爆发人-猪链球菌疫情。
基于这个理论，南之乔建议对石国华卖出的野猪去向进行追踪，对买入地进行疫情监测，加大疫情防控宣传力度。
当然，在南之乔提出意见的同时，专家组中也有人提出，四川的这次疫情可能只是因为原阳家猪饲养散户较多，饲养密度高、卫生条件差，才导致疫情发生。
可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别的省也有人-猪链球菌疫情上报，上报的地方恰好与石国华卖野猪的地方吻合，这也间接证实南之乔理论的正确性。
完整的流病调查，查出各种有用的信息，对疫情接下来的处理简单了很多，控制消灭传染源，阻断传播途径，治疗病人……一切按照防疫要求有序进行。
——
处理完疫情，南之乔、叶蓁蓁和高福山三人返回北京。
对于这种疾控任务出差，南之乔早已习以为常，叶蓁蓁也有几次经历，也不觉得什么，高福山是第一次出差，回来之后，过了两三天，依然处在兴奋的状态，在实验间隙，逢人便说在四川的经历。
一开始，实验组里的学生都有兴趣听，听过两遍之后，也都没了兴趣，只剩下跟高福山同一批进实验组的杨飞和马卉还有耐心。
杨飞很羡慕这种出差的机会，私下聊天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在叶蓁蓁面前提起。
叶蓁蓁心思通透，听杨飞的话，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安慰道：“这种疾控任务经常有，如果你想去，可以直接跟南老师提。”
杨飞激动地反问，“可以吗？南老师平时的疾控任务很多吗？”
“嗯，南老师每年要出远门的疾控任务不下五次，还有一些常规的督导，每次出去都会带一两个学生，这也是给学生们锻炼的机会。”
学生们都来了精神，围在叶蓁蓁身边七嘴八舌地问：“还有带两个学生的机会啊，南老师下次出差是什么时候？”
叶蓁蓁想了想，说：“十一假期之前，南老师还要去东北葫芦岛采集野鼠标本，大约要用两个多星期。”
围在蓁蓁身边的学生立刻举手表示想要参加。
“东北葫芦岛啊，是个好地方，我想去。”
“我也想去。”
“我也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