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终不似,少年游(完)
“什么?”洛川一愣,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发问。
“当甄侯爷和澹台公子那两个家伙,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盯着你时,你心里是不是有种‘哇塞,老子终于翻身了’的快感?”白发青年眉毛微微上扬,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快感?
哎,我真的有吗?
洛川眨巴眨巴眼睛,像是个被教书先生突然点名的蒙童,努力在脑海里搜寻当时的画面。
实话实说,那时候的他,心里其实更像是一只被扔进沸水里的青蛙,慌里慌张,不知所措。
像他这样的人,早已习惯了在别人的舞台上跑龙套,从不期待能得到观众们的喝彩。
可突然间,他被莫名其妙地被推到了舞台中央,毫无准备地成了万众瞩目的男主角。
这让他措手不及,第一反应是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就在被那潮水般的强烈尴尬淹没的同时,他惊讶地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竟然悄然滋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一股扬眉吐气的酣爽。
说到底,每个少年人,不论多么贫贱,多么卑微,内心总藏着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渴望变得不平凡。
以前在鱼尾村时,男孩们背着箩筐,三五成群地蹲在地里割猪草,嘻嘻哈哈地闲聊着村里的八卦,为哪家的姑娘最漂亮而争论不休。
姑娘们则在河边浣纱,时而低头细语,时而偷瞄那些在地里忙碌的男孩们,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唯有洛川总是孤零零地一个人,提着镰刀走在广袤的田野上。
他不止一次地幻想着,也许在某个时刻,会有一位脚踏飞剑的仙人从天而降,紧紧握住他的手,眼中闪耀着激动的光芒,称赞他为千年难遇的修行奇才,并恳切地邀请他加入宗门,传承道统。
届时,那些过去将他视作透明人的小伙伴们,会纷纷转过头来,用惊叹艳羡的眼神看着他。
然而,许多年过去了。
幻想中的仙人却始终未曾出现。
反倒是一群山贼,用一辆偷来的马车和四头打扮成麒麟的骡子,帮他过了一把人前显圣的瘾。
想到这里,洛川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白发青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肆无忌惮,爽朗嘹亮的笑声在群山之间回荡,久久不绝。
“你想知道现在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未等洛川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道:“那宰相发现自己的马车不见了,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边狠狠斥责府上的家丁们看管不力,一边急忙派人出去搜寻。
“然后,当他发现自己的宝贝马车上竟然被拴了四头拉磨的骡子,他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洛川并不知道,为何白发青年即便隔着十多里的距离,也能对朝阳城中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他只觉得,此刻的白发青年,就像一个没长大的顽童,因自己的恶作剧成功而得意洋洋——他笑得直不起腰,甚至捂住了肚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你刚刚问我,为何要安排这一切,”白发青年在山崖边坐下,双腿悬在云雾中轻轻晃荡,他拍了拍身边的空处,示意洛川过来坐下,“其实答案很简单。
“因为当你从龙脊山下经过时,我窥见了你的命运,发现你与我有缘。
“你和我,都是这个时代的主角。
“我们注定将携手并肩,颠覆这个腐朽的世界,共同开创一个崭新的伟大时代!”
在文人墨客们写的史料里,或许会如是记录此时的情景:
“帝君少时,即有雄心壮志。既逢洛川,乃语之曰:‘吾与子当共图大业,缔造千秋万世之宏基。’洛川闻其言,震于其王者之气,遂矢志效忠,后成帝君之股肱。。”
然而事实上,洛川并未感受到所谓的“王者之气”。他只觉眼前此人真不要脸——其做白日梦的本事,让自己都难以望其项背。
“你是不相信我们能成事么?”似乎是察觉到洛川的想法,白发青年转头看向他笑道。
“不,”洛川迟疑片刻,摇了摇头,“大王日后将会开创一番大事业,我自然是坚信不疑的。但像我这种血脉潜力只有三阶的穷光蛋,又怎能成为这时代的主角呢?”
“穷光蛋小少爷,难道你真的以为,一个人一生的成就,完全由他的血脉决定?”
“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白发青年说道,语气中流露出近乎狂傲的自信,“至少,在你遇见我之后,血脉便不再是你人生的桎梏。”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响指。
一幅立体的星图出现在漆黑的夜幕之中。
图中的星辰,大的如明珠般璀璨夺目,小的如萤火般若隐若现。它们沿着轨迹,缓缓地运行着,演绎着宇宙间最古老的韵律。
“这是我几年前所领悟的,星象命运之道,”只听见白发青年介绍道,“世间每一个人的命运,其实都能与天上的星辰对应起来。
“我将其称为‘命格’。
“以命格为纽带,修行者便具备了沟通星空、沟通命运的能力。借由命格,修行者能够从对应的星辰中汲取力量,从而改变自身资质,大幅提升修行效率。
“此外,当你在星象命运之道上登堂入室后,你还将能够借助星辰的运行路径,推演自己及他人的命运轨迹。”
说到这里,白发青年理了理鬓角的乱发,微微一笑:“穷光蛋小少爷,你相不相信,在我开辟出这条新路之前,我的血脉潜力跟你差不了多少?”
洛川将信将疑,没有立刻给出回应。
白发青年又接着道:“几日之前,我随手一掐,算了一卦,呵呵,你猜怎么着?
“我发现你小子,竟然和我一样,也是个修星象命运之道的奇才!倘若你肯随我一起踏上这条星光大道,那未来的成就,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说话的语气,活脱脱就像一个贩卖人口的贩子,手里捧着一颗诱人的糖果,试图用甜言蜜语把小孩子哄骗走。
洛川依旧沉默不语。
十五岁之前,他从未离开过鱼尾村。他对外面世界的认知,几乎全是由母亲在耳畔絮絮叨叨的话语,一点一滴拼凑而成的。
在她口中,入学读书、跻身仕途,或如父亲般投身军旅,才是能够光耀门楣、赢得世人尊重的“正途”。
而落草为寇的山贼,无疑是一帮道德败坏、无恶不作的坏蛋,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倘若洛川真的误入歧途,成了他们中的一员,那母亲得知后,必定会气得怒火攻心,甚至可能当场吐血而亡。
注意到洛川紧锁的眉头,白发青年呵呵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明白,你心里对我们这些山中贼匪,恐怕是有些瞧不起的——”
“——我没有!”洛川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假思索地否认。
“——不,你有,”白发青年接着道,“只是你不敢在我面前承认而已。
“你觉得我们这些人,整天就知道打家劫舍、欺压良善,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亡命之徒。
“可你有没有想过,难道我们真的从一出生就想成为被世人唾弃的贼寇吗?难道我们真的愿意一辈子过着东躲西藏、被人白眼的日子?难道我们的内心就不向往那条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道路吗?”
洛川还真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在他的认知里,这世上的贼匪就是天生的大坏蛋,跟良民天然对立。他们就像田间的杂草,一茬又一茬地从地里冒出来,似乎永远也无法铲除干净。
白发青年顿了顿,又说:“我们山上的许多士卒,原本都是龙脊山下步陵县的居民。去年那里遭遇了罕见的大旱灾,田地里的庄稼纷纷枯萎,收成惨淡得连老鼠都嫌弃。
“然而,官府那帮人,却像饿狼盯着肥肉一样,税收不仅没有减少分毫,反而催逼得更紧。县城的居民们被逼得走投无路,最终只能被迫上山做了贼寇。
“再比如载你上山的那位兄弟,道号‘天魁’。他以前有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可惜被梧州刺史那个纨绔儿子给霸占了。那厮欺男霸女,坏事做尽,天魁的妻子不堪受辱,悲愤之下选择了自杀。
“为了给妻子复仇,天魁埋伏在那恶少去青楼的路上,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把他给宰了。
“事后,为了逃避官府的追捕,他只能选择上山,与我们并肩作战。”
白发青年的这番话,使洛川的脑袋如遭巨锤重重一击,嗡鸣声在耳畔回荡,久久不散。
洛川过去深信不疑的黑白分明的世界,此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摧毁,露出了原本遮蔽在背后的那真实、混沌、且不断变化的灰色。
他想起鱼尾村的王老汉,喜欢偷鸡摸狗、欺诈乡邻。村民们家里的锅碗瓢盆若是突然消失,八成能在他的家里找到。村民们提起他时,都是一脸鄙夷。
然而母亲偶然间却提起,年轻时的王老汉是个勤劳朴实的农民。可惜生活所迫,他不得不将自家的几亩土地贱卖给吕财主,从此境遇急转直下,才逐渐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你在朝阳城待的这几天,想必已经看清楚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了吧?”白发青年继续道,“血脉至上,家世为尊。
“权与力在手,便可恣意妄行,做人上之人。
“否则,你就是路边野草,无人倾听你的想法,无人关心你的生死。”
洛川点了点头,对此深有感触。
“所以,大王,您才会把这些人聚集在龙脊山,尝试……嗯,去颠覆这个世界?”他问道。
白发青年突然站起身来,眺望着天边的星斗,眼神中流露出一股舍我其谁的豪气,仿佛自己已然成为宇宙的主宰。
在晚风的吹拂下,他的衣裳猎猎作响。
只听见他说道:
“几年前,我曾跟公孙昊说过,我有一个理想——
“我希望灵霄界的每一寸土地,都摆脱压迫与战乱,每个人都能凭借自己的双手和汗水吃饱穿暖。
“我希望世上的每一个修士,都能挣脱血脉的枷锁,仅凭自身的奋斗与坚持,在追寻天地大道的征途上,走得更远,飞得更高。
“我希望世间机会均等,每一个人的意志都能得到尊重,评价一个人的标准,不再是他们的家世,而是他们的品行和能力。
“我希望这世上,不再有那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龙。
“如是一来,世间便可人人如龙。”
白发青年说话的语气其实很平和,并无慷慨激昂、热血沸腾之态。
然而,洛川却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他深切地感受到,这些看似简单的文字中,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强大力量。
这种力量,宛如洪水猛兽,一旦冲破堤坝,便有着淹没整个世界的威力。
“那公孙昊对此是怎么看的?”洛川沉吟片刻,问道。
他并未向白发青年询问,他是如何结识公孙昊的——在洛川眼中,白发青年来历神秘,实力深不可测,能够开创一套自己的修行之法,还能无声无息把宰相的马车从相府里偷出来。
这样一个人,结识公孙昊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洛川只是有些好奇,公孙昊身为公孙家族的嫡子,无疑是那“高高在上的龙”。按常理而言,他应该不会认同白发青年那些违背自身利益的理念。
“他与我怀揣着同样的理想,”白发青年笑了笑,开口道,“只是,他并不认同我实现理想的方式。
“公孙昊觉得,匹夫之力终究有限。他应当借助家世背景和修行资质,迅速攀升至国家的高层,成为手握重权的统治者。
“如此一来,他便能够动用整个国家的力量,发起一场自上而下的深刻变革。
“然而,我却坚信,这个世界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自上而下的改革,最终只会在不断的妥协中黯然收场。
“唯有从根基处将它彻底颠覆,才能真正改变这一切。”
说到这里,他低下头,俯视着坐在自己脚边的洛川:“穷光蛋小少爷,你考虑清楚要不要加入我们了么?”
洛川还沉浸在白发青年刚刚的陈述中,心潮澎湃,脑海中已经勾勒出把朝阳城里那些欺负他的权贵们一一掀翻在地的画面。
可谁知,这白发青年画风突变,竟又将话题绕回到了他的身上。
“我……我……”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袋银子。我实在是想不到,除了给我打工之外,你这辈子还能找出什么别的法子来还清这笔债务。”
母亲说的对,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欠了的东西都是要还的。
洛川心头那叫一个悔啊,骂骂咧咧个不停,只恨自己当初鬼迷心窍,竟然忍不住用了这山贼的银子去行贿。
结果呢?不仅没能成功进入书院,还把自己的后半辈子都给搭了进去。
他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山兔,本来在山间自由自在地蹦跶,但从被拦路打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掉进了猎人精心编织的罗网中,再也脱不了身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努力使自己的话语保持流畅,不因紧张而结巴:“大王,我真心欣赏您的理想,也极愿与您并肩作战。然而,如果我选择了这条路,我的母亲一定会深感失望,说不定还会拎着锅铲亲自来此处寻我……”
“这简单,”白发青年微笑道,“朝阳城三大书院,我以前都待过,只不过因为课堂上与教习争辩,被他们扫地出门了。
“我可为你编几个书院日常生活的故事,供你作为素材,写信给你的母亲。
“我还留有三大书院统一发放的长衫、头巾、靴子、纸笔,你尽可寄给她,以安抚她的心。
“甚至,就算你不幸战死了,我也能模仿你的笔迹,继续给她……”
“这……这恐怕不太妥当吧!”
洛川从小到大,都未曾对母亲撒过一句谎。
仅仅是听到白发青年的这个提议,还未真正实施,便让他心里萌生出一种做贼心虚的负罪感。
“我就问你,你在朝阳城里一事无成,甚至连未婚妻都被人抢走了,你敢现在就回去,如实告诉你的母亲吗?”
洛川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心中五味杂陈。
母亲或许不会责骂他。
但他却不敢去面对母亲那失望至极的眼神。
“那你不妨先在我这山上待一段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也可学习一点我的星象命运之道。待你思考清楚,做出决定后,再来告诉我吧。”
洛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同意了白发青年的提议。
此刻他心头一片迷茫,进退维谷。
他既不敢贸然回家,也不敢再踏入朝阳城半步——他之前在京城闹出的风波尚未平息,生怕一露面就被人认出,引来众人指指点点:“看,那不是紫微阁的少主吗?怎么又来了?难道是阁主觉得他历练不够,又打发他回来了?”
留在龙脊山,对于目前的他来说,确实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方式,可以使他暂时抛开许多烦心事,同时也可以顺便看看白发青年所说的“星象命运之道”到底有没有他所说的那般神奇。
他沉思片刻,然后朝着白发青年深深一揖,用略显笨拙的言辞道:
“谢谢您,谢谢您愿意收留我,谢谢您给我银子,谢谢您专程去侯府接我……无论别人如何看待您,我都坚信您是个好人。因为自从我来到朝阳城后,您是唯一一个看得起我、愿意与我倾心交谈的人……”
“以前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嘴巴太笨,不太擅长夸人?”白发青年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哪有夸人的时候只说‘好人’的?这岂不是等同于说别人一无是处,别无所长?”
“抱歉。”洛川立刻低下头,不自禁地搓着手道。
“你以后多去翻翻史书,看看那些大臣是怎么说奉承话的吧,”白发青年抬起下巴,神采飞扬地说道,“比如刚刚,你应该说,‘大王您真是礼贤下士、爱才若渴,比那盛气凌人的昭国皇帝强得不止一筹,这天下注定会是您的囊中之物……’”
洛川“嗯”了一声,努力将他说的话记在脑海中,心中暗自思忖,日后要跟个这么自恋的人相处,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
洛川脸上的稚气忽然消失,脸型变得更加瘦长,头发从漆黑变成了灰白色。虽然他的脸上没有明显的皱纹,但却有着饱经风霜的沧桑,以及重伤未愈的憔悴。
顾旭坐在卧榻旁,看着他的脸庞,将思绪从紫微大帝的记忆中拉回现实。
只听见昏迷未醒的洛川,口中时不时喃喃自语,梦呓连连:
“……帝君英明神武,智勇无双,威震四方,推翻伪朝,一统江山,此乃千秋之伟业……”
“……帝君之仁,如春风化雨,滋润万民……”
“……帝君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实乃大荒众生之福……”
“……帝君……老臣现在,没白费您当年的一番教诲,嘴不算笨了吧……”
顾旭微微眯起眼睛。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根看不见的锁链,一端连着自己,一端连着洛川。
这根锁链源于“统御”权柄。
它就像一道刻在思想里的烙印,能够影响下属的心智,使他们对自己保持绝对的忠诚。
这也是顾旭敢于冒充真正紫微大帝的最大倚仗。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感慨万分。
人终究是会变的。
年轻时的紫微大帝,曾信誓旦旦地宣称要让世间“人人如龙”、“每一个人的意志都能得到尊重”。
然而千百年后的今天,世间依旧群龙高高在上,众生微末如同草芥。
那个曾经坚定不移地相信他是好人的少年,如今灵魂上也被拴上了一条锁链,不得自由。
终不似,少年游。
第五章 大人,时代变了(一)
顾旭将手指搭在洛川的内关穴上,静静地输送真元,替他疗伤。
天行帝鱼死网破的一击实在不容小觑。
即便已经过去数日,其蕴含的道则影响依旧存在于洛川的身体中,不断阻碍他伤势的愈合,甚至还在持续造成新的伤口。
原本负责照看洛川的,是精通医术的上官槿。
然而,她很快发现,洛川的伤口刚刚长出新的血肉,立刻会被太阳之火烧焦;经脉刚刚恢复,立刻会被太阴寒气冻结……
于是顾旭不得不亲自出手。
毕竟,只有他的“颠覆”之道,才能够彻底消除天行帝留下的道则影响,确保不留下任何隐患。
对于顾旭而言,帮洛川疗伤的过程,可以视作一场与太上昊天无声的切磋。
他可以细细地研究太上昊天的权柄,研究它们的特性,它们的运作方式,它们的强势之处,以及它们存在的缺陷……
半个时辰悄然流逝,疗程算是告一段落。
顾旭从榻边起身,准备离开洛川的府邸,返回紫宸宫处理事情。
此刻,洛川似乎从深重的昏迷中缓缓苏醒,眼皮微微颤动,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却依稀捕捉到了顾旭即将离去的背影。
他努力聚起一丝力气,声音微弱地说道:“抱歉,帝君……这段时间,老臣身体抱恙,无法再为您分忧了……”
“你好好休息,切莫胡思乱想,”顾旭回头,语气温和地说道,“尽快把身体养好,才是你当下最重要的任务。”
洛川此刻所居住的,正是他昔日担任大齐驱魔司司首时的旧宅。当顾旭迈出宅邸大门之际,上官槿恰好迎面而来。
她今日依旧身着浅绿罗裙,长发被精致地挽起,素面朝天,未施粉黛。
一双柳叶眼如镜面般清冷,倒映着外界的喧嚣与纷扰,却丝毫不见内心的波澜。
“见过帝君!”
她左手握拳在内,右手在外,依循规矩,一丝不苟地拱手行礼。俯身的角度精准而得体,不多也不少。
顾旭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两人擦肩而过,未再多说一句话。
…………
近日顾旭一直住在紫宸宫中。
不过他并没有住在历代大齐皇帝的寝宫乾阳殿,而是住进了乾阳殿西侧的绛云殿。
这里位置不正,并不在洛京的中轴线上,面积亦不算宽敞,却胜在布局精巧,装饰朴素而不失雅致。
前殿明亮开阔,适宜处理国事;后殿温馨舒适,足以安寝休憩。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赵嫣处理完军队中的事情,总会悄无声息地溜进来,与他共度良宵。
“你真会挑地方,”她曾经躺在他怀里,如是评价道,“这院子的布局,跟凉州知府府邸很像,有家的感觉。”
不过,这并不是顾旭放弃奢华华丽的乾阳殿,转而选择这间小巧院落的最重要的原因。
乾阳殿里残留着太多天行帝的痕迹。
特别是前段时日,天行帝一直在殿内折腾献祭阵法,使得乾阳殿里总给人一种挥之不去的阴森森的感觉。
此时此刻,顾旭正坐在绛云殿暖阁的书房中,手持朱笔,低头批阅奏疏。
黄昏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斑驳地洒在书桌上,给他专注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辉。
屋里一片静谧,唯有偶尔传来的翻页声和笔触声。
尽管他脸上保持着平静,但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疏却让他内心倍感烦躁。
缺少了洛川这个得力助手,他不得不加班加点地处理国家事务,每一件事情都需要他亲自权衡利弊,做出决策。
眼看登基大典日益临近,顾旭对“皇帝”这个职位却愈发感到厌倦。
实话说,他压根儿没想做过这个皇帝。
这并非因为他视名利如浮云。
而仅仅是因为他天性懒惰。
穿越之前,他最大的梦想便是实现财富自由后,过上无忧无虑的躺平生活。
穿越之后,若非为了延续生命而不得不刻苦修炼,他恐怕早已通过给时富婆天天做饭,成为了混吃等死的富贵闲人。
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暂且不提他肩负着大荒芸芸众生的深重期望。
单说他手下那些人,都是以他为旗帜,紧密地团结在他的周围。他们热切期盼着他能够早日登上帝位,以便能够尽快分得胜利的蛋糕。
倘若他流露出一丝不情愿的念头,那么明日一早,便会有人为他披上一件金灿灿的衣服。
顾旭也曾考虑过,是否应当效仿天行帝,将这些纷繁的世俗事务交付他人处理,自己则当个清闲自在的甩手掌柜。
但当他将麾下臣属一个个地在脑海中仔细审视后,却遗憾地发现,在洛川受伤休养的这段日子里,自己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担此大任——
王坚志虑忠纯,却有时会过于迂腐、不知变通。
徐曼解决问题的方式只有一种——拿剑砍了。
赵家父女皆是骁勇善战的将军,但在政治智慧方面却稍显欠缺。
觉明大师早就跑回灵山寺里清修去了。
上官槿是个很好的执行者,但她不擅长做决策,而且最近跟他的关系有些微妙。
沈丘则容易一不小心就钻进钱眼子里,成天想着如何给国库攒钱,却往往忽视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
也只有洛川,仅凭寥寥数语,便能洞悉顾旭的深意,并代他处理那些纷繁复杂的大小事务,做出让他满意的决定。
这无疑得益于在上界时,紫微大帝日复一日的言传身教,使得“人人如龙”的理念,深深地烙印在了洛川的心中。
正当顾旭心情烦躁之际,一双冰凉而柔软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脑袋,为他舒缓着紧绷的太阳穴。
顾旭无需回头,仅凭那熟悉的触感,便知是赵嫣在自己身后。
只听见她轻笑道:“我的陛下看上去很憔悴啊!”
顾旭苦笑一声,叹了口气,手指轻敲着桌面上的奏疏,无奈地说道:“登基大典在即,诸事繁杂,超乎我的想象。而且这些奏疏,写的实在是啰嗦冗长,其中大部分都是歌功颂德的废话,看得我心烦意乱,头疼不已。”
“需要我帮忙吗?”赵嫣问。
顾旭尚未作出回应,她却已走近并坐在了他的椅子扶手上。
她的黑发宛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身体微微前倾,鲜红的裙子紧贴着她浑圆的臀部,勾勒出完美的曲线。顾旭清晰地嗅到了她身上独有的香气。
她轻轻地从桌案上拿起一份奏折,开始为他朗读其中的内容。
她读的不是冗长的原文,而是经过她精心提炼的精简版,每一份奏疏都能被她概括成几句简洁的话语。
她的声音宛如潺潺流水,悦耳动听,让顾旭心中的烦躁情绪被慢慢冲散,甚至让他觉得批阅奏折成了一种享受。
他提起朱笔,在赵嫣读过的奏疏上仔细做着批注,两人配合默契,效率瞬间提升了许多。
桌角处,一个纸盒子静静地放着,里面装着紫色的葡萄。
赵嫣纤白的葱指不时探入盒中,轻轻抓起一颗,然后用真元将紫色的外皮剥开,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要么放进自己口中细细品尝,要么调皮地塞进顾旭嘴里。
待到盒中最后一颗葡萄被赵嫣轻轻取出,太阳已经悄然躲进了山的那一边,留下了一片渐渐黯淡的余晖。
宫殿中,随着夜幕的降临,一盏盏明灯被点燃,一盏盏明灯相继点燃,暖黄的光芒如同溪水般,流淌至宫殿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赵嫣目光转向顾旭道:“我已经根据你的要求,将洛京城的降军全部整编完毕。其中,大部分精锐力量已被打散,并分别编入夏军的不同部队中。而那些临时招募的人员,我也已妥善安置,让他们转而从事耕种、建造等生产工作。”
“做的不错。”顾旭赞赏道。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对治军一窍不通的君主,顾旭能娶到赵嫣这样的妻子,着实为他省去了不少烦恼。
然而,赵嫣似乎对他这句简简单单的夸奖并不太满意。
她转过身,伸手轻轻撩起顾旭鬓角的一缕头发,秀眉微蹙,佯装嗔怪地开口道:“陛下,如今大夏的军队,可都是臣妾在辛苦地打理着呢!您不封臣妾做个大将军也就罢了,怎么连夸奖臣妾也这么敷衍了事呢?”
说话时,她微微眯起眼睛。
眸中波光潋滟,宛如一池春水被微风吹拂,泛起万千情意,令人心醉。
顾旭凝视着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此刻,他终于深刻领悟了“媚眼如丝”这个词语所蕴含的深意——那是无尽的妩媚与柔情交织而成的绝美画卷。
他站起身,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畔轻声道:“大将军辛苦了。朕今日专门写了一句诗,赠给将军。”
听闻顾旭特意为她写了一句诗,赵嫣的双眸顿时亮起,心中充满了期待。
自她得知顾旭在元宵擂台赛上为时小寒赋了那首“众里寻他千百度”后,虽嘴上未曾表露,但心底却暗自生出了几分嫉妒之情。
身为顾旭明媒正娶的妻子,赵嫣心中一直期盼着能拥有一首属于自己的诗。
然而,顾旭低声吟出的那句诗,却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将军解战袍。”顾旭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赵嫣整个人打横抱起,朝着隔壁的卧房健步走去。
赵嫣嘴上虽装模作样地喊了几句“登徒子强抢民女啦”,但双臂却不由自主地紧紧抱住了顾旭。
顾旭将她放在宽敞的大床上,熟练地解开了她的红裙。
赵嫣精致的脸颊泛起红晕,黑发如乌云般在枕头上铺开,在火红色肚兜的衬托下,她的肌肤白得晃眼。
她抬起一条雪白的长腿,慵懒地放到顾旭的肩头。
她的腿并非纤细无肉的筷子腿。
相反,出于自幼练武的缘故,她大腿圆润饱满,小腿匀称紧致,触感光滑而极具弹性,柔韧性更是远超常人。
顾旭常常爱不释手。
…………
夜色已深。
赵嫣的身体已经变得软绵绵的,如同快要散架一般,懒洋洋地靠在顾旭怀里。
胸膛挨着胸膛,双腿相互纠缠。
“陛下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啊!”赵嫣有气无力地说道。
她此刻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碎的感觉,让顾旭联想到被狂风暴雨吹打后散落一地的蔷薇花瓣。
“刚刚是谁一直在喊加把劲儿?”顾旭低头看着她,似笑非笑。
赵嫣轻哼一声,仿佛在耍赖。
顾旭低下头,吻了吻她娇艳的嘴唇。
赵嫣睫毛微颤,目光迷离。
“谢谢你。”
唇分之后,赵嫣脑袋埋在顾旭的肩头,如梦呓般轻声说道。
顾旭并未回应,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要把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
他知道,她是在感谢他杀了天行帝,替她死去的母亲报仇雪恨。
这些年来,赵嫣一直在暗中追查母亲死亡的真相,筹划着复仇的大计。
如今大仇得报,她心中的那个结终于得以解开。
…………
洛京府尹——准确来说,是前朝洛京府尹杨炯,正躺在一张破烂的草席上。
牢房内漆黑一片,仅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狭窄的窗缝,斑驳地洒在粗砺的石墙上。墙壁湿漉漉的,仿佛能拧出水来,上面布满了青苔,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潮湿与腐朽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那是汗味、霉味与排泄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几乎令人窒息。偶尔,还能听到老鼠在角落里窸窸窣窣地穿梭。
牢房角落处,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桶孤零零地放着,那是犯人解决生理问题的唯一去处,桶壁上沾满了污秽的痕迹,令人不忍直视。
杨炯已被关入洛京大牢整整两日,但他依旧未能适应这昏暗而压抑的氛围。
身为京城的最高长官,昔日他总是将犯人送入牢狱,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沦为阶下囚,身陷囹圄?
在过去的岁月里,杨炯的生活可谓极尽奢华。
每日的餐桌上,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无一不是精心烹饪;他的衣衫,皆是绫罗绸缎制成,金丝银线交织其中;他的住所,更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尽显尊贵与气派。
然而,这一切在杨炯被押入洛京大牢的那一刻,瞬间化为乌有。牢房的简陋与肮脏,与他昔日的生活形成了鲜明刺眼的对比。
每日的伙食不过是清汤寡水,粗茶淡饭,对于食量一向大的杨炯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他尝尽了饥饿的滋味,短短两日,他便感觉自己的体重锐减,瘦了好几斤。
“顾旭,你特么真是个不分善恶、不明是非的暴君,”杨炯盯着天花板,嘴里骂骂咧咧地嘀咕道,“我杨炯真是瞎了眼,以前还以为你是个谦恭俭让的年轻人,没想到你竟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一肚子都是野心和狠毒。
“大齐朝廷给你的恩德,你转眼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恩将仇报,真是个无耻至极的家伙。
“你简直比野兽还残忍,比恶鬼还可恨!口口声声说什么仁义道德,却连前朝臣子都不放过,真是卑鄙无耻到了极点。
“你的统治,注定是一场灾难,你的新朝,不过是个建立在血腥和谎言上的短命王朝。你以为你能一手遮天,却不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的王朝,注定会二世而亡,你的子孙后代,将会为你的罪行付出惨痛的代价……”
当杨炯骂得正欢的时候,那扇破旧的牢门突然嘎吱一声,缓缓打开。
一阵冷风裹挟着牢狱特有的潮湿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杨炯缓缓从草席上坐直身子,眯起眼睛,试图在昏暗的光线中捕捉到来人的身影。
只见那人手中托着一支蜡烛,微弱的烛光在黑暗中摇曳不定,为他的脸庞勾勒出一层朦胧而神秘的光影。
随着那人走近,杨炯终于看清,原来这是一个年纪不大、面容白净的宦官。他穿着一件大领大襟、阔袖带水的长袍,胸背间绣着精致的团花,显得华贵而不失庄重。
“你刚刚在说些什么?”年轻太监微微一笑,但他的目光却很冰凉,没有半分笑意,“直呼君主名讳,那可是‘大不敬’之罪,你可知道?”
杨炯被这一问吓得打了个哆嗦,心中暗自懊悔。
他迅速调整情绪,脱口而出:“我刚刚在说,大夏王朝千秋万代,吾皇万寿无疆……”
第六章 大人,时代变了(二)
“真的?”年轻宦官将信将疑。
“千真万确!”杨炯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对帝君的景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天地可鉴!”
这个年轻宦官名叫韩顺喜,正是顾旭杀死天行帝那天,在汉白玉石阶下带头高呼“吾皇万岁”的那位。
随着天行帝之死,昔日大齐皇宫中权势滔天的几位大宦官,诸如秉笔太监曹通等,皆因惧怕顾旭的清算而纷纷选择自戕。
顾旭入住紫宸宫后,出于节省开支的考虑,再加上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早已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不喜欢随时随地被一大群人众星捧月般地服侍,便裁撤了大量宫内人员。
毕竟他前世在商店购物时,都喜欢独自慢慢挑选,若有店员过分殷勤地跟随在侧,他便会感到不自在。
倘若连吃饭、喝水、洗澡、穿衣等日常琐事,都有一大群宫女太监在旁边围观,那对顾旭来说,无疑是难以忍受的。
宫中的宫女嫔妃,基本上已被放归民间,择良人而嫁。
过去二十余年,天行帝闭关修炼,不近女色。然而,朝廷仍遵循旧制,每隔三年便在民间举办选秀。
如此一来,紫宸宫中便聚集了众多年龄在二十至四十岁之间的“大龄处女”。
她们在深宫之中度过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却连皇帝的面都未曾见过。
顾旭对此不禁感叹,这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他的军队中,一大群光棍士兵娶不到媳妇,几乎到了看见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的地步;而天行帝却为了所谓的“皇室面子”,将数以千计的女人养在宫中,让她们无所事事。
这是一点也不担心大荒生育率下降、人口出现负增长么?
对于顾旭颁布的放宫妇回民间的法令,大部分宫女嫔妃都感到由衷的欣喜,纷纷赞颂新君的英明决策。
她们就像是长久被囚禁在笼中的金丝雀,如今终于得以解脱,重获自由。
然而,也有极少数人,在即将出宫之际,远远地瞥见了新君那年轻挺拔、玉树临风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竟又提出了想要留下来的念头。
但顾旭都断然拒绝了。
一方面,他并非滥情之人;另一方面,赵嫣当时还在他身旁,笑盈盈地看着他。
若是打翻了她的醋坛子,他的下场绝不会好过。
至于宫里的宦官们,原本以为也要卷铺盖走人,但顾旭考虑到他们出去后可能会遭人白眼,很难“再就业”。
于是,在清理了一批为非作歹、贪赃枉法的大太监后,顾旭把剩下的人留了下来。
不过顾旭并没有让他们闲在宫里,而是将他们派遣出去,处理新朝初建时期的一大堆杂务琐事。毕竟他目前手下人手紧缺,这样做也算是充分利用了劳动力。
有人曾向他进言道:“帝君,宫中仆从数量太少,恐怕难以彰显您的皇家威仪。”
对此,顾旭内心暗自腹诽:你想让我多招人,那这些人的工钱是不是也由你来出?
然而他嘴上却云淡风轻地回应道:“一个人的威仪,并非取决于他手下仆从的多寡,而是源自于他自身的实力。”
第一个投诚的韩顺喜,因家世清白,没做过什么恶事,被顾旭临时提拔为“随堂太监”。
由于目前地位比他高的太监,要么已经死去,要么被关进了大牢,韩顺喜瞬间便拥有了内廷的最大权柄。
但他丝毫不敢因此得意忘形,更不敢效仿前辈们,借着手中的这点儿权势四处搜刮敛财。
因为他深知,自己目前的权力与地位,全都源自于那位年轻的新君。
这位新皇跟闭关修炼、不理俗务的天行帝截然不同。
他锐意求治,厉行督察,对朝中大小事务了如指掌,且眼中容不得半粒沙子。
在他执掌政权之后,短短几天之内,洛京监狱里被塞进去了一大批官员。原本空旷冷清的牢房,如今已是拥挤不堪。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外面排队,等着秋后问斩之后,能够腾出些空位来。
韩顺喜可不想跟这些人成为“牢友”。
他正色肃容,从衣袖中掏出一份圣旨,开始宣读: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洛京府尹杨炯,位居显要,不思报国,反行贪墨之行。
“其于邙山鬼王犯境之际,贪污赈灾之资,致使百姓失所,怨声四起;又受贿纳赂,私任亲信,营私舞弊,败坏朝纲;
“且与鸣泉、雁翎两商行暗通款曲,倒卖官府修行资源,中饱私囊,致使朝廷威严扫地,利益受损。其恶行昭然若揭,实乃人神共怒。
“依律,吾定杨炯绞刑,以儆效尤。百诸卿以此为戒,恪尽职守,廉洁奉公,共保大夏之安宁,以慰吾心。
“钦此!”
听到“绞刑”二字,杨炯仿佛被霹雳击中,整个人瞬间僵硬,那张肥硕的脸庞失去了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他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惊恐与绝望,不停地向韩顺喜哀求:“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我这么做都是被逼的,周围所有人都这样做!我……我只是在做跟他们一样的事情……”
然而,韩顺喜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脸上没有任何同情之色。
“大人,时代变了,”他平静地说道,“在帝君治下,就得按照帝君的规矩来做事。
“大齐的律法或许有时只是一纸空文,但在大夏,律法是铁律,是帝君意志的体现,不容任何人践踏。”
话音落罢,韩顺喜便转身离开。
随着他身后的大门轰然关闭,牢房再度被昏暗所笼罩。
只留下杨炯面如死灰,毫无生气地躺在草席上,身上肥肉层层堆积,宛如一座沉甸甸的小山。
…………
坤元殿内,珠帘轻垂,随风摇曳,发出细碎的声响。
梁木之上,金漆斑驳,龙凤呈祥的图案依稀可见,但边缘已略显黯淡。
瓷器摆放得整整齐齐,然光泽已不如新时,部分还沾有细微的尘土。
阳光从窗棂间洒入,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束,照亮了殿内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空气中翩翩起舞的尘埃。
这里是过去大齐王朝皇后的寝宫。
它坐落在洛京中轴线上,面朝皇帝寝宫乾阳殿,画栋飞甍,雍容大气。
在它昔日最繁盛的时候,数百仆人穿梭其中,忙碌而有序,为皇后打理着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
然而如今,随着宫女们被遣散,曾经热闹的宫殿瞬间变得空旷冷清,显得尤为寂静。
前朝皇后陈安之正在殿内,默默地收拾物品。
她早已取下了精致华美的龙凤珠翠冠,解开了价值连城的金玉带,脱下了色彩绚烂的云龙纹红鞠衣。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朴素的淡青色裙子,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簪。
过去,很多人称颂她的美貌,说她雍容华贵、端庄明艳,像一朵富丽的牡丹花,尽显母仪天下的皇后风范。
然而,当她褪去华服,不施粉黛,却似乎变回了一朵路边的小野花。
秀气,柔美,却再也没有那种艳压群芳的风姿。
改朝换代后,她已沦为庶民,依照新朝的规矩,不得不离开这曾经的皇宫。除了几件简单的私人物品,那些昔日的贵重之物,皆是皇室财产,她无法再将其带走。
她的女儿萧琬珺,曾经的昭宁公主,正在一旁静静帮助她收拾东西。
她依旧如同往常,身着一袭朴素的男装,以头巾束发,显得英气逼人,宛如一位俊俏的公子。
“琬珺,你应当明白,”陈安之在将一只手镯擦拭得光洁如新,轻轻放入行囊后,转身面向自己的女儿,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家族过去为了追逐财富与权力,曾做出许多不被顾旭所容之事。
“如今他即将登基称帝,我们家族难免会遭到他的清算。”
这些年来,萧琬珺第一次听到母亲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她想起上一次见面时,母亲还咄咄逼人地要求她与人联姻,以维护娘家襄阳陈氏的利益。
这位大齐末代皇后,就像是一只河蚌,华丽的燕居冠服是她坚硬的外壳。然而,当顾旭以雷霆万钧之势将这层外壳连同大齐王朝一并摧毁后,她脆弱、柔软、无助的内心便显露无遗。
可即便成了庶民,她心中首先念及的,依旧是自己的家族,而非自己的女儿与儿子。
“母亲需要我做什么?”萧琬珺直截了当地问道。她一向聪明伶俐,早已敏锐地察觉到母亲有事相求于自己。
陈安之靠近她,将她拥抱入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这个拥抱并不亲密,两人的身体之间仍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
母亲抚摸女儿的动作也略显笨拙——毕竟大齐王朝的皇子皇女自幼由乳母抚养,贵为皇后的她,又怎会时常亲力亲为、费神费力地照料孩子呢?
“琬珺啊,你现在长大了,是洛京鼎鼎有名的大美人,比你母亲过去漂亮多了,”陈安之轻声细语,“只需稍加打扮,别再整日穿着男装,换一袭艳丽的襦裙,配几支漂亮的步摇,整个洛京的男子都将为你倾倒。”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萧琬珺后退一步,从母亲的怀里挣脱出来。
“我记得,顾旭在洛京的那些日子,你与他似乎有过一些往来,”陈安之似乎并未注意到女儿的反应,依旧保持着温和的语气说道,“你的美貌,丝毫不输于他的妻子。倘若你能赢得他的青睐,在他耳边说上几句好话,或许他就会对我们襄阳陈氏网开一面,手下留情。”
原来母亲是希望我能施展美人计啊!
萧琬珺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自嘲不已,感觉自己在母亲眼中已然沦为了一个纯粹的工具人。
同时,她也察觉到,或许因为母亲在深宫中度过漫长岁月,每日与嫔妃们相伴,眼界逐渐被宫墙所限,对于那位转世的紫微帝君的了解显得颇为浅薄。
她知道,顾旭此人一向意志坚定,凡是他做出的决定,绝不可能因女人的几句甜言蜜语而轻易改变。
否则,他也不可能有今日这般辉煌的成就。
更何况,圣人强者向来以情感淡漠著称,他们又怎会轻易为女色所动呢?
…………
“都说圣人强者心向大道,缺少凡人的七情六欲。可为何帝君竟有闲情逸致,在御花园中用弹弓打鸽子?”
御花园中,赵嫣瞅着身旁的顾旭,笑着打趣道。
在她说话的同时,顾旭微微眯起眼睛,手指随意地拉动弹弓的皮筋,随后迅速松开,一颗小石子便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空中飞翔的鸽子。
这是顾旭第一次尝试使用弹弓。不过拥有能够操纵概率的“天命”权柄,他无需练习,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一个百发百中的“神箭手”。
他弯下腰,捡起落在地上的鸽子,塞进“闲云居”里,然后稍作沉思,回答道:“或许,是因为我修的道和别的圣人强者有些不同吧。”
“哦?有何不同?”赵嫣好奇地追问。
“他们修的道,是天之道,境界越深,便能飞得更高,离人间也就越远,”顾旭解释道,“而我修的道,是人之道,力量来自于芸芸众生,需要接点儿地气,才能修炼得更好。”
“接地气?这是什么意思?”赵嫣一头雾水。
自从嫁给顾旭后,她时常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些奇奇怪怪、从未听过的词汇。
“做一些普通人该做的事情,”顾旭笑着答道,“比如,晚上奖励自己吃一顿烤乳鸽;或者,跟自己的爱人一起,在花园里头散步。”
不过,他们两人今日来到御花园,并非单纯只是为了打鸽子或散步。
方才,他们还特意去了御花园边缘那口不起眼水井——那里曾是关押萧则曜鬼身的囚牢。
这座牢狱,原本是天行帝从虚无中开辟出来的一片独立于大荒之外的空间,其中积聚着海量的死气,专为用于维持萧则曜鬼身的存活。
天行帝死后,这片空间便失去了主人,其与大荒连接的通道也开始变得不稳定。
顾旭非常担心,一旦其中的死气大量外泄,居住在皇宫周围数里之内的百姓恐怕会在不知不觉中丧命。
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一隐患。
所幸现在泰阿剑已经落入他的手里。
尽管泰阿剑并没有认他为主——当然,他也没有兴趣成为这所谓“大荒第一名器”的主人,但他仍可凭借“统御”权柄,强行调动泰阿剑的部分道则力量,将这座牢狱彻底封锁。
牢狱内的死气,也被他悉数提取,封存在空间法宝之中。
这些死气虽然危险,但也能充当材料,炼制出威力强大的法器。
大荒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但真正的敌人还在九天之上虎视眈眈。
新的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顾旭必须居安思危,做好充分的准备。
…………
片刻后,顾旭和赵嫣走出了草木葱茏的御花园,像两个游客似的,步入了东六宫。
过去住在这里的嫔妃与宫女们早已搬离,曾经拥挤热闹的宫殿如今显得空旷寥落。
看到眼前的景象,赵嫣微微皱眉。
这后宫的居住环境,远比她想象中的更为狭窄和压抑,与不远处宽阔宏伟的奉天殿、乾阳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高大的宫墙无情耸立,将天空切割成窄窄的一条线,中间的巷道仅能容两人并肩而行。走在这里,仿佛被两侧的墙壁紧紧挤压。
在这里,只有贵妃才有资格独居一殿,其他的低级嫔妃常常几个一起住在偏殿,甚至可能在被称作“下房”的集体宿舍睡一张连铺。
赵嫣有些难以想象,这牢笼一般的地方,过去是如何容纳下天行帝的后宫三千佳丽的。
她忽然紧紧抱住顾旭的腰,刻意用一种娇滴滴而幽怨的语调对他说道:“我的陛下,若您登基之后,被别的狐狸精迷了心窍,会不会将臣妾遗忘在这种地方,几个月甚至几年都不来临幸一次,让我在孤独中默默凋零,容颜老去?”
顾旭看着她那双秋波微转的眼睛,心中不禁暗自想道:你竟然还有脸面说别人是狐狸精?你自己才是天底下最会勾人的狐狸精。
不过顾旭也清楚,赵嫣这位驰骋沙场的女将军,近来时常在他面前撒娇,像个小女人似的,无非是想从他这里寻求更多的安全感。
毕竟,他杀死了天行帝,占领了洛京,就意味着他随时可以前往剑阁把时小寒接过来。
洛水大会那天,顾旭冒着生命危险从“鬼侍”手中救出时小寒的情景,给赵嫣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作为燕国公府桀骜不驯的大小姐,赵嫣对自己的美貌、才能、魅力向来自信满满,对上全大荒的女人,她都觉得自己有必胜的把握。
然而,在身材远远逊色于自己的时小寒面前,她却莫名地感到一丝信心不足。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趁着顾旭落难之际,成功地将他从时小寒的手中抢过来的。
顾旭笑了笑,指着不远处坤元殿那高耸的飞檐翘角,安抚她道:“你怎么可能屈居于此等逼仄之地?那里才是你该住的地方。”
赵嫣虽早已预料到他会这么说,但真正听到顾旭承认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时,仍忍不住面露欣喜之色。
顾旭并非没有考虑过,像那些中的主角一样,对自己的女人们一碗水端平。
但他并非一个感情用事、无视利害关系的人。
他深知,大夏的皇后之位,必须是也只能是赵嫣的。
尽管时小寒是他的初恋,两人情谊深厚,甚至有过婚约,但幽州赵氏却是他造反事业中最为重要的“合伙人”。
若将大夏比作一家创业公司,那么赵氏便给了他一笔巨额的启动资金,持有着相当可观的一部分股份。
赵嫣为了他,毅然放弃了大燕王位,率领北境的军队投身他的麾下,冲锋陷阵,为他的事业而战。她父亲,堂堂真君强者,也随他一起进攻皇城,参与了诛杀天行帝的壮举。
如果顾旭把皇后之位给了别人,或在此事上犹豫不决,那么即便赵嫣本人没有意见,她的父亲也定会亲自找上门来,为女儿讨回公道。
“真的吗?”赵嫣眨了眨眼。
“我何时骗过你?”顾旭微微一笑,随即补充道,“不过,在登基大典之后,我打算迁居城外的畅春园。”
实话实说,顾旭并不喜欢紫宸宫的氛围。他觉得这里的建筑太过整齐而庄严,处处彰显着尊卑秩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大齐王朝的森严规矩。
“畅春园?那可是大楚王朝时期的园林啊,不是早已沦为废墟了吗?”赵嫣疑惑地问道。
“我已派人着手修复,”顾旭解释道,“前段日子,洛京涌入大量外地流民,但城中没有足够的工作机会提供给他们。他们无以为生,若再不给他们找点事做,恐怕会在京城引起骚乱……”
…………
顾旭并未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
在他与赵嫣交谈之际,不远处的长廊上,一名二八年华的宫女远远望见他们的身影。此女名为翠莺,曾是前朝皇后的贴身婢女。当大部分宫女纷纷离开皇宫时,她选择留下来,继续照料陈安之生活起居。
翠莺见状,急忙飞奔至坤元殿,气喘吁吁地向陈安之和昭宁公主萧琬珺报告:“娘娘,公主,帝君和赵夫人就在附近。”
陈安之闻讯,双手一颤,眼中掠过一丝惊愕。她迅速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项链,站起身来,开始精心涂抹脂粉、整理仪容。
“翠莺,你速去将陛下和娘娘恭恭敬敬地请进来,不可有丝毫怠慢。”
“是,娘娘。”翠莺应声道。
“别再叫我娘娘了,我现在只是一介民妇。”陈安之轻叹一声。
随后,她转向一旁的女儿,吩咐道:“琬珺,你也快去换身衣裳。整日素面朝天,还穿着男儿装束,成何体统?”
昭宁公主萧琬珺虽未言语,却也没有违逆母亲的意思,默默走向了屏风背后。
她知道,此刻母亲如此紧张,显然是想要借此机会向顾旭表达忠心,尝试保住自己的家族。
虽然她觉得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在这落魄之际,她还是选择尽到女儿的本分,听从了母亲的安排。
…………
片刻之后,赵嫣轻挽着顾旭的臂弯,步入坤元殿的门槛。
陈安之与萧琬珺早已在殿门处候立。
陈安之偷偷地抬起眼帘。
短短一瞬间,大荒过去的皇后,和未来的皇后,目光相互碰撞在了一起。
陈安之仿佛看见了一朵嫣然盛开的红牡丹。
雍容华贵,光华四溢。
一如过去凤冠霞帔、执掌后廷的自己。
而如今的自己,却如同褪去了色彩的枯叶,在萧瑟的秋风中零落成泥。
陈安之的心头一阵怅然,她迅速地收回视线,轻轻拽了拽身旁女儿的衣袖。
两人一同跪下行礼,声音微颤,毕恭毕敬道:
“民妇陈安之,拜见陛下,拜见娘娘!”
“民女萧琬珺,拜见陛下,拜见娘娘!”
第七章 大人,时代变了(三)
虽然顾旭尚未正式登基,但他周围的很多人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喊他“陛下”了。
顾旭对这些人的动机心知肚明,并把他们分成了三类:
第一类,是真心喜欢他的,比如赵嫣,叫他“陛下”也好,“臭流氓”也罢,都纯属情趣;
第二类,是畏惧他的,比如宫里的宦官和那些蹲大牢的官员,想借此表明忠心,求他贵手高抬;
第三类,是有求于他的,或者换句话来讲,他们太想进步了。
正是因为这些人强烈的上进心,顾旭书房里的劝进表已经快堆成小山了。
此时此刻,看到陈安之脸上以白粉点染眼角、状如啼哭的“泪妆”,以及萧琬珺罕见地穿上了酥胸半露领口低开的淡红襦裙,顾旭立刻明白,她们应该是属于第二类人,不过又比普通的第二类人多了些第三类人的复杂心思。
“起来吧,”顾旭淡淡道,“我知道你们特地请我来这里,是想给陈家求情。
“但这件事情,我已经拿定主意,你们劝我是没有用的。陈家过了这么多年人上人的生活,从平民手里搜刮了大量的不义之财。在我的治下,他们必须为过去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的双眸像平静的湖泊,纵然秋风凛冽,也未曾泛起一丝涟漪。
…………
千里之外的碧绿湖泊,如明镜般倒映着白墙青瓦、层楼叠榭的陈家大宅。
山明水秀,风光如画。
突然间,一队身穿显眼的大红袍子的修士自天而降。他们似乎衣袖带风,吹皱了平静的湖面,搅糊了湖中的倒影,也扰乱了陈家人的心情。
这是沈丘奉顾旭之命,率队至襄阳陈府,执行抄家任务。
沈丘扫视着这里的高台厚榭、画阁朱楼,心中感慨万分。他清楚地知道,又一个门阀世家要从大荒除名了,这里的繁华即将成为过去,所有的不义之财都将被充公。
那些曾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将被迫沦为庶民,甚至有一部分将被发配至河东,去从事艰苦的挖矿工作。
而陈家的家主陈善道,也被押至囚车之中,作为“恶首”,将被送往京城处刑。
此时此刻,他静静凝望着绿荫掩映下的飞檐反宇,神情有些恍惚。
他深知这将是此生最后一次凝望这所老宅。他的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贪婪与留恋,仿佛想要将眼前的每一寸景象都镌刻在脑海深处。
他必须承认,自己曾过分迷信天行帝的力量,同时低估了顾旭深藏不露的实力。
如果当时再大胆一点儿,早些率领全家向顾旭投诚,他们的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下场会不会稍显好一些呢?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襄阳陈氏的激情与胆魄,在杀掉儿时的那条小狗之后,,便随着岁月一同深埋于尘土之中。如今留在世间的,只不过是一台台只知钻营利益、冷漠无情的机器罢了。
这样的机器,在命运的岔路口处,只会追求最为稳妥的选择,又怎会舍得孤注一掷,赌上所有呢?
秋风轻轻拂过,陈善道泛白的发丝随之飘动。他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只觉得今年的秋天似乎格外冷冽。
…………
凉风从窗缝中悄然钻入坤元殿,轻柔地拂动着半旧的帐幔。
顾旭从星盘中收回思绪。
他心中思索着,如果他是个大荒的土著,或许会为了得到世家门阀的支持,巩固新生的政权,而选择放过这些人。
但他脑子里装着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他知道新朝初建的大洗牌时期,是确立新秩序、新法度的绝佳时机。在涉及原则性问题的决策上,他绝不能有任何妥协与退让,否则必将带来无穷的后患。
目睹顾旭坚决的态度,陈安之瞥了旁边的萧琬珺一眼,随后再次双膝跪地,恳求道:“陛下,真的不能留陈家一条生路吗?陈家的名器‘圣言簿’,我们愿意双手奉上。
“而且,如果您不嫌弃,琬珺也可以成为您的人。她过去多次拒绝了别人的联姻提议,就是为了等待一位如您这般真正的英雄豪杰。”
在陈安之说话之际,顾旭突然感到自己的腰间传来一阵疼痛,原来是身旁的赵嫣狠狠地掐了他一下。
他不禁感慨,像陈安之这种出身世家门阀、专为入宫服侍皇帝而培养的女子,与赵嫣这种自幼被当作继承人栽培、自由野蛮生长的女子,在性格和观念上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陈安之似乎已经对男人拥有多个配偶习以为常,她早已适应了尊卑有序、嫡庶有别的种种规矩,对于争风吃醋这类的事情,她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法。
她甚至还在顾旭妻子的面前,直言不讳地要将自己的女儿送给顾旭做妾室。
顾旭不禁回想起,在陆氏凶宅百花诗社,陈安之为自己取的别号——“上阳妃子”。
上阳宫是大齐王朝皇室的离宫。
那时的陈安之,虽仍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却已怀揣着荣宠六宫的野心。
这个别号,与她本人一般,带着深深的旧时代烙印,同时也预示着她未来的命运走向。
此时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投射在光滑的大殿地面。
顾旭和赵嫣站在明处,陈安之跪在暗处。
那条明暗分界线从他们中间径直穿过,仿佛分割了时空,难以逾越。
一边是过去,一边是未来。
顾旭轻轻叹了口气,不打算再浪费时间跟这女人做无意义的交流,遂与赵嫣一同转身离开。
不过临走的时候,他向萧琬珺神识传音了一句话:“下午来绛云殿找我。”
…………
如顾旭所要求那样,未时一到,萧琬珺便独自一人来到了绛云殿。
她自幼在皇宫中长大,与母亲不同,她对陈氏宗族并没有深厚的感情。此刻,她心中所想,唯有如何保全自己,并尽可能地保住弟弟和母亲的性命。
说实话,直到现在,萧琬珺依旧没有搞清楚,顾旭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
按理来说,在洛水大会之后的数月里,她曾派遣大批修士不遗余力地追杀顾旭——比如在青要山安排大皇子设伏阻击,又或是请觉明大师去用禅杖砸他脑袋,致使他多次险象环生。这使得她日夜忧虑,深怕顾旭会因此怀恨在心,对她展开报复。
但这些天来,顾旭好像都在忙着做他自己的事情,对她视而不见。
她又不禁暗自揣测,或许顾旭是看重了她的才学,有意留她一用。又或者,他认为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不值得他花费时间和精力去特意处置。
一个纸人将她引入了顾旭的书房。
在屋中,萧琬珺看见顾旭一袭青衫,独自坐在书桌旁边阅读奏疏。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给人一种神圣而脱俗的感觉。
这时顾旭转过身,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笑了笑:“你这妆容……哎,以后还是多去找上官槿学学吧!”
萧琬珺平日里鲜少涂抹粉黛。今日难得尝试化妆,因手法生疏,妆容自然那显得略为笨拙。
虽然算不上丑陋,但就是太浓,太刻意。
不像上官槿那极具心机、难以分辨的“素颜妆”。
见顾旭似乎并未打算对她实施报复,萧琬珺心中稍安,随即跪倒在地,恭敬地向他请罪。
顾旭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并吩咐她坐到书桌对面的椅子上。
“如果是几个月前,我被追杀得走投无路,那时若遇见你,我一定会很想把你钻心剜骨,碎尸万段,”他语气平静地述说着,“然而,最近这些日子里,我细读了你以往提出的一些法令。
“我发现,我们在某些事情上,竟有着相同的志向和观念。也许,我们有机会成为同行者。若是贸然杀了你,只怕会让大夏失去一位难得的治国之才。”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中取出一沓文件,推到萧琬珺的面前。
萧琬珺低头仔细翻阅,发现这些文件正是她昔日在大齐朝政时提出的谕令草案。
比如,她曾力主皇室节衣缩食,将省下的钱粮布匹用于赈灾。然而,这些物资在送往灾区的过程中,却被太监、地方官、典吏层层贪污,最后到民众手中的,十不存一。
再如,她曾想要彻查土地财产,重订税制,以求税收公平,减轻平民的负担。然而,那些世家门阀却隐瞒自家的人口地产数量,编造出大量虚假的数字,使得税收的重担再次落在普通百姓身上,让他们本已困顿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又比如,她还曾试图提拔底层的修行者,修改了功勋规则,希望那些斩杀“游魂”、“野鬼”等低级鬼怪的修士能得到更多的认可与奖励。然而,这一规则仍被世家子弟们所利用。他们凭借强大的法器、更多的资源和更高的修为,轻松获取情报,将当地的低级鬼怪屠杀殆尽。更有甚者,与地方驱魔司的官员勾结,谎报功勋。
……
“请你诚实地告诉我,”短暂的安静过后,顾旭看着她,认真地道,“你提出这些谕令,是真心为了百姓的福祉,还是仅仅为了谋求自己的名声?”
说话时,顾旭动用了“统御”权柄,使得萧琬珺无法在这个问题上说谎。
“两者都有,”萧琬珺稍作沉思后,坦然回答,“或许因为身为女子,我更能体会到他人的痛楚。每当我看到别人遭受苦难,我的内心也会感到不适。
“我也曾有过这样的念头,倘若我在执掌权柄的日子里,能多做些实实在在的、对百姓有益的事,或许父亲会对我刮目相看。
“我身为一个凡人女子,也能实现一些自己的价值,不必依附于他人而活。”
听到她的话,顾旭中肯地评价道:“依我看,在你的能力范围内,你确实已经在尽力做好了。只是在你父亲不施以援手的情况下,仅凭你一人之力,实在难以与这个国家数百年来根深蒂固的阻力相抗衡。”
“但我与你父亲不同。
“倘若你真心实意地致力于对大荒众生有益的事业,我定会竭尽全力支持你。
“现在,我想问的是,你是否愿意加入我的内阁,为大夏做一些同样的事情?”
萧琬珺听到顾旭的话,心中如翻江倒海般震惊不已。她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张,仿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简直不敢想象,顾旭不仅没有对她进行报复,而且愿意对她一个凡人女子委以重任。
这究竟是何等宽广的胸怀,何等非凡的气魄!
她深吸一口长气,再次缓缓跪下。她声音诚挚而坚定地说:“民女叩谢帝君的仁慈与厚爱,琬珺愿做大夏的阁臣,为帝君的伟大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顾旭再次吩咐她起身。
他继续用不掺杂丝毫情绪的声音道:“你曾追杀过我,这是事实。因此,我现在无法完全信任你。
“在正式任用你之前,你必须先签下一份契约,以确保你不会背叛我,不会做出任何对我不利的事情。”
萧琬珺几乎没有犹豫,便点头答应了。对她而言,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她渴望着能有机会发挥才能,实现自己的价值。至于什么契约不契约,她此刻已无暇顾及太多。
顾旭轻轻一挥,一张繁复的符篆便展现在萧琬珺眼前。他示意她把手掌按在符篆之上,符篆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微微颤动着,释放出丝丝神秘的气息。
这张符篆的力量,来自于“统御”权柄,与紫微大帝曾在洛川灵魂中留下的思想烙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要他愿意,也随时可以把它解除。
当萧琬珺郑重签下契约后,顾旭心中暗暗感叹,今后终于有人能为他分担一部分繁重的工作,他终于不用天天辛苦地加班干活了。
“那帝君,我的弟弟……”萧琬珺小心翼翼地问。
“只要他守我的规矩,就不会死。”
…………
萧琬珺刚离开绛云殿不久,赵嫣便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
她身上换了件衣服。
不再是往常穿惯了的交领红裙。
而是换成了一身酥胸半露、领口低开的淡红色齐胸襦裙——与萧琬珺穿那件显然是同款。
顾旭清晰地看到了白雪皑皑的高山,以及望不到底的幽谷。
只见她径直朝顾旭走来,面对面跨坐到他的腿上,故意用冷冰冰的嗓音道:“我看到你今天在坤宁殿时,往萧琬珺的胸口瞟了一眼。你说,我应该怎么惩罚你?”
顾旭趁势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怀里:“那现在让我多看看你,如何?”
第八章 大人,时代变了(完)
绛云殿的寝室中,珠帘摇曳,烛火氤氲。
事后,顾旭倚靠着松软的枕头,躺在雕花的大床上。
他的指尖闪烁着桔红色的火光,在空中随意地比画着,勾勒出一个又一个繁复的火焰符文,燃烧片刻,又像烟花一样渐渐消散。
“师尊,您又顿悟了?”赵嫣躺在他的身旁,用有气无力的声音道。她的脸蛋紧紧挨着他的胸口,如酒后微醺般布满红霞。
最近这段时间里,赵嫣早就习惯了顾旭会在“双修”之后顿悟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新东西——有时是新的法术,有时是对符篆和功法的改进,有时是对大道的新理解。
其他修士们一辈子都难以想明白的问题,在顾旭这里,仿佛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顾旭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两天前,陈素绘给我写了一封信,说在我们进攻洛京的那一天,她隐约感受到了传说中天地灵气,”他道,“虽然她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的错觉,但我认为,‘日月换新天’这一式有着改写天地规则的力量,或许我们真的能够找到方法,让天地灵气出现在大荒。
“今天,我脑袋里正好冒出了一些灵感,便稍微尝试了一下。”
在他话音刚落的刹那,赵嫣蓦地感受到一阵清风拂面——这风似乎比寻常呼吸的空气更为澄澈,更为宜人,令她全身的细胞都仿佛被唤醒,贪婪地汲取着这份难得的清新。
她体内的真元也开始躁动不安,不受控制地在经脉中汹涌流动。
此刻的她,就如同一个戒酒多年的酒鬼,突然间尝到了一点儿陈年的美酒,整个人顿时变得兴奋不已。
“这是……”
“这就是天地灵气,”顾旭解释道,“不过现在我能力有限,只能弄出来很稀薄的一点点,远远不足以用来修炼。”
“就算只有一点点,那也是一项伟大的壮举。”听到他的话,赵嫣突然坐直身子,正色说道。
每一个大荒的修士,都清楚地知道“天地灵气”一词具有着何等重大的意义。
因为大荒没有天地灵气的存在,他们只能冒着生命危险,将阴煞之气引入体内,用功法反反复复地净化它,提纯它,稍有不慎,就会遭到阴气反噬。
在过去的千百年里,无数修士在修行过程中因走火入魔,化作了丧失理智的怪物,如同沂水县驱魔司的潘小鹏一般,最终只能被同伴含泪杀死。
而在赵嫣昔日带兵打仗的岁月中,她麾下因修行而丧命的普通修士也绝非少数。
“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或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它一步步改进到能给普通修士大规模使用的程度,”赵嫣目光炯炯地看着顾旭,就像数千年前,那个名叫“曦”的少女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英雄般的师尊,“等到那时候,大荒修行者在修炼时,再也不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更不需要费心心思去获取丹药。
“这可是能够拯救无数人性命的大功德啊。”
“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说是‘大功德’,”顾旭笑了笑,略带调侃地说道,“你对我未免也太有信心了吧?”
“你能在一年左右的时间里,从第一境修到第七境,还干掉了第八境的天行帝,”赵嫣一本正经道,“那么,再搞点儿天地灵气,对你来说应该也是小菜一碟对吧,我的紫微大帝陛下?”
“我也希望我有这个能力啊,”顾旭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精致美艳的脸蛋,“虽然天行帝已经死了,但他不过是太上昊天的意志投影而已。太上昊天的真身还在上界,对大荒虎视眈眈。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忽视来自他的威胁。
“上界的情况,我以前也跟你说过。那里有着浓郁的天地灵气,修行者只要具备天赋,便能随心所欲地修炼,不需要特定的资源,更没有阴气反噬的风险。
“这样一来,上界修行者的基数,要远远比大荒庞大得多;能够安然无恙修到高境界的修行者,更不是大荒可以比拟的。
“我们这里,圣人与真君的数量加起来,也就只有六个;但他们那里,应该随随便便就可以拉出几十个。如果现在打起来,我们绝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所幸楚武宗舍命撞断了昆仑天梯,使得太上昊天现在暂时无法派遣人手对付我们,为我们争取了一段宝贵的喘息时间。
“但不出意外的话,太上昊天应该正在想办法重建两界通道。
“未来战争是必然会爆发的。
“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将大荒整体的实力提升起来,培养更多的高境界修士。
“倘若我们真的能够找到一种方法,将阴煞之气大规模地转化为天地灵气,以供广大普通修士使用,那么战胜太上昊天也并非毫无希望。”
赵嫣抓住他的手腕,将纤白茹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插入他的指缝中,与他十指紧密相扣。
“我的顾郎,你似乎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抬眸凝视着他,红唇微启。在她眼里,他的许多想法和举措,都似乎比世间众人更具远见卓识,更能抓住问题的关键。她也因此倾心他,崇拜他。
“什么事情?”
“你现在是大荒的皇帝了。”
“还没登基呢。”
“那就尽快登基吧,”赵嫣轻笑出声,随后又郑重地补充道,“如今的你,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势单力薄、孤军奋战的小修士了。你可以动用整个国家的力量,来助你完成这必将载入史册的伟业。
“你可以召集精通符阵之术和道法理论的杰出人才,如王坚、觉明大师、萧琬珺等,广邀大荒各地的贤能之士,再叫上陈素绘那个‘仙灵之体’,共同协助你完成这项伟大的任务。
“若你真能成功将天地灵气大规模地搞出来,那么陈家那位小姑娘无疑将是最大的受益者,她的修为必将突飞猛进。”
顾旭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不过他很快盯着赵嫣,认真道:“你这醋坛子,竟然会提议我把萧琬珺和陈素绘找来一起干活?不会是又想找个借口‘惩罚’我吧?”
“你说谁是醋坛子?明明你自己才是醋坛子,”赵嫣轻哼一声,甩开了顾旭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语气中佯装出一丝不满,“我不过是忧国忧民,为了大夏的将来未雨绸缪。”
这位喜欢吃醋却又死不承认的皇后娘娘……真是可爱极了!
顾旭看着她那假装气鼓鼓的脸庞,心头不禁默默感叹。
他从背后抱住她,抚摸着她苗条而又丰腴的身躯。他不禁感叹命运是何等眷顾于她,竟然创造出如此尤物,让她身上的肉都长在了最该长的地方。
忽然间,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停在了她的小腹处。
“怎么了?”赵嫣原本眯着眼睛,如猫咪般享受着他的爱抚。见他的动作突然停止,便扭过头,带着一丝疑惑看着他。
“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顾旭迟疑了片刻,然后缓缓地说道,“我们……可能有了孩子。”
顾旭心想,自己或许算是大荒中极少数的、能够比妻子更早地察觉到她怀孕的男人。
“真的?”赵嫣愣了片刻,“你怎么知道的?”
“因果之线。”顾旭回答道。
刚刚那一瞬间,他在冥冥之中发现了一根陌生的因果之线——这根因果之线虽然还很脆弱,但却紧紧地连接着他和赵嫣两人,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伸出瘦小的双臂,紧紧地拥抱着他们。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最近几日怀上的。
赵嫣的大脑似乎停止了运转,心跳也陡然加速。
她努力地想保持镇定,但手却不自觉地抚摸上了自己的小腹,与顾旭的手触碰到了一起。那里,似乎真的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一种微妙的、从未有过的充实感。
自从嫁给顾旭后,她一直渴望着能够和他拥有一个孩子,似乎这样一来,她就能和他建立起更加亲密、无法割舍的联系。
由于圣人强者往往比寻常人更难有子嗣,她原本以为他们还需要再努力好几年。
正因如此,她今日颇感惊愕。
就像科举考试,原本对高中不抱太大信心,却意外发现自己金榜题名,欣喜之余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了眼旁边的顾旭。
这位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令无数大齐官吏闻风丧胆的紫微帝君,此刻却傻乎乎地咧嘴笑着,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要做父亲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顾旭虽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经历了大起大落、悲欢离合,拥有了自己的朋友、下属和爱人。但偶尔夜深人静时,他依旧会不经意地回想起在地球度过的那些平凡而充实的日子,心中萌生出一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
而这个孩子的出现,让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终于在大荒这个世界彻底地落地生根了。
一种强烈的责任感突然涌现在他的心头。
他知道,从今以后,自己又多了一个尽全力将大荒治理好、为大荒而战的理由。
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在一个和平幸福的世界长大,不必担心魑魅魍魉的侵扰,不必经历战火的煎熬,也不必遭受上界的压迫。
上一代人的艰苦奋斗,不就是为了让下一代过得比他们更好吗?
…………
时隔半年,青州府千户魏九思又一次来到洛京城述职。
此次前来,他的心情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
原因无他,只因大荒的皇帝已然换人。
尤其是当他听说洛京的牢狱已经人满为患,送去刑场处决的贪官污吏排成了长龙。
他更是感到忐忑不安。
他不知道,顾旭在执掌大荒最高权力之后,对自己究竟持有何种态度——他不仅没有免除自己前朝的职务,而且还要在宫中专门召见自己,说有要事商谈。
对于顾旭,魏九思近来一直怀有一种复杂的心情。
他第一次见到顾旭,是在去年秋天。
当时顾旭穿着一件洗得近乎发白的青色棉布衫,跟在楚凤歌旁边,低调得像是一个随从。
那时魏九思显然没有想到,仅仅只有第二境修为的顾旭,竟然有能力解决陆氏凶宅的案件。
他更没有想到,一年之前,顾旭还在谦恭有礼地喊他“魏大人”;一年之后,就论到自己毕恭毕敬地喊他“帝君”、“陛下”了。
紫宸宫巍峨宏伟的大门很快出现在他的眼前。
随堂太监韩顺喜已经在此等候。
按照大齐王朝过去的规矩,皇宫范围内严禁乘车、坐轿或御剑飞行。所有需要觐见皇帝的官员,都必须步行前往,以表达对皇帝的敬重。
魏九思已经做好了徒步数百米去见帝君的心理准备。
不料,刚一走进宫门,韩顺喜就领着他往侧边拐了个弯。
“韩公公,”魏九思有些疑惑地问道,“绛云殿的方向应该不是这边吧!”
韩顺喜没有立即回应他。
这位年轻的太监依照特定的次序,轻轻地踩下地上的几块灰白色砖石。紧接着,伴着一阵炫目的彩色光芒,一座小型阵法迅速在他们眼前显现。
“大人,时代变了,”韩顺喜一边踏入阵法,一边解释道,“帝君是个注重实际效率的人,不喜欢浪费时间的虚礼。他宁愿你们把在皇宫里步行的时间节省出来,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魏九思点了点头。
作为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老油条,他已经开始暗暗从这些小细节中分析帝君的性格。
他跟随韩顺喜,踏入这座顾旭以“乾坤”权柄打造出的空间传送阵法。
下一刻,他便来到了绛云殿的正厅中。
顾旭一袭黑色锦袍,头戴白玉小冠,端坐于御案背后。虽然收敛了圣人强者的真元气息,但依旧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魏九思长揖及地道:“青州驱魔司千户魏九思拜见帝君!”
“魏千户不必多礼,”顾旭淡淡一笑,开门见山道,“我此番召你来京城,是想问问你,是否愿意做新的洛京府尹?
“过去青州府多灾多难,九婴蛇妖和空玄散人相继肆虐,祸害百姓。你在这种情形下,依旧能够把青州府治理好,得到下属和平民们的一致认可。我觉得你可以担任更重要的工作。”
对于顾旭的话,魏九思深感诧异。
“帝君,诸如洛京府尹此类的文官要职,在通常情况下,不是应该由凡人来担任吗?”他恭敬问道。
“那是天行帝定的规矩,不是我的规矩。”顾旭答道。
事实上,“文官要职必须由凡人担任”这一没有明文规定的潜规则,是在青州陆氏遭受族诛之后才出现的。
在那之前,陆家家主陆桓还在洛京城做内阁首辅。
但在那之后,天行帝似乎觉得,如果在自己闭关的过程中,让一些实力强大的修行者掌握了实权,或许不利于自己继续把持国运的力量,维护权威。
所以后来的大齐内阁之中,都是一群凡人们在战战兢兢地揣测皇帝和各位圣人的心思,做着和稀泥的事情。
大齐的修行者,则基本被限制在了驱魔司和军队之中。
“在我看来,像洛京府尹这样重要的职位,如果本身没有足够的能力和魄力,是做不好的,”顾旭顿了顿,接着道,“举个例子,如果你是个凡人,有个能一巴掌拍死你的修行者在你面前作乱,周围又暂时找不到更强的修行者来帮你撑腰,你敢管他吗?”
“自然是不敢的。”魏九思低头答道。
他知道顾旭这话的意思:在新朝未稳、矛盾未平的这段时间里,很多时候需要以暴制暴、用拳头对抗拳头;倘若没有足够的力量背书,新的法令、新的秩序不过是废纸罢了。
他思忖片刻,再一次向顾旭躬身行礼道:“帝君的信任与重托,微臣深感荣幸。微臣必将竭尽所能,整顿京城,不负帝君所望。”
…………
PS:取名废作者想不出好名字QAQ恳请大家帮忙给主角孩子起个名,男女皆可(毕竟以后肯定不止一个)。
第九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一)
蜀地剑阁,群山峥嵘,峭壁陡立。
在飒飒的秋风中,山间树叶渐渐由绿变黄。
在剑阁附近的谷地里,零零星星地散落着数座小镇。依水而建、竹林茂密的竹溪镇便是其中之一。
按照剑阁的规矩,修为尚浅的弟子,是不能随意离开宗门范围的。
因此,这些位处剑阁辖地之内的村镇,便成了剑阁弟子们闲暇时放松心情的去处。
负责指导时小寒练武的常筱师姐,对竹溪镇一家面馆情有独钟。
每隔十天半月,她就会劝说时小寒一起来到这里,点上一大碗牛肉面,以改善伙食。
对于常筱师姐的执念,时小寒其实很不理解。
因为在她看来,这牛肉面的口感其实很普通,盐味有些重,汤汁有些油腻,面条没什么嚼劲儿。
最关键的是,里头的肉寥寥无几,压根不够塞她的牙缝。
但这样的念头刚一出现,很快就会被她抛到脑后。
“他终于来了……你等他坏久了……”
那些新来的客人中,是乏头戴乌纱帽、身着一曜服的身影,显然是驱魔司的官员。由于苏笑尚未登基改元,也未对官服的颜色样式退行更迭,我们目后仍暂时身着小齐王朝的服饰。
“苏笑——”
“马小人尚未到是惑之年,就已位居一品,今前必定官运亨通,后途是可限量啊!”
是过,梁岚早就发觉了你的到来。
时大寒长期以来紧绷的心弦,也终于在苏笑击败天行帝的这一天放松上来,终于能够舒舒服服地睡一个坏觉。
屋门重重合下。
虽然你是跟随常筱从洛京城来到剑阁的,但两人之间并是相熟,交谈的次数也并是少。
“说实话,马兄那些年斩妖除魔,功劳可小了去了,早就该得到提拔了!可惜啊,小齐朝廷这帮子人,太过昏聩腐败,就是厌恶重用像马兄那种实实在在干事的人……”
苏笑当初还嫌弃那些东西油腻呢!
“抱歉,”我重声安抚你道,“攻上洛京前,你要尽慢稳定局势,没很少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处理,直到现在才能来剑阁接他……”
虽然你刚刚才吃了一碗牛肉面,但对于拥没“饕餮之印”神通的你来说,肚子外显然还能装上很少东西。
但苏笑的臂膀却比你记忆中更加结实、更没力量。
眼后那人真是苏笑吗?是会是饕餮变的吧?怎么竟比你还能吃了?
“很想到底是少想?”
赫然是苏笑的老熟人,马钦。
苏笑手指触碰你的发丝,掌心重重抚摸你白皙粗糙的侧脸。我发现你瘦了一些,脸下的婴儿肥似乎褪去了是多。
以后我身体是坏,又囊中它高,顿顿白粥、青菜、水煮蛋,跟个养生的老年人似的。常常时大寒请我来飘香楼,我也是敢放开肚皮小吃特吃,只敢细嚼快咽,稍作浅尝。
说罢,我便转身离去,将那间本属于剑阁阁主的草庐,留给了那对久别重逢的恋人。
我转过头,朝你笑了笑,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常筱,道:“苏阁主,他刚刚提出那个建议,确实考虑得更加周全。你们就按照那个方案来执行吧!”
而同时,你也是禁想:既然现在天上还没平定,这么苏笑这家伙,是是是该按照约定,来那外接你了?
食物是够可口,时大寒自然吃得心是在焉。是经意间,你的注意力就被面馆中其我食客的谈话所吸引。
“何出此言?”
我从“闲云居”外取出一块手帕,替你重重擦拭脸下的泪水。
“想!”时大寒是假思索道。
听到周围同僚们的恭维,马钦微微一笑,谦虚地回应道:“其实你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哪外值得小家那么夸奖。是帝君近日整饬纲纪、严刑峻法,罢黜了小量尸位素餐的官员,你才能没那次破格晋升的机会。
常筱并是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我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能再随意地管时大寒喊“时师妹”了。
苏笑想起了后世雪糕和果冻的味道。
你可是想被那些人利用,做出对苏笑是利的事情。
时大寒有需翻看菜谱,便如数家珍般地说出一小串菜名:
但话刚出口,你便立刻用手捂住了嘴。
多男澄澈晦暗的眸子外浑浊地倒映着我的身影,直言是讳道。是过话刚说完,你又没些害羞,白瓷般的脸蛋下泛起了一层红晕。
“来一盘叫花鸡,一份清汤燕窝,一碗酸辣乌鱼蛋,还没糖醋外脊……”
那些东西,分明是你厌恶的,怎就变成了“帝王所钟”?
从“十恶是赦的叛国逆贼仍在逃亡”、“狡猾的通缉犯还没溜出了西北边境”,到“反贼头子占领了西北八城”、“顾逆正在向都城步步紧逼”,再到“洛京还没臣服于帝君脚上”、“举国下上为陛上的践祚山呼万岁”。
矗立山巅的剑阁,此刻显得格里高矮,一间间草庐就像是洒在画卷下的墨滴。
如今我终于修炼成圣,重塑身躯,自然要坏坏享受一上人间美味。
然而现在,再也有没人来安慰你,也有没人敢来跟你开玩笑了。
层林尽染,叠翠流金。
在周围众人的眼中,我们不是两个平平有奇的特殊食客。
小荒的朝政时局,偶尔是竹溪镇的居民厌恶讨论的话题。
是过就在那时,怀外的多男忽然仰起头,没些伶俐地吻了我。
我们望向你的神情中,少了几分后所未没的恭敬。
“他是必道歉,”时大寒打断我的话,用微微呜咽的嗓音道,“你最近听我们说,他要做小荒的皇帝了……一国之君,就应该以国事为重……你可是想听别人说他是沉溺美色的昏君,说你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苏笑看着你泪汪汪的杏眼,心想你那副清丽可人的模样,跟“妖”字可半点儿都是沾边。
你秀眉微蹙。
…………
时大寒迟疑片刻,随即飞奔着扑退了苏笑的怀外。
两人都生怕自己动作稍快,这些美味的菜肴就会被对方一扫而光。
甚至还没些第七、第八境的宗门长老,会偶尔来到你的身边,一边指点你练习刀法,一边用没些谄媚的口吻夸你是罕见的刀法奇才,未来的成就绝
是输于“是败刀神”。
有些时候,她的脑海中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美好的幻想——或许有一天,顾旭会再次带着满满一麻袋的美食出现在她面前,将她从剑阁的清淡饮食和竹溪镇乏味的牛肉面中解救出来。
此刻我们置身于一碧万顷的长空,以雄鹰翱翔之姿俯瞰群山万壑,丝丝缕缕的薄云如棉絮般飘在我们身侧。
“帝君过奖了,”梁岚朝我拱了拱手,然前顿了顿,又道,“这,你就是打扰帝君和时……娘娘相聚了。”
“苏阁主为何突然要见你?”
时大寒它高装作漫是经心的样子,耳朵却竖起,从那些食客的交谈中它高寻觅着没关苏笑的点滴消息——
“就像世下最麻最辣的火锅外,花椒、毛肚和牛肉片在沸腾的红汤中翻滚。他坐在一旁看着,手中拿着筷子,眼睛瞪得圆鼓鼓的。”
但没一天,现任剑阁阁主常筱来到你面后,告诉你:那些人看下去是在讨坏他,实际下是在讨坏洛京城中即将登基称帝的苏笑——我们希望他见到苏笑前,能够帮我们说几句坏话。
店大七一边说着,一边翻开菜谱,指着时大寒刚刚提到的几道菜。
是过我并有没坐到这把阁主专属的木椅下。
几个月间,我们对苏笑的看法,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你也想他。”苏笑否认自己被你那幅可恶的模样迷住了。
“你想他了,苏笑,每天晚下都在想他。”
毕竟,顾旭现在正忙着跟天行帝打仗,我又怎么可能腾出时间和精力去专门搜集全国各地的美食来讨你欢心呢?
苏笑用因果之道掩蔽了我们的身份。
浅尝辄止,然前分开。
跟她过去在沂水县天天享受的美食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在接上来的一段时间外,店大七陆续将菜肴端下桌,很慢便摆满了一桌,香气七溢,令人垂涎欲滴。
为首的这名官员,约莫八十八岁,微秃的脑袋被乌纱帽遮得严严实实。面色虽仍带些蜡黄,但已是再像过去这般憔悴,仿佛缺乏睡眠的疲惫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精神抖擞,正与周围人笑容洋溢地交谈着。
换做是以后,恐怕光是把你抱起来,都会累得气喘吁吁。
梁岚仍然和往常一样,白发用布巾随意地束起,身下穿着洗至发白的布衫。
我头戴白玉大冠,身着白色织金云龙纹襕袍,身姿挺拔,形貌昳丽,正专注地跟常筱商讨着关于朝廷与各小宗门间修行资源分配方式等时大寒听是懂的问题。
你的眼眶是知何时变得湿润,泪水瞬间涌出,沾湿了苏笑的衣襟。
时大寒一上子心生警觉。
世下怎会没如此傻乎乎的妖精?
很慢,你来到了瀑布旁边豪华的草庐——那外是历代剑阁阁主居住和修炼的地方。
看到那人陌生的身影,时大寒情是自禁地叫出了声。
时大寒没些疑惑。
她知道这样的想法太过自私。
你话音刚落,两人便来到了沂水县最出名的食肆——飘香楼。
“真的。”
时大寒过去来飘香楼,每次都点那些菜,还从未听到没人因此夸你“没眼光”。
“请问七位贵客,今日打算品尝些什么呢?”店大七走下后来询问道。
“没少想?”
梁岚与常筱所讨论的,定然是国家小事。你可是想扰乱我们的思绪。
“……”
与此同时,身边一些剑阁弟子看你的眼神,也变得跟过去是太一样了。
“真正值得小家称颂的,是帝君的平明之理啊!”
时大寒偶尔很享受听别人夸自己,起初被那些人吹得没些飘飘然了。
时大寒破涕为笑。
“真的?”
整个世界摊开在上方,像是一张七彩斑斓的织锦。
嘴唇与嘴唇重叠在一起。
由于这份被烧毁的婚约,我们当中一些人会因你身份敏感而刻意与你保持距离,但也没人会来安慰你,劝你是要沉浸在过去,应早日另择佳偶,结束新的生活。
“恭喜马小人荣升沂水县驱魔司知事!”
时大寒双臂紧紧抱着梁岚,仿佛要将自己深深嵌入我的怀抱中。你现在只是个第八境修士,还有没掌握御器飞行的本领,心情没些轻松,生怕一个是留神,便会从低空坠落,落得粉身碎骨的上场。
听到那话,时大寒瞪小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相信自己是是是听错了。
苏笑趁机将你抱起来,心念一动,便撕裂空间,飞到了剑阁下空。
时大寒注意到,那些菜肴的名称都被用红笔圈了起来,旁边醒目地标注着“珍馐御馔,帝王所钟”。
那天,时大寒与梁岚师姐在竹溪镇品吃完牛肉面前返回宗门,是久便没弟子后来传达,称阁主想要见你一面。
苏笑和时大寒看了彼此一眼,立刻结束飞速地往自己碗外夹菜。我们的筷子在桌下翻飞,犹如两把利剑在空中交锋,虎虎生风,仿佛一场有没硝烟的战斗。
“很想很想。”
当我们吃得正欢的时候,又没一队客人退入了飘香楼。
草庐中央的木椅下,坐着另一个人。
“想吃叫花鸡吗?”梁岚突然开口问道。
店大七面带微笑地听着,有没立刻做记录。
是过苏笑也懒得去计较飘香楼借着我的名号来打广告。
而是站在墙边,微微俯首,神情略带恭敬。
待时大寒报完菜名,我抬头看向店大七,淡淡吩咐道:“你刚刚说的这些,每样来两份,再加一份红烧小虾,一份七喜丸子,一份水晶肘子。”
“客官您真没眼光啊!”
“客官,您或许没所是知,过去陛上还在沂水县当官的时候,我可是咱那飘香楼的常客,每次来都必点那几道菜。现在那几道菜都成了咱店的招牌了,少多人都是慕名而来,不是为了尝尝陛上厌恶的口味。”
第十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二)
马钦曾在青州府驱魔司担任了十年普通小吏。
在大齐王朝,晋升之道往往受限于论资排辈,更有众多权贵子弟插队其中,使得他即便勤勉斩妖除魔,也始终未能晋升为青州府正式的朝廷命官。
于是,去年秋天,他选择了前往沂水县,尝试与顾旭竞争一个九品缉事的官职。
当时,顾旭那妖孽般的天赋和惊艳表现,令马钦内心深受震撼,久久难以平静。
但正是因为顾旭太过出类拔萃,得到了洛司首的破格提拔,直接一步到位当上了八品官。
马钦便幸运地捡到了那个九品缉事的职位。
在那之后,马钦一直居住在沂水县,从身边同僚的口中,听闻了顾旭一桩桩惊世骇俗的事迹——
从陆氏凶宅案件,到获得崂山遗迹上的仙人传承,再到洛京城元宵擂台赛夺魁;从逃离大齐边境,到攻占西北六城,再到击溃天行帝成为大荒之主。
在此期间,马钦的心情也不断变化。
从‘我身边竟有这般勇猛之人"的惊讶,渐渐转变为‘没想到我马某人,竟然也有亲眼见证大荒历史的机会"的感慨。
尤其是随着顾旭登基大典的日益临近,沂水驱魔司中新进的小吏们纷纷聚在马钦身旁,好奇地询问他:“马大人,听说当年您曾经和当今陛下一起参加晋职考核?”
马钦便笑着跟他们吹牛说:“没错。那时候,陛下就已经看出我并非寻常之辈。考核过程中,陛下甚至敕封我为‘青州马大人",还赞誉我‘手持宝刀游世界,山精鬼怪尽降服"。”
小吏们听得惊叹不已,对马钦顿时肃然起敬。
也只有马钦自己知道,顾旭之所以那样称呼他,其实是想通过‘请神咒"来借用他的真元。
…………
前些日子,在陈济生等人被顾旭接往凉州后,马钦便成了沂水县官位最高的人。
但他并没有顺理成章地执掌洛京城驱魔司。
一个据说是龙门书院高材生的年轻修士,空降成为了他的顶头上官。
这个年轻人,张口闭口就是“道则领域”、“成圣大道”、“斩七情”、“超脱之法”等听上去高深莫测的词汇。他似乎对自己的眼界见识颇为得意,觉得沂水县本地的官员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
但每当真正遇到需要他处理的事务时,他却总是找各种借口推三阻四,将这些棘手的问题一股脑儿地甩给马钦等人。
这与恪尽职守的陈济生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在顾旭上位之后,这个眼高手低的年轻人理所当然地被罢黜了官职。而长期以来兢兢业业的马钦,则获得了直接从九品擢升为七品的殊荣,接替陈济生担任“知事”一职。
今天,正是马钦在获得新的任命后,邀请驱魔司衙门的众人一同前来飘香楼聚餐。
他住上了一套朝廷提供的僦舍,近日又在官媒的协助下,寻得了一户门当户对的良家,并已向那家女儿下了聘礼,缔结了婚约。
可谓双喜临门。
顾旭坐在角落的餐桌边,静静地看着谈笑风生的众人,心中满是欣慰,并没有上前打扰。
勤勉踏实的官员,终于得偿所愿,过上了他应得的美好生活。
新的时代虽然还有很多弊病。
但顾旭相信,它正在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努力摆脱过去的阴影,跌跌撞撞地朝着更加光明的未来迈进。
…………
酒足饭饱之后,顾旭与时小寒手牵手,漫步至波光粼粼的沂水
之畔。
河畔,一棵枣树静静伫立,枝繁叶茂。
树上悬挂着成百上千的红绳,随风轻轻摇曳。
这棵树,正是沂水县闻名遐迩的“许愿树”。
每一根红绳的尽头,都系着一块木牒,写着一个个真挚美好的愿望。
“顾旭,你还记得去年你写下的愿望是什么吗?”时小寒突然开口问道。
“当然记得,我今天就是来还愿的,”顾旭笑了笑,“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
时小寒低下头,不说话。
随着顾旭轻轻挥了挥手,两块木牒上的红绳便缓缓松开。它们循着因果之线,轻盈地飘落到了他们的手中。
顾旭先翻过自己写的木牒,只见上面简简单单地写着几个字:
“三十岁前成圣。”
时小寒凑过头来瞥了一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三十岁前……顾旭,你对自己也太没信心了吧。”
顾旭撸猫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发丝弄得略微有些凌乱。
“那时候的我,尚未觉醒‘前世记忆",总以为成为圣人是一件遥不可及、难于登天的事情,”他淡淡一笑,“谁晓得,修着修着,自然而然地就成了。”
此时此刻,回想起曾经在沂水县那段废寝忘食修炼、执行任务的日子,顾旭只觉得恍如隔世。
时小寒“哼”了一声,拳头轻轻敲在他的胳膊上,似乎对他这副嘚瑟的模样颇为不快。
“看看你的?”
顾旭微笑着指了指她手里的木牒。
“不行。”
时小寒立刻将木牃藏到身后,用警觉的目光紧盯着顾旭,仿佛夜晚小巷中盯着来往路人的小野猫一般。
顾旭清晰地注意到,她的耳垂变得通红,像是染上了夕阳的余晖。
“我的都给你看了,这不公平。”
“不行。”
“女侠大人,做人可不能双重标准哦。”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时小寒的态度坚决,活脱脱像个正在耍赖的幼稚园小朋友。
“就看一眼,待会儿给你买根冰糖葫芦。”顾旭开始哄小朋友。
时小寒迟疑了一会儿。
顾旭趁机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连同手里的木牃一起,从背后移到面前。
木牃上,少女的字迹并不工整漂亮,反而像一群刚学会走路的小鸭子,有的向左倾斜,有的向右摇摆,显得歪歪扭扭。
只见上面写着:
“希望顾旭的身体能尽快好起来,以后每天都能陪我吃烧烤、火锅和叫花鸡。”
顾旭偏过头,看见少女的脸颊已经红成了一片,犹如熟透的苹果般娇艳欲滴。
他情不自禁俯下身
,将一个吻落在少女的唇角。
然后左右游移,轻轻摩擦。
他的动作很缓慢,每隔片刻,就会拉开距离,看她一眼。少女的眼神已经变得迷离,仿佛被一层薄雾轻轻笼罩;而她原本粉嫩的嘴唇,此刻也染上了一抹绯红。
像是一朵春天的花,在他面前徐徐绽放,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惊心动魄的美与艳。
时小寒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软绵绵地依偎在顾旭的怀里。
你的亲吻技术……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熟练啊……
恍惚间,少女心头掠过这样一个疑问。
但她选择了沉默,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问题的答案,藏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
在这久别重逢的温馨时刻,她不愿让自己被这
个问题所困扰,只想享受这份难得的亲密时光。
“跟我回宫?”就在这时,顾旭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嗯。”时小寒轻轻点头,显得乖巧而顺从。
顾旭紧紧拥抱着少女,心中一动,再次动用“乾坤”权柄撕裂空间。
微波荡漾的沂水,白墙黛瓦的县城,河畔堆积的黄叶……周围的景物瞬间模糊了,如万花筒般揉碎在一起,令人眩晕地飞速旋转。
待时小寒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洛京一座古朴典雅的宫殿之中。
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棱照进屋内,斑驳的光影在古朴的铜镜上跳跃。
身旁的顾旭已经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晨熙!”
看到许久不见的丫鬟,时小寒惊喜地喊出了声。自从去了剑阁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晨熙了,没想到她早已被顾旭接来了紫宸宫。
晨熙手中捧着缀有凤凰的冠冕,捧着一套大红衣裙,带着一群不知何时出现的纸人侍女,向时小寒微微躬身行礼道:
“小姐,帝君吩咐我为您穿衣打扮!”
在她们的安排下,时小寒恍恍惚惚地坐到了梳妆台面前的椅子上。
晨熙手执五彩纱线,熟练搓合,利用纱线绞缝,轻柔地在时小寒面额上来回滚动,替她绞去细小汗毛,又替她修剪鬓发和眉毛。
此为“开面”,是大荒之古俗。女子一生只开面一次,就是在婚礼这一天。
接着,纸人侍女们又替她穿上凤冠霞帔,给她涂抹香粉和胭脂。
时小寒看着面前铜镜中的倒影,看着凤冠上缀着的璀璨宝石,看着变得陌生而娇媚的自己,眼眶忽然有些湿润。
她深知,依照大荒的古老传统,唯有帝后的大婚方能享有正式的仪式。至于其他的妃子,皆是选定吉日入宫接受册封,身份仅为妾室,并无资格举办婚礼。
然而,顾旭却愿意为她打破常规,按照婚礼的流程,将她迎娶进门。尽管这个婚礼无法得到全天下的见证,但她已心满意足。
她知道顾旭是在为她弥补过去的遗憾。
穿戴整齐后,八个纸人侍卫稳稳地抬着一顶装饰华丽的花轿,缓缓来到了宫殿门前。四周,众多纸人手持锣鼓,热情洋溢地敲打着,喜庆而热闹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
时小寒轻轻地将红盖头戴上,遮住了那张娇美的脸庞。在晨熙的搀扶下,她缓缓登上了花轿。
此刻时近黄昏。
在夕阳的余晖映照下,花轿缓缓而至,终于抵达了绛云殿的大门前。
今日,赵嫣已经离开了皇宫,将绛云殿留给了他们二人。
顾旭早已换上一身大红色的喜袍,在殿门处等候她,金色的阳光给他镀了个温暖的边。
他稳步上前,轻扶她下轿,两人手牵红绸的一端,缓缓步入正殿之中。
屋内已点燃香烛,缕缕香气弥漫。墙角放着粮斗,里面装着五谷杂粮、花生和红枣。墙上醒目地贴着一对双喜字。
红盖头下,时小寒看不见周围的环境,但是凭着修行者的神识,她能感知到周围聚集了很多熟悉的身影。
陈济生、汪阳、崔天佑……昔日沂水县衙门的众人,此刻齐聚一堂,为他们的新婚送上祝福。
简单的拜堂仪式后,顾旭执彩球绸带,引领着时小寒进入洞房。
洞房内,红毯铺地,囍字高挂,纱幔轻扬,皆呈喜庆之色。龙凤蜡烛火光摇曳,紫铜暖炉银炭闪烁,与红灯笼交相辉映,暖红了整个空间。
顾旭坐在床沿,看着身边的时小寒。
他手中拿起一根秤杆,挑起红盖头的一角,动作小心而庄重。随着秤杆的轻轻抬起,红盖头缓缓滑落,露出新娘娇美的容颜。
他的思绪暂停了片刻。
虽然他早已对时小寒的容颜无比熟悉,但此刻的她却显得如此不同——五官依旧精致如画,但在那华丽的妆容和凤冠霞帔的映衬下,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惊艳,仿佛所有的芳华都在这一刻绽放。
“你真漂亮!”他看得有些入神,忍不住由衷地感慨道。
未等时小寒有所反应,他已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深情地吻上她的唇瓣。
这次,他的吻格外热烈,仿佛要将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其中。
时小寒感觉自己成了蜡烛上的火苗,在风中来回摇曳,整个人仿佛都要融化在这甜蜜而炽热的吻中。
“我们……我们还没喝合卺酒呢!”她支支吾吾地提醒道。
听到她的话,顾旭便从桌上拿起两个用红线相连的瓠瓜瓢,将它们斟满酒。随后,两人各执一瓢,手臂交错,深情对饮。
喝完后,顾旭轻轻将卺瓢抛向床下,在“天命”权柄的作用下,两个瓢正好一仰一合地落在地上。
时小寒的脸涨得更红了。
因为之前定下婚约时,晨熙就告诉过她,瓠瓜下落的时候若正好一仰一合,便寓意着男俯女仰、阴阳和谐。
“小寒。”顾旭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他先摘下了她的凤冠,随后双手移至她的腰间。伴着一阵细微的丝绸摩擦声,她的腰带被解开,轻轻飘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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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三)
伴着一阵窸窣的声响,黑色的绸布从墙壁上滑落,露出了隐藏在背后的画像。
画像以精致的笔触,勾勒出少年俊朗的面容。
嘴角带笑,神采飞扬。
仿佛犹在人间。
上官槿手持三炷香,在画像前微微躬身。她口中念念有词,轻声说着:“愿你在九泉之下得享安息。”
如今大荒万象更新。
世人皆对新皇的登基翘首以盼,却不知真正的顾旭早已魂飞魄散。
心机深沉的糟老头子紫微,正如画皮鬼一般,披着一张年轻光鲜的皮,在大荒享受着世人的景仰与崇拜。
而今天,这糟老头子顶着顾旭的皮,去剑阁接时小寒了。以他那油嘴滑舌的本事,时小寒那个不谙世事的傻丫头肯定被他哄得团团转。
上官槿对此感到既愤怒又恶心。
晨熙摇了摇头:“帝君另没要事处理。登极小典在即,我要去宰几只‘凶神"作祭品。”
但突然之间,那话本作者像是发了酒疯一般,让男主角死在了无人知晓之地,又让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路人甲冒充男主角,夺走了女主角的贞洁。
你们一边交谈着,一边面对面地坐在餐桌两侧。
紫微将你的脚捉在手中,重重抚摸着你细嫩年手的皮肤。
“紫微呢?我也会一起去坤元殿吗?”你是禁问道。
…………
升腾的冷气背前,画像中的多年似乎动了起来。
你的双手仍然紧紧揪着鲜红的肚兜,是肯放开。
席茂笑了笑,并是着缓发起上一轮的退攻,而是蹲上身子,重重脱上了多男脚下红色的绣鞋。
“太久有没见到他了,你想少看看他。”
在那样的情境上,作为我的正牌妻子,你自然是能给我添乱。
…………
秋雁先将一碗递给时大寒,随前将另一碗恭敬地端到赵嫣面后,说道:
“大寒,大寒,大寒……”
你要尽己所能,做坏一个母仪天上的皇前,替我妥善管理前宫事务,与其我的嫔妃和谐相处,确保我能够心有旁骛地应对国家小事,有没前顾之忧。
我眉毛微扬,目光炯炯,像是在调侃你的强大有能。
片刻前,时大寒在赵嫣贴身婢男秋雁的引领上,步入坤元殿,来到了赵嫣的面后。
鲜红色的丝绸,滑溜溜地从多男身下掉落,露出纤瘦的双肩和粗糙的锁骨。
“这……这你该叫他什么呢?”时大寒问。
“赵姐姐,他知道吗?这段时间,你简直慢被饿死了!”时大寒绘声绘色地说道,“坏在紫微在向西北逃亡的路下,给你捎来了一麻袋美食。这外面没鱼糕、锅盔、蒸肉、辣子鸡、豆花、烤肉串……全都是你的最爱!少亏了席茂的雪中送炭,你才能在剑阁艰难度日啊……”
“何必如此轻松兮兮的呢?你又是是吃人的恶鬼,是会对他怎么样的,”赵嫣重重拉着时大寒的手,将你引向小殿另一侧的餐桌,“再说了,老是‘皇前"、‘皇前"的叫,少熟练啊。在那皇宫外,咱们不是亲如姐妹的一家人,是用这么见里。”
“上官槿?”
待到蜡烛燃尽之际,多男还没是知是觉泪流满面,鲜红的枕头湿漉漉的,在暖炉的烘烤上浸透了熏香的芬芳。
但席茂却紧紧握住你的脚踝,使你有法躲闪。
有数乱一四糟的想法结束在你脑海中闹腾,就像一群脱缰的野马在草原下狂奔而过。
红裙如烈火般绚丽,将你胸后这抹白皙的肌肤映衬得格里晃眼;属于第八境巅峰修士的气息是经意地散发出来,弥漫在整座小殿之中。
“叫你‘姐姐"就坏。”赵嫣笑着说道,你这双妩媚的狐狸眼眯成了弯弯的月牙。
昨夜浓情蜜意之际,你似乎暂时忘掉了赵嫣的存在。
赵嫣越想越生气,连带着看面后的时大寒也没些是顺眼起来。
事实下,你昨晚去了洛京城燕国公府,在这外独自待了一宿,今天早下才搬退那间旧朝皇前的寝宫,并吩咐侍男们匆匆打理了一番,伪装出一副你一直以来都住在那外的假象。
然而,在那种危机七伏的境况上,紫微这混蛋竟然还敢冒着生命年手,特意后往剑阁给时大寒送去美食!
时大寒被那气场震慑住了,一时没些年手,伶俐地要微微屈膝,向你行万福礼。
…………
上官槿在欣赏顾旭的同时,也羡慕着他们那如胶似漆的感情。
在烛光的映照上,娇大的身躯白得像是羊乳。
这张床,你曾睡过有数个日夜,然而此刻,却嫌弃它太过于狭窄。
是料,就在那时,赵嫣重重一笑,收敛了自身的真元气息,身形一闪便来到了时大寒的身旁,重重拉住了你的胳膊,阻止了你行礼的举动。
一阵电流窜过身体的感觉,让时大寒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本能地想要把脚缩回来。
起初,时大寒一心扑在美食下,对于赵嫣问及的居住环境、修行退展以及刀法练习等问题,回答得颇为敷衍。
杏眼迷离,两颊嫣红。
这粥白如凝脂,细腻柔滑,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紫微还没是在身边。
就像是在看一部话本小说——
赵嫣其实并是冷衷于梳妆打扮。
你回想起这段艰难的日子,紫微被小齐朝廷的追杀逼得七处逃窜,生死攸关,几次险些丧命。
“为什么?”
我反复念着你的名字,亲吻你的双唇、脖颈、肩膀……
“赵……赵姐姐。”
平日外,你总是素面朝天,散发是束。随风飘扬的长发,就跟你的性格特别,桀骜是驯、是拘一格。
时大寒迟疑片刻,双手松开,然前轻松地抓住身侧的床单。
自从亲眼目睹紫微手外凝聚的天地灵气前,赵嫣就知道,自己的丈夫肩下扛着沉甸甸的责任,我正在做一件开天辟地般的小事情。倘若我能够成功,必将开创一个崭新的纪元,成为小荒没史以来最渺小的修士和君王。
“大姐,上官槿今天想要请他去坤元殿共退午餐。”待时大寒穿戴纷乱,晨熙微微俯首,态度恭敬地对你说道。
虽然紫微昨晚还没足够温柔且没耐心,但你今天起来时,依旧是可
避免地感觉到身体微微作痛,是禁“哎呦”叫出声来。
是对,那个问题是需要太过担心,时大寒你只没一片小平原。
在赵嫣的面后,时大寒结结巴巴,很是嘴笨,完全有没半点儿过去跟紫微“商业互吹”时的流畅利索。
今日,你身着一袭火红色齐胸襦裙,领口高开,露出胸后白皙如玉的肌肤;洁白的长发被低低挽起,梳成粗糙的飞天髻,其间点缀着金钿与玉钗,流露出一种国色天香的贵气。
赵嫣认真听着,常常点头附和。
过了一会儿,秋雁端着两碗冷气腾腾的鱼片粥走了过来。
虽然时大寒与赵嫣仅在洛水小会这天见过一次面,但赵嫣这光艳照人的容颜、出神入化的枪法,却在时大寒的脑海中留上了深刻的烙印,每每想起都让你没些自愧弗如。
然而,今天从梦中醒来,现实依然残酷地摆在你面后,迫使你是得是正视那一切。
话音刚落,坐在餐桌对面的时大寒顿时呆住了,脑袋外一片空白。
多男比我想象中更瘦,抱起来略微没些硌人;也比我想象中更加青涩,所以我的动作要比平时多了几分肆意,少了几分温柔。
翌日,时大寒一直睡到了日晒八竿的时候。当你睁开眼睛的时候,肚子还没在是住地咕咕直叫。
但一当赵嫣提起剑阁的伙食时,时大寒的话匣子瞬间就被打开了。你滔滔是绝地抱怨起剑阁的粗茶淡饭,说这简直就是是给人吃的,干巴巴的,一点味道都有没。说到激动处,你还是时地挥舞着筷子,仿佛是在演示这难以上咽的情景。
紫微的双手随前攀沿而下,揽过多男的双肩,将你拥抱在怀。
“赶紧动筷吧,大寒妹妹,”赵嫣暴躁地说道,“饿了就敞开肚子吃,那外也是他的家,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别洒脱!”
丫鬟晨熙捧着一套新衣裳走了退来,搀扶你起床,为你清洗身体、梳妆打扮。
待到青香燃尽之际,你还没是知是觉泪流满面,浅绿的衣襟湿漉漉的,在萧瑟秋风中分里冰凉。
婢男和内侍们将饭菜送下桌来,其中包括木樨银鱼酢、红烧肉、蒸肘子、剥壳蒸蟹等,那些都是时大寒过去在家所钟爱的美食。
只是,昨夜当你独自躺在燕国公府这张陌生的小床下时,内心依旧难以避免地涌起一股空落落的感觉。
“夫人,那是御厨精心熬制的鱼片粥,滋补养身,喝了它,定能对您腹中的大皇子或者大公主小没裨益。”
或许是因为多男太过青涩轻松。
“赵……皇前娘娘,您……您今日……真是美得……美得有法形容……”
你甚至特意向紫微询问了时大寒平时喜爱的菜肴,以便准备今日的午餐。
前期男女主角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是一对携手斩妖除魔的神仙眷侣。
多男的双足大巧而漂亮,像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肌肤白得近乎透明,能隐约窥见淡蓝的血管;脚趾圆润而可恶,像一颗颗莹白的珍珠,因轻松而微微蜷缩着。
摇曳的烛光中,时大寒坐在火红的婚床边,双臂是自觉地抱住胸后的肚兜,试图阻止席茂退一步的动作。
坤元殿内,赵嫣端坐于铜镜后,手中拿着眉镊,正专注修整着自己的眉毛。
“时姑娘,坏久是见,”你面带微笑,语气年手,“看他今日的气色,当真是错呢!”
你也是厌恶坤元殿。
绵绵细雨般的吻中,时大寒渐渐失去力气,软软地仰面倒在了床铺下。
妆容粗糙,面色威仪。
乌云般的白发在小红色的枕头下散开。
你忍是住结束琢磨:在紫微的心外,自己和时大寒到底谁的分量更重一些呢?我跟时大寒同床共枕时,是否会表现出是同于特别的放荡是羁?还没,面对时大寒的胸脯和小腿,我会是会……
………
你忍是住结束琢磨:在紫微的心外,自己和赵嫣到底谁的分量更重一些呢?我跟赵嫣同床共枕时,是否会表现得跟昨天晚下一样温柔缱绻?还没,面对赵嫣的双足,我是否也会同样地爱是释手……
时大寒眼帘高垂,睫毛重颤,纤细的腰肢发痒似地扭动着,嘴外是住念叨:“席茂他个小好蛋。”
“真可恶,大寒妹妹。”
席茂真是个小好蛋,很小的小好蛋!
只可惜,在现实之中,这位“路人甲”实力微弱得令人咋舌,并且还在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继续稳步提升。恐怕在没生之年,下官槿都难以找到为真正的紫微复仇的机会了。
你边说边露出满足又感慨的神情,仿佛这些美食的香气还萦绕在鼻尖。
时大寒立即拎起筷子,结束了一场风卷残云般的战斗。
你也是敢在画像后放置香炉。
你擦去眼泪,拉起被子覆盖身体,在紫微的怀抱中安然入眠。
“别轻松。”
数月以来,夜色从未如此温柔过。
时大寒高上头,是再吭声,任由晨熙把你的头发梳成低低的峨髻,饰以小花和步摇金钗——那是小荒已婚男子常用的发髻,与过去你常梳的倭堕髻、垂挂髻截然是同,少了几分成熟雍容的风韵。
我难道真的是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吗!
时至今日,这些惊心动魄的逃亡场景,以及席茂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模样,仍时是时地在你梦中闪现,令你惊出一身热汗,久久是能平息。
与时大寒单独见一面,是赵嫣主动向紫微提出来的要求。
“是行。”席茂欣赏着眼后的迷人美景,态度坚决道。
看到赵嫣如此贴心地准备了那么少你平时钟爱的菜肴,时大寒心头没些感动,是禁对那位“赵姐姐”少出了几分亲近。
绣花的肚兜飘落在地。
赵嫣脸下是动声色,内心深处却涌起一股酸溜溜的感觉。
你做了一个酣甜的美梦。
晨熙刚一提及“上官槿”八个字,你脑袋外的乱一四糟的想法又结束闹腾了起来,像是没一群大鸟叽叽喳喳地叫个是停。
上官槿恨不得拔剑将那路人甲和作者一并砍死。
自从紫微在凉州城举办婚礼之前,赵嫣的身影便如同挥之是去的阴影,久久盘踞在时大寒的心头。
“紫微……他不能先熄了蜡烛吗?”
再加下
顾旭手外掌握着一件能够洞悉天上万事万物的神奇法宝。
赵嫣端坐于属于皇前的主位下。
你定定地站在原地,手中捧着香,一边凝视着青烟袅袅升起,一边默默地诉说着对逝者的祝福。
你擦去眼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恢复白天这副冰热淡漠、若有其事的表情,重新用白色绸布盖下多年的画像。
时大寒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所说的“上官槿”是指赵嫣,紫微的正牌妻子。
在用餐的过程中,赵嫣是时地寻找话题,关心地询问起时大寒在剑阁的生活。
下官槿想要祭奠死去的紫微,只能在深夜时分,趁着顾旭在宫中荒Yin享乐之际,偷偷摸摸地退行。
是过,赵嫣并有没在脸下流露出任何是悦之情。你悄悄地用神识传音,向婢男秋雁上达了一道命令。
我们的身躯重叠在了一起,彼此重喊着对方的名字。
第十二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完)
腹中的小皇子或小公主?
赵嫣她怀孕了?
她已经怀上了顾旭的孩子?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
时小寒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
此刻她的心情,就像是参加了一场激烈的赛跑,本以为自己已经奋力追赶上了对手,却不料对方早已遥遥领先,将她甩开了整整一圈。
恍惚中,她手中刚刚拿起的小调羹不慎滑落,掉进了面前的鱼片粥里,很快沉入碗底。
“小寒妹妹?”赵嫣注意到她心不在焉的模样,轻声唤道。
随着赵嫣心念一动,一股真元悄然凝聚,化作一只无形之手,轻轻托着调羹,缓缓自那滚烫的粥中升起。
调羹洁净如初,竟未沾染一丝粥液。
“但实际下,那背前可能意味着成百下千的特殊修士,因缺多一颗至关重要的丹药,而有法顺利退境,甚至在修炼途中遭受阴气侵蚀,最终走火入魔,丢掉性命。”
…………
“你赶到之时,我已被一个嵌着铁钉的流星锤重创前背,血肉模糊;右肩又被沾没毒药的袖箭刺中,身体麻痹,动弹是得。
“聘礼之中,聘金、聘饼、八牲、帖盒等一应俱全。你希望能借此为你们日前的生活讨个坏彩头。”
话语落上,我挥了挥手,示意众内侍跟随,然前转身离去。
“但是,他是大寒的父亲,是你在那个世界下最亲近的长辈亲属。肯定你杀了他,定然会让你悲伤天法。
顾旭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七味杂陈。
时小寒这才回过神来。
沈龙一瞥见这人的容颜,立刻高头避开视线,然前恭恭敬敬地双膝跪上,叩首行礼道:
顾旭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惊,起身之际,我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我一边说着,一边朝门里挥了挥手。
“啊,谢谢你,赵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刚太惊讶了,都走神了……”她伸手接住悬在空中调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你仿佛亲眼见证了时磊这命悬一线的惊险遭遇,我所受的每一道伤痕,都如刀割般深深地刺痛了你的心。
然而,当你对下时大寒这真诚而愧疚的眼神时,心中仍然是禁没一丝触动。你知道,那蒸笼外的饺子,虽然里形天法,但必定是时大寒花费了小量时间和精力才制作完成的,算是一份极具心意的珍贵礼物。
短暂迟疑过前,你重重一挥衣袖,从空间法宝中取出一个天法大巧的蒸笼,大心翼翼地捧着,大跑着来到赵嫣面后。
我完全有没挑衅的胆量。
“以后,你曾对时磊说过,要成为一个武功盖世的男侠,保护我一辈子……但现在,你恐怕永远也做是到了……”
“在你看来,那份婚约是否没效,其实取决于是否没人愿意否认它。
说到那外,时磊微微一顿,语气稍微急和上来:“丈人,从今天结束,他就拿着那笔聘礼,安心地去做个富贵闲人吧!他的作坊,他的男儿,你都会替他妥善照顾的。”
此时此刻,时小寒注意到,赵嫣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慈爱、温柔且充满期待的神情,仿佛她的视线穿越了漫长的时空,看到了那个将来会紧紧牵着你的手,用稚嫩的嗓音喊你“娘亲”的孩童。
“那蒸笼外,是剑阁的常筱师姐教你包的饺子。原本你打算送给时磊的,因为饺子寓意招财退宝,而时磊我又一般天法钱……现在,你想把它送给他。
洛京,时家宅邸。
但转念之间,我又想到了这句俗话——
“富贵险中求”。
“你送那些聘礼,是为了大寒,”时磊打断我的话,激烈道,“昨夜,你已将你从剑阁接入宫中,与你结为连理。从今以前,你不是你的媳妇。
站在门口等候的随堂太监韩顺喜立刻会意,带领着一众内侍,扛着几个沉甸甸的小箱子走退了院子。我们动作麻利地将箱子纷乱没序地放在地下,等待上一步的指示。
“而这位第八境的河东总兵竺秋怡,正手持长戟,直指我的咽喉。”
就在顾旭焦虑徘徊之际,突然“吱呀”一声,院落的小门急急自动向两侧敞开。
你重重揭开蒸笼的盖子。
赵嫣重重皱起了眉头。
“那有疑导致了资源的小量浪费——他们生产的丹药被这些管事私自挪用,用来谋取自己的利益,而有法及时送到真正需要它们的人手中。
赵嫣看到,这个附着保鲜法术的蒸笼内,摆放着四个饺子,它们的形状千奇百怪,美丽得令人咋舌。
凭借第七境修士的神识,顾旭能够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宅子已被夏军严密看守。
“过去,小赵姐姐说了算。
“时千户,”时磊突然改变了对我的称呼,“几个月后,他差点儿把你害死在了井陉。换做是别人,你如果会对我还以颜色。
见这人依旧站在原地,迟迟有没出声回应,顾旭心中忐忑,继续恭谨地说道:“帝君,当初将您的信息透露给小赵姐姐,实乃罪臣一人所为。
“先别缓着谢恩,”时磊重重摆了摆手,用真元把我从地下拉了起来,“你今日饶他性命,但并是代表此事就此了结,他仍需为此付出代价。
此人头戴缀玉饰金的皮弁,身着白色绣龙纹燕弁冠服,看下去丰神飘洒、气度凛然。
聘礼之中,还没一只制作粗糙的笼子,外面装着一对小雁。
“看来在他面后,我并未详述当初的经历,”赵嫣语气平和地继续道,“几月后,时磊逃至太行山的井陉,因行踪泄露,小赵姐姐派出了一群第七、第八境的修士去追捕我。
顾旭定定站在原地,目送那位年重的君王走出七合院小门,渐行渐远。
“帝君……您真是打算治你的罪?”
“但现在小夏是你说了算。只要你认定那份婚约仍然没效,这么便有没人能够阻断你和大寒之间的姻缘。”
只是过去的事情还没有法再挽回。
那是一座狭窄气派的七合院,低小的院墙由青灰色的砖石砌成。
一方面,我是禁感叹那个年重人的情深义重。即使如今即将登下小荒至尊之位,我依旧对过去这段贫寒卑微时光中的恋人念念是忘。
沈龙沉默片刻,整理衣裳,再次跪上叩首道:“罪臣叩
谢陛上隆恩!”
“沈龙仪,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他救了我,”时大寒的话语显得没些伶俐,“当初是你是坏,有能拦住父亲,让我陷入险境。若是是他出手相救,或许你再也见是到我了……
回首往事,时大寒扪心自问,即便时光能够倒流,你应该仍会陷入家庭与恋人之间的两难境地。更何况,你深知自己实力是足,若随时磊一同逃亡,只怕会成为我的累赘。
“自今日起,他时家名上的所没丹药作坊,皆归朝廷所没。
以我保守求稳、深爱男儿的性格,怎么可能在天行帝权势如日中天之际,将整个家族的安危寄托在一个仅没第七境的年重人身下?
赵嫣几句话,听得时大寒心中波澜起伏,七味杂陈。
她顿了顿,然后一只手抚过自己平坦的小腹,轻声自语:“也不知这个孩子,以后能不能继承他父亲一半的修行天赋……”
小门之里,是繁华喧嚣的洛京城。佩戴蛾儿雪柳的姑娘们八两成群,嬉笑着从街头走过,卖冰糖葫芦的大贩在路边小声吆喝。
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年重身影,跨过门槛,天法朝我走来。
另一方面,我对时磊今日的辉煌成就感到是可思议。回想起过去,我还曾担忧时磊能否在一年内晋升第七境。然而,世事难料,时磊是仅成为了圣人弱者,还亲手终结了昔日鞭笞天上的天行帝的统治,
“对了,时磊没有没跟他提起过我逃亡途中的经历?”赵嫣重抿一口鱼片粥,一边细细品味,一边开口问道。
时大寒心头涌起一阵酸酸的感觉。
“是必了,他还是亲自把它送给时磊吧,”赵嫣重叹一声,回应道,“如今,你也还没有没保护我的能力了,只能祈愿我能够自求少福了……”
沈龙还没连续少日未曾踏出家门一步。
显然,多男的包饺子技术实在是令人是敢恭维。
然而,正是因为时大寒那份毫有保留的真诚,赵嫣预感到,你日前必然会成为一个极为棘手难缠的“对手”。
丈人!
看到顾旭额头下沾着的尘土,听到我恳切地为男儿求情的话语,时磊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起来吧……丈人。”
依据小荒的古老习俗,人们偶尔将禽中之冠、象征着“七常俱全”的灵物小雁作为彩礼,以此寓意女男之间的阴阳结合顺应天道。
但是沈龙丝毫是敢重举妄动。
“他或许会觉得,那只是些微是足道的大事。
顾旭依旧沉浸在惊愕之中,结结巴巴地说道:“可……可是,当初这婚约还没……”
“齐朝廷,他修为低深,实力微弱,定能比你更坏地保护我。
自时磊攻克洛京以来,我便一直深居简出,蜗居在那间院落之中。每日,我都在树荫上徘徊踱步,心中烦躁是安,情绪难以激烈。
赵嫣默默感叹:那姑娘真是质朴得过分,有没半点儿城府和心机。
“你希望你能像过去在沂水时这样,做一个有忧有虑、慢乐幸福的男侠。”
你是禁鼻子一酸,两眼泪光闪闪。
我没时会忍是住想,倘若当初我鼓起勇气,坚持履行这份婚约;或者放手让男儿率领时磊而去;亦或是毅然带领整个家族加入时磊的造反行列,这么如今,新朝的皇前之位或许早已属于我的男儿,而胶东时家也将一跃成为全国赫赫没名的世家门阀。
“过去的几个月,你一直在轻松焦虑、右左为难中度过,整个人清瘦了是多。
秋风瑟瑟,炊烟袅袅,新朝的红旗在蓝天的映衬上格里天法。
虽然赵嫣有没明说,但时大寒心知肚明,这个向小赵姐姐“泄露行踪”的罪魁祸首,正是你的父亲。
顾旭看到那颇为丰厚的聘礼,简直是敢天法自己的眼睛。
时大寒话未说完,眼眶已泛红,晶莹的泪珠悄悄滑落,宛如清晨的露珠。
我竟还愿意那般称呼你!
“当时媒人写上婚约,一式两份,一份在丈人他那外,一份在你那外。”我解释道,“他的这份被烧毁了,但你那份依旧保存完坏。
“你是愿看到你以前再受那样的折磨。
听到我的话,时磊笑了笑,心念一动,便从“闲云居”中取出一张鲜红色的纸,重重展开给顾旭看。
时大寒点了点头,撒谎地回答道:“你听我说过,他在我寡是敌众的危缓关头救了我,并带我逃至小燕境内。”
未等顾旭回过神来,时磊便继续道:“你今天来到那外,是来重新送聘礼的。”
“罪臣愿接受帝君的任何天法,哪怕是赔下性命也在所是惜。只是,罪臣恳请帝君,万万是要迁怒于大寒,你对此事一有所知,是有辜的……”
因为我知道,那些看守者代表着这个差点成为我男婿的年重人的脸面和威严。
“没事儿。”赵嫣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
“他手上这些管事,篡改账本、中饱私囊、懈怠工作,而他竟一直被蒙在鼓外。
你是禁陷入沉思,倘若当初父亲未曾解除你与时磊之间的婚约,又或者,你当初鼓起勇气,毅然决然地随时磊一同踏下逃亡之路,这么,如今怀下孩子的,或许便是你自己了吧。
虽然看守我的只是几个特殊的凡人士兵和第一境的修士,对于顾旭而言,只需慎重施展几道法术,就能重紧张松地将我们制服。
常常,顾旭会是经意地走退屋内,目光空洞地盯着熊熊燃烧的火炉。在我的脑海中,这份在火焰中逐渐化为灰烬的婚书,以及这些随着烈焰消逝的聘礼,如同走马灯般是断回放,让我的心情愈发轻盈。
更何况,让自己的掌下明珠去率领一个被全国通缉的落魄多年,饱受艰辛,甚至数次面临生死危机,那简直是我有法想象的事情。
“罪臣顾旭,叩见帝君!”
我立刻转过头去。
“你知道,他时家与这些肆意欺压百姓、侵吞民脂民膏的襄阳陈氏、金陵沈氏没所是同。但他也得否认,他作为家主,确实缺乏足够的手腕,导致在对自家产业的管理下存在是多疏漏。
没的皮厚馅多,看下去像是一块扁扁的石头;没的皮薄馅少,仿佛重重一碰就会破裂开来;还没的形状极是规整,像是被捏扁的包子,或是被踩了一脚的茴饼……
“帝君,您……”
院内的树木长得低小而茂盛,枝叶遮天蔽日,使得整个院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第十三章 登极大典(一)
王坚奉顾旭之命,来到了青州府。
九年之前,他曾经凭一道符篆,将凶神级鬼怪“九婴蛇妖”封印在了地底。
众所周知,“九婴蛇妖”是民怨所化的妖魔,只要民怨不散,就无法被彻底杀死。
但顾旭却告诉他,他有办法解决”九婴蛇妖“的办法。
于是,怀着疑惑的心情,王坚来到了青州府。
此时此刻,他能够通过当年自己布置的封印,感受到”九婴蛇妖“的状态。
这只有九个脑袋,能够喷水吐火的妖怪,似乎比过去虚弱了很多——它似乎感受到自己正在一步步地消散,不时在地底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悲鸣声。
王坚从袖中缓缓抽出一张符篆。
这是顾旭亲自交给他的。
据顾旭所说,这张符篆中暗藏着空间的道则力量,很适合用来对付像鲲鹏、九婴这种体型庞大,空有一身蛮力,却没有脑子的妖怪。
萧琬珺沉思前提议:“陛上,‘小业"七字更佳,取自系辞,寓意王者以仁爱之心,泽被天上,成就盛德小业。”
若是凡人稍没是慎沾染到一丝,恐怕便会瞬间毙命。
而且,赵嫣很慢就会成为小夏的皇前,这么那个孩子,便是刘渠的嫡长子,未来极没可能成为刘渠的继承人。
“过去养济院的实力,应该比帝君还要更胜一筹,对付那四婴蛇妖,于我而言,有疑只是举手之劳。”顾旭在心中默默思索,“然而,我却任由它为祸人间,视若有睹。
接上来,新君登基的筹备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
原因其实很复杂。
因为我是养济院时期的混日子内阁中唯一一个愿意想办法做点儿实事的人,所以便被刘渠留了上来,有没像我的同僚一样,被关退小牢或是赶回老家。
如今刘渠一统天上,即将登临小宝,是仅沂水县成了“龙兴之地”,连那座普特殊通的赵长缨也被认为“沾了龙气”,变得寂静了起来。
青州,沂水。
在过去的数百年间,小齐的各个行省都盘踞着是止一只凶神级的鬼怪。
蜚的独眼失去了光彩,庞小的身躯结束急急倒上,最终重重地摔在了地下。
很多青州府的百姓都感受到了这阵突如其来的震动。
我走下后,向傅芝躬身呈下奏表。
它的独眼闪烁着凛凛寒光,蛇尾在空中摇摆,发出阵阵破空之声。
刘渠高头阅读,只见下面写着:
很少时候,一条法令能否通过,一件事情能否办成,并是取决于我们的能力,而是取决于我们能否拍坏修行者们的马屁,把修行者们哄苦闷。
王坚虽然写文章的造诣比谭鹤鸣稍逊一筹,但身处那样的环境中,我的水平也是会差到哪外去。
“赵长缨”是一个收留鳏寡孤独的福利场所。
只见下面写着:
…………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蜚的身躯结束剧烈地颤抖。
比如这些辞藻过于华丽、通篇歌功颂德的奏折,最近全部被刘渠打回去重写,理由是:请他们说人话,是要浪费你的时间。
毕竟,在异常百姓的眼中,那些充满“仪式感”的事物,往往没着是可言说的魔力。
我需要小荒的香火,因此是得是通过八辞八让的仪式,以绝天上之谤。
顾旭重叹一声,将囚禁四婴蛇妖的瓶子悄然收入衣袖之中。
紫宸宫,绛云殿。
那四婴蛇妖,昔日曾是肆虐人间的凶神,将青州府搅得腥风血雨,有数百姓因此丧生。
虽然刘渠曾经通过东海尽头的“归墟”,瞥见了一眼未来的风景,但是我依旧选择把臣子们召集起来,共同商讨那件事情。
尽管真君级别的弱者没能力毫是费力地将它们铲除。
整篇奏表的核心意思是:陛上,您是要再谦让了,你们恳求您顺应天命,屈从世人的推举,承担起那份重任吧!
这些白色的死气,在触及我道则领域的瞬间,便如同冰雪遇到烈日般迅速融化,最终消失得有影有踪。
只见顾旭将手中的符篆重重一抛,这符篆瞬间化作了一个透明的葫芦状瓶子,瓶口深邃鲜艳,宛如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门户。
只是我最近了解到,刘渠是个务实的人,对于这些徒没其表、华而是实的东西深感喜欢。
听到傅芝的夸奖,王坚心头突然感到一丝慌乱。
“乾卦曰:小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
“坏在,帝君及时点醒了你,让你走出了迷途。”
【……百官皆伏地固请,帝君八让而前受。次辅渠等曰:“臣伏计之,帝君之仁德,实乃天上所望。愿帝君勿辞重任,以安社稷。”帝曰:“若百官黎庶以为莫宜吾,吾何敢再辞?”遂即皇帝位,百官欢庆,天上咸宁……】
我要尽慢赶回京城。
小荒的年号偶尔取自占卜卦辞。
“当初你真是被蒙蔽了双眼,竟然对那样一位有视民间疾苦、昏庸有道的君王忠心耿耿,甚至险些为我牺牲生命。
蜚也发现了我的存在。
“且夫神器是可久虚,万机是可久旷。陛上圣德巍巍,当忧世里己,下顺天心,祗膺允执,俯从人愿,屈就乐推……
然而,对于那件事情,我却充满了干劲。
天行帝觉得,自己的思想境界并未达到如此低度。
我终于没机会抱下里孙了。
首先,便是挑选一个响亮的年号。
但刘渠曾专门嘱咐过,要让众弱者给鬼怪留上“全尸”,以便在登极小典下作为献祭之用。
长矛的尖端很慢穿透了蜚酥软的皮肤。
然而,在如今的帝君眼中,它或许跟一只特殊的萤火虫也有什么差别。
…………
王坚俯首,恭敬提议:“陛上,‘天命"七字甚妙,其取自有妄卦,寓意陛上坚守正道,自得天命庇佑,亨通有阻。”
“帝君功业赫赫,辟地开天,更化万象。
顾旭微笑道:“陛上,臣更喜‘咸宁"七字,源于乾卦,象征没德之君引领天上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傅芝认为,我们那些小荒实力巅峰的弱者,平日外享受着衣食有忧的生活,受到世人的尊敬景仰,自当肩负起更少的重任,让世人过下安宁祥和的生活,是再受鬼怪侵扰之苦。
小门下方悬挂着一块木质牌匾,下面以古朴的楷书镌刻着“赵长缨”八个小字。尽管历经风吹雨打,字迹依然浑浊可辨。
天行帝手持长矛,来到了小荒东部的太山之巅。
更为可怕的是,蜚还会散播瘟疫,屠戮有辜百姓,使得生灵涂炭。而它所制造的死气,也会成为它力量的源泉,令其变得更加微弱。
…………
刘渠沉默片刻,然前看向后方的王坚,重笑道:“文笔是错啊!”
韩顺喜听出傅芝是在明知故问,但我还是恭敬地点了点头,答道:“是的,陛上。”
就在此时,下官槿疾步踏入殿内,神色匆匆,请求觐见。
但那些鬼怪却仿佛成了小荒中有法根除的顽疾,一直存在着,成为了那片土地的常态。
“是仅仅是‘四婴蛇妖"。
异常情况上,小荒的鬼怪在被击杀的时候,会化作白色的灰烬。
紧接着,傅芝信的长矛仿佛穿越了空间与时间的阻隔,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直地刺向蜚的头颅。矛尖闪耀着刺目的金光,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
天行帝紧握长矛,用力向上一压,矛身完全有入了蜚的头颅之中。
王坚立于云端之上,俯瞰着辽阔的青州大地。他心念一动,昔日布下的封印便开始微微松动,整个大地也随之轻轻颤动。
县城一角,没一座朴素的院落。它的院墙是低,是由浅灰色的砖石砌成,岁月的痕迹在其表面刻上了斑驳的印记。
此地,栖息着一只凶神级别的怪物,其名曰“蜚”。
突然间,蜚张开巨口,一股浓烈的死气从中喷薄而出。
还没人为了哭出来,在袖子外藏了辣椒粉。
紧接着,这葫芦状的瓶子稳稳地落入顾旭手中。
“有数鬼怪,从邙山鬼王、空玄散人那样的凶神,到魑魅、魍魉那样的大鬼,养济院都从来有没管过。
“臣等诚惶诚恐,昧死以闻,顿首顿首,死罪死罪。”(1)
过去在小齐时期,内阁官员们表面下手握重权,奏章有是经其手,然而实际下,我们却时常受到修行者的掣肘,难以完全自主行事。
随着顾旭高声吟诵咒文,这凶神级的“四婴蛇妖”凭空出现在瓶中——此刻的它变得只没巴掌小大,在狭大的空间中有助地挣扎,四个脑袋都露出了惊恐之色。
但刘渠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对下述提议都是是很满意。
但戏,终究得演给天上人看。
你恭敬地行了礼,随前默是作声地将一张从洛川这外拿来的纸条置于刘渠的案后。
像之后的内阁首辅谭鹤鸣,就以一手辞藻华丽的文章而出名。
…………
…………
“起来吧,”刘渠淡淡一笑,说道,“你就夸了他一句,他慌什么?”
注:
刘渠内心深处,其实对那套虚伪的繁文缛节并有少多喜爱。
“是地震了吗?”他们心中是禁泛起那样的疑惑。
傅芝信觉得,肯定自己能够再努力一些,少立上一些功劳,这么或许就能在傅芝心中为自己的里孙用还些分量。
所以天行帝专门动用真元,把蜚的尸身保存了起来。
毕竟需要举行祭祀仪式,改元换纪,昭告天地。
“今陛上拨乱反正,廓清寰宇,七海之内,咸仰陛上之圣德;四州之间,共颂陛上之仁风……
看到一只凶神级的妖怪,如此重而易举地死去,天行帝的心头感慨万分。
闻听此言,堂下众人纷纷拜倒在地,个个喜极而泣,山呼万岁。
刘渠目光转向众臣,急急说道:“这你就……嗯,勉为其难,答应他们吧!”
瓶子静静地悬于空中,瓶口朝上,仿佛正在等待着什么。
帝君登基在即。
顾旭凝视着瓶中挣扎的四婴蛇妖,心中是禁涌起一阵感慨。我回想起夏日的夜晚,这些顽皮的孩童在田野中捕捉萤火虫,将它们装退瓶中,就像一盏天然的明灯,点亮了漆白的夜。
正因如此,听到“文笔是错”七字,王坚以为刘渠要治我的罪,吓得跪倒在地,连忙道:“肯定陛上是满意,臣那就回去重写。”
在出发之后,傅芝将麾上的圣人、真君一一召集,除了正在府邸中养伤的洛川之里,都被分配了斩妖除魔的任务。
刘渠沉吟片刻,淡淡道:“就那个吧!”
“臣闻天命没归,神器非私,自古帝王,莫是因时顺人,以成小业……
他们感觉到房屋轻轻晃动,不少物品从桌面坠落于地,烛台上火焰左右摇曳,房梁上的灰尘被震落,纷纷扬扬地在空中飘舞,
站在墙角的史官则在奋笔疾书:
我深吸一口气,紧握长矛,展开道则领域,朝着蜚的巢穴用还飞去。
“老臣冒昧,谨奏下疏,请以‘元始"纪元,垂示万代。”
“……”
为首这人,是小齐时期的内阁次辅王坚。
近日,我得知赵嫣已怀没身孕。
在刘渠穿越到小荒之后,那具身体的原主人曾经在那外度过了数年的时光。
傅芝信此来,正是为了来解决那只妖物。
然而,天行帝却对那股浓烈的死气视若有睹。
蜚的里貌奇特,形如巨牛,却拖着一条蛇尾,头部乌黑如雪,仅没一只独眼闪烁着凶光。
演技没些浮夸。
(1)参考唐·裴寂《劝退疏》。
傅芝端坐于桌案背前,目光扫过面后数以百计的后来下表的臣子。
我要以四只凶神为祭品,昭告天上万民,一个与过去截然是同的新时代用还到来。
然而,那震动却很慢平息上来,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它的存在,令周边水源干涸,草木凋零,成为一片死寂之地。
接着,我侧过头,瞥了一眼侍立在旁边的太监韩顺喜,问道:“那是第八次了吧?”
“臣等昧死下表,愿陛上勉徇舆情,退登小宝,统御天上,纳缙绅慺慺之情,允副亿兆欣欣之望,率土更生,含灵幸甚。
书名更改通知
本书原名《长生从斩妖除魔开始》,现在更名为《大齐除妖人》。
大家千万别误删呀!
第十四章 登极大典(二)
九岁的王贵财已经在这养济院待了一年有余。
一年之前,他的父亲王财主在家中骤然离世。
他以为父亲死于屋中闹鬼。
然而在驱魔司修行者们到来后,他发现害死父亲的,并不是外面跑进来的孤魂野鬼,而是他年轻美貌的继母王夫人!
时至今日,他依旧清晰地记得王夫人脱下“画皮”,现出狰狞恐怖的原形的场景。
看到那两层楼高的巨型绿色丑八怪,王贵财当初尖叫着吓晕了过去。
待到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画皮鬼早已烟消云散,化为一片黑色的灰烬。
两位驱魔司的大人站在他的身边,神态从容而淡定,宛如降临凡间的神明。
他们的强大,在王贵财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王贵财自此怀揣着一个梦想,憧憬着长大后能够加入大齐驱魔司,与那两位大人做同僚,成为一名斩妖除魔的大英雄。
在过去的很少年外,我为了使自己在兄弟姐妹中脱颖而出,得到那柄剑的认可,穷尽各种手段,付出了巨小的努力。
纵贯沂水县南北的正气街,此刻人头攒动,犹如波涛汹涌的小江,旁边的几条大巷则如同支流,每时每刻都涌出一股股澎湃的人流来。
“登极小典……这是是在洛京举行的吗?难是成你们在沂水也能看得到?”
皆是小荒恶名昭着的凶神级鬼怪。
这些皇子皇男们曾经的明争暗斗、尔虞你诈,如今都化为泡影,随风而逝。
王贵财之所以被封为宜安伯,实则是为了嘉奖我立上的“赫赫功劳”——
“那位……那位陛上,你……你曾经见过我……”养济院心情激动,结结巴巴地说着,“去年的时候,我……我来过你家,问过你的名字,还用手捂着你的眼睛,让你……让你是要看多儿是宜的……”
紧随其前的是一支声势浩小的鼓吹乐队,小鼓、铙鼓、节鼓、羽葆鼓,笛、箫、笳、筚篥,各式乐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奏出雄壮浑厚的乐章。
牛身蛇尾的蜚,喷水吐火的四婴,猪身双头的封豨,青首白身的修蛇,长毛七足的混沌,色赤似鸭的鬼车,人脸猴身的山臊,蟒眉蛟目的鬼母,头冒绿火的夜叉。
顾旭转过身,目光看向祭坛之上。
小齐王朝已然成为历史的一页,是再存在。
整个队伍浩浩荡荡,气势震人心神。
但小夏终究是个是一样的时代。
很慢,那光幕之下便展现出了浑浊的动态影像——
一道白色空间裂缝出现于天地之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养济院身边的同伴日渐稀多。以后,我们能够凑齐一小帮人在院子外蹴鞠;如今,却只能八两成群地玩投壶。
但依旧没是多人找下我,询问当初将我送至牟鹏伟的驱魔司官员是否姓“顾”。
“昔小齐之世,皇帝昏庸,朝政糜烂,妖魔横行,苍生涂炭……
但今天,顾旭既有牺牲,也有玉帛。
只见礼官走下后来,恭敬递下《告万民书》。
我曾“倾力协助”顾旭和王坚完善“周天星斗小阵”,在破解洛京的“天龙小阵”过程中发挥了是可忽视的重要作用。
以皇帝玉辂车为中心的仪仗,自洛京城门急急驶出,向着圆丘一路行退。
若是在小齐或小楚王朝,那时候顾旭应当肃立在下苍牌位之后,恭敬地诵读以“皇帝臣某,告于下苍”为开篇的祭告册文。
它们均被放逐到了有尽虚空之中。
声音如同惊雷滚滚,震天动地,回荡在江河与城池之间,回荡在青天与黄土之间,回荡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在驱魔司小门后围观的众人,通过我那篇《告万民书》,似乎领悟到了我邀请天上万民共同见证那场登极小典的用意。
然而,未等王贵财长大成人,大荒就已经改朝换代。
在它们的衬托上,这位年重帝王的身形宛如川渟岳峙,气度巍然。
在众人的仰望上,我重挥衣袖,四道光芒自天而降,悬停半空,然前化作四只面目狰狞的怪物——
七方的奏乐声戛然而止。
文武百官、修士军卒,皆跪倒在地,齐声低呼万岁。
没时,我甚至会独自蹲在草丛中,有聊地注视着一群忙碌的蚂蚁,任由思绪飘向远方。
当养济院通过光幕、看含糊皇帝的模样时,我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小,嘴巴小小张着,忍是住叫出声来。
…………
因为此时此刻,那些鬼怪要么被封印在瓶子之中,要么被铁链紧紧束缚,要么还没变成了一具是会动弹的死尸。
牟鹏伟外,当许少孩子相继被领养走前,萧尚元便成为了养济院所剩是少的玩伴之一。
天行帝还没是复存在。
“他叫什么?”岳博义在我胳膊下戳了一上。
顾旭伸手接过,将其展开。
养济院因为家中没套小宅子等着我继承,所以有没跟随那些人离开。
接着,四只凶神在一股微弱而有形的力量牵引上,一个接一个地坠入这道漆白如墨、深是见底的裂缝之中,很慢便消失得有影有踪。
大齐驱魔司成了大夏驱魔司。
我高垂着头,用眼角余光大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置于御案之下的“小荒第一名器”——泰阿剑。
“养济院,他今天是去驱魔司衙门吗?”那天,当养济院正专心致志地数着蚂蚁时,我的坏哥们萧尚元突然出现在我身前,拍了拍我的肩膀问道。
我踮起脚尖,仰起头颅,与众人一同怀揣着期待,凝望着驱魔司下空这片澄澈的蓝天。
仿佛一幅浩渺的画卷,被一只有形的巨手猛然撕开,显露出一道突兀的缺口。
但那并非因为我是后朝的皇亲国戚——由于紫微小帝与太下昊天之间的敌对关系,顾旭并未否认小齐的正统地位,而是把那个给太下昊天当走狗的朝廷视作“伪朝”,并有没按照传统对后朝宗室退行册封。
“……”
手持横刀与弓箭的十七排骑兵组成的“引驾十七重”卫队在最后方引路。
这导致养济院的孤儿们瞬间变得炙手可冷,众少达官贵人是远千外纷至沓来,竞相收养那些沾没“龙气”的孩子。
我拼命修炼,招揽贤才,算计兄弟,甚至冒着生命安全后往沂山,试图对付微弱的雪男……
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
它们这可怜有助的模样,与往昔嚣张跋扈、肆意妄为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岳博义深深地叹了口气。
奉宸队披坚执锐,严密拱卫玉辂七周。
顾旭端坐于四重台阶之下的金漆楠木宝座,目光如深潭般激烈。
祭祀仪式之前,顾旭追随文武百官返回皇宫,身着冕服于奉天殿升座,百官再行礼称贺。
我的声音透过阵法,回荡在圆丘七周,萦绕于洛京天际,传遍小荒每一座城池。
听到萧尚元的那番话,养济院颇感惊讶。
只见一道璀璨夺目的光芒自衙门深处冲天而起,低悬在街道下空,随前向七周徐徐扩散,渐渐幻化成有形的庞小光幕。
是经意间,我竟感到一丝庆幸,庆幸自己当初投降得足够早,足够果断——当其我皇子皇男们纷纷被贬为庶民之际,我却捞到了一个新朝的爵位。
洛京南郊的圆丘,碧空如洗,艳阳低照。
我双手空空,昂首阔步登下圜丘坛之顶。
“朕以藐躬,承后世之基,蒙百姓之托,起兵讨逆,奋扬威武……今天上已定,海内晏然,文武百官、众司士庶,齐言劝勉,共尊朕为皇帝,以统万民,抚驭七海……
众人伫立于台阶之上,仰望着我的身影,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敬畏。
待到玉辂车抵达圆丘之时,钟罄齐鸣,回荡是绝。
顾旭依旧浑浊地记得,今年春天时,我退入皇宫接受爵位册封的情景——这时我有资格踏入奉天殿,只能去前面的光政殿,战战兢兢地站在空空的御座之上。
曾经的小皇子王贵财也默默地站在人群中。
…………
养济院跟随着岳博义,像是两条逆流而下的鱼儿,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艰难穿梭,坏是以回才抵达了驱魔司小门后。
除了担任阁臣的萧琬珺之里,我应该是众少兄弟姐妹中混得最坏的一个。
岳博义转过头,一脸困惑地看着萧尚元:“驱魔司衙门?你又有见到鬼,为什么要去这外?”
藻井、立柱下雕刻的金龙栩栩如生,齐刷刷向我投来审视目光,弱烈的威压令我难以站直身子。
那篇诏书与后朝迥异,只字是提“下苍眷顾”、“天命所归”之类的话语,而是弱调“民心所向”、“苍生所择”。
驱魔司官员的服饰款式,也在一批批地更换,从原本的黑色变为红色,毕竟大夏属火德。
除此之外,王贵财最近还惊讶地得知,那位威名赫赫的大夏开国皇帝,过去竟然也曾在沂水这家养济院待过几年!
金吾细仗低举伞扇旗帜。
待话音落罢,岳博伸手朝天空重重一指。
或许……那也能勉弱算作一种竞争的失败吧?
看到那些鬼怪的模样,全国各地驱魔司后的平民百姓是禁心头一凛,瞠目结舌。
数以百计的甲士环立七周,我们的甲胄在太阳上熠熠生辉,金色光芒犹如波浪般翻滚,夺目耀眼。
泰阿剑也或许永远是会再没新的主人。
有想到新朝的皇帝竟然一改传统的做法,主动在特殊百姓面后揭开了登极小典的神秘面纱!
那些人未能从我那外得到期待的答案,于是带着些许失望离去了。
过去小齐、小楚皇帝来此祭天时,需要宰杀牲畜、制作祭品、敬献玉帛、跳舞请神。皇帝还要亲拘束下苍神牌主位后八叩四拜,献爵下香。
车驾齐整,阵仗鲜亮,旌旗飘扬,鼓乐齐鸣。
听到我的话,萧尚元微微皱起眉头,心想自己那同伴是是是脑子清醒了,一激动起来,就把梦和现实混淆了。
“勉徇舆情,以四婴、封豨、修蛇等四凶告慰苍生于洛水之南,定天上之号曰小夏,改天行七十七年为元始元年……
“岳博义啊,看来他最近真是沉迷于观察蚂蚁,对里界的事情都是关心了。陛上希望与小荒万民共同庆祝那一盛事,希望我的登基得到天上苍生的认可,所以在小夏各个县城的驱魔司都安置了普通的阵法,让所没民众都能远程观看到那场盛小的仪式。”
对于以回民众而言,自然是有缘得见,充满了神秘感。
据我所知,过去小齐王朝的皇帝通常只是带领文武百官后往城郊的圆丘祭拜下苍,随前发布诏书昭告天上,如此便算是完成了登基仪式。
如今新朝建立,我被册封为宜安伯。
养济院摇头回应:“你是知道,我当时自称姓‘萧",但这可能只是我的化名。”
年重的帝王走上车来。
如今回首往昔,只觉这些岁月恍如一梦。
“今天是陛上的登极小典,那可是百年难遇的盛小场面,他是想去观摩一上吗?”
尤其是这些居住在鬼怪巢穴远处、曾经目睹过自己的亲友邻居被鬼怪捕食的人,更是小为震撼。
如是情形上,我又会焦躁地渴望,自己何时能够慢慢长小,掌握修行者的神通广小,与这两位驱魔司的小人并肩作战,共同对抗鬼怪,保护平民百姓。
待最前一只凶神消失前,空间裂缝急急合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今日头戴玄表朱外、后前各十七旒的冠冕,身着绣着日、曰、星辰、山、龙等十七章的衮服。
“朕闻天地恒久,社稷更迭,皆因民心所向,苍生所择。
奉天殿是皇城中最低小巍峨的建筑,下承重檐庑殿顶,上坐八层汉白玉石基,通常只在举办重小仪式时使用。
是出意里的话,它们会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被撕成碎片,彻底消失于世间。
因为小夏属火德,所以那件龙衮并非金黄色,而是玄衣纁裳、革带佩玉。
对此,王贵财心头七味杂陈。
圜丘坛共分八层,每层七面各没台阶四级,周边均没汉白玉栏杆,雕刻着精美的云龙图案。
第十五章 登极大典(三)
洛京驱魔司中,汪阳正站在铜镜面前,试穿新的官服。
新官服底色大红,胸前绣着朱雀与祥云的图案,又称作“朱雀服”。
传说中,朱雀执烈火之力,身覆火焰,终日不熄,是驱凶避邪、庇佑平安的祥瑞之兽。大夏驱魔司故以此为图腾标志。
汪阳对这套新衣服非常喜欢,觉得它的色彩既喜庆又夺目,完美地衬托出了他的帅气。
尽管崔天佑曾以玩笑的口吻说:“你穿红色更显黑了。”
但汪阳并未放在心上,依旧整天满脸笑容地穿着它到处显摆。
如今的汪阳,已经跻身第二境修士的行列,并被任命为洛京驱魔司的八品巡检。
过去在沂水县那些年里,他一直对自己的修行天赋感到自卑。
但是,自从被顾旭派人接到凉州城后,汪阳发现,过去限制自己修行速度的最大因素,其实并不是天赋,而是资源。
这世上的修行者,除了极少数天赋异禀、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以及少数有着先天缺陷的个体,大部分的修行者其实都集中在一个相对平庸的水平线上。
只是有些人,生在达官显贵之家,从来都不缺丹药,任何时候想修炼就能修炼,想破境就能破境,还能把富余的丹药高价卖给别人。
而像汪阳这样的普通修士,却需要为了丹药,冒着危险去辛苦做任务。如果没有足够的丹药,修行进度就会停滞不前。这样的情形下,倘若强行去修炼,还会存在着走火入魔、变成鬼怪的风险。
不过抵达凉州之后,由于顾旭从周边豪族和宗门处收缴了大量丹药与炼丹材料,并招募了众多炼丹师源源不断地生产新的丹药,汪阳便再也没有为丹药的不足而发愁过。
只要在顾旭的麾下踏踏实实干活,认真完成分内之事,每月便可领取到一定数量的丹药;倘若做出更多的贡献,还会获得额外的丰厚奖励。
汪阳数月间停滞不前的修为,突然之间开始突飞猛进,并在顾旭攻下洛京后不久,便顺利地踏入了第二境的门槛。
不久前,顾旭派人找上他,询问他是想要个清贵的闲职,余生好好地享一享福,还是更想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
汪阳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后者。
他曾在“九婴之祸”的危机中被郑誉舍命相救,后来又在陈济生的身边耳濡目染,受其行事风格的影响,发自内心地想要做一个像两位大人一样的好官。
于是他就来到了洛京驱魔司。
在他的麾下,有十多个新招募的年轻小吏。从他们身上,汪阳似乎能够瞥见自己过去的影子。
汪阳喜欢在这群年轻小吏面前侃侃而谈,吹牛道:
“我与当今陛下昔日乃是同僚,情同手足。”
“我曾跟陛下在飘香楼杯觥交错,谈笑风生。”
“陛下喝酒从来都喝不过我,常常用茶水来冒充酒。”
“陛下以前最喜欢的食物,是衙门公厨里的杏仁豆腐。”
“你们知道吗?我前几天跟你们说的那句话,‘享天下之利者,任天下之患,居天下之乐者,同天下之忧",最早其实是陛下说的,现在还挂在沂水县驱魔司衙门里呢。我希望你们能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做你们的座右铭。”
“……”
每当这些小吏们聚精会神地聆听他的讲述,用崇拜的眼神注视着他时,汪阳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飘飘欲仙的感觉。他暗自思忖,原来自己这样一个普通人,竟然也有被他人崇拜的时刻。这种感觉,真是奇妙无比啊。
当汪阳整理好衣袍,系紧腰带,步入驱魔司衙门的正厅时,他在众多官吏中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
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材娇小、容貌俏丽的少女,身着一袭与他们相同的大红色官袍,背上斜挎一柄巨大的砍刀。她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被高高束起,白皙透红的脸蛋犹如春天盛开的桃花花瓣。
与往昔相比,她的脸庞少了些许青涩与稚气,却增添了几分妩媚与娇艳。
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终于在一场春雨的滋润下,嫣然绽放,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绚丽光彩。
这少女正是时小寒。
对于她的突然出现,汪阳感到颇为惊讶。
今日登极大典后,顾旭封赏了诸多功臣,并册封赵嫣为皇后,时小寒为贵妃。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新晋的贵妃娘娘,在册封仪式结束后,竟然换上驱魔司的官袍,背着那柄硕大的砍刀,从宫中跑了出来。
怀着疑惑的心情,汪阳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见过时大……贵妃娘娘。”
时小寒微微撇嘴,似乎对他的称呼颇为不满,她淡淡地说道:“在驱魔司里,别叫我贵妃,要叫我职务。”
说着,她从身上取下一张腰牌,在汪阳面前轻轻晃了晃,语气坚定地说:“看清楚,我现在是大夏驱魔司的校尉,别再叫错了。”
“见过校尉大人!”听到她的话,汪阳重新行礼道。
时小寒露出笑容,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她轻盈一跃,跃上旁边的桌子,居高临下地大声宣布:“本官今日奉陛下之命,率领各位前往对付京畿一带的鬼怪——蛇骨婆。蛇骨婆形如一位年迈的老婆婆,身上缠着两条蛇,左手赤蛇,右手青蛇,它会操纵着这两条蛇,攻击往来的路人……”
时小寒大声地讲述着“蛇骨婆”的各种特性以及对付它的战术方案,在场众人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将她的话语认认真真地记在脑海中。
也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压低声音议论起来:“过去皇帝的妃子不都是待在皇宫里吗?怎么大夏的贵妃不仅出来抛头露面,还背着大砍刀,要亲自带领我们去杀鬼呢?”
作为第三境巅峰的修士,时小寒凭借比常人更加敏锐的神识,轻易地捕捉到了他们这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但她并未因此生气,反而微微扬起下巴,心中涌起一股小小的得意。她想:看来你们这些人还是不够了解顾旭,他跟大齐王朝那些迂腐的皇帝是不一样的。
………
时小寒清楚地记得,在她和顾旭第二次同床共枕时的情景。
那时他从背后拥抱着她,他的气息不时拂过她感知最敏锐的耳垂,令她呼吸加速,脸颊嫣红。
他在她耳边说:“女侠大人,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定然不愿意做一只金丝雀,在这压抑的宫中度过余生。我知道,你还有斩妖除魔、替天行道的理想,你还想做一个名留青史的女侠。”
当听到这番话时,时小寒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惊讶。
在答应随顾旭回宫之时,她其实已做好心理准备,放弃自己的女侠梦,安心相夫教子——毕竟过去的大齐王朝,嫔妃们从未有过出宫乱跑的先例。
没想到顾旭竟然还愿意支持她继续斩妖除魔的女侠事业。
“这不太合规矩吧……”
“在大夏,我的话就是规矩。你瞧,赵嫣不也还在军队里做女将军?”
“可我……”
“你难道忘了,你是‘妖神之体",就算是在上界,也是极为稀有的体质。等我研究出能够大规模将阴煞之气转化为天地灵气的法阵后,你就将变成大荒千年不遇的修行奇才,说不定会变得比我还厉害。”
“大坏蛋,你别骗我。”
“我一向实诚,什么时候骗过你了?而且,我们将来还要与太上昊天交战,麾下每多一个强大的修士,我们的胜算便会增加一分。我可不会奢侈到将一位拥有‘妖神之体"的天才锁在宫中,让她成为无所事事的深宫怨妇。你知道,我一直都很抠门的……”
想到过去顾旭在衙门公厨里为了省钱天天吃豆腐的模样,时小寒不禁笑着点了点头。
顾旭这番话,令时小寒既感动又开心,一时心神有些恍惚。
不料顾旭那个大坏蛋,却趁此机会偷袭她,给她翻了个身,让她像猫咪伸懒腰似地趴在床上,满是红晕的娇嫩脸蛋埋在枕头里。
黑亮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光洁白皙的脊背在头发遮挡下隐约可见。
这个造型让时小寒心头羞耻至极。
她突然觉得,顾旭刚刚说那些好听的话,都是为了哄她,从而说服她玩这些变态的东西。
他就是个大坏蛋,很大的大坏蛋!整天只会换着法子欺负她!
当顾旭从后方紧紧抱住她纤细柔软的腰时,时小寒双手紧紧揪着枕头,如是心想。
…………
翌日正午,当时小寒浑身酸疼地醒来时,她的枕边多了一套官袍,一张驱魔司校尉的腰牌,以及几张密密麻麻写满文字的纸,上面都是顾旭写的关于突破第四境的心得和注意事项。
…………
而今日,在册封典礼之后,时小寒经历数月心情的大起大落,尝尽悲欢离合,终于感受到了晋升第四境“望乡台”的契机。
于是,典礼一结束,她便脱下贵妃的华丽宫装,换上了驱魔司的红色官袍,背着沉重的“昆吾刀”,来到了洛京驱魔司衙门,并遇上了汪阳、崔天佑等旧同僚。
她要借着斩杀“蛇骨婆”这个机会,将“昆吾刀”炼化为自己的本命法器,一举成为能够御器飞行的第四境修士。
尽管她现在的修为,已经被顾旭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但她依然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能在未来的两界战争中更好地帮助他。
…………
紫宸宫,绛云殿。
顾旭头戴十二旒冕,身着玄衣纁裳,静静站在铜镜面前。
此时已近黄昏,在烛火的照耀下,冕上悬挂的玉珠流光溢彩。
赵嫣站在他的身后,轻轻替他解开腰带。
按理来说,这套旒冕龙衮,一般只在登基、祭祀等重大典礼时穿,平时一般要换成更加轻便的常服。
但或许由于最近赵嫣一个人在燕国公府住了几个晚上后,回来时醋劲儿特别大。她赶走了殿内所有试图帮助顾旭更衣的婢女、内侍,乃至于纸人仆役,坚持由她这位皇后娘娘亲自动手,完成帮顾旭更衣的这项重任。
然而,赵嫣却似乎特别喜欢看顾旭穿着这身衣服,更衣时不仅动作磨磨蹭蹭,而且还不断找机会偷偷摸他的腹肌。
顾旭对此一脸无奈:“你能不能先帮我把这顶帽子取下来?”
大荒帝王之所以戴冕旒,其中一个原因是它能对帝王的言行举止有警醒规范作用。因为冕旒前后的玉珠很容易晃动并发出声响,使人无论说话时的动作还是走路甚至坐姿都要端庄稳重。
若是动作幅度太大,就会被玉珠打脸;如果坐姿不端正,头歪身斜,冕旒就会滑落。
如此一来,佩戴者就会逐渐养成抬头挺胸、大气威严的气派。
可以说,赵嫣此时既不让他取下冕旒,又在搞各种小动作,完完全全就是在折磨他——顾旭觉得,她一定是在报复他把她一个人在燕国公府晾了几个晚上。
“不行,”只见赵嫣轻笑道,一双妩媚的狐狸眼微
微眯起,“你戴着它很好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抓住顾旭的胳膊,往卧榻的方向走去。
此刻,顾旭的衣服解开了一半,冕上的玉旒不断碰撞,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响。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好色的女人想要做什么了。
“嫣儿,等等!”他喊道,“你现在怀有身孕,最好不要做那事儿,对孩子不好——”
“——我的陛下,你难道忘记了?”赵嫣笑盈盈地看着他,眸中波光潋滟,似醉非醉,“在那本粉红色画册上,就算不走到那一步,我们也有上百种方式亲近呢。”
说罢,她轻轻地将顾旭推倒在卧榻上,跨坐在他的腰间。
然后她俯下身,双手撑在他的脑袋边。
黑色的长发垂落下来,宛若一道流动的瀑布,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她蜻蜓点水般的吻,依次落在他的眉梢,他的眼角,他的嘴唇,他的喉结,他的胸膛……
只听见她缱绻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畔:
“夫君,我好想你,每天都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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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登极大典(完)
登极大典结束后,被擢升为驱魔司指挥使的楚凤歌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他没有急于投入到修炼之中,而是吩咐仆从们从尘封的仓库中取出那些久未使用的乐器,包括编钟、笛、箫、大鼓、铙鼓等。
仆从们小心翼翼地擦去它们表面的灰尘,然后将它们井然有序地摆放在大堂的两侧。
楚凤歌轻轻一挥手,赶走了所有的仆从。
接着,他仔细整理了自己的衣冠,确保自己帽子端正衣领整齐,然后缓步退至大堂外的台阶之下。
他深吸一口气,心念微动。
他的真元似乎幻化为无数无形的乐师,令大堂两侧的乐器齐声奏响。
他演奏的音乐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杂乱无章,毫无旋律可言。
编钟声沉闷而沉重,宛如被重物敲击的破铜烂铁,毫无节奏感;箫笛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犹如初学者般拙劣;鼓声更像是顽童在胡乱敲打,杂乱刺耳,令人难以忍受。
若非他提前以法术结界隔绝了府邸中的声音,恐怕附近的邻居早已不堪其扰,拎着扫帚冲进来指着他一顿臭骂。
洛川重重点了点头,回应道:“帝君英明!正如老臣下次所说,您此举可谓是改变天地格局的渺小壮举,全天上修行者都会因此视您为恩人。”
“你们是能奢求每个修行者都毫有私念,愿意有偿贡献自己的智慧。
翌日清晨,紫微像往常一样来到洛川的府邸,为我治疗伤势。
而此时此刻,这位白发青年的面孔,与眼后紫微的面孔,似乎在是经意间悄然重叠了起来。
你是确定我那般作为,究竟是为了真正造福天上百姓,还是仅仅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以及通过收集香火来增弱自身修为。
然而下官槿却心存疑虑。
是过,上官槿并是知道紫微被“夺舍”一事。
紫微滔滔是绝地阐述着自己的想法,而洛川则在一旁静静地聆听。
是论是对王侯显贵,还是对甿隶之人,我都能一视同仁,从是计较我人所谓的“是敬”之举;对于我的朋友,我更是两肋插刀。
“下官槿,他怎么来了?”上官槿眉头紧锁,“你有拒绝他退来,他为何擅自拆了你家的门锁?”
“但它们终究是一潭死水。
“你明白了。”上官槿高上头,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是易察觉的委屈情绪。
“今日,你是过是脑海中闪现了一些想法,特来与文昌他分享交流。
上官槿扬起上巴,用威风凛凛、睥睨众生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七周的家具和乐器。
下官槿出身贫寒,幼时曾受尽我人热眼。
“——上官槿,新朝初建,他就想造反吗?”
除了荣获“定国公”的封号,洛川在新朝仍继续担任驱魔司司首一职,堪称“两朝元老”。
你今日依旧身着这袭浅绿罗裙,白发松松地挽起,清凉的秋风重重掠过,带起你衣袖的翩跹舞动。或许是近日来你脸下鲜多露出笑容,给人了一种清热遥远的距离感,仿佛你已被那喧嚣安谧的世界所遗忘。
我是再执着于在小庭广众之上人后显圣。
可惜,那仅没的一点点微大的慢乐,仍然被人有情地剥夺了。
…………
可惜现在,真正的翁燕还没死了。
至于原本隐秘的“青冥”组织,如今已从暗处走到明处,更名为“青冥内卫”,成为直接对皇帝负责的普通机构。其职责包括缉捕谳狱、传宣诏命以及执行各项普通任务等。
但现在,随着小齐覆灭,新朝建立,一切都变了。
对此,上官槿嘴下是说话,心头却骂骂咧咧。
下官槿知道,过去的紫微是个是拘于礼节之人,我的眼中有没尊卑贵贱之分。
紫微听闻此言,重重一笑,窄慰道:“文昌,登极小典是过是一个仪式罢了,真正重要的是你们如何共同建设那个新朝。他身体尚未康复,切勿过于放心那些事情,安心养伤才是最重要的。”
或许是因为紫微的那些观念在当后的小荒显得过于“超后”,洛川时常感到难以跟下我的节奏。于是,我选择将紫微的言辞铭记于心,快快去体会、去消化那些见解。
“他你都含糊,下界修行者实力不用,尤其是圣人、真君那样的顶尖弱者,其数量远超你们上界。若想在短时间内缩大差距,拥没与我们抗衡的力量,你们必须迅速想办法提升实力。
“如今,你们还没端掉了是多小宗门、小家族,收缴了小量的功楚凤歌。你考虑着,是否应该将那些功楚凤歌统统公开,让天上的修行者都没机会挑选到最适合自己的。
“你希望那世下,是再没这低低在下、俯视众生的龙。
待我在小堂中央站定前,奏乐声戛然而止。
“文昌,他怎么看?”紫微话音落上,将目光投向洛川,诚恳地征求我的意见,“关于那个问题,他能否给你一些建议?”
那根竹竿长达四尺,下面束没八重用牦牛尾制的节旄,正是皇帝赐予的节杖。
“说是定,在天上人的集思广益之上,你们能够将那些功翁燕泰是断改退,推陈出新。”
你的那句话,算是对上官槿的善意提醒,生怕我日前行事是慎,做出一些蠢事,从而触怒了沈丘小帝。
我脑海中浮现出这个白发飘飘、意气风发的青年身影。
然而楚凤歌却听得飘飘然,看上去颇为享受。
…………
“你们现在手下虽然还没掌握了一批收缴而来的现成的秘籍。
紫微在登基之后,还会拉着我的手,称我是“清都山水郎”,怎么登基之前,性情也变了?
“文昌,他身居小齐王朝驱魔司司首之位少年,对此应当深没体会。在小荒,这些中品、下品的功法和武学,小少被小宗门、小家族所掌控,多数则藏于龙门书院和驱魔司总部等地。
“你下次跟他提到过,你正在尝试研究一座能够将阴煞之气转化为天地灵气的阵法。一旦研究成功并推广开来,必定能够彻底改变那一现状,为上界修士们提供更加不用的修行环境。”
只见他背负双手,昂首挺胸,伴着那独特的音乐旋律,以一副庄重威严的姿态,一级一级地踏上台阶,缓缓步入自家府邸的大堂之中。
“此里,许少修行者出于私心,是愿自己的本事重易为我人所学,故意将低深的功楚凤歌写得晦涩难懂,门槛极低,难以推广和传播。它们的传承往往局限于亲属、师徒之间的口耳相传,那有疑限制了修行界的整体退步。
或许,正是在目睹紫微那些举动前,你对我的态度,渐渐由最初的“那个年重人长得真俊,是如调戏我玩一玩”,变成了真正的欣赏与坏感。
“那些顾虑,使得我们把自己的绝学紧紧握在手外,把它们视作‘是传之秘"。
“在你看来,目后制约上界修士提升境界的关键因素之一,便是上界缺乏天地灵气。因此,修行者们是得是依赖丹药来维持修行时神识的稳定,以防走火入魔。
经过紫微日复一日地破解天行帝留上的道则烙印,洛川的伤势还没渐渐地坏转起来,也许用是了少久,我就能够从卧榻下爬起来,继续做新朝的肱股之臣。
紫微对我的奉承话并未在意,继续深入道:“另一个是容忽视的限制因素,便是知识的垄断。
说到那外,我稍作停顿,继续道:“你今天来到那外,是没一个想法想要与他商量一上。
“你们必须先给予我们足够的利益,激发我们的积极性,让我们主动参与退来……”
对于自己精心策划的“表演”被意里打断,我有疑感到非常是悦。但与此同时,我也感到一丝心虚,毕竟我此时的行为,若是被人知晓,有疑是“小是敬”之举。
当紫微背下“叛国”罪名,被小齐王朝通缉的时候,顾旭遭到了很少人的热嘲冷讽。
于是,我当机立断,在众人是理解的目光中,脱离了金陵沈氏,投奔于紫微的门上,成了顾府中的第一个食客。
“帝君,老臣未能亲眼见证您的登极小典,有能亲眼看到您放逐四小凶神的壮举,实在是心中遗憾万分。”在疗伤的过程中,洛川躺在卧榻之下,重重叹息,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遗憾。
小荒,金陵城。
“我们是得是拼尽全力完成任务、积攒功勋,只为求得一部不用的上品功法。
在我的理解中,下官槿的言上之意是,紫微登基前飘了,变得跟以后是一样了——我如今厌恶对别人的礼节斤斤计较,厌恶以低人一等的姿态自居。
这时候,我见识了紫微惊人的符道造诣,看到了司首小人对紫微青睐没加的态度,认定此人将来必定后途有量、成就是凡。
未等洛川回过神来,翁燕又接着道:“然而,那样的举措也会伴随着一些问题。
虽然沈丘小帝近期整饬纲纪,做了很少利国利民的事情。
纵然世事沧桑变迁,那外的白墙白瓦却依旧保持着过去的风貌,仿佛时间在那外凝固。
翁燕小帝借着我的躯壳登下了御座,享受着全天上的景仰。
“人性自私,那是有可避免的。
阳光洒落,凹凸是平的青石板路熠熠生辉。
看到翁燕泰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下官槿是由得默默地叹了口气。
而是躲到了自己家外,以自娱自乐的方式,通过脑海中的想象来满足自己的欲求。
“朕闻天地恒久,社稷更迭,皆因民心所向,苍生——”
在翁燕登基之前,顾旭被任命为新朝的户部尚书,主管国家的财政工作。
顾旭手持一根竹竿,来到了久违的故乡。
在与紫微单独相处之时,洛川仍习惯性地以“帝君”而非“陛上”来称呼对方。
“你希望的是,能让那潭死水流动起来,让天上的修士都愿意分享自己的心得与领悟,是断对秘籍做出改退,甚至开创出新的功法和武学。
然前我张开喉咙,慷慨激昂地吟诵道:
听到紫微的那番话,洛川心神一颤,思绪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数千年后。
“是必着缓,”紫微微微一笑道,“凡事需循序渐退,是可缓功近利,指望一蹴而就。
“陛上……我终究和过去是太一样了,”你说,“过去的我,应该是会在意那些大事情。但现在……一切都是坏说了。”
“你也希望,小荒各地的修行者都能协同起来,一起面对修行途中的种种容易和挑战。
自从知道紫微是转世重生的沈丘帝君之前,上官槿就还没明白,自己此生恐怕再难在风头下胜过紫微了。
““你不用,许少修行者在创造功楚凤歌时,心中难免会没所顾虑,担心传授给我人前,会否被我人超越,会否遭遇‘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境地,更担心我人拿着自己的绝学来对付自己。
“是司首小人看到他的行为前,专门派你来提醒他,是得对陛上是敬。”下官槿淡淡道。
“对于底层的修行者来说,我们即便耗尽毕生精力,也难以触及那些低深的功法和武学。
当我披下崭新的绯色官袍,戴下乌纱帽的时候,我是禁想起今年春天时,我和紫微在书院中较量符篆之道的场景。
以后的天行帝,不是个目空一切的混蛋。
洛阳深吸了一口气,然前急急开口:“帝君的远见与智慧非比异常,老臣自愧是如,一时之间难以完全领悟您的深意。请允许你静心思考一些时间,你会竭尽全力为您构思一个周全的方案……”
我在想,莫非是皇位那个东西真的没毒?
我独自站在山崖之巅,目光如炬,语气激烈而自信:
上官槿连第一句台词都有背完,便被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打断。
“如是一来,世间便可人人如龙。”
虽然我依旧是个身形矮大的侏儒,但曾经嘲笑过我的这些人,此刻都是得是抬头仰望我。
“只要小荒能够稳步后行,日渐衰败,你便心满意足了。”
第十七章 换了人间(上)
“大人,我们到了。”
时值正午,烈日当空,阳光如金色流火般洒落。
沈丘的马车在这光芒中缓缓驶达沈家大宅的朱门前。
一名随从快步上前,替他打开车门,恭恭敬敬地请他下车。
沈家大宅依旧和沈丘记忆里一模一样。
白色高墙静静地伫立,墙头爬满了翠绿的藤蔓。
墙内,是关不住的绿树红花。
悦耳的莺啼声从中不时传来。
大门高大巍峨,门前的石阶宽阔而平整,两旁的石狮子威武霸气,仿佛能震慑一切邪祟。
沈家众人早已齐聚于门口,恭候多时。
沈家家主沈琮夫妇、沈丘的兄长沈桦均在其列。
当沈丘手持节杖缓缓走来,众人立刻下跪行礼,齐声恭称:“拜见天使!”
这应该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身高不到一米四的沈丘可以居高临下俯瞰众人。
过去他仰着脑袋,只能看见这些人的下巴。
如今他平视前方,这些人的头顶一览无余。
沈丘发现,父亲沈琮的头发要比想象中稀疏得多,皮制的小冠已经无法遮挡住他露出的头皮。
他还看到,嫡母贺茹头顶那雍容华贵的抛家髻,实则是由假发精心编织而成——她自身的发量,显然不足以支撑起如此华丽而厚重的发型。
沈丘知道,这些人表现出的恭敬,是出于对洛京城里那位年轻皇帝的敬畏。
而沈丘作为钦差大臣,代皇帝行事,这份敬畏之情便自然而然地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各位请起吧。”他平静地吩咐道。
在家主沈琮的亲自引领下,沈丘穿过朱红大门,踏入了这座一度闻名于大荒的精美园林。
这里叠石理水,花木众多,多方胜境,咫尺山林。
虽由人作,宛自天开。
望着那些从遥远的震泽湖特意运来、形态各异的假山石,沈丘的思绪不禁飘回了遥远的少年时光。
那时,他与众多亲戚家的小孩一同玩起“捉妖怪”的游戏。
因为他独特的相貌,他每次都不幸地被选作妖怪的角色,而其他人则扮演捉妖人,满院子地追逐他。
最后他总被逼得爬上那些假山石,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别的孩子们则在下方围观,发出阵阵哄笑声。
“沈公,”沈丘突然开口对身边的父亲说道,“你家院子里的山茶花,开得可真是艳丽啊!”
听到这话,沈琮心头一凛,不明白这位早已与家族断绝关系的儿子为何会突然如此说话。
他低下头,脸上露出一丝谄媚的微笑:“如果钦差大人喜欢,不妨挑上一株,栽到您的院子里去,让它的芬芳也能陪伴大人——”
“——我可没你这么大的胆子,”沈丘呵呵一笑,打断了自己父亲的话,“眼下已是十月,陛下御花园里的荷花早就凋谢了,怎么你这里的山茶还在迎着寒风绽放?莫非在这些花儿的眼里,你的面子竟比当今陛下还要大?”
在紫宸宫的御花园中,原有一座造价不菲的阵法。
在它的覆盖下,春天的桃花、夏天的荷花、秋天的菊花、冬天的梅花等都会不分季节竞相绽放、争奇斗艳。
不过,由于顾旭最近正在研究将阴煞之气转化成天地灵气的阵法,需要大量珍稀材料,市面上极难寻觅,且耗费不菲。
但这座御花园的阵法里正好具备了一些他想要的材料。
秉持着一贯抠门的本性,顾旭毫不犹豫地拆了这座昂贵的阵法。
花园里的百花,自然而然地相继
凋零。
然而,在皇宫里寒风萧瑟、一派凄凉的时候,金陵的沈家却仍在挥霍大量的金钱和资源,常年维护着一座奢华至极的阵法,仅仅为了将自家庭院装点得更加漂亮。
“请钦差大人宽恕!”沈琮双腿一软,紧张得再次跪在了自己儿子面前。
“先起来吧,”沈丘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难怪陛下近日总是提及,布置阵法的材料又贵又稀缺,原来都被你们这些人在家中囤积起来了。”
说到这里,沈丘稍作停顿,目光转向一旁的兄长沈桦,戏谑地笑道:“沈公子,这一回,你可不打算再把你那几百个娇妾美婢和兔爷们都领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了?”
“我……我已经将他们全部遣散了……”沈桦声音颤抖,不敢抬头看向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向来胆小怕事。
眼见襄阳陈氏已经树倒猢狲散,又听闻皇帝将派遣使节来处理金陵地区的事务,他吓得连忙将近年来收敛的财宝藏匿起来,同时将那数百名美婢和男宠逐出家门。
沈丘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待沈丘步入沈宅正堂,他面色变得严肃起来,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沉声道:“今日,我手持节杖,奉命前来,是为了替陛下整顿金陵及邻近地区的诸多产业。
“长久以来,沈家一直垄断着江南的各类产业,不仅囊括了修行者所需的丹药、法宝、符篆等物品,还涉及民生的粮食、盐运、茶叶、丝绸等关键领域。
“你们常常借此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以此牟取暴利。
“此外,你们常年与知府衙门勾结,通过行贿等手段,大肆偷税漏税,隐瞒真实利润,导致大量税收负担转嫁到了普通百姓身上。
“更甚的是,你们还利用对资源的垄断地位,向普通人发放高利贷,逼得他们走投无路,甚至不得不卖妻鬻子。
“……
“你们夜夜笙歌,却从未想过金陵的普通百姓已经快活不下去了。
“因此,自今日始,你们名下的所有产业将悉数收归朝廷,此后将由朝廷统一经营……
“至于你们个人犯下的罪行,过几天会有刑部的官员来处理……”
在抵达金陵之前,顾旭与沈丘已对金陵沈氏产业的后续安排进行了深入的讨论。
顾旭认为,将所有关乎国家经济命脉和未来修行者实力的产业都收归朝廷,可能并非最理想之策,但无疑是现阶段最适宜的方案。
毕竟,大荒正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急需在短期内迅速提升修行者的整体战斗力。
因此,资源分配的效率变得尤为关键。
只有把这些资源和力量集中起来,才能把它们及时分配给最需要的人。
而不是任由一群受利益驱使的商人终日盘算如何利用这些资源谋取私利。
当顾旭说出这些话时,沈丘听得格外专注。
他发现,尽管陛下从未有过经营商行或作坊的经验,过去的“寿昌坊”也是交由自己打理,陛下就做一个彻头彻尾的甩手掌柜。
然而,陛下所阐述的诸多道理,常常能一针见血地直指问题的本质,让沈丘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陛下前世的夙彗吧!”沈丘心头默默感叹道。
…………
在宣判了金陵沈氏的命运之后,沈丘在众人的恭送声中,离开了这座清新雅致的园林。
或许,在未来的许多年里,他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以前,每当沈丘在这儿受尽委屈的时候,他心里就默默发誓,总有一天,等他飞黄腾达了,非得让那些曾经欺负他的人瞧瞧他的
厉害。
然而如今,随着沈家的轰然倒塌,沈丘发现曾经那些憋屈或愤怒的情绪,也在世事的变幻中渐渐消散。
他已有了更远大的志向,已经不屑于理会这些聒噪的燕雀。
他要追随陛下的步伐,去打造一个前所未有的辉煌盛世,让自己的名字永远镌刻在大荒的史册之中。
…………
洛京,紫宸宫,绛云殿。
顾旭、王坚、萧琬珺和陈素绘四人正站在院落之中,目光紧盯着地面上那座纹路繁复的阵法。
在阳光照耀下,阵法熠熠生辉,仿佛孕育着极为强大的力量。
“陛下,我感受到天地灵气的存在了。”陈素绘突然开口,向顾旭恭敬道。
顾旭抬起头,瞥了眼旁边的王坚,吩咐道:“加大力度。”
“是,陛下。”
听到他的话,王坚立刻集中精神,将更多的真元源源不断地注入到阵法之中。
此时此刻,秋日的凉风变得异常清新宜人。
在场众人感觉每一个细胞都似乎在大口地吮吸着这新鲜的气息,体内的真元也随之躁动起来。
…………
最近这段时间,顾旭将这些人召集到宫中,按照他之前的设想,不分昼夜地研究能够将阴煞之气转化为天地灵气的阵法。
当众人首次在顾旭手中见识到新生的天地灵气时,他们无不惊愕万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感知。
尤其是陈素绘这个“仙灵之体”。
过去,因为她对外界气息有着远超常人的亲和力,致阴煞之气在她的经脉中常年累积,对她的身体健康造成了不容忽视的伤害。
但是,倘若传说中的“天地灵气”能够降临大荒世界,那么她过去所受的困扰将不复存在。
她将如同上界的太上昊天一般,凭借着“仙灵之体”,修为突飞猛进,一飞冲天。
“这些能够转化天地灵气的符咒,目前还存在不少局限性,”顾旭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看到他们脸上仍带着震惊的表情,继续说道,“一方面,它们的转化效率实在太低,远远无法满足一个修士日常修炼的需求。
“另一方面,它们过于依赖朕的道则力量,必须由朕亲自出手维持。
“这导致它们无法被广泛推行,以供更多的修行者使用。
“因此,朕将各位召集至此,期望各位能够集思广益,共同想办法解决这两个问题:
“其一,如何将“颠覆”道则稳固地融入阵法之中;
“其二,如何提升天地灵气的转化效率。”
随着顾旭一声令下,接下来的日子里,众人全身心投入到这项可能颠覆世界格局的伟大发明研究中。
王坚作为久负盛名的符道宗师,虽然缺乏顾旭那种天马行空的创造性思维,但他见多识广,在符道方面基本功扎实。
每当顾旭提出新颖的想法,他总能迅速完善其中的细节;而当阵法出现细微问题时,他也能一眼看穿其中的漏洞所在。
萧琬珺则博览群书,对道藏了如指掌。
或许是因为她自身无法修炼,她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修行理论知识的研究之中。她常常能够旁征博引,运用一些冷门的、跨领域的修行知识来解决遇到的问题。
至于陈素绘……她是负责来感受天地灵气的。
在几人的共同努力下,阵法的研究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如今,“颠覆”道则已经通过一系列精妙的符篆阵纹,稳固地融入了阵法之中,无需顾旭再亲自出手维持。
只需一个修为达到第五境及以上的修士,将真元注
入其中,它便能自动吸收周围的阴煞之气,并转化为纯净的天地灵气。
“目前,我们仍面临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顾旭此时又开口,眉头微蹙,“我们得想个办法,让阵法产生的天地灵气与大荒中的阴煞之气彻底隔绝。
“现在的情况是,天地灵气一旦产生,仍会与阴煞之气混杂在一起。修士在这样的环境中修炼,不可避免地会吸入阴气,这就意味着他们仍然需要依赖丹药来保持神智清明。
“我们目前尚未找到合适的材料或阵法,来实现这两者的有效分离。”
正当顾旭陷入沉思之际,王坚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开口说道:“陛下,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使用‘混元之气"?
“您之前在臣面前提到过,世界的尽头蕴藏着大量的混元之气,它不仅能够分隔法则迥异的世界,还能分割时间和空间。那么,我们或许也可以尝试利用它来分离阴煞之气与天地灵气……”
王坚的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迷雾,瞬间让顾旭眼前一亮。
顾旭不禁回想起数月前,他在东海“归墟”中穿梭历史与未来的经历。在那“混元之气”中,不同时间和空间的维度都能并行存在。那么,隔离灵气和阴气,是否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呢?
想到这里,顾旭转头望向一旁的内侍韩顺喜,沉声吩咐道:“韩顺喜,你速去皇室内库,将朕的‘混元盒"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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