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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严于     尽余晖txt下载     尽余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六章 街中两三道

    曼妙倩影微微颤抖,引得景云眼神都直了,不过他更加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毕竟眼前的少女还小,与他的年龄差距有点大。

    少女连忙抽出手中的剑,一道光影骤然闪过街道,景云怡然不惧,直接注视那道光亮,如同白日直视太阳。

    手中剑直指景云,少女镇定问道:“你到底是谁?”

    景云呵呵淡笑:“看来姑娘对手中的剑很是自信,一连串的震惊,在出剑的那刻瞬间安定下来,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能小小年纪走到朝真巅峰,时至今日,见过众生百态,不知道几何的修行者,能与姑娘这样媲美的修行速度,世间唯两人。”

    少女不明白青年为何要说这些,不过心中的惶恐确实在转瞬间被抹去,彻底安定下来。青年能直接吐出她境界如何,让她镇静的心再起波澜。

    “你到底是谁?”

    景云依旧不答,自顾自喃喃自语:“尘世之外有三大修行圣地,西方诸国的仙林,漠北王庭的天宗,想必姑娘出自这两家?”

    少女反唇相讥:“还有一家,我为何不能出自这家?”

    景云凝视少女的眼神,此刻明显天真:“要是你出自桃源,岂会不认识咸阳的路,岂会刻意去打量这座城。”

    “桃源在哪,姑娘知道?”

    呵呵一笑,以示嘲讽。

    少女抬头挺胸,波澜壮阔,说道:“咸阳存在千年,桃源同样存在千年。城外有座学宫,学宫有片东湖,而东湖彼岸是桃源……”

    瞧着少女的模样,景云开始吃惊,眼前的少女没有说错,东湖彼岸是桃源。他想不明白,少女如何会知晓。

    在帝国除了寥寥几位,很少有人知道桃源的具体位置。至于西方诸国和漠北王庭,更是连桃源模糊的位置都不清楚。

    当然西方诸国和漠北王庭的强者来到帝国,如若是有备而来,必然能直接闯入桃源。若是邀请而来,自然有桃源弟子接待,断然不会走最寻常的路。

    收敛最初的玩味,直接说道:“真不知道仙林是怎样想的,如此年纪的朝真巅峰,居然让姑娘独自来咸阳,真是胆大包天。”

    “既然来了咸阳,客随主便,秦人不是不好客,该邀请姑娘去喝茶,也该邀请,该吃饭就吃饭,还请姑娘随我走一趟。”

    少女抬着剑,点点寒芒汇聚:“你觉得你可以拿下我?”

    虽然完全看不懂眼前青年的境界,全身弥漫着淡然平和,仿佛是普通人。少女不会这样傻,自然知道眼前的青年不简单,但她更相信自己的实力。

    靠着朝真巅峰的境界,即便是面对天命境修行者,她都能轻易的离开。而眼前青年再强,她都不相信会是天命之上的存在,所以她完全自信。

    察觉到少女的自信,景云忽地想要笑,却没笑出来,反而带着点欣赏的意味:“天命之下,面对我,你是主动拔剑的。”

    感知到前面层层天地元气涟漪四散开来,恐怖的能量在汇聚,周遭起了刺骨的寒风,如同柄柄带寒峭的剑锋。

    “你是谁?”

    景云往前踏一步,少女的剑便要弯曲几分,剑发出低沉嗡鸣的凄然啸声,少女感受剑传来的惧意,面色陡然惨白,现在的境况是她从未遇见的情景。

    看着少女煞白的脸,变得毫无血色,景云摇了摇头:“你一直在问我是谁,我觉得不重要,只要你有实力,便不用担忧我是谁。”

    “反之亦然。既然你想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以免让仙林的强者,该找谁报仇都不知道,那可就显得有些可怜。”

    “帝国有桃源,桃源在尘世之外,帝国在尘世之上,世间修行者奇多,总是干扰尘世,因而桃源有裁决修行者之先生。”

    少女震惊,终是知晓眼前青年是谁。

    桃源在世间的裁决先生,曾经天命上境的修行者,前些时间在春雨末踏入天命巅峰的强大存在,主宰修行者在世间。

    地面的灰尘被卷起来,携带着恐怖的威势朝前而去,少女横剑于胸前,往前推开手臂。威势极强,剑发出悲鸣赞叹,少女身体不自觉向后方滑动极远。

    当她抬头,眨眼间,景云来到她的面前,依旧有着温和笑意,白衣胜雪在光亮和夜风中,特别吸引眼球,少女微微一怔。

    “如姑娘这般修行速度的,十几年前有位帝国元帅,速度可是远胜于你。而现在桃源有位先生,少年修行,依旧十年走到朝真巅峰,距离天命临门一脚,虽是不足十几年前那位帝国元帅,却足以傲视世间。”

    提到两位天赋卓绝的修行者时,少女的神情发生不易察觉的变化,有愤懑无奈,有痛恨纠结,但更多的是悸动思念。

    没有察觉到少女的异变,景云迈步向前,地面的青石板碎裂向前,在春雨末和唐裴旻一战时,他侥幸能胜过唐裴旻,用了特殊手段。

    现在面对朝真巅峰的少女,自然用最平常的手段,手中常常在的折扇,都被别在腰间,始终没有动用,实在是不值得。

    “束手就擒吧!好歹是仙林的天才,虽痛恨你们西方诸国,倒是没愚蠢到见西方诸国的修行者便杀,最多利益交换罢了。”

    少女银牙咬着嘴唇,抵抗面前的威势,声嘶力竭喊道:“不可能,我不会做任何人手中的棋子。”

    少女的反应使景云有些吃惊,正准备一举擒下少女,地面忽地传来阵阵寒意,暗沉的青石板出现洁白的薄面,如同东湖结冰的场景。

    登时脸色剧变,手指一捏,折扇飞到手中,瞬间铺开,朝面前极长的街道扇去,一道狂风席卷,可怖的力量摧毁地面的寒冰。

    当烟尘散去,寒冰皆消时。

    少女早已消失,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景云恼怒又无可奈何,同时脸上带着极致的警惕忌惮。原先想只是少女懵懂闯入,现在看来有所图谋才对。

    天命巅峰的跟随者,少女身份绝对不低。

    思量片刻,折扇拍向胸前,如醉酒般晃晃悠悠离开,往城外学宫的方向漫步走去。

    他离开后,有滴红色的雨落到地面……

第八十七章 问出无奈与冷

    学宫的生活显得异常安宁,除开日日朗朗的读书声,老教习们的授课敲击桌板的啪嗒之外,极少出现别的不合时宜的响音。

    林亦习惯这样安然静谧的日子,在平淡不经意间快速流逝时间,能使得那些被铭记在心中的怒意恨意消减,变得真正心无旁骛。

    这段时间的修行,他真正看见了离窍之上的那道门槛,隐约中可见破障境的大道在前方,似唾手可得般轻易能触摸到。

    即便是睁开眼,依旧停留在离窍巅峰,纹丝未动间巩固几分修为,他没有因这些不变的东西而感到困惑苦恼。

    因他知道,破障境近在咫尺。

    不是不破,时候未到罢了。

    如果说以前的离窍巅峰是层薄薄的纸张,现在的离窍巅峰则是层薄薄的气雾,当时机来临,气雾褪去的时候,破境自然水到渠成。

    今日学宫的课程很少,林亦被选作南下的学生,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去学堂听课。破境之事事关重大,他不愿意马虎,便选择这段时间不去学堂。

    这些教习的授课,要说真正喜欢的课程,唯有孔明先生的授课有些意思,不管是林亦,还是别的学生,似乎都格外喜欢孔明先生的授课方式。

    之前救过自己的青年晓白不知所踪,林亦曾问过梁兴居,没有得到只言片语,就直接被梁兴居给搪塞了,说他没必要关心。

    林亦算是个神经大条的,既然告诉他不用关心,他自然就不会再关心,没必要的事情,何必继续做,显得神经。

    ……

    ……

    外面响起轻踏的脚步,这里是学宫,自然不存在任何刺客,何况他没有明面上的敌人,连是暗处的都没有,不可能是杀手。

    推开房门,许久不见的景云站在门口,扫视屋内的景象,自顾自地打量着上下,很是稀松平常的坐在椅子上,折扇在胸前轻轻拍打。

    温暖的春日即将过去,炎热的夏日即将到来,春夏交替的时候,该是雨露最多的。前几日的雨,下了个通透,地面的水渍留下许多斑点,日头开始延长,温度开始拔高。

    林亦收敛修行,端端正正坐下来,瞥了眼瞧向外面出神的景云,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和以前一样保持淡淡的温和。

    如沐春风的景象过去,自然是夏日炎炎。

    林亦收回视线,缓和思绪说道:“好些日子没有见你,当日我要出手前,你叮嘱我一定要等你,或是和梁祭酒商议。”

    “不曾想到,你过了这样久的时间才出现,辛苦是没有等你,否则最佳的时机都错过,往后不知道何时才会有机会!”

    目光落在林亦身上,瞧了几眼,再是回到青石板地面的水渍里,说道:“总是你自己的事情,给你建议而已。不过这件事,你时机选的不错,只是脑子没想清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一直把自己代入了黄雀,没想到自己是螳螂,后面还有只黄雀。要不是晓白出手,恐怕你是没机会再见我。”

    “本来是极小的一件事,现在整座咸阳城,乃至帝国都沸沸扬扬,简直是闹出的笑话,西方诸国若是知晓,不知道该如何嘲笑。”

    听着这番话,林亦的脸色很是不好看,却无法反驳,毕竟景云没有说错,是他出现的差错,就该受到严厉的批评惩罚。

    按照最开始的计划,完全可以做到击杀王涛之后,销毁其尸体,让其彻底消失在世间。往后或许会产生些麻烦,但都是学宫的麻烦,且这样的麻烦很好解释,活生生的成年男子,想要去何处,学宫不可能约束的。

    对于失踪这种问题,是最好解释的。现在王涛的尸体被摆在咸阳府,朝廷乃至百姓们都希望彻查这件事,还学宫的安宁,让梁兴居该如何做,让学宫该如何解释?唯有硬着头皮上。

    完全是没办法的事,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是林亦计划思虑不足,导致有些地方出现纰漏。在以前,就时刻提防着黑面老者的报复,结果到了关键时刻,居然抛之脑后,半点记忆都没有了,真是荒唐。

    林亦嘴里苦涩无比,低了低脑袋,表示认错:“这件事情能闹这么大,确实超出了我的预料,更是我最开始计划不足导致的。”

    “如若晓白不出现的话,或许树林里面将会多出具尸体。不过让我不明白的是,帝国太子勾结西方诸国,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着说着,林亦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似含着冷冰冰的剑,剑锋散发阵阵寒意:“他是帝国太子,是帝国未来的皇帝,何必要勾结西方诸国图谋帝国……简直冒天下之大不韪……”

    心胸中气急败坏,林亦压制体内的怒意,虽然他很早之前有更加清晰明确的思维和情感,但生长在帝国十几年,很多情绪都在潜移默化影响他最开始的思维和情感。

    如今的帝国,他处于两面的情感,或是亲切,或是冷漠,难以捉摸……

    平静温和的景云面容终是发生变化,肃然中带着点冷酷,波澜不惊的眼眸出离愤怒,对着林亦冷冷道:“有些事情,你根本没资格插手……”

    “这是帝国皇室的事,是他们赵家的事,要是生出败家儿子,想要败家,你又能如何。帝国是百姓们的帝国,却不是我们的帝国,站在我的位置,不应该去思考这些。”

    听完景云的愤怒,林亦显得木讷昏沉,转瞬间又是明白其中的道理。关于景云的身世,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景云来自哪里,和那些地方有着关联。

    这些话里面,有着和梁兴居那些话相似的地方。景云出自桃源,桃源在帝国之上,桃源不会管这些事情,和他们没有太紧密的相关。

    想到五年前的西疆,想到兄长相见的最终一面,时值现在尸骨无存的兄长,林亦的内心像是被灌满铁水般炙热,又是在顷刻间骤然冰冷凝固僵硬。

    思绪抬不起来,太过凌乱!

第八十八章 惊与怒,沉默无言

    景云如是说,林亦只得默然,如之前,梁兴居和他说过的那些话,没有让他心生退意,反而有淡淡的火焰在眼里汹涌。

    基于此,他明白事需为,却不可擅自为。

    千年的帝国,催生出许多不可琢磨的神奇事物,赵家皇室掌握帝国千年,拥有的威势和能量远不是平常可以想象。

    那位殿下既然敢做那些事情,要么是在帝国最高权位之上的皇帝陛下允许,要么则是这位殿下手中拥有的力量已经可以动弹朝堂。

    不论是前者,亦或是后者,都不是林亦可以妄动的。眼前的境况或许难过,心中的愤怒得不到发泄,且不断压制的过程世无比痛苦,但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忍耐这些痛苦。

    保全自己的同时报仇,两件事情林亦都必须做,而且都要一丝不苟地做完做好。要是贸然对那位殿下出手,在准备不妥当的时候,他被拉入深渊的可能性极大。

    所以需要仔细思量,这样漫长的时间段,或许难以忍受,却是林亦必须要忍受的过程。千帆过尽,苦尽甘来,林亦宁愿以永苦,换来成功的可能。

    瞥了眼沉默无言的林亦,景云的心绪比谁都无可奈何,他是桃源在世间的裁决先生,同样是帝国在世间的裁决先生。

    当年在桃源学习的时候,在还未离开那座家族的时间里面,他和云乾的关系比谁想象的都还要好,甚至达到生死都可彼此托付的层次。

    是云乾告诉他很多不同于世间的东西,让他明白许多世人难晓的神奇。从某种程度而言,他们的见面不过寥寥几面,却在程度上来说,如同挚友般不可拆解。

    五年前,奔赴西疆的那场跋涉,他日夜兼程,几乎马不停蹄的赶赴西疆,只求能够带回云乾的尸首,事实总是让人无奈苦恼,去往西疆的时候,只留下漫山遍野的残骸。

    他在尸山血海中寻了两天两夜,最终在杨继新敢来之前,依依不舍痛苦不堪的离开。躲在无为峰的山巅,跪在三块天识碑前,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

    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哭泣,很久以前他母亲孤独离世的时候,他没有哭泣,眼里只有痛苦和冷漠。从那时候开始,他搬到旧时居住的偏僻院子,独自居住。

    后来他父亲身受重伤,命悬一线危在旦夕的时候,他依旧没有哭泣,更是半点悲痛的情绪都没有。他痛恨他的父亲,痛恨父亲让母亲离世都显得孤独悔恨。

    当然这些事是十几年前的事,云乾的死对景云是极大的打击,从云乾离世开始,他好似再次回到了十来年的孤独,整日住在院子里面,提笔不知道写什么,落笔不知道放哪里。

    于是他离开了那座家族,离开了帝国世家之巅的家族,放弃了很多难以理解和羡慕的荣华富贵。当年他的境界很高,是朝真境,受邀去桃源,待了半年。

    再次出现在世间时,他是高高在上的桃源裁决先生,拥有的地位不弱于世家之巅的那座家族。同样他是天命上境的修行者,是世间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自由出入皇宫,受修行者们赞叹惧怕。

    几年来,唯一让他放不下的,依旧是云乾的死,报仇在他眼里是最重要的目标,当他知晓真正的凶手的时候,则是出乎意料的沉默了。

    有些事情难以想象,更加难以理解,景云沉默了很多年,哪怕是在春雨末如此接近那辆马车,甚至想过动手,都依旧没能动手。

    ……

    ……

    时间是最高的约束。

    世间有最严的规则。

    ……

    ……

    瞥了眼同样沉默无言的景云,林亦想着是不是自己之前说的话太过严重,这些事本就落不到景云头上,自己有什么资格向他提出这些问题。

    “梁祭酒之前让我找你……”

    想了想,林亦开口扯开话题,重新说起新的事,以图用新的话题撇开之前话题的沉重,免得把两人都搞得不愉快。

    随手在袖兜里面取东西,放在桌案上面,手指指着划过去,滑到景云的身边:“这是去年,我从晋阳离开时,军神李立青给我的东西,一直不知道是什么。”

    “之前给梁祭酒看过,他好像非常震惊,却没告诉我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只是让我拿着这东西,到你面前来,让我问你即可。”

    “同时还告诉我,你会给我一道极大的惊喜。恰好今日你来了,便一并告诉你,省得以后还要单独去找你,这道纸张,到底代表着什么?”

    摸触着纸张的外表,景云心中疑惑,不明白梁兴居给林亦的话世什么意思,心里显得惴惴不安。慢慢打开纸张,上面直白写着桃源二字。

    霎时间,他腾的一下站起来,手中的折扇直接落在地面,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严肃转变为警醒,再是变成无端的愤怒。

    没有朝林亦发泄,不过坐在旁边的林亦浑身上下别扭扭到极点,在此之前,梁兴居曾告诉过他,景云或许会给他带来惊喜,同样景云会特别愤怒。

    如若是瞧见景云愤怒,千万不要随意说话,方能避免景云的愤怒。现在看来,果不其然,景云的神情变化尤为明显可怕。

    双眸深邃远眺,直射天空的视线好似一道火焰,上面燃烧着熊熊的烈火,随时都可能把空中的天地元气灼烧殆尽。

    半响后,景云缓缓坐下来,眼里的愤怒转化成无奈,脸上的严肃顿时垮掉,看得出来,他的情绪不稳定,在波动起伏间逐渐被控制。

    林亦很是自信的没有说话,他相信梁兴居的话,同样深刻明白,不作死就不会死。只要他不开口,景云的愤怒自然不会落到他身上。

    低沉眼帘,眉间有道皱起的山川,如此矗立许久,才重重叹息:“这道纸张既然落到你手中,自然是有一定的道理。”

    “何况现在我也用不上,都走到了如今的境界,空得到那名头又有何用,不过一场空罢了。”

    自顾自呢喃自语完,把纸张叠好依旧原路返回。

第八十九章 陇西李的传闻

    几百年前,桃源经历建立大秦帝国的发展,帝国自陇西道拔地而起,获得陇西道世家的支持,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势。

    逐渐排除西方魏国对东方大地的侵蚀,建立起辽阔统一的大帝国,赵家皇室和桃源自然一跃成为世间最不可忽视的存在。

    赵家先祖建立的桃源,经过隐居百余年的发展,成为能够媲美西方诸国和漠北王庭的修行圣地,自然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崇拜。

    尤其是在帝国建立之初,凡是跟随赵家建立大秦帝国的世家奇才,心中无一不对桃源充沛崇高的敬意,连是半分不敬都没有。

    修行者世间拥有许多,能走到桃源赵家先祖及其弟子那般境界的存在,可以称得上世间最恐怖,即便是千军万马,对他们而言的威胁都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打不过,可以逃。

    打不过千军万马,可以擒贼先擒王。

    趋利避害,越是能危及到自己的性命,那些世家高门就越发谨慎,桃源拥有着无可睥睨的境界,在天命境的强者有好几位。

    陇西道世家离开咸阳,回陇西道继续驻守祖地。桃源赵家先祖曾在某日邀请李家先祖去过桃源,彻夜长谈后,李家先祖上朝请辞。

    世人都在猜想,那夜赵家先祖和李家先祖到底谈论的些什么东西。遂而世间有道传闻出现,传言桃源曾给李家许诺,每隔百年,李家子可凭借东西到桃源学习,成为桃源弟子。

    这道传闻只在咸阳和诸多世家之间传闻,曾有些与李家关系好的世家,在陇西道时上门旁敲侧击的问过,都被李家的人打消了念想。

    几百年过去,李家子有没有去过桃源学习,不得而知。这道传闻一直在世家中流传,之前梁兴居瞧见林亦手中的纸张,都有些失神。

    他不知道传闻真假,如若传闻为真,代表着军神把这百年内的机会给了林亦。如若传闻为假,这道纸张中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以前进过桃源,见过两位老夫子的笔迹,他清楚地知道纸张上面的笔迹确实来自丹夫子,传闻中的信物的确是字。

    让他不得不怀疑林亦的好运,同时又感到疑惑,少年时,景云想要入桃源学习,拼命想要寻求传说中的长生之法,活死人肉白骨之说。

    眼睁睁看母亲在自己眼前孤独落寞离开世间,幼年时的景云可谓痛苦,他听过修行能够救活死者,遂而问过他父亲,但是他父亲没有告诉他什么,他不甘心。

    拼了命修行,想要踏足帝国修行圣地桃源,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即将迈入天命境的时候,受到桃源丹夫子的邀请,得以在桃源中修行几月。

    ……

    ……

    林亦木然听着景云阐述的故事,尤其是那道李家和桃源的约定,终是知道梁兴居为什么会说景云愤怒。

    千万不要轻易说话,如果是他幼年时拼命想要得到某件东西,而家中明明有这件东西,家族却不肯交给自己,饶是谁都会愤怒。

    传闻终究是传闻,确凿之后,方能激发最原始的怒意和痛苦。现在瞅着景云平静又略显愠怒的神情,应该是问题不大,那些痛苦和恨意早就随着时间消亡。

    辗转思索片刻,忽地想到什么。

    又是偏头看向景云,问道:“军神给我这道纸张,是想要我进入桃源,或许他是因我兄长的缘故,想要我为其报仇。”

    “只是不明白,军神是陇西李家的,而我兄长似没去过陇西道,且两者的关系到底如何,何至于向我放这样难以想象的便宜。”

    春日末尾的春风吹进来,把景云显得凌乱的发丝吹得愈发凌乱,用折扇的扇骨抬了抬遮眉的发梢,随意的甩在耳朵后面,很是不耐烦地说道。

    “帝国有学宫,传承上百年。陇西道李家好歹是开国世家,进入学宫学习,是最寻常不过的事。隐退之后,每隔段时间都会来学宫居住段日子,给学生们授授课。”

    说罢,想到那道佝偻苍然的身体,微微一叹:“也就这些年,身体越发不如从前,跋涉都力不从心,才没有继续在学宫授课。”

    “百姓和学生们不知道,在某些官员眼中,这不是什么秘密,当年云乾在学宫的风头一时无二,与皇帝交好,且被军神收为义子,简直堪比亲子。”

    “要不然云乾能短短几年时间,在帝国基本无战事的情况下,坐上北军元帅的位置,且年纪轻轻就被皇帝封侯?”

    听到他从未听过的秘闻,林亦明显有点震惊,之前一直在想李立青为何如此帮他,原来他是兄长的老师兼义父。

    “难怪!”

    想要做出某些事情仍旧是很难,林亦坚定地相信李立青会保住他,可面对帝国未来的储君,李立青是否还有这样的支持,就难以肯定。

    无他,实在是那位殿下的位置太高,关乎社稷将来。几年前咸阳的风暴,连是几位大儒加御史大夫,都愿意为那位殿下去死,可想而知,太子殿下在朝堂官员心中的伟岸重要。

    两者沉默了阵,林亦瞥了眼景云,说道:“照这样说,你出自陇西道李家。李家声望最高的是军神李立青,你对他好像一直都有不满的情绪。”

    “李家子弟,不都该以军神为荣吗?”

    脚翘起来,落在椅子的栏杆上,眼神带着星光淡淡,听到林亦的询问,视线远射出去微微颤抖,他很不想回答这道问题。

    注视外面的景象很长时间,学宫的景致很多很美,要是他愿意看,可以一直看到明日天亮,想了许久,恨恨吐了句话。

    “他是我父亲……”

    林亦没听过景云的故事,在此之前,景云谈及这道纸张的时候,说过点点涉及到他幼年的事。林亦本能以为,景云的父亲该是李家家主,否则何以会要这道纸张入桃源。

    没想到景云的父亲会是帝国威名赫赫的军神李立青,难怪景云在学宫乃至帝国拥有无双的地位,能够胜任裁决先生。

    可不是单纯境界足够便好,还要对帝国足够忠诚。

第九十章 温和荡漾的意

    待了很长时间,景云没有离开的举动,日头渐渐升高,想着昨夜在咸阳夜市遇见的少女,心里顿生郁结之气。

    隐隐有担忧涌现心头。

    天命巅峰的修行者擅自进入咸阳,连是他都没有发现,可见那名修行者是他对少女出手时,才进入咸阳的。

    不知道昨夜是否离开,若是离开还好,如若是没有离开,咸阳怕是有鸡犬不宁的时候。关仲子南下,来到咸阳都打算对帝国的天命境出手。

    当然那是关仲子足够自信,在他眼里不入天命境,根本没资格成为他的对手。但现在这名神秘的天命巅峰,要是不够自信,对朝真境修行者下手,怕是连反应的时间都腾不出来。

    或许天命境杀天命境要远超同阶的实力,可天命境杀朝真境,简直能形容轻而易举,尤其是咸阳里面这些朝真境,都是些朝真下境的修行者罢了。

    越是想着这些,他便越发担忧。

    正欲站起来离开,忽然想到之前在宫中听太常提起的消息,事关南境的消息,偏头朝林亦问道:“前些日子,仝太常想要在学宫里面选一批学生去南境。”

    “这件事情,你想必知道吧?”

    满是不解地瞧了几眼景云的神情,林亦不明白他说这事干嘛!点了点头:“挑选学生去南境保护南军元帅项信,之前梁祭酒就在学宫里面吩咐过了,我知道……”

    打断林亦想要继续的话,景云伴着脸,直接道:“以你现在的境界,根本没必要去南境冒险,那些地方不适合你,你不用去。”

    “还有你现在收到了李家百年内唯一的名额,想必过段时间,桃源会有人来见你,接下来他们会想要知道你的一切。”

    “老爷子既然把这个交给你,自然就代表着剩下的他都会处理好,想必之前他打过招呼,桃源里面的不会对你太过苛刻,且你是云乾的兄弟,碍于情面,他们更是会关照你。”

    在景云要站起来的时候,林亦直接把他按住,尴尬严肃的说道:“不行,南境之行势在必行,没办法更改,我必须去!”

    景云横眉而视,平静中带着冷漠:“为什么?”

    林亦无奈笑了笑:“不是想要去,是上面有人点我去……”

    景云冷眉:“谁?”

    林亦无奈:“就是你口中的太常卿,前不久,他不是来过学宫,跟梁祭酒说了好阵子话,又是想到我,就要求我必须去。”

    景云道:“梁兴居同意了?”

    林亦嗯了声,没继续说话。

    景云腾的站起来,朝外面走去,同时说道:“我去找他们说说,若是能够说好,你便不用去,安心准备入桃源,若是说不好,则好好修炼,提高境界。”

    “距离破障境临门一脚,鼓足干劲,一往无前,那道薄薄的门槛自能轻易踏破,到时候你的境界提升相较之会容易许多。”

    ……

    ……

    堆积在桌案上的曲谱越来越矮,梁兴居甘之如饴品读着曲谱里面的曲意,想要集合百家之长,走出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手臂横放在桌案上,手指随着曲谱上面的旋律轻轻敲动,有着如同小桥流水般的意境悠远涌现,好似欢快的流水溅落发出叮咚的响音。

    美妙中带着难以企及的愉悦,微眯着眼,仅仅能瞧见半截的曲谱,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一行曲调上,手指再次敲动起来,欢快的旋律灯饰变得悲怆。

    读书者悟浩然,观赏曲谱自然属于浩然道义,周围浮现层层道法,天地元气堆积在空中如同西齐那潭天池,池中水便是天地元气。

    浩浩荡荡奔涌着,发出低沉而沉重的响音,快速涌动起来的天地元气做着极其规则的运动,在屋内来回搅动,渐渐成团漩涡。

    站在外面的景云感知到屋内的景象,向前迈步的脚骤然收回,回头瞥了眼北楼斜对面那座山,山上的那道年轻身影。

    心想,要是当年早一步,或许不会出现如今这些麻烦事。可惜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倒是学出真意,希望将来真能安稳。

    有些事情,说不如不说。

    收回视线,往后退了几步,等到屋内天地元气安定下来,走上前推开房门,正好梁兴居从曲谱中脱离出来,瞧见景云,淡淡一笑。

    把茶杯和茶壶往旁边推了推,视线一直落在曲谱上,边是说道:“林亦应该把那东西给你看过,瞧你脸色难看,想必那道传闻是真的。”

    “军神真是铁心,当年如若给你,想来现在你的境界不会是如此。不到不惑之年的破七境圣人,该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存在吧!”

    说着,吧唧吧唧嘴唇,脑海中幻想着想象的场景,真是让人感慨天资卓绝者的强。当年的云乾如此,现在的景云如此。

    虽然景云年纪略大,可能在不满不惑走到天命巅峰,世间能够媲美他的修行者,想必就剩下当年的云乾,或许还加上个宗圣。

    不过宗圣前期浪费的时间太长,接近不惑刚到破障,虽是后面一朝顿悟,一日夜间连破四境,到达破七境的圣人层次,掌握天地间最逍遥自在的大神通自如。

    天资到底还是差些,一朝顿悟的事情,千百年偶尔出现,不能用常理来度。世间现存的天命境,能在不惑之下的都是稀少,能不及不惑到天命巅峰,更是绝世罕见。

    景云板着脸,俊秀的脸没因皱眉愤怒而显得难看,只是看着有些惧意:“没必要和我说这些没用的话,当年若是给我,说不定还走不到如今的境界。”

    “即便是没有那种机缘,依然能走入桃源,这便是无与伦比的地方。要不是坐上学宫祭酒的位置,说不定这辈子都没机会入桃源。”

    听到这话,梁兴居顿时不悦起来,情绪被破坏,领悟出来的曲意自然暴躁些,放下曲谱,紧紧盯了眼景云的表情。

    “好久不见,一来便是怒火冲天,可不是你的模样。说说,到底因何而怒意十足?”

第九十一章 如此这般难消

    瞥见梁兴居脸上始终不改的神情笑意,景云心中眼里的怒意便要升腾几分:“因何而怒意十足,我想你比谁都应该清楚?”

    “如若他在南境出现意外,将来你我百年之后,下了九泉,还有何颜面见云乾,即便是见到,有该有什么好说的。”

    茶叶散发着阵阵飘香,春日采摘下来的茶叶最是新鲜,西园当中有一片茶林,里面栽种的都是咸阳附近最名贵香甜的茶树。

    前些日子,西园的茶叶成熟,到了时候安排的打扫的人,在里面采摘茶叶,炒好些晒干之后拿到学宫里面,分了些给各个教习。

    平常不在学宫的梁兴居,对于西园茶叶的名声都有耳闻,最近喝起来,更是难以断掉,越喝便愈发觉得味道在口中,转瞬间又是沁人心脾,流连忘返。

    见景云茶杯没有倒上茶水,梁兴居笑了笑,自顾自给对面的茶杯添上茶水,缓缓说道:“看来你是为林亦南下的事情而来!”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现在这种情况,即便是我想要推辞,都无可奈何。之前他下手拔剑,把皇室某位子孙的手掌刺穿,被告状告到太常哪里去。”

    “结果恰好太常正在思量南下保护项元帅的事,再是思量到面对刺客需要反应迅速的考虑,便饶过了林亦,且点名让他南下。”

    “你说这种直白的指定,要我如何推辞太常?林亦是学宫特招没错,是帝国难得的人才,不过陛下既然同意,我等又有什么好说的。”

    “陛下又不是不知道他是谁!”

    听完梁兴居的一番话,开始怒意十足的景云,陷入出奇的沉默当中,脸上面无表情地想了许久,终是欲言又止地开口。

    “陛下知道与否我不关心,不过他要是出现什么意外,我绝对会找你麻烦的。如以前,他只是云乾的亲人,现在他还有桃源弟子的身份,两者想加,绝不普通。”

    梁兴居来了兴趣,好奇的看向景云,问道:“如此说来,那道纸张的传闻的确属实,那当年为何老爷子不愿意给你?”

    “且现在又为何愿意交出来,给了与他毫不相干的林亦,而且还是在晋阳的途中,难道他就不怕给错了人,或是他早就知道林亦与云乾的关系?”

    此话一出,倒是有几分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景云那开始变得温和起来的面容,陡然间变得僵硬起来,冷冷瞪了眼梁兴居。

    又是想到当年自己恳求父亲的模样,真是让他觉得羞辱痛苦。知道那道纸张落到林亦手中的时候,确实有几分羡慕嫉妒。

    他很不理解,父亲凭什么对初见的林亦拥有这样高的关照,连是家族传承几百年的与桃源相关的信物都愿意给出去。

    要是当年给云乾,他无话可说。

    毕竟云乾世父亲的义子,算是他的兄长,且拥有着极高的天赋,这点从十年修行,迈入天命巅峰可以看出来。

    要是把这样的机缘交给云乾,景云不管再如何,都不会又半点质疑。在他眼里,那道纸张给云乾能造成的影响,要比给他的结果造成的影响大得多。

    最后没有给云乾,没有给他,而他们两人先后之间,都进入过桃源学习。或许景云没有得到桃源弟子的身份,对他而言,是有些难言的不甘。

    但这些年过去,他已然是桃源在帝国的裁决先生,于修行者中拥有着赫赫威名,丝毫不弱于桃源中的那些先生。

    以前想要桃源弟子身份的执念终是消逝,消逝是消逝,可多多少少的记忆仍旧存在。他始终看着那道纸张的过往,百年时间即将到来,不交出去,他或许还会安心些。

    现在交出去,他除了最开始的愤怒之外,再无其他情绪,羁绊多年的脚边石终是被踢开。心里空荡荡的,有些不知道如何。

    当年因那道纸张,他和父亲决绝,搬到李家最偏僻的院子居住很久,最后愤然离开陇西道,在帝国山河中游历,得到修行道法的机缘,以极快的速度踏足朝真境。

    又是短短几年,迈入天命境,最后到达天命巅峰。景云可以向世间宣告,他的天资照样不弱于人,即便面对云乾,都能谈得上只差毫厘。

    恨恨扫了眼梁兴居的好奇笑脸,愤慨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如饮酒般豪迈无双:“有些事情,知道的多,对你没好处……”

    “人总是有看不清摸不着的喜好,或许当年他想着给云乾,不曾想云乾靠着自己的实力进了桃源,手中的东西没送出去,心有不甘。”

    “到晋阳的时候,遇到林亦,心有不甘和愧疚,遂而把东西给了林亦,算是对当年云乾没用上的弥补,都是说得过去,符合他性格的做法。”

    说罢,景云再是如同捏酒壶般捏着茶壶,倾尽茶壶倒满茶杯,端起来略做思量,又是一饮而尽,如此反复无常,终是喝完茶水。

    脸上涌现不甘和痛苦的无奈,那道纸张和母亲的事,是他毕生都抹不去的痛苦,哪怕随着时间推移,这种痛苦逐渐变淡,依旧如同刀刻般划在心头。

    或许眼神瞧着暗淡没有半点痕迹,只需要用手去轻轻触摸,即可发现那道痛苦的痕迹到底有多深,到底有多么难以忘却。

    基于此,即便过去很多年,景云依然无法忘怀,无法原谅当年母亲离世时伸向门外的手,她期盼着爱她的男人能够回来。

    终是没能等到,撒手人寰……

    随着时间流逝,他明白国仇家恨迫不得已,更加懂得父亲李立青作为帝国军神应该担当的荣耀和责任。明白是明白,理解是理解,恨意却是难晓难消。

    梁兴居盯着景云借茶浇愁,脸上神情纠结的模样,很是知趣的没有再开口说话,目光望向外面灼热的太阳光束。

    想着以前的很多事,脸上的表情要么含着淡淡的笑意,要么充斥着强烈的愤懑。活了这么多年,总是能遇见些杂七杂八的厌事。

    景云如此,他亦如此……

第九十二章 仙者皆立林

    话还没说完,景云自然不会走,之前追击关仲子,虽是一无所获。知道关仲子的目标在哪里,亦是非常重要的事。

    梁兴居扫了眼桌案摆着的那些曲谱书籍,春雨末家里的书籍都被他搬空,应该没什么书籍遗漏,接下来想要看去,要去北楼找。

    脑海中顿时浮现那道落魄书生的模样,想到在北楼当管理员的书生,心里居然有些惴惴不安,自嘲一笑,毁掉这些不安的思绪。

    在他当学宫教习的时候,那书生还没有来北楼,是后面一两年才出现在北楼的。具体什么时候倒是不清楚,他从未对其产生过好奇。

    拍打了下桌案,发出啪嗒的响声,景云肃声道:“关仲子在咸阳作乱,现在直接南下,势必做出些不可估的事。”

    “项信在清尘寺暂时安全,倒不用过度担心,还是担心担心关仲子的问题。问心无愧殿首席智者南下,相会大堰剑阁,怎样看,都是件值得重视的事。”

    之前知道关仲子来到咸阳,后面不知所踪,现在听到景云说关仲子南下南境,霎时间神情剧变,异常严肃沉重。

    连是北境的宗圣都没把关仲子拦下,任其自由自在来到咸阳,现在又是南下南境。如若真有挑拨之心,恐怕南境的局势会变得更加难以掌控。

    梁兴居沉着脸,不发一言。景云瞥了眼他:“关仲子的事还好,要是林亦出现意外,则是我最担心的,忘了很多年前的事了?”

    抬起头的梁兴居眉头紧皱,那些事情自然没忘。北军元帅云乾坐镇北境,理所当然,直面漠北王庭和问心无愧殿。

    两者之间自有来往。

    当年云乾迈入天命巅峰,而已是问心无愧殿首席智者的关仲子还不是漠北王庭第一强者。想要南下挑战云乾,二者在渝关外面一战。

    要不是当时的漠北王庭第一强者出手救助,说不定关仲子当年就死在云乾手里。天命巅峰的云乾,能使用七境之上的大神通,是谁都无法想象的。

    即便关仲子活下来,那位救他的王庭强者,与云乾相计身受重伤,半年之后身死道消,至此,云乾和关仲子之间有了不死不休的死仇。

    因这场战斗,使得云乾运用七境大神通的手段暴露,西方诸国和漠北王庭皆是感到恐惧,千方百计,制造了西疆那场伏击战。

    埋葬北军数万精锐,同时不惜一切代价,格杀云乾,连是尸体都没给帝国留下,直接运回了西方诸国,埋葬在异国的天池脚下,示意帝国永远在西方脚下。

    基于此,帝国和西方诸国的相互敌视到达顶峰。

    联想到关仲子可能造成的局面,以及林亦南下若是被发现身份,会面临多么可怕的情况,梁兴居的脸色再次难看起来。

    沉着脸,良久之后,舒缓一口气,说道:“林亦南下的事不可避免,关仲子的事,同样重大。你是裁决,应该要盯着关仲子……”

    听出梁兴居话里的精明,景云很是无奈苦涩:“等了半天,你硬是半点退让都没有,难道真就如此决定。”

    “还想要把我诓到南境,实在是想不出,坐上祭酒位置的你,什么时候突然开窍,变得比以前精明多了,随意坑人不在话下。”

    梁兴居笑了笑:“你本来就是这样的意思,作为桃源在帝国的裁决先生,不单单是让你监视帝国的修行者,还有别国的。”

    “关仲子来咸阳,是你的失职,现在他南下,你没跟过去,更是你的失职,不管怎样来说,失职这道责罚,看来你是逃不过去。”

    顷刻间,景云的表情全部消失,他想到了之前在咸阳街道碰见的少女,还有保护少女的天命巅峰,都让他生出面对关仲子的紧迫感。

    “昨夜,在夜市周围的空荡街道,碰见了名少女,年纪轻轻迈入朝真境,本想着拿下问问,结果被名强大的天命境修行者带走。”

    略做思索,给出肯定答案:“我怀疑那名修行者是……天命巅峰!”

    腾的一下,梁兴居直接站起来,满面肃容,说不出的郑重震惊。之前出现天命巅峰的关仲子,已是很难得一见。

    现在又出现位未知的天命巅峰,什么时候天命巅峰的修行者这样不值钱。平日几年都瞧不见一位,现在一下子冒出好几位。

    景云疑惑地看向梁兴居,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帝国的天命境屈指可数,迈入天命巅峰的跟更是寥寥数人……”

    “咸阳里面仅有三位,太子身边的唐裴旻,皇帝身边的魏功,还有位则是我。那名强者,不是帝国的,多半是来自西方。”

    梁兴居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在此之前,他知道景云可能迈入天命巅峰,现在得到肯定,不足为奇。春雨末唐裴旻迈入天命巅峰,人所共见。

    而皇帝陛下身边的太监总管魏功,居然是天命巅峰,倒是让他闻所未闻。想到那道佝偻的矮了半截的老者,花白的头发,苍老的面容,该是活了多少年。

    “仙林?”

    景云点头:“除了仙林,我想不出西方诸国有谁能舍得下如此重本。天池中是有天命巅峰,可他们要控制诸国,舍不得来咸阳。”

    “唯有仙林,隐于天池之上,掌握着修行资源,舍得让天命巅峰的修行者来咸阳,只为保护一位少女,他们有这样的资本。”

    梁兴居神情骤然别扭,又是在转瞬间恢复平静,若有所思地想着少女的身份。值得仙林派天命巅峰的强者随身保护,绝对不是简单的身份。

    “是否要通知桃源?”

    景云不确定:“仙林出世,派遣强者隐入咸阳,桃源出手倒是合乎常理。不过他们的性格,要是突然出来,可能性不大。”

    “且有我在,那名天命巅峰应该不是我的对手,暂时可以对付。林亦他们南下的时候,顺带通知我,去南境解决关仲子的问题。”

    梁兴居挑眉道:“聂三先生都没能拿下他,你应该不行……”

    景云恶狠狠:“有那群老秃驴!”

第九十三章 清纤尘,不染寺

    虽说原宋国与帝国的融合程度极高,某些方面却是有难以相容的地方。宋国国教清尘寺在江南道拥有无与伦比的地位。

    反倒是帝国的修行者,或是修行法,在江南道基本完全没有存留的位置。清尘寺坐落在江南道首府金陵多年,清静宁和的形象维持几百年,早已深入江南道百姓的心中。

    正是如此,使得十几年前那场战争,让宋国不管是在形式上,还是本质上都处于灭国的状态。国家兴衰荣辱在江南道百姓的眼中最是通透,他们明白经史子集,自然了解王朝更迭的真理。

    在那些读书人眼里,宋国国君虽是温和仁爱百姓,延续着宋国一贯的作风。但国君有德而无能,显得特别平庸,国君庸而不昏是当世诸强争霸当中最可怜的。

    读遍世间书籍的士人们,能够清晰地看到宋国本质上存在的弊端,国君仁德无能,再是如何抵抗,国家败亡都是可以预见。

    不曾想,几年后爆发诸国入侵的战争,宋国国君受到西方诸国的胁迫和诱惑,鬼使神差加入北伐的战争,想要老虎嘴里拔牙。

    对于做国君的人来说,建功立业,开疆拓土是必不可少的野心。即便这样的国君再是无能,再是平庸,再是仁德,面对这样的诱惑,都不可不动心。

    何况宋国虽然居于南方偏僻之地,围绕着世间最富饶的疆域,被越国和帝国共同觊觎世理所当然的。南方两国向来共尊西齐天池,强横的西齐天池胁迫之下,宋国不管出不出兵,都必须出兵。

    基于此,宋国国君亲自在校场点兵,出兵前还亲自到国教清尘寺去询问主持大师,是否可以跟随西方诸国共同讨伐大秦帝国。

    清尘寺直接闭门谢客,没有理会这位国君虔诚而真实的问题。

    出兵代表着兵败。

    帝国军队南下,直接选择最薄弱的宋国边境,一击必杀,导致宋国边境全线溃败,大军乘胜追击,南下横扫,直接占领宋国全境,与西方诸国联军有了扳手腕的着力点。

    时值大战开始的一月时间,宋国溃败的程度远超西方诸国联军的预测,本以为宋国再不济,都可以保持三月时间,不让大秦有丝毫存进。

    他们没想到宋国弱到如此程度,一月时间不到就被大秦占领全境,连是自家王室都被直接擒拿。同时他们没有想到大秦如此强横,挥兵如闪电,顷刻间击溃宋国边境,简直不费周折。

    如若不是宋国国教清尘寺出面,怕是宋国王室会被帝国直接覆灭。清尘寺在世间拥有无与伦比的特殊地位,帝国给了清尘寺面子。

    同时两方约定,宋国腹地改为江南道,需要清尘寺出面帮助帝国统治同化宋国,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帝国江南道。

    为了保住宋国王室,报答王室给清尘寺几百年的崇高地位,清尘寺对于帝国的条件,选择答应,同时规劝王室莫要再有复国的念头。

    大秦帝国两军南下,便是把西方诸国联军打的溃不成军,一举灭掉宋越两国,还有西方几座小国,不是以宋国的国力能够抗衡的。

    宋国国君无奈接受事实,郁郁寡欢,于灭国半年后,郁郁而终,至此,宋国再无明面上的国君,宋国王室从根本上直接灭亡。

    十几年来,清尘寺和帝国的关系越发紧密,尤其是几年前,清尘寺主持大师北上来到咸阳,亲入桃源问两位夫子存世之法。

    当然世人不知道,这位主持大师问出了些什么,却清楚的感应到,从此之后,清尘寺开始转变修行姿态,逐渐融合出自桃源的帝国修行法,变得格外与众不同。

    南军元帅项信坐镇原宋越两国,驻军位置安排在原越国境内,毗邻原宋国边境。在十几年当中,项信不止一次受邀去过清尘寺。

    在岭南道,项信不止一次遭受过越国余孽的刺杀,大堰剑阁基本上不闻不问,丝毫不给帝国颜面。而只要来到江南道,从未有过一例刺杀。

    清尘寺几乎寸步不离的保护着项信,示他为清尘寺最尊贵的客人,从未有过半分越矩的情况。使得南军在两道内,同样给了清尘寺极高的自主权。

    ……

    ……

    景云横眉冷对,千夫所指,没脾气的坐到椅子上,眼神里面含着淡淡的不满,不满刚刚梁兴居亵渎他的话,不满梁兴居对他的蔑视,更不满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梁兴居愣住半响,噗呲一笑,瞥了眼板着脸的景云,笑着打趣道:“从来没有人把求援和无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你真是刷新我的认知啊!”

    狠狠瞪了眼满面笑意的梁兴居,在此之前,景云脸上的表示从未如此丰富过,平常都是带着温和笑意,即便面临何种不可琢磨的情况,笑容都不会改变。

    今日因林亦和梁兴居而愤怒,这种愤怒已经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实在是有些过于频繁,好在没外人发现,心中随时无奈,又有些庆幸。

    “一时口误而已,何至于如此哄堂大笑。”

    景云瞥见梁兴居依旧有笑,忍住恼怒,平淡面色:“堂堂学宫祭酒,位高权重的存在,因小小的口误而不顾形象嘲笑,真是贻笑大方,为人所不耻……”

    梁兴居扫了眼景云故作正经姿态的神情,一板一眼说出来的话,哪里是他平日能听见的,反驳道:“我是学宫祭酒没错……”

    “可你也是桃源在世间的裁决先生,要说位高权重,怕是早皇帝陛下眼中,你的地位比我高得很。凡是在帝国境内的修行者,听闻你的名字,莫不是闻风丧胆。”

    “听见你的笑话,大笑几声,莫说我是学宫祭酒,连是再高的位置,都不为过。”

    读书人果然伶牙俐齿,景云恨恨瞪了眼梁兴居,心中无奈地没有反驳,他知道他无法反驳。

    那句话确实是他情急之下说出来的,倒算不上口误,在南方两道,只要清尘寺那位主持大师协助他,便能保证世间七境内无敌手。

第九十四章 意起千万却难平

    难得的玩笑,梁兴居不知道好久没有笑过,始终笑个不停。搞得旁边的景云都懒得说话,呆呆的想着需要交代的那些事。

    手指弯曲,轻轻在桌边拍打着,发出细微而响亮的啪嗒声,炸响在梁兴居的耳边。醒过神来,梁兴居略带疑惑神采地看向景云。

    望着外面的光线,景云担忧地说道:“针对云乾的凶手,你我想必都知道,是做?还是不做?必须要有个注意才行。”

    “林亦苦苦等候了这么多年,现在他已经知道凶手是谁,让他突然放弃是有些难以想象的痛苦,可如果不克制又能如何?”

    听到景云的话,梁兴居从开始的笑,变得异常沉默严肃,沉着脸,低垂着眼帘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半分答案。

    如林亦的情绪,梁兴居曾经经历过,甚至比林亦来得还要猛烈得多。不过知道答案后又如何,只能三思而后行,慢慢选择放弃,选择默然无知。

    那辆马车中的是帝国未来的皇帝,是站在万万百姓之上的帝国太子,他要做的事情,谁都没有资格拦着,谁都没有资格置喙。

    尤其是联想到几年前那场席卷咸阳的风暴,位列三公的御史大夫都愿意为了保住那位太子,而放弃自己的生命权位,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保住帝国太子。

    哪怕他们知道皇帝震怒,依旧要保住帝国太子。或许皇帝知晓,最后选择用不理会来麻痹自己,从此再不理会朝局。

    从前兢兢业业的大秦帝国皇帝陛下不再,留下的只是整日待在御书房,回忆当初青年时青葱岁月的中年男子。

    时光流逝,如白驹过隙。

    忽然而已……

    那场风暴中死亡的权贵不计其数,除开御史大夫,还有多位九卿舍生忘死。只求用他们的生命堵住悠悠众口,让皇帝陛下断绝继续追查下去的决心。

    面对着无数朝臣的尸骸,轰轰烈烈的风暴在半年不到结束,那些死亡的朝臣被钉在耻辱柱上。陇西道世家再次离开咸阳,带着永远不会有的留恋。

    从某种程度而言,帝国北军元帅云乾,算是陇西道世家推出来走上朝堂的代表人物。不仅有权力的寄托,更要情感的真挚,就这样死去,他们实在是心中郁结难安。

    梁兴居堆积着苦笑,嘴角的笑容最是酸楚,眼神都有些酸涩:“有些事情,即便是想要做,都要考虑得失荣辱。”

    “几年前的前赴后继,让我们认识到了那位殿下在咸阳拥有着怎样的能量,即便是陇西道开国世家博弈,都以失败告终。”

    “单单你我二人,加上个弱小不堪的林亦,又能如何?”

    景云阴沉着脸,在此之前,他脸上千般神情从未出现过这样险恶的模样,明显是被无能刺激到,几近怒吼:“那云乾的事情就如此结束?”

    怒吼的声线很长,他压低了自己的嗓音,使之不外泄出去,导致声音略显得沙哑:“云乾为帝国立下过汗马功劳,不管如何,我都要问问那位殿下,到底是何种仇视,才让他下如此毒手?”

    “居然敢勾结西方诸国,在无为峰外设伏,直接把北军数万精锐埋葬,要是不问出这道问题,就此结束,我意难平……”

    梁兴居眼含悲恸,想到当年云乾尸骨无存的景象,想到自无为峰高端俯视而下,满目疮痍,血流成河的场景。

    堆积如山的尸骸,七零八落,看着摄人心魄,惊人心胆。

    那样的场景,梁兴居是第一次见,从此再未忘记过。战争是残酷的,保家卫国的战争该存在,可因内部的纷争而导致无辜的人死亡,世最不值得原谅。

    想到几年前前赴后继的死者,想到那些拼命拉线想要保护那位殿下的朝臣们,梁兴居的内心一片冰凉,心神差点崩溃。

    当年他还是学宫教习,听到咸阳里面杀戮的尖叫哭喊,坐落在云来集的学宫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悲痛难忍,不明白何以要如此杀戮。

    现在他明白,那些杀戮都是不该存在的。不是皇帝陛下的错,而是那位殿下的错。

    景云沉默一阵,又是说道:“再是如何,当年已经过去,可恨我们的无能,导致现在明白,又如何,那些毕竟是往事。”

    说着,景云的情绪变得低落,带着浓烈的颓然意味。要是当年他是裁决先生,拥有现在的实力和地位,那件事情的走向绝不是当年的模样。

    如果终是如果……

    现在他们即便明白,事情毕竟过去多年,想要再翻出来,莫说那些凶手不同意,连是皇帝陛下,连是几大元帅,连是两位丞相和太常都不会同意。

    承平已久的咸阳,因几年前那场风暴,导致帝国的百姓有些惧意,希冀更久的安宁。现在若是再造杀孽,怕是引起许多不满和混乱。

    到时候借着咸阳的混乱,无法治理南方两国,越国余孽趁机作乱,绝对会出现更大的乱子。帝国不能乱,更不可以乱,必须忍耐。

    梁兴居道:“当年的事,是我们愧对云乾,如今林亦走到这样的位置,还得到了军神入桃源的信物,已然算是半个桃源弟子。”

    “宁可忍着痛苦,安逸地继续活下去,都不愿意看见他为了报仇而永远折腾。或是我们自私,帝国禁不起折腾。”

    “桃源弟子,想必更能约束他,因而现在我们需要把他送进桃源,里面的几位先生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会对他进行劝导。”

    景云抬了抬手,又是无可奈何地放下:“眼前的情况,除了你口中的办法,我是绝难想出第二种办法。”

    “虽说有些意难平,可存于世,总是有杂七杂八的厌事烦扰,既然无法做到更高,做到直接根除,那还不如忍着,或能得安逸。”

    梁兴居点了点头,认可景云口中的话,他们不再是当年冲动的青年,那几分意气,早被如今的位置压抑到极点。

    若是诸国,他们可……

    但是帝国之内,只能无奈!

第九十五章 再见,再见

    夜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学宫里面生长着不计其数的树木,其中尤以西园和东湖沿岸的树木最是繁多。东湖两边的树木种类很单调,全是香樟树。

    西园当中珍奇异种,奇花异草不知几何。树木的品种最是齐全,占地面积最宽广的西园,种植着百年来学宫教习们收集的奇异种子。

    夜晚落下帷幕,天边泛起鱼肚白。

    北楼斜对面有道年轻的身影,端端正正,正襟危坐在石山上面,目光平静而温和,充斥难隐的绝对贵气,衣服穿的极为单薄,根本不担心来自山巅的寒意。

    好在这座山不高,大抵能够比肩北楼的第四层,且再高高点。

    青年书生面无表情,畅游在手中捏着的书籍当中,品读着书中那些诠释真理的文字,快然自得,如同蜉蝣寄于天地,虽知其渺小,却能无畏。

    ……

    ……

    清晨的帝国最是安宁。

    有些闲暇的百姓富贵人家,都来来往往在学宫当中,观赏着学宫西园当中的景物。

    繁花似锦,盛开绽放在西园里面,拥有着无边无尽的春艳。春日的末尾即将到来,花朵绽开的数目到了顶点,一眼望去,全都是争春斗艳的奇花异草。

    林亦坐在门前,感应天地间最渺茫的那丝希望,盘膝而坐,双手结印自然放在膝盖上,体内有着磅礴的天地元气在涌动。

    周遭有着层层涟漪掀开,幸亏此处是偏僻的角落,他暂时居住在晓白的院子当中,以前就是很偏僻的位置,随着学宫中西园繁华,来到此处的学生更是少。

    眼帘落下,微微皱起,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两下,体内那股磅礴的天气元气顷刻间暴泄出来,冲击着他的体表气孔。

    以天地元气在体表交互合一。

    林亦感知来自天穹的雄伟,是股绝妙的道法出现,又是转瞬间消逝。他猛地睁开眼睛,眼里含着锐利的精光,如同柄锋利不可测的长剑。

    磅礴的天地元气顷刻间涌入体内,自体表的气孔开始完成交互,气息虚弱到极点的林亦,又是在瞬间气息暴涨,变得恍若巨山般的墙壁,直接贯连天地。

    结印的手收敛,膝盖微微晃动,压住那股自体外而来的天地元气,顷刻间恢复平静。林亦的脸上出现抹笑意,自嘴角微微上扬,显得压抑而欢愉的快乐。

    “终是迈入破障……”

    心里掩不住的兴奋,去年冬日的时候,他才开始走入修行的门槛,而半年过去,他迈入了破障境界。

    修行速度不可谓不快。

    伸了个懒腰,林亦往外面走去,本就站在门口,打算随意的去西园看看。正是走过转角,就遇见位女子。

    何夕呆呆的站在原地,瞥见林亦时,倾人城的脸上出现丝丝笑容,然后朝林亦走过去:“没想到你住在这里,真是让我感到惊讶!”

    林亦抬了抬手,很是没风度地转身离开:“让你惊讶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住在学宫,有什么值得奇怪惊讶的。”

    何夕连忙跑过去,流仙裙随风而飘,简直美煞到极点,在刚刚瞬间,她明显感受到林亦对她的冷漠,像是不愿意和她有过多接触一样。

    拦住林亦,何夕黛眉微皱,问道:“惊讶的事情是很多,将才有件,现在又有一件,不知道可不可以问你,解开我的疑惑?”

    林亦瞥了她一眼,走到旁边,自顾自走着:“想要解答疑惑,皇宫当中,学宫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学识渊博的教习大儒,何须问我。”

    要是之前不知道那位殿下是凶手,依照林亦的审美来说,何夕这位毫无架子,且非常有趣的公主,倒是非常符合的。

    虽然有时候和她的交谈中充满了尔虞我诈,时不时还会挖坑让他跳下去。但林亦对于这些小手段,很是心宽的没有在意。

    不过既然知道那位殿下是谋害兄长的真凶,哪怕何夕和那位太子殿下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可血浓于水的亲情,让林亦仍旧是有些厌恶,不愿与之接触。

    此刻,何夕清晰的感应到那种厌恶,她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对我的态度发生这样大的改变?”

    林亦冷冷地道:“能有什么事,我在学宫里面学习,这么长的时间都在学宫,发生的事怎么都牵连不到你们皇室赵家。”

    “你想想,能发生什么事情?”

    何夕凝眉到极点,眼里充满着不相信,她坚定地认为此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林亦对她的态度发生这样大的改变。

    林亦不说,她自然猜不到。

    “如果没事的话,那怎么不愿意看见我?”

    林亦摇头:“没有不愿意,只是想到些事情而已,想要赶紧去做,自然不能与你说话,没什么奇怪的,很寻常!”

    继续这种有的没得很是无聊,何夕不想继续这道话题,扯开话题道:“听太常说,你们学宫要派学生南下南境,保护项信元帅,而且还听他说,指定了你。”

    林亦走的步调很快,步子迈得很大,何夕艰难跟着,林亦心中不忍:“你不用跟着我,还要去办事,没时间与你说话。”

    “南下的事,世学宫安排好的,到时候是去,还是不去,自会有学宫中的人通知我,现在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注视着林亦说话的神情,面无表情的模样,何夕蹙眉思索分析林亦的神情意味。半响之后,长叹感慨:“既然如此,那不折腾你了。”

    说罢,何夕异常决绝的离开,望着何夕的背影,显得落寞而孤单,充满了悲凉的意味。再很久以前,她就是独自居住。

    从来没有和她亲切的朋友,连是敌人都没有。

    那位深居宫外的太子哥哥,虽然时常关心她,却只能带给她被狐狸盯上的麻木和恐惧,十几年来,凡是思索的时候,都在考虑如何摆脱太子哥哥。

    林亦望着何夕的背影,忍住心中的那股悲戚,他不想说话,同样不想离开,一直注视着背影消失。

第九十六章 路狭自能相逢

    郁郁寡欢的林亦走到西园,来来往往的富贵闲人从他身边走过,时不时驻足停留在花坛前,手抚摸鲜花,想要采摘。

    瞥了眼那些行为,林亦并没有阻止,按照学宫的规矩和约定俗成来说,规矩当中并没有规定不允许采摘鲜花。

    而都清楚,花朵被摘下之后,便会迅速枯萎,且西园的景色将变得不美丽。约定俗成的不会去摘花朵,保持西园依旧美丽。

    四景当中,西园的景色最是明艳,其余三景能见的景物,四季常在,除了东湖的寒冰,当然来学宫观赏景色的不会是单纯想要看结冰的东湖。

    而是想要看看东湖碧澄湖面,想要瞧见东湖传闻中的彼岸。东湖的彼岸到底在哪里,未曾有一人发现真正的东湖彼岸。

    闲散百无聊奈地走在西园里面,地面由鹅暖石铺就,走在上面有着淡淡按摩的感觉,软弱的鞋拔,踏在上面极其美妙。

    左顾右盼,始终都没有看见之前见过的何夕,略微有些失望和担忧。他知道他刚刚决绝的态度,确实在旁人看来有些伤人。

    心里那种厌恶,实在是林亦无法控制。面对何夕,林亦一直都有两种情感。担心与她接触过密,会使得自己的秘密被泄露,来日无法报仇。

    又是想要与之接触,现在则是厌恶那位太子殿下,连带着厌恶帝国的皇室。他不明白那位太子殿下为何要出手,做这样愚蠢不堪的事情。

    有贯通古今往来历史记忆的林亦,自然知晓某些功高盖主的传说。但太子还不是帝国的皇帝,更是没能掌握帝国的至高权力,应该是拉拢有显赫前途的帝国元帅才对。

    且联合西方诸国,连同埋葬帝国北军数万精锐,是怎样来看,林亦都不能理解的。要说太子有紧迫感,想要防范于未然,倒是说得过去。

    可帝国北军数万精锐,乃是最底层的帝国军士,完全不能改变上层的意志,没必要折损在西方诸国的手中,若是能掌握,将会是恐怖的手段。

    那位太子殿下不仅没有掌握,而是直接将之全部埋葬在无为峰之外,让他们全部死在西方诸国联军手中,惨不忍睹。

    想不通,自然不想。

    林亦的思维方式向来极其简单,做事情从最寻常的方面去理解,要是实在理解不通,则是直接选择放弃,不再继续思考。

    毕生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没必要在某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消磨时间,林亦正是明白且一直执行着这道准则。

    ……

    ……

    来来往往的少男少女局多,帝国民风淳朴,又自然开化,不会拘泥于西方那套折磨人的伦理理论,没有女子必须居于闺房,不能露脸于世的规矩。

    西园景色开,附近乡县的富贵人家,都愿意来西园观赏景致,体会下这座闻名于世的学宫,到底有着何种神奇的魅力。

    正准备离开西园,视线随意的扫过,忽地瞧见道模糊而熟悉的身影,很是和他当年遇见的女子相似,顾不得周围,直接闯过去。

    走过门槛,正是离开西园的路径。

    视线不断远眺,林亦始终没能看见刚才那道模糊的身影,仿佛上课根本不存在,但他知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只是刚刚那道身影消失太快,他没有跟上而已。

    摇了摇头,从另外的一条路离开西园。

    ……

    ……

    景云坐在林亦门前的阶梯上,望着远处清晰可见的南山北楼,略微寒冷的风吹过他的脸颊,忍俊不禁地颤抖了两下。

    瞧见林亦缓缓走来的模样,景云抬头瞥了他眼,面无表情地说道:“西园的景致开了,迈入破障境,所以去游玩……”

    林亦点点头:“西园的景致是开了,有时间你可以去看看。招生报名之前,看过一次,之后怕是再也没有去过吧?”

    想了想,景云撇了撇嘴,笑着寻常道:“是很久没有去西园看过了,学宫这些年,仔细看过的时间少之又少。”

    “若是有机会,来日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去年相逢在学宫之外,真是物是人非,辗转间,过去了几个月。”

    林亦挑了挑眉,仔细回忆了下去年的模样:“现在想起来,去年应该是你专门在哪里等着我,否则绝不会如此巧合。”

    景云没有否认:“在你到咸阳之前,离开晋阳的时候,我便收到了来自晋阳的书信,所以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学宫外面等着你。”

    林亦蹙眉疑惑道:“那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站起来,轻巧地耸了耸肩,拍打衣衫上面沾染的灰尘,说道:“自然能看得出来,要是不知道你,应该不能把你与云乾联系起来。”

    “可既然告知我,想要见你,知道你,会是很寻常的事。云乾是个很有个人魅力的人,他教出来的兄弟,应该带着和他相似的特质。”

    回忆起当年云乾的举止言谈,景云不由心生神往,在不入朝堂之前,云乾当真称得上世间最风流,潇洒飘逸的性格,灵动而敏捷的思维,从古到今,都找不出个相似的人。

    咸阳和陇西,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女子被迷住,最后云乾倒没有娶妻,不知道因什么缘故,临死前都是孑然一身。

    少年时的景云,对云乾这位义兄有极深的情感。

    林亦挑了挑眉,眼睛睁开,眼帘落在最高处,嗯了一声,便不再继续说话,没有理会坐在阶梯上的景云,直接推门进去。

    继续在阶梯上坐了小半会儿,望见天空的光线越发炙热,清晰的一轮火球出现,高悬在天穹之上,越来越强烈。

    地面由屋檐遮盖的阴影越来越短,渐渐到了景云的脚边,他向上面的阶梯抬了一阶,脚下的阴影自然变得短暂。

    阴影处格外阴凉,光线愈加高悬时,又是落到景云的跟前,正准备站起来,温和平静的景云骤然变得肃然沉重。

    眼神锐利似剑锋。

    目光灼灼望向学宫之外,唇角出现抹嘲讽意味,回首扫了眼屋内的林亦,嘴上想要开口说的话,终是忍耐下来。

    踏步离开,速度极快。

第九十七章 寻机而甚撼

    天大地大,景云想要做的事情很多,其中最为要紧的则是保卫帝国的安危。平静多年的帝国,不可以再掀起半分波澜。

    隐约感应到那日夜晚遇见的少女,还有骤然消失的寒意,携带者自然是那神秘的天命巅峰修行者,放弃想要和林亦说的话,快步离开学宫,循着方位而去。

    生长于帝国,他有太多的情感寄托在这座庞大的帝国之内,若是被轻易损坏,时间他决计不愿意看见的,更不希望出现那种景象。

    ……

    ……

    少女真的绝美,带着淡淡的清雅意味。

    脸上的骨感有种西方异域的风情,眉眼之间,却是带着极具东方特色的味道。周遭路过遇见的青年,皆是一眼万年,再不能轻易忘却,眼神不知道来回辗转几何。

    少女讨厌这种被盯着打量的感觉,如她幼年时在家族里面,遇见那名自称她父亲的男子的打量。当时的她出奇的讨厌,讨厌那名男子,讨厌她的母亲。

    即便她长到如今的年纪,依旧没能知道她的母亲是谁,恍惚之间,她好像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儿。曾经那名自称她父亲的男子,在几年前离世,给了她痛苦。

    生而为人,她高傲而孤独。

    想要在时间长河中寻找活着的意义,于是她来到这座传闻千年的帝国都城,想要瞧瞧这座城到底有何奇特之处。

    值得那名自称她父亲的男子那般眷念,即便是放弃她,都不可以放弃这座城,放弃这座雄距东方的帝国。

    哪怕她对于那名男子没有父女情深,她依旧有种被抛弃的痛恨。从幼年时,在池边修炼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那种若有若无的孤独无助,还有那种难以言喻的被抛弃感。

    发自内心的厌恶。

    直到她遇见那名男子,遇见那名神采飞扬,即便在师傅们面前,依旧保持着骄傲而镇定神态的强大修行者,坚定固执地认为她是他的女儿。

    那一刻,她是拒绝的,心里却是暖暖的。

    没想过离开,同样不愿意舍弃那久违的暖暖的亲切。但他做出了选择,选择了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宁可放弃她,都不愿意离开这座帝国。

    手掌用力捏了捏握在手中的剑,剑身很短,比一般的长剑要短上半分,哪怕是握在少女手中,依旧有小巧玲珑的感觉。

    离开学宫的白色石柱,速度渐渐快起来,想要摆脱周遭那些青年的眼神。正好走到官道上,前面有着同样风姿绰约的少女垂头丧气地走着。

    从背面看,少女的身形显得瘦削,凹凸有致的身体总是有种错愕的感觉,不知道是那里搭配的不完美,导致视线过去,出现意外。

    前面的少女正是离开学宫,因林亦那番话而苦恼不堪的何夕,作为帝国皇帝陛下名义上唯一的公主,应该是不存在苦恼的。

    即便是面对林亦这样的修行者,作为帝国公主的她,若是真的想要和林亦慢慢说话,都该是不存在拒绝的可能性,事实却告诉她,林亦照样拒绝了她。

    来自西方的少女走上前去,咬着银牙,自顾自的哼哼着小曲,两人比肩而过的时候,偏头用余光瞥了眼何夕,惊为天人。

    她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女子,好像是纯洁无瑕的白莲花,生在在池塘里面,悬浮着千年不灭不枯的那朵莲花般。

    白皙肤泉让她的眼神不禁亮起来,在师傅门下修行的时候,她时常感到无聊,跑出去寻那些女子们玩耍,这些年,渐渐养成看女子为乐的嗜好。

    听起来是不良嗜好,不过她从未做过任何逾越规矩和底线的事情,到了时间,或者拿捏好尺寸,该做的事情做,不该做的事情绝对不做。

    察觉到那道打量的目光,何夕照样觉得脸上如同长毛般毛燥燥的,浑身上下都不舒坦起来,偏头看过去,蹙着眉头,更是增添别样的美丽风情。

    相视一眼,彼此眼眸中都是震惊,何夕照样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含苞待放的花朵,在西园当中盛开,而眼前这朵忽然冒出来的花,又是哪里绽开而遗落人间的。

    收敛眼中的打量,少女自顾自走在前面,依旧哼哼着小曲,回忆着后方女子的美丽容貌,心中感慨自己怎么在西方遇不到,要是带回去做个贴身丫鬟多好啊!。

    何夕总觉得前面的女子不怀好意,再是感应不到女子的精气神,好似凭空消失,要么是绝对的普通人,要么是比她还要厉害的修行者。

    联想到刚刚女子的眼神,哪里可能是普通女子,帝国虽然民风开化,却远远没有到达女子直愣愣看人的程度。

    何况两人皆是女子,又有什么值得那样打量审视的。

    步子渐渐慢起来,没有继续跟在女子身后,而是保持着相较之安全的距离,仍旧不断拉长这种距离,让自己能够安全。

    ……

    ……

    站着远处山巅的景云,一眼瞧见注视着官道上的两道身影,如若单独,他倒是好下手,可现在倒是不好下手。

    虽说那位公主在那夜见过他,但他却没想把自己展露在世人面前,何况少女出自神秘,还有名神秘的天命巅峰强者在暗中守护着她。

    要是他贸然出手,岂不打草惊蛇,一日不除祸患,他便一日不得安宁。想了想,选择忍耐下来,等到少女落榻,再寻找那名天命。

    不知道那夜是否伤到了那名天命巅峰,如今拥有天命巅峰境界的景云,再是加上出自桃源的那柄折扇,可称世间七境内少有敌手。

    当然如关仲子这般的强者,肯定不能计算在内。之前聂束君与关仲子一战,关仲子安然南下,聂束君倒是受了些伤势,虽说是不严重,可也能看出二人之间的差距。

    聂束君在桃源,已经算是天命巅峰中的第一序列,关仲子能再胜他一筹,可见关仲子必能触及七境之上的大神通。

    如当年天命巅峰,便能施展七境之上大神通的云乾一般无二。景云最强,更有自知之明,清楚认知自己在修行界的位置。

第九十八章 明白几何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颓然瘫软落在椅子上,随意且无趣地把旁边的茶杯捏过来,端起茶壶倒满茶水,咳嗽了两声,把茶杯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喝酒的时候,总是显得极其不豪迈,当品茗茶水的时候,景云的动作总是肆意而张狂,如同饮酒赋诗的士子书生,显得极其夸张。

    林亦瞥了眼呆若木鸡,又明显有愤懑失落的景云,痴痴凝望着茶杯里面荡漾的茶水,一圈圈的涟漪,如同禁锢的阵法。

    没有张口询问什么,自顾自的熟悉着体内的经络,迈入破障境,距离四境之上的三境越发接近,林亦的心情显得糟糕而愉快。

    能以这样迅捷的修行速度迈入破障境,实在是难以想象,若是让旁人知道他修行的时间不过半年,能够直接迈入破障,会是多么骇然的震惊。

    当然在某些顶级天才眼中,这样的修行速度是能够预料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间修行到高巅的强者,他们青年修行时,速度照样快到出奇。

    林亦不会和他们比,更不愿意和他们比,没有必要的事情,他不会做,这是他一贯坚持的行为处事的方法。

    景云坐在旁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茶杯。茶杯里面有着一片茶叶飘然而起,在茶杯里面沉浮半刻,又是骤然落入杯底。

    本想跟着那少女去她落榻的地方瞧瞧,结果没想到少女倒是异常警觉,从头到尾都漫不经心,一直很跟在那位公主身边。

    回到城中,两人分道扬镳之后,本以为能迅速找到,没想到居然直接跟丢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那名少女和他之间的差距。

    朝真境的少女,必然成就道法,否则绝难躲过他的追击。基于此,景云对少女的好奇越发强烈,精通道法,且小小年纪破境入朝真的少女,可不止他会好奇。

    他想象,即便是桃源中的那些先生知道,都会异常好奇,世间从云乾离世之后,再未出现过惊才绝艳的修行天才。

    如晓白虽然年纪轻轻,就走到破障巅峰,距离天命境界可以称得上临门一脚,但他到底是没有成就道法,不知道这一脚何时能迈入。

    而少女则不然,成就道法,只要来日境界修行水到渠成,轻而易举即可破境入天命,到时候,世间最年轻的天命,怕是要改写。

    晓白能以最快的速度刷新天命的记录,那必然能长久保持,毕竟他的年纪确实很小,且他距离天命的门槛真的是极其接近。

    想着想着,景云便觉得气愤,当年他小小年纪,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在家中私塾先生的教导下读书,读了好几年。

    哪里知道修行这样的事情。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来,要不然肯定有人怒怼他。桃源中的仝二先生,青年读书,丧妻之后,依旧读书,且同时游历世间。

    照本宣科来说,仝二先生基本上从未修行,却在短短十几年时间里面,被岑夫子收为弟子,成为桃源当中的二先生。

    实力不知深浅,却能担得上深不可测四个字。

    当今太常寺卿仝致远,青年读书,一生不曾踏入修行界,连是修行的门槛都不曾入,单凭读了几十年的书,读出个浩然道义。

    虽说现在年逾古稀,却有着浩然道义,拥有着不弱于朝真境修行者的强大实力。通晓古今,自能明悟浩然。

    依照景云和桃源师兄弟的看法,那位自困凉亭的仝二先生,整日读书读书,或能读出世间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浩然圣人来。

    几年前,景云入桃源的时候,其中的那些师兄弟,就曾经言说过,仝二先生境界低迷不堪,只知道读书,却让旁人无法看透,连是身具天命的聂三先生,都看不透这位让他讨厌的师兄。

    可见读书非为无用,实乃是不懂不知如何读书。

    ……

    ……

    林亦手臂横放在椅子护栏上,手指轻轻敲打着,发出啪嗒的响音,指腹正好触及护栏木块,在寂静的环境中,明显不合时宜。

    把景云从幻想联想当中扯出来,回过神摇了摇脑袋,有些昏沉。半天眯不过眼帘,抬动着上下滑动,很是麻烦。

    林亦瞥了眼景云的窘迫可笑状态,压抑失笑,摇了摇头:“刚刚你走的极快,没有问你,现在又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景云想了想:“事情倒是没什么事情,只是有几句唠叨要和你说一说,不管你愿不愿意,该说的唠叨都必须说。”

    林亦撇了撇嘴,没再继续说话,手抬了抬,手心向上,手指向外,礼节过后,捏住茶杯的底部,用杯盖荡开浮起的茶叶,热气腾腾的茶香四溢,浸人心脾,慢慢悠悠地品茗起来。

    不吃惊林亦的无所谓,即便反客为主,想象他的表情会和林亦的相差无几,话说的很直白肯定,那自然没必要反驳拒绝。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和林亦极其相似。

    没必要的事情,自然没必要做……

    心里希冀着,接下来说那些劝慰的语言的时候,林亦仍旧能报保持这种没必要的事,没必要做的心态和理念。

    干咳了两声,端起茶杯抿了小口,润了润喉咙:“帝国传承千年,赵家出现的皇帝有五十几位,时值现在,都不曾有废储的事件发生……”

    端起茶杯,捏住杯盖的林亦忽地停住动作,瞬间又是继续用杯盖荡飘起的茶叶,很是随意开口:“所以呢?然后呢?”

    景云微微叹息,别看林亦现在异常平静,但从刚刚的停顿来看,其实内心早已有波涛汹涌,暗潮涌动,只是忍耐到极点,好奇而已。

    拍了拍一衣袖和下摆,使得灰尘散去,景云举例说明:“如你喝的茶水,如我拍打衣衫尘灰,终是没有直接替换的道理。”

    “虽是有些无可奈何又痛恨,到底最后还是挥手把那些碍眼的东西移到旁边,没有直接扯掉衣衫,没有直接倒掉茶水。”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林亦合上茶杯:“明白……”

第九十九章 禁忌,总要做点什么

    日空中的光线依然明亮,带着极其讨厌的炽热,如同亿万箭簇,悄然无声射向人世间,传递给大地最灼热的痛感。

    林亦脸色依旧淡然平和,好似景云的那些话并未引起他心中半点涟漪。但他自己却是明白,那些话给他的震撼到底有多么强烈。

    他强装着淡然的表情,为的是不影响自己破境的心境,现在处于破障融合阶段,心神算不得极其稳固,这段时间他都必须保持最温和平静的思绪。

    之前知道真凶是哪位太子殿下的时候,他自心底延伸出来的是无限的愤慨和怒意,迫于无奈他没有尽快动手,是因为知道面对那位太子殿下,他需要做出何样的准备,结果又必须面对什么不可承受的代价。

    获悉军神李立青给他的那道纸张,是可以进入桃源的信物,心中那股澎湃汹涌的杀机再次自心底涌现出来,死灰复燃的不仅是修行到绝巅的希望,还有对兄长来此世间的交代。

    那股悲戚无情还没有被释放出来,那股想要报复而必须暂时忍耐的痛苦仍旧埋藏在心底深处。现在景云告诉他帝国从未有过废储的传统,基本上太子则是板上钉钉的帝国未来皇帝。

    即便景云没有说出最直白的话,依旧让他内心深处那股热血瞬间凉透,喝着热气腾腾的香茶,都无法再度催发出心中的那股热血,血液迅速流动,却逐渐冰冷淡漠凝固,四肢麻木僵硬。

    不甘心的愿景在心中脑海里面澎湃汹涌,如同火山爆发般具备无穷无尽的威势,林亦不露痕迹的压制着,脸上充满了温和的笑容,静静看向景云。

    “我明白……”

    再次说着如之前一般无二的语言,沉默片刻,又是说道:“那又怎么样?”

    “为什么?”

    接连相同的两道问题,没有陈述的事件,只有想要发问的冲动,他心里的思绪化作团乱麻,在不断的纠结缠绕,随时都可以因为思绪短缺而砰然崩溃。

    听到林亦平静而有力的质问,景云肃然的神情居然松了松,不经意间暗暗吐了口气,他担忧林亦的突然暴怒,更担心他的沉默无言。

    好在他提出了问题,哪怕这样的问题显得异常滑稽,总是比沉默无言要好得多。纠结了片刻,眼神瞥向旁边注视着自己的林亦,双眸深邃对视,视线如同执剑挥舞。

    景云平静地述说:“按照道理来说,这样的事情,本没有劝慰你的必要。君子报仇,需要极长的时间,更可以快意恩仇。”

    “不过需要看清楚对方是谁,帝国未来的皇帝,帝国从来没有废储的传统,他是帝国太子,就必然是帝国未来的皇帝,无可更改。”

    林亦静静听着景云对他无力的劝告,好似平常从耳边遇着的朗朗书声般不值一提。眼神抬高,依旧凝视景云双眸的色彩,很是稀松平常的眼眸。

    他说道:“哪怕他是帝国太子又如何,哪怕他是帝国未来的皇帝又如何,生而为人,总是要做些过分的事情不是?”

    见林亦始终执迷不悟,即便是明白他的意思,依然不愿意让步,且谈及那位太子殿下时,饱含怡然不惧的味道,让他颇感苦恼。

    低垂了下眼帘,揉了揉两边的眼眶,让其不至于酸涩,再是说道:“不是不让你报仇,可你不能针对他,更不能如你面对王涛杨继新那般,直接出剑杀了他!”

    “他是帝国高高在上的太子,未来的帝国皇帝,他不可以死,甚至不可以受伤。但你可以让他感受痛苦,你可以杀唐裴旻,可以杀他的妃子,杀他的儿子……”

    一连串的话,景云说出了许多禁忌的事情。

    当然对他而言,这些都不是什么沉重的话题。

    对桃源在世间的裁决先生,景云上禀桃源在帝国的意志,下承百姓在帝国的安危。桃源在帝国之上,拥有着高高在上的无边权力。

    真空的桃源权力,可以指挥帝国赵家皇室,可以命令赵家皇室,唯独不能掌控帝国的权势,不能把握世间的军队。

    桃源的力量是权力来源的根本,景云想要行使权威,只能在赵家皇室,且必须是在赵家皇室允许认可的范围之内。

    他能杀帝国皇室除皇帝和太子之外的其余人,唯独不可以杀太子和黄帝,且必须对二人保持应有的尊重。

    桃源存在的目的,是保卫帝国皇室不断绝,同时约束赵家皇室皇帝在帝国的权威,让在赵家统治下的帝国百姓,不会受到半点不该的屈辱,安居乐业。

    桃源在帝国之上……

    也仅仅在赵家头顶悬着。

    林亦震惊于景云的直言快语,疑惑地思考着这些话的真实性,想了想,沉默的没有开口询问景云,针对这些事情,没必要问。

    景云再次说道:“你想要进入桃源,则必须拥有道责任,那就是在一定规则内保护帝国皇室,不让传承千年的赵家灭亡。”

    “当然违背规则的皇室子弟,即便是死在你手里,也没什么值得多言的。但皇帝和太子不可以,古往今来都不可以。”

    林亦沉默地瞥了眼景云,心里那种愤慨消失大半,想要报仇的想法依旧存在。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秉承保护皇室的责任,他做得到,可保护那位太子,他做不到。

    生长于世间,对于桃源唾手可得的机缘,他不是奢望,而是极端的觊觎,刻入骨髓深处。总是该有些难以企及的梦想,然后一步步实现,则会获得无尽的满足。

    当年他和兄长来到世间时,面对茫茫黄沙,面对远处荒凉的高山,面对陌生的环境,是兄长说出的那番慷慨激昂的话,时至今日,仍旧鼓舞着他。

    林亦不同于云乾,自小生活在这里,有着更加别样的情感,或存在厌恶烦躁,或存在自心底不知的深沉。

    不想成为兄长那样威名赫赫的元帅,不想成为帝国的侯爷,他想的是渺小而伟岸。

    来到这个世界,总要做点什么。

第一百章 那道不同的神秘

    看向始终沉默的林亦,景云实在是说不出更加具有魅力和实质性的话,本就读书的少,在言谈举止方面,更是不善于。

    梁兴居把这道任务交给他,当时他是想反对来着,没想到梁兴居直接二话不说,跟他说了一句,嘱托了一声,就直接离开了。

    后来景云倒是想找梁兴居说说,结果没找到,等到他找到云安,询问梁兴居下落的时候,云安告诉他,梁兴居已经南下南境。

    先去看看南境的情况,再是去清尘寺见见那位主持大师和项信元帅,等到南境的事情办妥,才可能会回咸阳。

    没办法,梁兴居离开,劝说林亦暂时或者永远忍耐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他身上,哪怕景云不得已,已经成了定局,推脱不掉,只能硬着头皮上。

    半响过后,景云直接拍了下桌案,发出嗙咚的巨响,炸耳欲聋,搞得本就心绪不宁的林亦更加神经错乱,都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林亦始终想不明白,眼前这位时常温和面目示人的景云,为何今日的话尤其多,多到他都感觉到了极端的厌烦。

    以前在学宫外面初次相遇的时候,景云的风度才情好似非常的高,一路上时不时给他讲述些关于学宫历史的记忆。

    而现在的景云,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劝他放弃想要报仇的念头。和梁兴居简直一般无二,他不明白两人之间为何变化如此之大。

    之前他们二人可是非常支持他,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景云出手解救过他,而梁兴居对某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充耳不闻,没有将他的讯息泄露出去,那现在的情况到底为何!

    沉默地景云微微叹息,想着某些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那是道颇具传奇的隐秘,要是说出来,被泄露出去,必然造成极其可怕的轰动。

    但是想到林亦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是心中无奈到极点,思量着自己说出那道隐秘,是否会因此开罪桃源。

    一刻钟之后,景云看向林亦,说道:“如果这些事情都无法劝服你,那我这里还有道极其隐秘的秘密,告诉你之后,万不可泄露出去。”

    秘密本是不具备任何轰动的色彩,具有轰动意义的是,听闻这道秘密的人。若是帝国朝臣知道这道秘密,必然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景云生长在陇西,最讨厌的便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尤其是因他一举一动而产生的麻烦。在担任桃源在帝国的裁决先生之后,便把自己弄的无比低调,以求世间百姓皆不会注意到他。

    几年下来,成果倒是显著,哪怕他走在街道上,迎面走来无数朝臣,只怕仅有零星几位官员认识他,其余朝臣,应该对他的影响全是零。

    林亦偏头看向景云,察觉到了他脸上难以捉摸的纠结和犹豫,眉宇间似乎显得忧愁,好似不知道该如何谈及他口中的那道秘密。

    见到此样的景云,林亦出奇的默然无言,用余光再是瞥了几眼景云,就再也不愿意去看他,始终端端正正坐着,望向外面明亮非常的天空。

    他想要知道景云口中的那道秘密是什么,不等于他认可那些劝说,更不代表他认为那道秘密可以劝服他。

    单纯的好奇与兴趣,在任何时候,林亦都不会丢掉这些有趣的特质。人生在世,本就苦不堪言,若是不苦中作乐,岂不是要酸涩苦楚而死。

    景云眉头微皱,压低嗓音:“现在帝国之内有道传言,说皇帝有可能废储。他们借此的依据是,百年来的皇帝,皆有过在学宫读书的经历,而唯独现在的太子殿下,年纪颇大,都不曾入过学宫。”

    “依照这样的依据,来判定皇帝是否有废储的想法,本就是无稽之谈,真是枉费他们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最后读出个弄权!”

    说着说着,林亦瞧见了景云脸上骤然的讽笑,唇角微微上扬,眼神锐利,好似对那些依附权贵,时刻想着站队的朝臣很是不屑。

    至于那道废储的传闻,他倒是听见过。

    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他刚到渝关边境,听那些守城的军士们聊天的时候,偶尔谈及罢了,并未多言。

    渝关边境消息闭塞,对于这些立储的问题,越是军队当中的,越是不敢轻易言谈。即便是身处渝关边境,是小小的守城军士,话不投机,都不该怎么说。

    当时流传的消息,几年后的今日,那位太子殿下依旧稳坐储君的位置,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到咸阳之后,林亦再也没有听到类似的谣言。

    不明白,景云现在说起,是何意思……

    伸了个懒腰,瞥了眼打量周遭屋外是否有人,确定无人,又是继续:“按照帝国的传统来说,他们的依据是没有错误的。”

    “不入学宫学习的皇子,是没有资格担任储君位置的,更不可能承袭帝位……”

    话说到一半,林亦直接震惊,眼里充满了不敢相信。照景云刚刚的话,当初废储传闻是真的?

    “照这样说,皇帝上课真有意废储?”林亦忍不住开口。

    景云故作神秘,笑呵呵摇头:“要是皇帝真有意废储,又岂会不废储?”

    “要说古往今来的皇帝,是符合这套依据的没错,但那位坐在储君位置上十几年的太子殿下,倒是和前代皇帝大不相同。”

    林亦皱眉,不理解景云这话。

    看出眼前青年的不理解,景云没继续说,毕竟说得口干舌燥,喉咙早已有些干咳冒烟。直接端起茶壶的嘴,仰着脑袋,放在嘴唇上方悬着,任由茶水灌溉。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修行者不常喝水,一旦口渴喝水,决计不是简单的数量,转瞬间,茶壶里面大半的茶水都进了景云的肚子里面,打了个饱嗝,继续说道。

    “那位太子殿下,倒是和普通皇子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那位太子殿下的出身有些别致,因而显得特别不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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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余晖介绍:
庙堂与江湖中,关于修行的篇章。
……
一个渝关少年横行天下尽余晖的故事!尽余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尽余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尽余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