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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严于     尽余晖txt下载     尽余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道途

    难得的消息自岭南道而起,生长于帝国二十几年的初出茅庐的学宫学生们自然倍感荣幸和骄傲,坚定的认为这是帝国雄伟壮观的时刻。

    同时更加崇敬高高在上的桃源,虽说在场的这些学宫学生都没有见过那位桃源大先生。但在帝国的修行者,尤其是学宫的学生来说,桃源在他们耳中可谓是耳濡目染,时常都可以听到。

    如若不是没有途径能够进入桃源,恐怕这些学生都想撞破脑袋冲进那座桃源,想要见见那处世外修行圣地到底有着怎样的神奇。

    林亦的震惊远没有那些学生和军士来的强烈,甚至于那种骄傲都慢慢化作虚无。他知道那位是他的大师兄,来自自然有机会看见,何必在这里徒增这些烦恼。

    且身为桃源弟子,或许没有对世人公开,但他知道来日,世间百姓或是修行者终究会知道他是桃源弟子的身份,到时候的震撼恐怕会更加强烈。

    大师兄战胜那位有资格迈入圣人境界的天命巅峰持剑伯,在林亦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让他感到惊讶的是,照这样来看,大师兄应该是能够媲美圣人境界的修行强者。

    ……或者,大师兄本来就是圣人!

    想到这点,瞬间林亦的精气神沸腾起来,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连是旁边的年轻书生都被林亦的惊讶和变化干扰到。

    不自觉的座下的马匹都慢了几步,看着前面接近的那道背影,他不明白最开始听到那则故事的时候,林亦明明全然没有变化,为何过了这样长的时间,倒是突然出现变化。

    这样的反应,未免有些慢的过分了吧?

    自顾自想着,林亦瞧着周遭的马匹骤然不见,再是看向后方,年轻书生坐在马匹上,犹如坐在摇晃的藤椅上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赏着书上的黄金屋和颜如玉,悠哉悠哉地路过林亦的身旁,神情没有半点变化,仍旧是最开始的那般板正肃然郑重。

    再是看向前方那些坐着烈马在柳如逝马车旁边的年轻学生们,模样上虽是端着几分郑重和矜持,却是难掩那几分因那则故事而掀起的风浪,那微微颤抖的身躯,脑海里面或是回想幻想着,自己来日是否可以如那位桃源大先生般,战败世间闻名的强者。

    虽说学宫学生在世间有着极高的名气,可到头来名不副实乃是麻烦事。学宫学生到底依旧是人,不过是天资或学习能力强点,在修行道途上,并不代表着肯定能走到更高的层次。

    这些无端的激动和幻想,在任何稳成持重的人看来,都不会有着任何不悦,最多莞尔一笑,笑笑年轻学生们的不稳重罢了。

    视线再是回到年轻书生的身上,收敛起那道灼灼的意味,变得平淡而不经意。林亦仍旧是没有想到年轻书生为何能够如此镇定,难道真是读书,读出超然物外的态度?

    想不通……想不通!

    自然就不需要在想……

    ……

    ……

    岭南道修行者摄服于不久前的那道消息,再是没有半点轻举妄动,瞬间岭南道比原来要安定团结的高,变得极其低调起来。

    这种情况的出现,自然有利于南军在岭南道的治理和打压。各地官署的奏报摆在桌案上,堆砌成半人高的柱子。

    凡是岭南道和江南道的事情,都可以直接递交给南军元帅项信处置,非必须情况,可以不用向咸阳朝廷递交,而项信则是有权利全权处置。

    作为督导两座道州的元帅,项信可谓是权威深重,单纯论起权力来看,项信可以说是仅次于皇帝陛下的,帝国权威第二人。

    全权掌控着两座道州,且这两座道州各自拥有着不同寻常的地方。江南道地处繁华之地,近些年收缴上来的税银,怕是比北方两座道州都要来的高。

    而岭南道物产丰富,近些年来自岭南道挖掘出来的物产,简直能够比肩帝国除开岭南道和江南道之外的八成物产,且这还仅仅是一年的产值,要是年年如此,岭南道和江南道实在可以称得上帝国最富庶的两座道州,或许连咸阳都城所在的关内道和世家齐聚的陇西道都无法媲美的富庶。

    再是加上些偶尔出土的奇珍异宝,两座道州看起来的繁华程度远远超过帝国。不过有着好处,自然拥有极其烦恼的弊端。

    岭南道无法掌控在帝国手中,只能做这些杀鸡取卵的勾当,先是趁着有机会的时候,把岭南道的丰富物产尽力挖掘出来,积蓄存储到南郡,随时准备运回帝国。

    还有岭南道边沿的南边,岭南道北边是坦荡的平原,山峦算不得高耸,有着丰富的流水,还有那些珍奇瓜果。而岭南道南边山林沼泽太密,山林里面有着沼泽衍生出来的毒雾,虽是不立刻置人于死地,可吸食过多,终究难逃一死。

    十几年来,各地官署倒是派出军队前去修路,尽量打通一条能够贯通岭南道南北的官道。但是这些年来,实在是难以做到,每次都是半截的时候,遇上不得不停工的气候,等到再次开工,又必须从头再来。

    基于种种,岭南道的问题,实在是岭南道各地官署的心病,有心无力实在是无能。项信想过用南军尽快来做,到头来终是没能做成功。

    江南道的问题则是缓和许多,百姓富庶,对于帝国的融合度认可度极高,想必再是过几十年,江南道将会彻底变成帝国的道州。

    但是江南道濒临南海和东海,年年夏日隆重的时候,大潮起落之间,江南道沿海的村庄基本都要被淹没,那些农田更是惨烈的不成样子。

    而江南道面积狭窄,百姓数量又高,如果迁徙沿海的百姓,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毕竟那些百姓没有安放处置的位置。

    十几年来,对于江南道水淹的治理,江南道官署可谓尽心竭力,仍旧是没看见半点成效,反而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一时间,某些信奉天池的教徒,开始恶意传播帝国暴虐不忍,无法长年的谣言!

第三十二章 思不足,定难测

    公道自在人心!

    在岭南道或许这样的谣言倒是可能成为席卷风暴的源头,但是在有着清尘寺坐镇的江南道,富庶而又柔和的那些书生眼里,再是西齐天池如何谣言四起,都不可能再撼动帝国在江南道的统治。

    基于此,江南道的官署花费大力气整顿江南道的谣言,且不断提高对江南道沿海村庄的整治措施,使得这些年来,虽然没有太过明显的改变,某些有着天然优势的村庄倒是因此保存下来,再没有受到那些海水大潮的淹没。

    虽然是桩极小的成绩,但在江南道官员和帝国朝臣眼中,却是不弱于的进步,这代表着那些水患并不是不可以治理,只是江南道官署的官员们没有因地制宜找出良好完美的办法,因而始终事倍功半。

    江南道安宁稳定,则是代表着帝国南境有着一半的安宁平稳,有助于帝国对南境两座道州的统治。有了江南道完美的示范,来日传言到岭南道,自然有着与众不同的效果。

    岭南道百姓对于帝国的信任实在是薄弱到了极点,除开南军驻地附近的郡县由于彻底在南军和帝国的掌控之下。不得不听从官署的安排,再是加上之前甘罗提出来的恩威并施的举措,导致这部分百姓对朝廷的认可度提高到了很高的程度。

    不过想要因势利导,把这部分来自南军驻地周围郡县的声音传到大堰剑阁附近的那些郡县,或是靠近南周的那些郡县,实在是有些难度。

    至于岭南道南边,山林沼泽之类的百姓们,更是暂时不在岭南道官署的考虑范围之内。一条直通岭南道南北的官道都没有打通,这些政令传递到了那里,又能有些什么作用,徒增烦恼罢了。

    而且地广人稀,根本不好治理,从某种程度来说,不管是越国余孽,还是帝国设立的官署,都理所当然心领神会地放弃了岭南道南边的半座道州的土地。

    那些本就不多的百姓,则是完完全全被忽视,倒是有着几分世外之地的意思。好在某些狭窄的道路可以通行,时不时有着南边靠海的百姓来到岭南道北边的官署办事,或是买些东西。

    坐在南军设立的官署内的项信,看着桌案上面堆积如山的奏报,实在是有心无力。作为帝国老元帅,年纪都要接近古稀,按照道理来说,本就不该处理这样繁杂的政务。

    结果皇帝陛下直接让他督导南境两座道州,手握全权处置的权威,更是可以不用向朝堂奏报,先斩后奏,皇权特许,实在是恩重到了极点。

    对于这些,项信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皇帝陛下信任不知道多少朝臣求之不得。但到了这般信任的程度,又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项信是老臣,自然知道自己做的什么事情,该做那些事情,不该做那些事情。年年月月都要向朝廷御书房上呈奏疏,说明下两座道州现在的情况如何,有着那些理不清的政务堆积,又是打算如何处置,越权则是恳请皇帝陛下恕罪,没有越权则是让皇帝陛下放心。

    虽说皇帝陛下次次都是批评项信没必要如此麻烦,月月都要呈报奏疏,可每次都是欣然接受,没有半分真正不悦的情绪。这些奏疏都是走的黑冰台的路子,直接递交给太常卿仝致远,再是又太常卿仝致远呈交给皇帝陛下,完全没有让朝臣插手这些奏疏。

    皇帝陛下是帝国的掌权者,虽说这些年来有些倦怠,不过皇帝终究是皇帝,名正言顺的帝国最高帝位,是先帝离世前钦点的继承者。

    而那些皇子殿下,即便再是成年,有着不弱于那位皇帝陛下的野心,有着超高的理政能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先有君臣,后是父子,不可违逆。

    外面的天色昏暗起来,岭南道的百日是极为炎热的,尤其是夏日的时候。不过近些年来,项信距离古稀之年越发靠近,身子骨渐渐不如从前,夜晚降温的时候,都要准备小小火炉,以免受到风寒而重病。

    温暖的环境总是好于寒冷的环境……

    灯火在薄薄的灯笼里面摇曳着,桌案前面摆着一尺左右方圆的火炉,上面摆着才是烧燃的火炭,有着零星的火点冒出火炉,落到地面,摇摆而轰燃片刻,骤然黢黑消逝。

    望着面前的火炉有些痴呆,项信是粗犷的老者,身上穿着行军的简单服饰,旁边挂着的是鲜红的盔甲,乃是当年先帝赠予。

    坐在火炉面前的项信有些出神,手里捏着薄薄的纸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墨色字迹。字体很是孱弱瘦削,好似弱不禁风的女子所写。不过字体除开瘦弱之外,有着男子特有的勾笔,很明显是位弱不禁风的男子所书。

    半响之后,项信终是回过神来,再次抬起手中的信件,在昏黄的灯光下面,细细打量品味上面的那些隐含的意味,终是露出笑脸。

    “成年的猛虎仍旧有着余威,还未迈入垂垂老矣的时辰。幼年的虎崽子,就想着吃的饱些,早早占据虎穴。”

    “虽说有些可笑,却终究是自然道路,先也好,后也罢,都是始终要走的路,倒是没什么过错。”

    说着说着,喃喃自语,陡然间凶戾起来,露出战场上厮杀的狰狞可憎的面容:“可惜这只虎崽子没有明白真正的道理,没有掌握足够锋利的獠牙,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存在……”

    忽地,狰狞恐怖全部消失,又是露出失落的颓然:“或许虎崽子明白,明白这种看似辉煌的光芒下面,掩藏着不可忽视的危机,危机或许没来,但始终都在。”

    “防范于未然?”

    “帝国能够矗立,生存千年来,难道没有想过摆脱那道可有可无的束缚?实在是可笑,那种束缚可有可无,又何必在意。且想要摆脱束缚,手里面必须有坚固耐用的绳索。”

    “强敌环视,绳索不够坚固耐用,要想活着,必须存在这样的束缚,何必执着束缚,而忽视束缚本身存在的道理!”

第三十三章 老人家的坚持

    屋内的灯火始终在摇晃,好似周遭有着不可忍受的清风。但在这样的夜晚,夜色沉静如水,内敛到了极点,没有半点别致的风。

    头发雪白的项信坐在火炉前面,虽说接近古稀之年,身子骨却是硬朗到了极点。板正身子,肃然皱眉地盯着手里面捏着的信件,颓然无力的放在膝盖上面。

    挺直胸膛,虎背熊腰,全然没有任何佝偻的特点,作为同军神李立青般在帝国军队供职至少将近五十年的老帅,项信年轻时候的身体猛如狮虎,在当年和李立青青年的时候,便被称为帝国军方年轻一代的帝国双壁。

    时过境迁,虽说李立青已经在十几年前那场席卷天下的大战落幕之后,选择回归陇西道做个闲散的田舍翁。

    但是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李立青在帝国有着军方第一人的名号,又是出自帝国陇西道世家李家。陇西道世家在帝国一直处于种不愿被谈及,又不得不被谈及的位置。

    要说帝国赵家皇室信任陇西道世家,那是真真正正信任陇西道世家,可若是不相信陇西道世家,那也是真的不信任陇西道世家。帝国传承千年,陇西道世家是开国世家,如若陇西道世家振臂一呼,想要颠覆帝国赵家的威权,那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尤其是陇西道世家之首的李家。

    好在帝国千年,以李家为首的陇西道世家倒是对赵家皇室始终尊敬半分逾越规矩的举止都没有。这些年来,陇西道世家都不在有族人入朝为官,而是选择安安逸逸的做个富家翁。

    皇帝陛下倒是对此视若无睹,全然当做没有看见,不理会陇西道世家的那些作为。皇帝陛下赵元政是有着雄才伟略的君主,自然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十几年前,李立青功成名遂,成为帝国军神,又是帝国三军的南军元帅,加上那场大战的三军总指挥,同时兼任军部尚书的位置,无论怎样来看,李立青的位置都算是坐上了军方最高的存在。

    即便是出现帝国三公太尉,怕都是比不上李立青这位帝国军神的位置。军部尚书名义上的帝国三军统帅,他又掌握最强的南军,同时手中握着帝国三军的指挥权,风头实在一时无两。

    皇帝虽是贤明仁厚,善于任用朝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下面的臣子却是不能如此想。因而大战落幕,李立青三道奏疏接连送至咸阳,无以不是以年老体衰的缘由想要归老。

    皇帝理所当然的劝慰,再是几番未果,倒是没有强留,而是赐予爵位,让其回到陇西道归老。再后来出现那位风头一时无二的北军元帅,作为帝国最年轻的侯爷,拥有极高的修行天赋和用兵能力。

    年轻侯爷云乾离世之后,终是在皇帝百般思量之下,选择重新启用那位有着极高威望的军神。李立青以布衣侯爵之位,调任河北道任大总管,管理一座道州的事务,处置对于漠北王庭边防一事,有着极高的权威。

    当然同样有着摄服现任北军元帅陈岩的想法,同时给资历不深,不足以证明自己的北军元帅陈岩压阵,以免漠北王庭瞧见北军元帅资历不高,做出些跃跃欲试的愚蠢动作,捣毁帝国一盘大棋。

    项信枯槁似干裂的脸皮扯出寒峭的笑容,非常粗犷而沉重的叹了口气,把手中捏着的信件投入火炉,看着熊熊燃烧的信件,脑海里面那些字迹消息,都化作一团气消失无踪。

    项信从军五十年,单从资历上面来看,可能要比李立青还要长点。毕竟他不是出自学宫,没有显赫的背景,是靠着赤手空拳打下现在帝国军方第一人的位置的。

    家世普通,有着艰苦奋斗的精神,又是有无可比拟的资历,项信才能得以在南军元帅的位置上,坐上十几年,且接手的是李立青灭诸国之战后,声威达到顶点的南军。

    在那场灭国的战争当中,项信执掌的是西军,那年他是西军元帅,攻灭岭南道的越国,他的功劳可是比李立青还要高些。

    正是因为如此,李立青归老之后,才会调任项信坐镇岭南道和江南道,且把军队驻地设置在岭南道。同时让他掌控南军,正是想要靠着他灭越国的威名镇压岭南道。

    同样如此,使得越国余孽对项信可谓深恶痛绝,恨不得将项信剥皮抽筋。尤其是这些年来的越国余孽刺杀事件层出不穷,正是对当年灭国的报复。

    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看着木炭上面那逐渐变得焦黑的纸张,屋内没有半点清风,自然那些焦黑的纸张没有变成灰烬。

    隐隐的可以瞧见上面写着字迹,好在屋内没有旁人,而且外面有着军士把守屋子,非是有项信命令者,不可以进入屋内。

    再次回头瞭望了眼堆积在桌案上的奏报,项信想了想,有些无可奈何。不出意外,过些时日,柳如逝就该到达南军驻地和他交接。

    交接完毕之后,作为合格的官员,他自然不能继续待在这里,毕竟一山不容二虎。虽说他卸任南军元帅的位置,可才卸任,又有谁认可这种方式。

    到头来反而引得柳如逝不好接手南军,至于来日项信是否还能来到南军,他自己没有那样的想法,同样不打算那样想。

    从任何方面来看,项信都没有秦人那种明确的家族观念,家国天下,他的眼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家族,同样不以家族为利。

    国和天下才是他追求的目标,项信毕生无子,唯有一位女儿,不过早就在二十几年前嫁人,普普通通的百姓家里。

    天不假年,项信女儿没能看见父亲坐上元帅的位置,便是在二十几年前那场家乡瘟疫当中病死。至此之后,项信便是孤单一人,世间在没有和他亲近的血脉亲人。

    帝国的未来则是他看重的唯一,哪怕赵家皇室当中有人想要颠覆政权,他都不屑于躲避,敢于直面惨淡,保卫帝国将来。

第三十四章 终有所思,终有不解

    夜来南风起……

    本是平静的官署院落里面,吹起来淡淡的清风,岭南道的夜晚向来是没有太高的风。岭南道南边多山林沼泽,自海面而来的风,是不可能越过南边无尽的山林的。

    当然某些细微处的山风,倒是可能来到南军驻地的官署之内,项信想着回咸阳的事情,有些出神,倒是没有理会那些风吹拂到身上的那种微寒意味。

    火炉里面的火星四溅,呼哧呼哧的在屋内释放属于自己的声音,独特而明显。过了半响,项信才是回过神来,走到桌案后面,取下那件挂着的厚厚的披风,披在身上,再次坐到了火炉边。

    随手在桌案上堆积的奏疏顶部取出一本奏疏,随意的翻阅看了几眼,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再是直接把奏疏丢在火盆里面。

    作为南军现在的元帅,帝国钦点的两座道州的督导,项信可谓拥有着无可比拟的权力。但有些事情不可以做,那便是始终都不能做。

    奏报上面的信息,实在是看起来可笑到了极点,如这样的奏报,项信坐镇南境十几年,不知道见过多少,早就习惯在里面挑出套属于自己的辨别方法。

    要是在以前的时候,他肯定会立刻派人处理掉这位上奏报的官员,但现在他们的意味则是试探性居高。

    而且项信即将离开岭南道和江南道,现在处理政务实在是有些惹人注目。因而在这段时间,所有的政务都没有立刻处理。

    从其中选出那些迫不及待刻不容缓的奏报,做出些批示,然后传回原处。剩下这些并不是着急,又显得有几分重要性的奏报,则是暂时留存在这里。

    柳如逝即将从军部尚书的位置调任南军督导,总管两座道州的事务。都是军方出身,大致有着共同的脾性。

    该如何了解和建立威信,都是些心照不宣的手段。这些政务奏报留在这里,等到来日柳如逝上任的时候可以处理,使得不至于出现权力的空窗期。

    同时通过这些奏报,柳如逝可以清楚的推断出岭南道和江南道目前的情况,以便他做出下一步的决定。这是历来军方调任卸任该做的事情,心照不宣之间,自然而然形成的措施。

    当然如若两者调任和卸任乃是看不对眼,那自然没有说的,偶尔做出些使绊子的手段都不是没可能。可该做的措施,那自然是要做的,否则便是违背军方隐含的规则,这样的将军,历来不受军方喜欢。

    或许在朝堂上这样的办法和协调是难以做到的,不过帝国军方几十年来的潜移默化,导致现在的这批帝国将军当中,皆是有着这样共同的心思,想要扭转这样的态势,恐怕都是很难做到。

    项信作为帝国的南军元帅,现在帝国军方站在最高位置的那位老前辈,或许从单纯的地位上来说,军部尚书的职位倒是在他上面。

    可没有掌控军权的军部尚书,历来是没有什么威慑能力的,即便是柳如逝这样曾经在军方有着第二人之称的副元帅,都没办法扭转这种认知。

    十几年前,军神李立青携带泼天的功绩,稳坐帝国军方三把交椅。军部尚书是名义上帝国军方最高的存在,三军总指挥则是能够指挥三军作战,算是实质意义上的军队最高,三军各军的元帅,则是掌控军权在手,乃是最切实的军方高位。

    而李立青,三把交椅都是坐过,且是同时坐着。在那场大战开始之前,李立青以南军元帅的身份,拿下军部尚书这道名义上军方最高的职位。

    再是那场大战席卷天下,帝国军队皆是无可避免,因而皇帝陛下任用南军当中资格能力都算是极高的李立青为三军总指挥,而项信则是那场大战的副指挥。

    本身南境是那场大战的主战场,西军和南军同时参加战斗,南军元帅李立青担任三军总指挥的位置,那同样级别颇高的西军元帅项信则是当仁不让那副指挥的位置。

    那年和李立青同帐为战,是项信不可磨灭的战斗印记,在此之前,一人南军元帅,一人西军元帅。

    李立青出身高贵,乃是陇西道世家李家的嫡子,若是不参加帝国的军队,恐怕来日是有着机会继承李家爵位的。

    同时李立青出自帝国百姓最尊敬憧憬的学宫,有着极其深刻的教育,连是修行都走在普通人的前面,接受帝国最高最好的军事作战和文学素养。

    而项信则是普普通通的寒门,出身算不得高贵,甚至可以说的上贫寒到骨子里面。没有入过学宫,自为成年便是在军中打磨,历经不少的战争,终是承蒙先帝青睐,坐上西军元帅的位置。

    无论怎样来说,那位在军方和朝堂有着极高名声,却是从未一见的李立青,成了项信唯一想要比较的军人。

    当年两人在帐前做事,耳濡目染之下,项信倒是对着李立青有些佩服,出身世家仍旧需要学习,李立青却是有着不弱于他的能力,项信甘愿为副指挥。

    回忆着当年那场战斗,回忆着他和李立青策马扬鞭,追逐着西方诸国联军的狼狈溃逃。有些忍不住地笑出声来,寒风吹起,细雨迷离,项信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捂住嘴唇的手心摊开,里面有着淡淡的红色,霎时间被他捏住,始终都没有松开,略微惨笑地取出旁边的白巾,用力的擦拭着手心,始终没有摊开。

    外面忽地走进来中年汉子,穿着尖锐的盔甲,腰间别着宝剑,哐当哐当的快步走到项信的面前,弯下腰,有些担忧地问道。

    “元帅,夜已深,军中的大夫说过,您不适合再熬夜,夜里风冷,早些入眠。柳尚书即将来官署,这些政务他自然会处理,您何须担心……”

    项信摆了摆手:“这些政务本不该我处理,自然不会去瞎处理。只是时间要到了,在此十几年,有朝一日回咸阳,倒是有几分近乡情怯!”

    说到此,中年将军忽地想起来元帅出身,眼里的担忧骤然深刻。

第三十五章 不可为而何必为

    想着陈年旧事,项信倒是不在咳嗽,或是因为中年将军在他面前的缘故,才是不断压制那种想要咳嗽的欲望,坚定的忍耐下来。

    随手从旁边扯出道奏报,指了指前面的那张椅子,示意中年将军坐到椅子上,他有些话要说,同时把手中捏着的奏报递过去。

    中年将军叫向羽,和项信关系匪浅,来自项信的家乡关内道,却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两人都是出自同一处村庄,有着相同的经历,因而在南军当中,都以为这位向羽将军和南军元帅项信有着什么不为人所知的关系。

    其实是没有的,向羽出身平凡,却是有着项信那般的少年意气,有着颗勇猛杀敌的报国之心。其身世孤单,早年家族贫困瘟疫饥寒交迫,最终留下他孤孤单单的一人。

    项信感念同乡之情,又是瞧着向羽有不错的能力,因而一直把他留在自己的帐前。十几年前那场大战,向羽一马当先,有着少年将军的威名。

    后来项信调任南军,向羽直接放弃西军的将军之位,甘愿放弃一切,跟着项信到南军,哪怕是在项信帐前当个小小的军旗手都可以。盛情难却,毕竟是同乡之人,项信又是有些喜欢向羽的勇猛,因而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辗转十几年过去,向羽已经做到南军第一将的位置,再是上一步,则是南军副元帅的位置,不可谓英姿勃发。

    向羽看着手中的奏报,是岭南道大堰剑阁附近之前的那场战斗,详细的描述了桃源大师兄与大堰剑阁持剑伯的战况如何。派出去的军士斥候,修行境界不高,虽然没有看得太过详细,却是把大体的情况叙述清楚了的。

    项信捏住白巾,仅仅在手指缝隙间露出极少的部分,擦拭着有些湿润的嘴角,动作显得极其轻柔和平常,完全看不到半分刻意。

    同时项信面色带着凝重,又是转而露出些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之前在清尘寺,岑夫子和书先生便是找上门来,详谈那件他们想要做的事情。”

    “老夫虽是形只影单,却始终为帝国千秋未来考虑,岑夫子和书先生说得那些不无道理。虽然老夫尽心竭力为帝国,可军方毕竟是我半生的家,入军者皆是老夫亲者同袍,岂能受些弯弯绕绕的陷害。”

    “因而岑夫子和书先生说完,老夫是没有犹豫太深,便是直接一口答应,反正坐在南军位置上太久,近乡情怯也好,年老体衰也罢,实在是想要安宁之后,平稳度过余生,或是在濒临的阶段,做些有利家国的事情。”

    说着说着,项信元帅忍不住叹息,又是忍不住咳嗽两声,好在动作迅捷,遮掩的恰到时候,没有让对面的向羽看出丝毫不妥。

    很是自然的放下手,放在膝盖上面,用力捏了捏白巾,项信继续说道:“非是想要做那些事情来宣誓权威,而是那些事情实在是不应该,说起来真是觉得可耻可悲。”

    “岑夫子是桃源之主,不出意外,书先生是下代的桃源之主,先后两代桃源之主出面。即便是想要推搪都无可作为,且瞧着书先生的高深,想来这样做事没有错误的。”

    “帝国皇子殿下再是厉害,终究只是皇子殿下,皇帝陛下虽是不怎么理会储君位置,可他并不是只有一位皇子,咸阳那些名传甚远的皇子殿下,即便庸碌如何,只要不做坏事,安然倒可。”

    “要想出现位贤明君主,还需要从长计议,陛下幼年时和仝二先生为友,倒是学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后来又是有云侯为伴,理事政务之类,做的游刃有余,实在是帝国的幸事。”

    向羽看着手中的奏报有些出神,他知道元帅的想法如何,是已经下定了决定。桃源那位书先生境界高深到如何,怕是不弱于那位宗圣的存在。

    虽说有些话听起来实在有些诛心,向羽却是不得不想,桃源压迫帝国实在不应该,可帝国能够长存,乃是桃源的功绩。

    西方诸国的西齐天池和漠北王庭的问心无愧殿虎视眈眈,一旦桃源倒在帝国刀斧之下,那两座世外修行圣地将是再无忌惮,怕是转瞬间就会兵马南下东进,到时候帝国将是场难以挽回和平息的苦难。

    因而在南军上层的统一意见,那便是桃源始终有着好处,要维持桃源的强横和威严,同时发展帝国的修行者势力,最差都要有如宗圣那般的强者,可几十年来,仍旧是没有找出一位,真是可惜到了极点。

    为了桃源和帝国,南军的方针即便是直面帝国皇帝,都在所不惜,皇帝陛下仁厚贤明,近些年虽是无为,倒是符合明君的作为,因而南军没有插手,半封提及皇帝陛下不理政务的奏疏都没有递交过。

    向羽想了想,终是放下奏报,忍不住感慨:“书先生之强,远迈前者。十几年前和天宗宗主一战,各有胜负,现在怕是无可比拟。”

    “那位殿下何必如此糊涂,要做那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错事。虽说在几年前掌控了九卿当中的几位,又是握住部分军权,可桃源永在,某些风浪是掀不起来的。”

    “何况不是因为桃源需要我们,桃源不是帝国身上的寄生虫,而是我们需要桃源,需要依附桃源的震慑力度。或许他想着的是摆脱,但明显现在不是时候,西方诸国和漠北王庭蠢蠢欲动,要如何瞎眼,才是看不透时局。”

    说着说着,向羽实在有些气急败坏,捏住奏报狠狠地捏成纸团,又是奋力的丢在地面,喘着粗气,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项信看着向羽这般愤懑,欲言又止,只能无奈叹息,在他心里何曾不是向羽这般想法,可那位殿下就是看不明白,张牙舞爪的想要做些事情。

    西齐天池屹立在西方诸国几千年不倒,传闻西齐王室和魏国王室不是没有想法颠覆统治,却都被西齐天池强硬打断,给予警告。

    明知事不可为,何必为之?

第三十六章 安置临了

    天空的星光缓缓出现,灿烂辉煌之间,自有数不清的妙处。昏暗夜色当中,沉静如水,有些发凉的意味。

    岭南道南军驻地,厉害是不敢轻易招惹的位置,连是越国余孽频频刺杀南军元帅项信,都不敢到南军驻地官署附近作案。

    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想法,而是他们根本不敢再南军驻地附近的官署作案,历来南军有着世间最强军队的称谓,一旦在这里被发现,南军反扑,别说是刺杀项信,连是想要逃出去都没办法,运气要是不好的话,恐怕直接被连根拔除的可能性都不是没有。

    南军驻地的官署在附近较为偏僻的村庄里面,大批的南军便是驻扎在此地。官署建立下的村庄,十几年来,倒是有着不同寻常的变化,这里面的百姓渐渐懂得帝国,更加喜欢帝国的统治方式。

    附近周围的郡县里面的百姓,开始慢慢往这座村庄里面搬迁,渐渐原来的村庄成为附近有名的富庶繁华之地。

    再是有着百姓的堆积,村庄成为现在的县城,有着南军坐镇,倒是没有任何为非作歹的匪徒作乱,那些越国余孽都不敢来此刺杀项信。

    夜晚总是最安静的时候!

    夜色撩人,终是有着几分难舍难分的失落颓然。

    项信坐在桌案旁边,手掌放在膝盖上面,用另外一只手拾到火盆,里面的木炭霎时间又是熊熊燃烧起来,发出不弱于星光和灯火的光亮。

    向羽抬起头瞧得见元帅的面容,比以前显得枯槁几分,有着点点苍老暮气沉沉在堆积。又好似有着什么在奋力抗争,使得元帅能够持续保持着生命力。

    南军元帅是三军元帅当中年纪最高的存在,在过些年,恐怕都是古稀之年的老者,却坐在南军元帅的高位上,实在是帝国皇帝恩情深重。

    西军元帅韦应伍到现在最多知天命的年纪,出身世家的韦应伍,十几年从军,到现在有了三十几年,十几年前的那场战争,韦应伍作为南军将军倒是参加过,做出些贡献。

    等到李立青卸任南军元帅的职位,项信则是由西军元帅调任南军元帅,而韦应伍从南军当中运作,调任西军副元帅,可是走了上大台阶。

    又是在七八年前,成为西军元帅。至于那位北军元帅陈岩,则是要缓慢些,四年前不过接任北军元帅而已。

    只是让人感到疑惑的是,陈岩如何击败当时是副元帅,且暂代元帅之位的柳如逝,成为北军元帅的,陈岩背后到底是谁?

    柳如逝到如今,三军副元帅都曾经坐过,按照他的资历,三军过后,坐上某军元帅的位置,根本就是理所当然,没想到居然调任军部尚书这道闲职。

    自军神李立青之后,军部尚书的位置上便在没有坐过人。没有军权,即便坐上军部尚书的位置又如何。李立青成为军部尚书,但他仍旧是帝国最强南军的元帅,手里面握着无与伦比的军队,谁胆敢不听他军部尚书的命令。

    可柳如逝则不是如此,他坐上军部尚书的位置乃是虚职,没有军权握在手中,一些命令根本不会有人听。或许是明白这点,因而在柳如逝担任军部尚书的这段时间,基本上没有召开军部议事,更没有怎么发布过军部命令。

    或许是担心自己被拂了面子,或许是知道自己这道军部尚书的职位就是摆设,没谁会听。即便是颁布军部命令,都是没有实质意义的命令,且那些元帅们都是肯定会照办的。

    军队发展到如今,有着其独特的办事方式,柳如逝自己做副元帅的时候,便不怎么看的过眼军部那些议事的朝臣,当他自己坐在军部尚书位置的时候,自然更加清楚这点,做事情变得无比低调。

    向羽瞧着元帅始终不说话,慢慢躬身,铠甲发出哐当的响音,捡起地上的那张被揉成团的纸张,摊开之后,递到项信的面前。

    项信看着面前递过来的奏报,挥了挥手,扶住额头,摇头道:“都是些没有实质意义上的奏报,烧了吧!”

    “在岭南道十几年,即将要离开岭南道,倒是有几分不舍。当初建立分布于两座道州的斥候,是打算随时监督那些势力,以免出现大范围的暴乱。”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徒劳,要是那些越国余孽真是有心,想必他们费劲都要摆脱斥候的侦查。要是他们真的想要杀我,可能早就在固定的地点设下埋伏,如几年前云侯那般,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霎时间,向羽脸色窘迫而肃然沉重,枕戈待旦好似随时准备搏杀敌人,保护项信那般。项信挥了挥手,笑着道:“他们想要杀老夫,怕是还有些不够格!”

    “一群丧家之犬,企图做些有力的颠覆措施,实在是不自量力。十几年来,没有连根拔除他们,现在要走了,那便无需顾忌太多。”

    向羽顿时露出惊喜和欢愉,连忙站起来,请命道:“元帅,请求您把这道任务交给属下,属下定然在规定时间内,把他们全部绞杀。”

    项信手心向下压了压,微笑着说道:“这些事情倒是不必要着急,即便你不说,这道任务都是必须你来做。”

    “来日离开岭南道,离开南军,如果不出意外,往后应该是不可能再到南境来。你坐在将军的位置多年,以你的能力和战功,坐副元帅是完全没问题的。”

    “被我压了这些年,该是在走之前安排好一切,从明日开始,你便是南军第一副元帅,在元帅未在之时,有资格越权处置元帅的事务。”

    向羽:“元帅……”

    项信挥手按住,继续道:“要回咸阳做军部尚书,你还年轻,跟着我没太高的前途。而且在南境协助柳如逝,来日还有资格往前面走。”

    “至于副元帅的位置,都是你应该的,以老夫这些年不求朝廷半件事,想来在临了的时候,出这道请职的奏疏,朝堂是没有理会反驳的……”

第三十七章 叮呤与嘱咐

    听着元帅项信说得这些话,向羽忍不住猛虎落泪,心里悲戚到了极点,如项信的这些话,确确实实乃是事实。

    向羽想要开口:“元帅……”

    被项信直接打断,粗犷而枯槁的面容上露出几分仁慈和善,笑着叮咛道:“之前碍于老夫是南军元帅,而你又是南军下面的将军,以免被旁人误会你走的关系,有损你来日的仕途,又是不利于南军的和谐同一,军纪严明。”

    “现在过些日子,要回咸阳坐坐那军部尚书的位置,日后怕是没有机会在来到南境,而帝国军队历来和咸阳没有太大的关系,都各自守着驻地,拱卫咸阳,想来日后怕是没有机会见面。”

    “便是不用再顾忌些别的,叫我声叔父即可。你我出自同乡,按照辈分怕是早就忘记,按照年纪倒是担你一声叔父,应该是没有太大的问题的。”

    话都说到这里,向羽自然不能不明白,虽说出自寒门,没有经历系统的读书。但是在军中,跟着项信做事,向羽是学到不少好的东西,为将为帅的手段倒是明白,聪明机敏倒是合的上。

    “叔父……”

    向羽站起来,恭恭敬敬朝项信行了大礼,而以往对这样礼节完全不接受的项信,现在倒是没有任何作为,笑意吟吟的看着向羽做完,再是坐到他的面前。

    项信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岭南道的这些措施,都建设的比较完整,来自柳如逝坐镇南军,督导两座道州的诸多事务,有些事情,该和他说的还是要说,毕竟你是副元帅,是朝廷允许的副元帅,而不是他提拔上来的附属。”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老夫是希望你可以和柳如逝共同处理岭南道的事务,当然某些事情,自然要以柳如逝为主,他是军部尚书,又是暂定南军元帅,督导岭南道和江南道诸事。”

    “至于军队方面的那些问题,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柳如逝流转三军副元帅职位,又是十几年前那场大战的南郡太守,有着灭国的功绩,帝国军方,要说用兵如神,首推李立青和柳如逝。”

    “只是让人感到意外,柳如逝当年败给云侯,成为北军副元帅,在云侯帐前听命,好在云侯有极高的能力,倒是配得上柳如逝这样位副元帅。但是没想到云侯离世之后,又是败给初出茅庐的陈岩,无奈出走北境,调任军部尚书的位置。”

    说起来,项信颇多感慨,在他眼里,这几年的柳如逝完全就是被荒废了的。待在咸阳那种温柔乡,又能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功绩,做事情都束手束脚。

    “现在柳如逝暂定南军元帅,督导两座道州,你虽是我向朝廷要的副元帅位置,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坐得稳这副元帅的宝座,不要让柳如逝认为你无德无能,凭借的是我的奏疏和关系,而硬生生坐上去的。”

    向羽立刻拱手,脸上露出些骄傲而自信的神情,在昏黄的灯光中,倒是不难看见:“叔父放心,有您这样的珠玉在前,侄儿自然不会落于太过。”

    “十几年来在您身边耳濡目染,听了些与众不同的治理南军的策略,加上自己的思考,想来足够,不至于丢了叔父的颜面,同样不会堕了南军副元帅的威名。”

    瞧着认真且自信的向羽,项信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单纯的言语自然无法打动他,坐在南军元帅高位上太久,项信早就麻痹于这些好听的话。

    但向羽乃是他看着长大的,一路从帐前的军旗手走到如今能够担任副元帅的地步,向羽付出的努力,和证明的那些能力,都让项信对眼前的向羽有着清楚的认知。

    在十几年的时光里面,向羽默默无闻,做着所有能够改善岭南道的事情,没有挟持功劳,没有叫苦连天,没有骄傲和自信之类的话。

    项信是有些怕向羽今后在柳如逝帐前仍旧如此,因而想要看看向羽的自信如何,到底有没有坚定面对接下来的那些事情。

    很明显,向羽是有着自信和骄傲的,项信倍感欣慰:“柳如逝在军部尚书的位置上荒废太久,来到南军,肯定要大刀阔斧的做些事情,以来树立威信。”

    “有些不过分的事情和措施,便随意的让柳如逝出口恶气,释放一下数年来的苦闷陈旧。但是某些不该退让的东西,肯定是坚决不能颓然,有理有据的给他讲清楚。”

    “柳如逝是少年成名,而立之后便是坐上南郡太守的位置,又是数年辗转三军副元帅,有着极高的军事才能,有些傲气在所难免,不过你们是同龄人,应该以和为贵。”

    “毕竟来日还要在一起做事,柳如逝这样的名帅自然有着独特的用人标准,你是副元帅,就应该去适应他的标准,而非过分的反驳或是让他来适应你!”

    仔细聆听着项信的教诲和叮嘱,说实话向羽是有些吃惊的,他没想到叔父居然把柳如逝归入名帅的行列。

    帝国最近五十年来,叔父项信做过的评价,帝国之内的元帅们,有资格称得上名帅的屈指可数。军神李立青首当其冲,几年前的云侯以不惑到达名帅行列。

    四十五年前,帝国有位寒门元帅,三十年前,有位出自帝国世家张家的元帅同样被列入名帅,现在再试加上柳如逝,五十年来就出现过着五位。

    当然在向羽眼中,或者世人眼中,项信同样属于名帅行列。至于现在北军元帅陈岩和西军元帅韦应伍,则是要差些火候。

    向羽点了点头:“叔父的这些话,侄儿定然铭记在心,来日和柳尚书处事,该是以有先后,再论得失是非。”

    项信抬了抬有些睁不开的眼帘,朝向羽挥了挥手:“该说的话,都告诉了你,未来能够走到那道位置,全看你的造化。”

    “过些日子,柳如逝应该要到了,你需要准备的事情繁杂,还是早些去休息。到了这样的时辰,都该休息了。”

    向羽刚正端方的朝项信行礼,迅速退出屋内,禁闭房门……

第三十八章 诸成友同游

    帝国风景无限好,柳如逝站在岭南道的位置,回首凝望远处的南郡,说不出的别样情绪来。当年他是南郡太守,作为帝国南境的边境线,有着无比危险的可能性。

    没想到在他治下的那段时间,倒是真的发生了西方诸国整合联军企图攻击覆灭帝国的战争。而他作为南郡太守,有着帝国诸多郡县最强的兵力,直接抵抗着西方诸国联军的入侵。

    没想到正是当年的那场保卫南郡的战争,使得他在那场战争的后期,直接成为西军的副元帅,攻击西方诸国联军的左翼,并有着切断西方诸国联军后路的任务。

    任是谁都无法想到,单单那次,他没有获得朝堂上面的升迁,更是没有调回咸阳,而是由文臣序列,成为帝国军方的副元帅。

    听起来实在是有些惊讶,古往今来都没有这样的事情,不得不说,当年那位年轻皇帝陛下的眼光倒是真的准确。连是柳如逝自己都佩服皇帝陛下的英明神武,要不然他现在可能是文臣官员,远不如武将这般来的迅猛快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柳如逝即便是坐在文臣位置上,都有着武将特有的标志。想必来日再是如何,驻守边境郡县的责任,肯定是落在他的身上。

    大战落幕,三军整顿,南军元帅李立青卸任,西军元帅项信则是调任南军元帅,直接坐镇岭南道和江南道。

    而柳如逝是南郡太守,对于岭南道和江南道来说,肯定是比项信要清楚明白的很。因而没有回到西军任职副元帅,直接调任南军副元帅,同时兼任南郡太守的位置。

    半年时间不到,等到岭南道和江南道彻底稳固下来,柳如逝则是调任西军副元帅,同时兼任剑南道大总管的职位,整顿西疆的军事。

    后面北军元帅空缺,柳如逝本以为自己调任,肯定是北军元帅的位置,没想到和他同时调任的还有云侯,云侯直接拿下北军元帅的职位。

    当时可能有些不服气,后来柳如逝到时明白,凭着云侯的那些能力,想要做北军元帅实在是轻而易举。何况云侯出自桃源,拥有极高的修行天赋,天命巅峰的境界,世间便是莫有敌者!

    望着昔年平坦的南郡,今日再是瞧见,柳如逝说不出的感念伤怀。辗转间,便是十几年过去,本以为在军部尚书的位置上,是没办法再接触到元帅的职位,到头来,所思所想尽皆成真。

    回过头,看着前面那座高山,越过山捱之后,便是南军驻地的那座县城。估算着时间,应该是明日之内,便可以到达南军驻地。

    “加紧速度,能够尽快到达则是尽快到达。如若不能,便在下一处村镇,寻个落脚的地方,安安稳稳住上一夜,明日快马加鞭。”

    朝着那些学生们和属下们说完,柳如逝又是瞥了眼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没说什么话,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的窜入马车。

    ……

    等到车队继续向前,闷闷不乐的柳邯不无苦恼,有些愤愤不平的瞪了几眼那辆马车,时不时的还给身下的马匹一巴掌,好在力气都是没有太大。

    林亦驾马到了柳邯的身边,笑意吟吟的打趣道:“真是可怜,半月时间,白日夜晚,不知道挨了多少白眼和冷脸,不明白真相和你们处事方法的,还以为你们俩是世仇,或是你不是柳尚书亲生的。”

    说罢,周遭的那几名学生同时笑出声来,都一脸玩味地看着柳邯。无可奈何的柳邯,只能恨恨瞪了眼林亦,而无法辩驳什么。

    倒是略差一个身位的年轻书生温和而不失礼的笑了笑,便是立刻收敛情绪,继续把目光放在手中的道经上面,甘之如饴。

    这段时间来,虽说不足以成为知心的挚友,却是能够成为朋友,何况都是出自学宫,脾气秉性没有盛气凌人,平易近人倒是非常好接触。

    而柳邯和柳尚书的关系,则成为关系进化的突破口,学生们莫不知柳邯乃是柳尚书的亲儿子。说起来,五人当中,林亦和柳邯的名声是最高的。

    林亦是学宫特招,又是在开学的那段时间不上课而出了些风头,再是把某位皇室子孙的手掌刺穿,不可谓不出名。

    柳邯则是人尽皆知,在学宫的时候便有着关注,他们又是同一届的学生,自然彼此认识。虽说没有说过话,瞧见了却是能打招呼。

    最近熟悉起来,以柳邯为首的两人,则是问林亦有什么妙觉,能够让学宫特招。林亦每次都嬉笑怒骂的打岔,说自己不过是做了个梦,就被特招了。

    对于此,他们全然失了兴趣,再没有询问。而年轻书生在柳邯询问的时候,都非常认真且隐晦的听着,很是想要了解,最后却是无奈一笑,继续看书。

    五人当中,彼此算不得挚友,只能称得上熟悉,偶尔打趣的话说的出来。柳邯和张煜的性格明显开朗,且两者在性格上有着相似的特点。

    年轻书生始终读书,温和有礼,谦卑有度,打趣的话说的出来,同时又能受的住他们的笑话,只是平时不太说话。

    年轻书生叫苏弗,来自陇西道的寒门学生,虽然林亦有些不信,可苏弗如此说,倒是没有道理反驳什么。

    剩下那名平日话语较少,出身算不得高贵,是关内道的普通世家,还是旁系。比较孔武有力,略显得有些拘谨,但是勇武者都有处事的自然性。

    有时候,这名叫蒙颉的学生,做起事来倒是热心肠,没有那种学宫学生特有的味道。一路上,柳如逝倒是对蒙颉多有青睐,时不时的还与蒙颉谈话。

    每当这种时候,要么是林亦,要么是张煜,肯定要挖苦柳邯,否则何以对得上千载难逢的机会。而每次柳邯都闷声不说话,恼火到了极点。

    只有当这种时候,苏弗才会开口劝慰几句,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远处和柳如逝说话的蒙颉。林亦凡是瞧见,都能看出苏弗神情当中的特殊意味。

第三十九章 宿于山坳穹顶间

    都是出自学宫的学生,即便家世有些悬殊,但有着学宫学生的身份,再是如何了不得的家世,都只能被这道身份给抹掉。

    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按照道理来说,林亦是学宫特招的学生,应该是他们五人当中最受柳如逝重视的。出自学宫的柳如逝,自然明白特招代表的意味是什么。

    又同是学宫出身,林亦苏弗他们若是胆子大些,是可以直接称呼柳如逝一声师兄的。当然有柳邯在,且他们是同届的学生,要是称呼柳如逝为师兄,岂不是显得有几分怪异和不合情理,因而林亦他们倒是没有叫声师兄的想法。

    柳如逝虽然平时板着脸,对林亦他们倒是多有照顾,学宫学生跟着他到帝国南境,暂时坐镇岭南道和江南道,可以看出朝廷对两座道州的重视,同时能够看出学宫在某些方面对他的放心。

    虽说柳如逝有着军方的实力背景,现在又是暂定南军元帅,督导岭南道和江南道诸事。本不应该擅长专营,或者揣度某些没必要的心思。

    但他到底是人,且坐在军部尚书这道冷位置好些年,现在好不容易离开那道位置,而且直接成为帝国军方实权派人物。

    柳如逝的兴奋是谁都没办法理解的,自然而然同时出现些担忧,理所当然或是不思量的开始想着那些东西,揣测有资格决定这些事情的那些上位者。

    学宫于他亲切,这是极好的事情,至少明面上有些东西若是他的,看在学宫的面子上,那些手握权柄的高位者,肯定不会擅自出手抢夺,多有思量,便是无尽的机会。

    对于这些,曾经的柳如逝根本不会在乎,尤其是而几年前,过了而立,便坐上南郡太守的位置,再是掌握着帝国边境雄厚军队,有着无量的前途。

    而后来那场大战开始,历任西军副元帅,南军副元帅,北军副元帅三道位置。成为帝国风头无二的军方实权派人物。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柳如逝他年纪不高,历任三军副元帅,只要有着元帅的位置空缺,柳如逝上位乃是稳稳当当。

    结果横空出世北军元帅云乾,好在那位元帅是有着真材实料,帝国百年历史来,最出色最天资高绝的修行者,站在天命巅峰的顶尖存在,把柳如逝仍旧放在北军副元帅的位置上,在云侯帐前,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天不假年,云侯离世,北军一度衰落下来,靠着柳如逝是北军副元帅,暂时代理北军事务,才是把北军再次拉回到曾经的那种等级,没有立刻一下子跌落谷底。

    没想到,陈岩出世,拿下北军元帅的位置,朝臣们都知道,陈岩是肯定压不住柳如逝的。而柳如逝做了这些年副元帅,要是再不进一步,实在是寒心。

    圄于某些难言的承诺,朝臣们实在是不能卸下陈岩的北军元帅之位。只能硬着头皮,把柳如逝抬到军部尚书的位置上。

    这下子的举动,让三军彻底是傻了眼,真是想不出朝廷为何出现如此决断。军部尚书是虚职,让柳如逝这等绝世名帅做军部尚书,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没有实权衬托的军部尚书,在某些人看来,还不如吉祥物。当年李立青任军部尚书,那是因为他手里面握着帝国最强的南军。

    自李立青之后,帝国十几年再没有军部尚书的存在,没想到十几年过去,倒是让柳如逝坐上了这道位置,时也命也。

    倒是让不少人有了别样心思,是不是代表着柳如逝在帝国军方有些不受待见,而朝廷里面对于柳如逝多有不满,因而拔除了他的元帅之位,改任军部尚书这等虚职。

    一时间,柳如逝可谓门可罗雀,很少出现在柳如逝的门前,实在是不敢招惹柳如逝。对于落魄者,朝廷某些官员的眼睛,可谓是毒辣到了极点,一旦失势,断然不可能再继续与之为伍。

    ……

    现在苦尽甘来,不仅离开了咸阳那座官员数不胜数的地方,还是即将到岭南道和江南道那种大有可为的地方。

    两座道州的建设和处置,一直都是柳如逝所关心的,毕竟当年打下那几座小国是有着他柳如逝功劳的,关心下,是理所当然。

    没想到现在他要去接任南军元帅,且一手执掌两座道州督导之责,和曾经相比,可谓权威到达了更高的顶点。

    虽然前面南军元帅和两座道州督导之责都是项信掌握,那是因为项信是第一位,且曾经灭掉越国有着项信的功劳,由他坐镇岭南道和江南道实在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接下来,督导两座道州之责和南军元帅,理想状态的话,很可能是分开的。让柳如逝没想到的是,朝廷仍旧照搬原样,让他担任两件重大的掌舵者。

    这是朝廷和皇帝陛下的信任,柳如逝自然很高兴。

    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马车前面略显的孤寂的柳如逝,板着脸,一派肃然沉重地看着漫天的星空,眼里有着极其深刻的隐忧。

    虽说坐上南军元帅的位置,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到了现在,他自然也明白责任和权力是相同的深重。

    站在远处的柳邯看着前面坐在马车之前的父亲,想了想,倒是没有走上前去,而是依旧坐在后面闭目养神。

    对于父亲的性格,他比谁都要清楚,每当这样的时候,最好的便是不要和父亲柳如逝说话,否则肯定免不了一顿臭骂。

    林亦仰靠在某棵树干旁边,没有闭着眼睛,而是看向天空的繁星,想着某些事情,然后慢慢等待休息的时间到来。

    在他旁边的则是苏弗,盘膝而坐,端端正正的捏着本道经,甘之如饴的欣赏品味着,半点松懈的感觉都没有。

    如张煜蒙颉他们,都没有说话,让夜晚选的山坳显得安静到了极点。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脸上的神情千奇百怪,却总有些特立独行。

    苏弗的神情带笑,笑的有点安然!

第四十章 前尘?普通一书生?

    山坳间有着淡淡的清风徐来,岭南道的夜晚,带着浅浅的寒意。而在岭南道的野外度过夜晚,是谁都不敢想象的。

    天穹之下的星野间,有着无数蒸腾着的水雾,飘零在空气当中,每当夜晚的时候,则是释放出寒冷的意味,稍有不慎,则是风寒的结果。

    林亦裹了裹身前的包裹,抱在胸口怀里,并非是想要保护这些不值钱的衣物,而是在夜晚的时候,抱着些东西在胸前,终是能传递些温暖,不至于那般容易得风寒。

    苏弗依旧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盘膝而坐,手臂悬空树立,手里面捏着道经,趁着夜晚的星光,稀疏的月光照到道经上面,勉勉强强可以看见些文字。

    在这样的环境当中,苏弗仍旧是保持着最本质的模样,林亦在旁边,瞥了眼远处的张煜和蒙颉沉入梦乡不知道好久。

    柳邯则是在马车旁边,闭上眼睛,不知道是早就睡着了,还是不过在思量休息罢了。总是说不清,看不明白,那些跟着柳如逝的军士们,自然而然疲累的沉眠。

    靠在粗壮的树干上面,林亦想不通地扫了眼旁边端坐如鼎的苏弗,想着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如此定力,简直有着特殊的超然物外。

    即便是在二师兄仝童的身上,林亦都只能约莫感到这种超然物外,而在苏弗身上,这种超然物外简直浓郁到了极点,哪怕是远远的瞧上一眼,都能感到苏弗对任何事情全然不在乎的情绪。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苏弗这种处变不惊和淡漠如水的态度,算不上情绪,半点波动都没有,如同一条平滑的直线,见不到半点曲折离奇古怪。

    在某些时候,苏弗是一面平静的湖水,波澜不惊,稍稍有点石块滴落在湖水当中,就被瞬间吞没,没有掀起圈圈涟漪。

    察觉到林亦很是平静好奇的眼神,苏弗不为所动,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道经,好似那道眼神并没有落在他的脸上,而是落到了别处没有意义的位置。

    夜色撩人,明亮的光线越来越明亮,山坳间的草木不太茂密,他们处于的位置周遭不过是些浅浅的杂草,寒风吹起,穿着单薄的衣衫,倒是有些微寒。

    再是看了眼苏弗,林亦就再没有看,而是仰头看着天空昏沉,有着无数颗星星。林亦的眼神有些惘然,回忆着之前和苏弗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总是感觉到有些奇怪,但是具体哪里奇怪,要他说又是说不出来。

    半响之后,在他还没有睡着的时候,苏弗站起来,把道经别在腰上的布袋里面,算不得粗的布袋,刚好可以把卷着的道经放进去。苏弗习惯这样带着东西,时不时可以拿出来看看,反正没事。

    望着月明星稀的天空,满面笑容,眼神平静如水,淡淡的扫视周遭那些睡着的同伴们,再是看见蒙颉身上盖着的衣袍落了下来,慢慢走过去,以不惊动任何人的声音,给蒙颉盖上衣袍。

    再是走过马车,看了眼前面的柳尚书,确定人员都在,四周没有任何问题异样,苏弗方是走回原先的位置,继续坐起来。

    不过这次却是没有盘膝而坐,而是靠在树干上面,明显是打算开始休息。刚刚的一切都落在林亦的眼里,再是看着苏弗在自己旁边坐下来,靠在树干上。

    苏弗没有理会林亦的眼神,同时没有在意什么,直接微笑着坐下来,把旁边的包袱拿过来,垫在自己的脑袋上面。

    从里面取出件略厚实的毯子,又是朝林亦笑了笑,把毯子盖在了自己身上,收拾好状态,闭上眼睛,准备开始休息。

    此刻,在旁边看着的林亦出口问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很想知道你的身份。不要给我说学宫学生,我知道学宫里面没有你!”

    那日在学宫当中遇见,林亦曾经问过梁兴居,对于年轻书生苏弗,梁兴居很是自然的说着没有这样的学生。

    而林亦察觉到了梁兴居那自然当中略显别扭的回答,但他同时看得出来,梁兴居却是没有撒谎,年轻书生苏弗并不是学宫的学生。

    后面那段时间,林亦在学宫的时间不算长,同样不算短,大致把学宫里面的学生都见过,刻意寻找苏弗的时候,却从来没有找到过苏弗,连是问那些以前的学生,都没有问出苏弗。

    从那个时候开始,苏弗便是在林亦心里扎根,出于特殊的好奇,出于难以理解的奇怪。直到选中学生到南境的时候,林亦却发现苏弗的身影。

    当时他以眼神问过上面的梁兴居,对于此,梁兴居却是选择视而不见,全然当做没有看见,自然也没有给林亦答案。

    一行半个月时间,哪怕两人的关系渐渐和谐而熟悉,林亦都没有忘记心中的疑惑和好奇。同样他没有选择问出来,但是今夜无人,他终于是忍不住问出来这道问题。

    苏弗没有睁开眼,唇角向上微翘,露出甜甜而神秘的笑意,又是打了个哈欠:“哪里有这些问题,值得如此耿耿于怀?值得如此念念不忘?值得如此冒险相问?”

    “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帝国百姓,说起来家里面或许和学宫有些关系,可到头来,还是需要自己努力,家里面……你可以理解为家道中落!”

    “往事如烟,前尘旧梦重温一下,倒是显得几分温馨和滑稽,不伦不类当中,总是有着几分难解难分,好在我在学宫,便和那些没有牵扯不清。”

    林亦念念有词:“普通一书生?”

    苏弗沉默了片刻,忽地回答了林亦的自言自语:“这道名号说得好,不过普通一书生。从某种程度而言,连是学宫学生都算不得。”

    “如若来日,怕是普通一书生都说不得,一切成空,看本道经便算是书生,世间不过多了位痴呆的贪嗔者而已。”

    林亦:“前尘?旧梦?”

    苏弗说得这番话,让他顿生感慨,听起来有些道门虚虚幻幻的意境。但在林亦耳朵里面,倒是前尘旧梦比较抓他耳朵。

第四十一章 视若皆铭记

    像极了道观里面某些老道士,或者街道上面挂着条幅摆摊算命的老头说的话。但是林亦出奇的觉得有些道理,是联想到了关于自己的那些事情。

    和兄长云乾孤孤单单的到了世间,来到大秦帝国最边缘偏远的山区小镇。最开始并没有任何想要光彩出众的想法,可为了继续活下去,只能做些最便捷的事情。

    于是,兄长云乾成为帝国的北军元帅,成为桃源的弟子,远赴咸阳学宫求学。成为帝国最不可忽视的巅峰级人物,成为那些敌人必杀的对手。

    时过境迁,对于这些事情,林亦没办法忘记,同样他时刻提醒着自己不可以放弃,没有道理,没有缘由,只是不可以而已。

    呼吸的起伏渐渐稳定,化作道流散的气息飘散在空中或是耳边。林亦偏头瞥了眼苏弗,见其是真的睡着了,便没有再继续说话。

    深深吸了口气,再是极其沉重而内敛的喘息,仰头看向天空的繁星,闪烁闪烁如同颗颗挂在树干上面的彩灯。

    林亦从来没有这般安宁而心安的睡过觉,何况还是在四周有人的野外,但他还是睡得极其安稳,眼前渐渐模糊一片,彻底沉入梦乡。

    在离开家乡之前,林亦辗转之间,从来没有在夜晚安然睡过觉,都是保持最浅显的睡眠,随时警惕周围可能出现的危险。

    夜晚的时候,不睡觉,自然而然的习惯就此养成,哪怕是在渝关的那两年,林亦的睡眠都只是比以前略好而已。

    渝关有着帝国边城的军士,或许在某些程度上来说,他们很是坦荡。可偏远的地区,又是靠近漠北王庭南下的必经之路,不是谁都敢没心没肺的睡觉的。

    别说是林亦,连是那些没心没肺的军士们,包括刘文静这样的文弱些的督察,都不敢在夜晚的时候,陷入过于深沉的睡眠,否则怕是第二日醒不过来。

    等到林亦到达咸阳的时候,最开始的那段时间,面临着接二连三的刺杀,同样没有安然睡过觉。后面王家父子被杀,黑面老者不出现,如同毒蛇般隐藏在暗处,林亦依旧保持着警醒,比之前还要强烈的警醒。

    无他,以前面对的是自然环境,或者是普普通通的山贼罢了。但到了咸阳,面对黑面老者,那可是破障巅峰的修行者,或许是洞源境界,林亦不敢松懈放弃忌惮。

    等到进入学宫,黑面老者的事情解决,又是确定梁兴居和景云帮他解决掉后面所有可能产生的麻烦,一下子,林亦放松了大半。

    只是又有忧虑……

    那位太子殿下的事情,让他无法彻底安眠,好似兄长在天空看着他,在不断质问他为什么没给他报仇,林亦了解那位殿下的故事,更是夜不能寐。

    直到进入桃源,彻底了解那位太子殿下,更是明白真实的那些真相。对于仇恨,林亦算不得放下,可至少没有再如之前那般逼迫自己,而是选择顺其自然。

    有些事情,一定要做……

    ……有些事情,不可忘记!

    ……

    ……

    第二日。

    阳光明媚……

    岭南道的太阳在夏日的时候最是炎汗,被灼热的太阳略微晒上些时辰,恐怕脊背上面的汗都要打湿衣衫,变成湿漉漉的模样。

    柳如逝依旧坐在马车里面,没有吭声,吃了些干粮便是下令继续赶路。走入岭南道,距离南军驻地不算太远,路子走的正确,没有半分耽搁,半日时间就能走到。

    若是出现些意外,怕是今日之内都难以做到。但想着如今岭南道虽是经常出现越国余孽暴乱刺杀的事情,可南军到底有着威名,轻而易举,那些越国余孽还是不敢轻易硬碰硬。

    而且柳如逝自咸阳启程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人知道,都是选择隐晦上路。何况在他们之前,黑冰台季知常走在他们前面,先行到达岭南道,一路上都有着书信来往,该是不可能出事。

    越是靠近南军驻地,一行人走起来,速度倒是越发的缓慢起来,不是不着急赶路,而是柳如逝下令速度慢些,看看周围的村庄郡县如何,了解体察些情况。

    毕竟柳如逝可不是单单来接任南军元帅的位置,还有督导岭南道和江南道的职责,了解清楚岭南道的情况,对来日处置有着绝佳的好处。

    当然是知道岭南道的政策来自何人,帝国少相甘罗给项信出谋划策,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不过柳如逝在军部任职多年,对那两位丞相都不感冒,没有太亲近的关系,更没有明显的疏远。

    但是在朝堂上面,不是明确的亲近,在他们看来那便是明确的疏远,因而以柳如逝为首的武将系列,对文臣的这番想法措施,更是有了无与伦比的恶心和厌恶,自然就更加不愿意接近。

    一路走来的了解,倒是让柳如逝松了口,对那位甘罗丞相有了些夸奖。按照目前体察的情况来看,恩威并施的措施做的不错。

    尤其是恩情方面,真正让这些岭南道百姓体会到了恩情深重,记在了心里面。这些对岭南道来言,或许是暂时的,可却是极好的开始。

    林亦和苏弗他们则是跟在柳如逝身后,不断进入各个大大小小的村庄和郡县。充当暂时的护卫作用,收敛那股子自体内衍生出来的气质。

    苏弗对于这些东西,明显有着好奇,连是手中握着的道经都收了起来,走在众人的面前,仅仅比柳如逝后了半个身位。

    站在这样的位置,明明确确清清楚楚可以听见看见这些岭南道百姓的真实感受。对此,柳如逝没有说过什么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苏弗,没有言语。

    张煜和柳邯出身将门,有着极其明确的态度,那便是上阵杀敌,不想涉及政事方面的东西,自然而然对体察民情这种文臣做的事情不感兴趣。

    蒙颉时常站在苏弗身后,跟着柳如逝身先士卒,林亦则谈不上感兴趣,又谈不上不感兴趣,来之前,梁兴居和他说过桃源。

    对此,有了提醒!

第四十二章 世系,袖手

    自帝国建立千年来,桃源有着极为约定俗成的铁律,那便是不插手帝国的政事,任由赵家皇室掌控帝国政务。

    不过却是没有明确规定桃源应该做的事情,因而历来桃源有着极其明显的特点,桃源在帝国之上,虽说不可以插手帝国政事,却是可以收拾赵家皇室那些没有用的昏君乱臣和野心勃勃者。

    这属于桃源必须要做的事情,规定不能插手帝国的政事,又要桃源能够守护帝国,可不单单是想要桃源在战场上守护。若是真的单纯如此,怕是桃源也不会答应,管理赵家皇室某些逾越规矩和不得体的地方,是桃源的另类职责。

    千年来,那位桃源始祖曾经废除过皇帝,甚至直接击杀不少想要颠覆帝国政权的乱臣贼子。对于桃源始祖的作为举止,倒是没有人胆敢置喙什么。

    虽说桃源始祖乃是桃源的开创者,同样属于桃源那条铁律的束缚,可某些方面来看,桃源始祖乃是大秦帝国开国皇帝的兄长,赵家真正意义上的先祖,且对于帝国建立,这位桃源始祖可谓是有着极大的功勋,只是没有恋栈权位罢了。

    若非桃源始祖极力压制摄服陇西道世家,按照当年那位昏君的习惯,怕是用不了太长的时间,帝国都会被那些咸阳的乱臣贼子搞得四分五裂,天下便是再如千年前那般分裂割据。

    桃源始祖对内摄服陇西道世家,以及那些野心勃勃的修行者和当年割据势力的后代。对外则是镇压西方诸国和漠北王庭想要虎视眈眈的蠢蠢欲动,使得他们不得不思量发动战争,是否有能力能够吞并大秦帝国在东方这片辽阔的土地。

    桃源始祖废立皇帝,击杀那些乱臣贼子,在任何人看来都没有半分值得置喙的地方。作为赵家的先祖,作为帝国的开创者,桃源始祖有着这样的资格废立皇帝,短暂插手帝国的政事。

    而往后又两百年,作为桃源始祖弟子的两位夫子出手,对外镇压西齐天池和问心无愧殿的蠢蠢欲动和频频出手,对内则是重蹈当年桃源始祖的路子,废立那位庸碌无为,甚至显得有些昏庸无道,暴虐无能的皇帝。

    对于两位夫子的行为,咸阳的朝臣是有些站出来指责,不过两位夫子乃是桃源始祖的亲传弟子,又是获得当年桃源始祖立下的那位世宗皇帝的承诺,以其年纪辈分,算得上赵家的先祖。

    因而攻击指责两位夫子不尊帝王的同时,还有着不少的朝臣则是站在两位夫子一边。毕竟他们忍耐那位昏君多年,牵扯出两大修行者势力携带联军进攻帝国的事情,更是在战争当中节节败退,那位昏君仍旧是夜夜笙歌,实在是让咸阳百姓苦不堪言。

    若能废立,倒是符合大部分朝臣心中所想,因而他们站在两位夫子一边,和那些指责两位夫子的朝臣们抗衡,最后仍旧是废立皇帝。

    立下贤明仁厚的赵家贤王,那位皇帝继位之后,对内整顿吏治,对外则是守护边疆,打击西方诸国和漠北王庭的铁骑,循序渐进开疆拓土,让百姓维持安居乐业的状态,功盖千秋。

    当时指责两位夫子的那些朝臣,临死前都是笑着的,若是能够见到两位夫子,相比他们都想要对两位夫子道歉。

    在剩下的时间里面,两位夫子与桃源没有插手帝国正是,立下的世祖皇帝功盖千秋,虽说帝王世系发生偏移,却仍旧是赵家的子孙。功有盖过古今,勤勉至上,维和帝国,离世之后,庙号世祖!

    自世祖皇帝之后,帝国再没有发生世系偏移,直到今日天圣皇帝在位,历经十几位皇帝,虽说没有出现特别雄才伟略的帝王,但都守成有余,不失明君仁君风范,到了天圣年间,现在的赵元政又是位不弱于世祖皇帝的帝王。

    大秦帝国历史上,出现过两位世系调整,自大秦开国皇帝到桃源始祖废立皇帝。桃源始祖立下的那位皇帝,守成有余,整顿帝国吏治颇有功劳,改革民众,对外则是没有太高的功绩,因而庙号世宗。至此又是几百年,两位夫子废立帝王,镇压外敌入侵,立下皇帝,对内以仁厚恩威闻名于世,对外以铮铮铁骨,霸道出名,由此发生第二次世系调整,因而这位皇帝庙号为世祖皇帝。

    世系调整的开始,让帝国彻底认识到了桃源的不可违逆,同时那道桃源弟子不可插手政事的铁律越发明显深刻。

    现在林亦有意识的退后,正是明白那道铁律的针对性。虽然现在他们都不知道,可往后总有知道的时候,到时候若是被发现了解这些,岂不是容易被攻讦。

    对于这些看起来虚无缥缈的东西,林亦时刻保持着最理智清晰的头脑,既然不确定,那何必去触碰,敬而远之岂不是更好。

    在场的倒是没有发现林亦这些小动作代表的意味,还以为林亦只是单纯的不喜欢站在前面,或是和张煜柳邯一般,不怎么向往这边发展。

    张煜是个比林亦挨半个脑袋的精瘦男子,脸上时刻有着玩味而精明的神情。往前面瞥了眼苏弗和蒙颉站在柳如逝身边,走到柳邯旁边,用胳膊肘推了推旁边的柳邯。

    “前面……”

    柳邯瞥了眼张煜,不是很明白,细细看了看,恍惚间明白了,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感兴趣。毕竟像你我这样胸无大志的,可没谁!”

    说罢,又是用抱胸的胳膊肘顶了顶林亦,扬了扬下颌,轻言细语:“你说是不是?”

    “胸无大志?”林亦听见了他们的话,不解的问道:“你们是不是胸无大志我不知道,不过我肯定是,对这些东西,完全没兴趣。”

    张煜善于观察,极其认真而又隐晦的打量了林亦许久,最终收敛眼里的探索光芒,继续看向前面的苏弗和蒙颉。

    在林亦身上,他没有看出任何有趣的东西,好似团蒙昧的迷雾,遮蔽四野,根本看不透……

第四十三章 临靠南皋城

    车马前行,路途算不得遥远漫长,虽然柳如逝时常进入村庄查看,却是不影响赶路的速度,没到一日的时间,在天色逐渐暗沉的时候,终是到了南军驻地的外围。

    遥遥可见那座被南军占据的县城,很久之前,那里还不是一座县城,等到项信在岭南道开始那套恩威并施的手段之后,南军驻地的周围才开始发展起来,百姓们逐渐汇聚于此,渐渐有了县城的规模。

    因为这座县城是南军驻扎而存在的,原先村庄的名字自然不能再用,因而这座县城被命名为南皋城。在古时候,村庄的位置上有着座古城,名为皋城,现在加上南军的名号,区别于古时候的那座皋城,称之为南皋城。

    站在柳如逝他们歇脚的位置,正好能够看见南皋城灯火通明,一路来畅通无阻,若是接下来继续赶路,想必半个时辰便是能够走入南皋城。

    柳邯坐在高头大马上面,牵了牵栓马的缰绳,走在最前面,远远看去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他们站在南皋城外某处山地上面,算不得高,只是比南皋城的城墙略高一点罢了。

    瞧着灯火,瞧着安然静谧,瞧着远处闪烁的星辰,瞧着湖水流淌而出的哗啦哗啦,柳邯忍不住感慨:“真是处极美的地方,要是这些地方能在帝国牢牢掌控之下,那南北之间,互通有无,岂不是便利到了极点……”

    说罢,就是偏头看向跟上来的张煜,暗沉的天色之下,隐隐约约瞧得见张煜挂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又带着点失落的意味。

    同样跟上来的蒙颉,粗壮的身形,瞧着远处南皋城的灯火通明,居然莫名的有些颤抖。好在这是在昏沉的天穹之下,想要看到这些细微得动作,实在是非目力可为。

    不过柳邯在张煜和蒙颉的旁边,靠的实在是有些接近,且正是注视着他们二人,虽然不是什么善于细心观察的精致者,却能察觉到这些细微得变化。

    让他有些不解蒙颉为何会有和张煜相同的情绪,作为帝国最新锐的将门家族,有着柳如逝这种名帅级别的人物,又是历任三军副元帅,再是坐上军部尚书的位置,现在接任南军元帅,在将门来说,柳如逝是绝对不可忽视的人物。

    水涨船高,柳如逝地位如此之高,作为柳如逝亲子的柳邯,在将门当中的地位自然不可忽视。生存在咸阳所谓将门圈子里面,自然知道某些特殊的家族。

    如西军元帅韦应伍所在的韦家,北军元帅陈岩所在的陈家,殿前指挥使秋然所在的秋家,以及皇室供奉钟甫和学宫前任祭酒所在的钟家等,都是显赫无数朝代的军方世家。

    只是最近二十年来,这些将门世家当中,没有出现几位真正问鼎的人物。韦应伍和陈岩的出现,实在是个天大的意外。

    而如南军元帅项信,以及前任北军元帅云侯等,都是崭新出现的帝国军方顶梁柱级别的人物,虽然位高权重,却没有深厚的底蕴和极其绵长的人脉,自然难以形成局面。当然更多的是,他们这种没有什么后代传承,致使他们无法形成所谓的军方世家。

    柳如逝作为同样崭新崛起的人物,有着几位兄弟军事才能都不错,各自身兼要职,再是加上柳如逝又军方第二人的称谓,因而柳家才能以军方世家自称。

    对于张煜,柳邯和他幼年时便相识,对于张煜的身份,柳邯简直心知肚明。同样出自军方世家,三十年前有位南军元帅出自张家,才华横溢,被誉为当世名帅。

    可惜那位张家元帅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替帝国开疆扩土。本来那位张家元帅是有着目标的,盯上了当时在帝位交接出现问题的越国,没想到还没等到定下决策,就不幸染病,最后重病而亡。

    这件事情一直被张家引为肉中刺,耿耿于怀十几年,没想到十几年前,西方诸国入侵帝国,倒是让出自陇西道世家的李立青完成这项功绩。

    而当年张家那位做南军元帅的时候,李立青正是那位元帅帐前的首位先锋将军。李立青在某些攻击宋国和越国的策略上面,就是沿用的当年张家那位元帅的举措。

    张家元帅去世之后,李立青接任副元帅的位置,而原来的副元帅则是担任南军元帅。往后又过了几年,那位元帅请辞,李立青成为南军元帅,又开始瞄准宋国和越国。

    张煜作为那位张家元帅的后人,对于先祖的遗愿,自然深有感触。现在瞧见岭南道归于帝国,又是建立如此繁华的南皋城,心里终究是有些隐隐。

    让他想不通的是,蒙颉的神情,为何和张煜如此相似。张煜感念先祖遗愿,壮志未酬是理所当然,那蒙颉又是为何?

    想到这里,柳邯不由回首看了眼马车,他记得在此之前,父亲常常和蒙颉说话。虽然蒙颉不错,可在场的五人当中,单论某些方面来看,蒙颉都不足道哉。

    修行和资质应该是林亦最高,智慧和儒雅首当其冲是苏弗,张煜出身张家,脑袋里面装着数不清的军事策略,而自己虽然不咋地,可作为父亲亲子,咸阳出名的天才,他们四人哪里比不上蒙颉?

    想了想,没有想出结果,在和父亲柳如逝相熟的人物里面,好像并没有姓蒙的存在。回忆起咸阳,更是没有蒙姓文臣武将,蒙姓世家在关内道都没有。

    张煜扯了扯缰绳,调转马头,回到原先的位置,等待着出发去南皋城。而蒙颉则又是单独的看了会儿,在柳邯离开的时候方是离开。

    林亦和苏弗在最后面,望着前面三人离开的身影,终是能够看见你能够看见南皋城。从入岭南道城池开始,苏弗便再没有看过道经,而是观察着岭南道的情况。

    沉默半响,林亦摆了摆马匹的缰绳,往苏弗身边挪了挪,忍不住地问道:“日夜所观,不知道这座岭南道,你看出什么不同寻常没有?”

第四十四章 是或不是?

    周围树下极其安静,张煜柳邯他们站得不远,虽然有些说话的声音,却是没有太明显的影响,林亦说的话,苏弗听得见。

    听着林亦的这句话,细细品味了下,苏弗微微摇头:“能看出些什么,不过凡夫俗子,又没有慧眼识珠的本事,至多瞧了个好奇心如何膨胀,如何爆炸。”

    “何况眼下的环境当中,苏弗不过普普通通的寻常百姓,又是不同你们学宫学生天之骄子,即便是看出些什么,想要说些话,又能朝哪里说去?”

    “这世间的道理讲不清楚,这世间的公正话,更是说不完。若苏弗有双慧眼,有识珠之能,倒是能够看出些不寻常的的意味。”

    林亦从舒展的眉头立刻变得紧促起来,沉默半响,寡言说道:“读书的书生,真是文绉绉而显得缓慢不着调。”

    “本来以为只有那些读过四书五经,儒家经典,君君子高论的读书人才会如此,没想到你这读的是道经,同样说出这样的话。”

    在林亦看来,刚刚苏弗说得这些话,半点意味和回答都没有,看似在回答他的问题,却早已经把问题和答案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哪里可能找出半分有用的文字。

    苏弗没有理会林亦的调侃,眼神深邃而平静,如同有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出现在他的眼里,要把整座南皋城都装入他的眼帘。

    “道经是书,四书五经是书,儒家经典是书,君子高论照样是书。其中的道理和谈话都写得明明白白,那本书籍翻开,都是些模棱两可而又异常相似的话。”

    苏弗感慨:“世间到底没有圣人,能够悟出些别出心裁的真意。既然苏弗不是圣人,自然需要老师,而不可无师自通。”

    “如此下来,世间读书人,都不是无师自通的存在,自然而然都有老师教导,一代传承一代,一句道理传承一句道理,到了如今,岂不是人人相同,有何奇怪?”

    听着这看似阐述,其实是辩解的话,林亦板着脸,极其认真的说道:“世间虽无你所谓的圣人,却是有着无师自通的存在!”

    苏弗诧异了少许,惊讶至于震撼和歉意,朝林亦点了点头:“说得倒是对,是我刚刚自顾言语,而不假思考和佐证,导致将世间读书人尽皆一棍子打死,连是那喘气的,都被打死了。”

    这话说得美妙,林亦想了想,又是觉得有些奇怪,奇怪过后便是震惊,眼神深深的看向苏弗,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问道。

    “你说你不是学宫学生,那你是来自哪里,又或者有何身份?”

    苏弗眼帘微抬,眼眸当中一闪而逝那道奇异光芒,同样意味非凡的注视林亦注视自己:“连是林兄你这位学宫特招,有着无可比拟名气的学宫学生,都打算开始以身份交友了吗?”

    “不过普普通通的帝国百姓,是土生土长的秦人,祖籍陇西道,没有太过显赫的家世,没有太过举世的师者,可怜人可怜可怜人,因而能在学宫,有些学习的机会。”

    说罢,苏弗扯了扯缰绳,调转马头离开林亦得旁边。但他没有生气,刚刚那些话不过是随口说说,有些玩笑意味而已。

    在苏弗心里,所谓浮名真是浮名,家庭身份在他眼里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现在林亦说起来,他自然没有道理拒绝,说出去根本无伤大雅。

    想着苏弗那些话,林亦确定苏弗肯定不是桃源的人,苏弗口中的那道无师自通者,肯定不可能是二师兄仝童。

    祖籍陇西道,土生土长的秦人,可怜人可怜可怜人,因而在学宫里面有栖身之所。这些话,林亦是相信的,没有值得怀疑的破绽。

    自从成为桃源弟子开始,没有足够的实力的时候,林亦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咸阳里面的朝臣怕都是不知道桃源又多出位弟子,否则恐怕又是场难以想象的震动。

    虽然帝国群臣都惧怕尊敬于桃源,摆出桃源弟子的身份,想来可以获得极其方面的便利。但是危险和机遇是并存的,何况是岭南道这种越国余孽和西方诸国间谍交织的地方,稍有不慎,便是折戟沉沙的下场。

    谁都无法想象西方诸国对于桃源弟子,尤其是那些孱弱的桃源弟子的必杀决心。这些还是梁兴居跟他说的,而桃源师兄们并未跟他说过。

    后来又是问过晓白,晓白说这些没有必要担心,桃源弟子历来不惧世间任何人,即便是天宗宗主来桃源,都有来无回。

    对此,林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却是疯狂呐喊和吐槽。你们是朝真境界,或是天命境界,可我才是个破障而已,能有什么作用,在别人眼中,都是秒杀的结果。

    知道这些,林亦更加显得低调,比以前都还要低调,专专心心开始修炼,争取早日迈过四境和三境的界限。

    ……

    柳如逝一声令下,继续开始赶路,天色虽然昏暗起来,渐渐趋于黑暗。而远处南皋城灯火通明,天空的月亮的月光越发明亮,在晚上走路并未难事。

    一行人距离南皋城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在这里等待的时候,季知常传递回来的消息落到柳如逝手中,前面没有任何问题,他们已经安然进入南皋城。

    且南军元帅项信派遣队伍前来迎接,基于这些,柳如逝不得不继续开始赶路。否则等项信元帅派的迎接的来了,他们还没走出太远。

    柳如逝马车在中间,零零散散有着十几位从属围在柳如逝马车周围,岭南道到底人生地不熟。虽说南皋城是南军驻地,但近来针对项信元帅的刺杀层出不穷,越是安全的地方,越发有可能发生危险。

    林亦他们五人都开始变得郑重起来,蒙颉直接拿出一直带着的长刀,连接在一起。林亦握着剑,感受着凹凸有致的剑柄,始终没有松手。

    一路走过一刻钟,始终没有出现危险,直到前面出现灯火,一列队伍隐约可见的时候,一行人方是松懈下来。

第四十五章 终有遇时

    柳如逝走下马车,挺直胸膛,颇具征战沙场为元帅的强横霸道,站在马车的踏板前面,抬头挺胸看着远处不断靠近的火红火把,来来往往的铁蹄踏地的响音,在不算茂密的树林里面极其明显。

    来来回回荡开的响音在树林里面被不断回荡,落到林亦他们耳朵里面的时候,则是变得如惊雷那般震撼,手中的刀剑松开,都悄然的松了口气。

    作为修行者,在月光稀疏的夜晚,不算茂密的树林里面,想要看清楚前面的情况,是没有太大的问题的。且他们手中握着火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些铁蹄上面的盔甲和兵器到底是什么模样。

    对于张煜和柳邯这种出身军方世家的学宫学生,自然是非常清楚各军当中的兵器盔甲有着怎样的图案,又是如何打造出来的。

    而林亦在渝关待着的那两年时间,倒是了解过三军当中的各自番号之类的,包括盔甲旌旗之类的东西,林亦虽然谈不上倒背如流,但是三军当中最主要的制式还是知道的,南军为帝国最强,林亦只要看见,那就一定认得出来。

    柳如逝站在马车踏板前面,朝空中挥了挥手,马车继续向前,他们没有停在原地等待,而是走过去和来迎接的南军靠近。

    苏弗处变不惊,泰然处之,夜晚黑暗的树林里面,他是看不清前面的情况的。不过看着林亦他们的神情,很聪明的他是能够猜到些东西的,只是默默跟着,走在最后面。

    腰间别着的水壶和那本被卷着的道经摇摇晃晃,彼此撞击发出细微的叮咚声。在本就显得静谧的树林里面,这类声音反而更加增添几分紧张。

    好在越是接近,前方的来迎接的南军就愈加清晰,那道红色的旗帜虽然不是特别宽敞高大,却能够让林亦柳邯他们看见,那种被极致安静而慌乱的心骤然平静下来。

    ……

    最前面的是向羽,现在的南军副元帅,按照道理来说,迎接柳如逝的事情,根本不值得派出位副元帅,至高不过一位将军即可。

    副元帅乃是整座南军当中仅次于元帅的人物,在元帅没在驻地的时候,副元帅有资格指挥军队,整顿军队的方向。

    不过项信知道柳如逝要来,且不日他便要离开,柳如逝有着极高的名望,不能轻易怠慢。虽然向羽是副元帅,而且有着不弱于的军事能力,毕竟在柳如逝帐前,亲切些迎接倒不算是什么坏事。

    因而在项信的劝说下,向羽在夜色昏暗之时,带着几十人的队伍,前来迎接这位即将到任,在军部尚书位置上坐了几年空板凳的南军元帅。

    凝视着前面大马上面的威武将军,柳如逝有些奇怪,朝着那位将军点了点头。向羽则是下马,朝柳如逝弯腰行礼。

    虽然柳如逝现在还不是南军元帅,又卸任了军部尚书的位置,可以说柳如逝现在是普通人。但他担任南军元帅是立刻的事情,没必要在意这些。

    向羽虽然在柳如逝手下,到底是副元帅,距离元帅的位置不过一步之遥,那些跪拜或是单膝跪拜的礼节,向羽有着自己的骄傲,没必要做这些礼节。

    “南军向羽,前来迎接柳尚书……”

    近些年没有战争,向羽一直在南军当中为将,又是近些年才步步高升,柳如逝回忆了下,脑海当中并没有向羽的印象。

    露出些温和而威仪的淡笑,没有走下马车,摆了摆手:“向将军不必多礼,以后都是在南军中做事,都是为帝国奋斗,没必要如此。”

    向羽点了点头,立刻披甲上马,调转马头,一声高高的呼喊,队伍再次行走起来,苏弗走在最后面,听着向羽的名字,有些惊讶。

    “原来是他?”

    林亦在苏弗旁边还没启程,听得清清楚楚苏弗说的话,有些不解的挑眉:“怎么?你认识那位南军来的将军?不是说你就是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吗?”

    苏弗笑着摇了摇头,瞥了眼林亦有些无可奈何,随意说道:“谈不上认识,不过听说过这位向羽,要是真认识他,苏弗又怎会在这里?”

    听这话,有些内涵,林亦呃了声,问道:“不过是南军当中的将军,又能对你有何助力。要是我知道的不假,三军当中可以称得上将军的职位,至少有十几个,三军加起来,将军至少有着一百多位,多了就不值钱……”

    瞧着林亦说的振振有词,好似颇为熟悉的语调,苏弗打趣的说道:“没想到你倒是对军方有了解,还知道能称得上将军的职位有十几个?”

    林亦说道:“鄙人,出自帝国北军……”

    听到林亦的话,苏弗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情绪,很是自然的点了点头:“向羽可不是你口中不值钱的将军,应该是南军的副元帅……”

    “让一位副元帅来迎接柳尚书,看来项信元帅是有意想把这位向羽副元帅留在南军当中,看来项信元帅是没有打算回到岭南道,打算同李立青那般,到咸阳担任军部尚书的虚职,半隐退到百年!”

    苏弗的话直接惊讶了林亦,他没有想到向羽是南军副元帅。作为军士出身的林亦,无比清楚帝国三军的建制。

    三军各自有着正职元帅,又是有着一位副职元帅,当然有特殊情况的时候有着两位。总共来说,帝国三军共有六位可以称得上元帅。

    而帝国三军最强的南军副元帅,到西军或者北军担任元帅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凡是能够坐上南军副元帅位置的,都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柳如逝虽强,虽然有着军方第二人的称谓,可在南军副元帅向羽这种同级别面前,倒是没有所谓的压迫,毕竟是正职副职的区别。

    这下,林亦想到了开始向羽的动作,难怪显得有几分别扭的行礼,原来只是同级别的缘故。不过让他同样不理解的是,向羽是南军副元帅,为何柳如逝好似没听过那般。

    项信手下的副元帅,怎么可能是沽名钓誉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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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堂与江湖中,关于修行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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