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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严于     尽余晖txt下载     尽余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往于楼阁间

    荷塘碧蓝如腰,深深的水面之下藏着不知道几何的荷花根茎,幽深而挺直,如同一柄柄在大堰剑阁传承几百年的古剑。

    一眼可见那座略显瘦削薄弱的楼阁,挺拔而逶迤,矗立在荷塘堤堰的对立面,仅仅露出来如同剑锋般的顶端,昭示散发着独属于大堰剑阁的威武霸道。

    周遭的达官显贵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走的零零散散,堤堰上面的游客早已消失的差不多。到了晌午的时辰,再是如何饱腹,都应该去小店里面找点吃的填填肚子。

    天空的那轮烈日的光线越发灼热,照射在荷塘露出的水面上,如同崭新的火点,瞬间传递更加猛烈刺眼的光线,照的游客们都不敢直面荷塘的湖面。

    堤堰最边缘是道一丈宽的石桥,桥下面有着数道大小不一的孔洞,荷塘里面的流水正是顺着孔洞慢慢流出去,如同水榭瀑布,一泻千里。

    当然荷塘始终有着足够高的水位,孔洞的位置远远高于荷塘最低处的位置。接近石桥的位置,只有当荷塘的水位足够高,有着蔓延过荷塘的荷花,直接淹盖堤堰的时候,荷塘里面的水才会顺着那些孔洞流出去。

    荷塘的水并非时死水,不过是一条宽泛的河流到此,有了更加宽广的中转站罢了。那条由北向南的河流不断奔涌,来到此地,自然停歇,不过经年累月都是有着水流在孔洞里面流淌。

    时间渐渐,那座一丈长的石桥,倒是成了游客们喜欢的去处,不同于堤堰的高耸,无法触及到荷塘湖面。坐在石桥上,双腿自然悬在石桥的孔洞前,就能感受到无穷无尽的水流,那股子清凉的意味,让人不禁感到全身酥软舒坦。

    堤堰两边种植着数不清的果树,都是被游客们直接采摘,倒是无人敢在大堰剑阁的眼前糟蹋这些果树,愿意吃的才会去采摘,若是不愿意吃,采摘过后就是丢掉,那自然不能答应,当然那些普通的游客更是没有这样的胆量。

    堤堰的对面则是真正大堰剑阁的所在,大堰剑阁的弟子们长老们,以及那位在西方或是在世间有着极高威名的剑道魁首持剑伯,同样生活在那座瘦削薄弱的阁楼之后。

    明面上的那座如剑阁楼之后,有着不知道几何的低矮楼阁,皆是掩藏在最前面的那座阁楼,和诸多荷塘荷花的遮蔽当中,堤堰对面的游客们,除了能看见明面上那座阁楼,身后那些自然无法瞧见。

    大堰剑阁位于荷塘几百年,从当初建立开始,到成为岭南道最顶尖的修行者势力,用过的时间不足百年。

    普普通通的大堰剑阁,那位开创大堰剑阁的阁主,该是何等样的风华绝代。当然游历的时候,岑夫子见过那位初代阁主,对他而言自然没有什么好奇的。

    作为桃源之主,作为桃源始祖的亲传弟子,又是当今修行界辈分最高的存在。岑夫子有着无与伦比的天然优势,境界高深不说,连是天宗宗主和仙林圣主正常情况下见他,都应该持弟子礼节。

    现任大堰剑阁阁主持剑伯,乃是当年那位大堰剑阁初代阁主的弟子,到如今为止,大堰剑阁几百年才是经历过两代阁主。无他,不是持剑伯年纪太高,而是初代阁主境界高深,倒是硬撑着活了两百年左右的样子,硬是熬死了几代越国皇帝。

    当然和岑夫子比,自然是有些差距,从岑夫子几百年的时间来说,被他熬死的大秦皇帝,至少有着三十位左右,连是丹丘生都熬死了二十几位大秦皇帝。

    要是说起来,大堰剑阁在世间真是个奇特的存在,与之相对应的江南道原宋国国教清尘寺,大堰剑阁存在的时间可谓短到了极点。

    在桃源还未出现的时候,那时候的江南道还没有宋国这座国家,便有着清尘寺在分裂割据的江南道拔地而起,在战乱当中宣扬解救世间百姓。

    偶尔阻止那些不应该出现的战乱,虽是形单影只,却是最后护住了极为安宁的一方净土。后来帝国建立,江南道仍旧有着分裂的局面,清尘寺不甘于此,扶持建立宋国。

    自然而然,宋国的国教便是清尘寺,无奈清尘寺不掺和政事,不知道是不喜宋国的执政,还是别的,虽然没有对宋国王室如何,却是不再理会。

    清尘寺的地位崇高,但自各自道州的影响来说,各有千秋,大堰剑阁的威名更是强盛,而清尘寺则是受到江南道百姓们的爱戴居多。

    岑夫子抬头看向天空那轮烈日正在头顶悬着,远处那座瘦削薄弱的阁楼上面散发着凌厉的剑锋,还有道异常明亮的光线直射而来,没入岑夫子的眼中。

    打量着四周,游人如织变得零零散散,书青看向岑夫子,在旁边轻言细语道:“日上三竿已过,晌午游客都变得少了,老师您看是去吃些午饭,还是直接到大堰剑阁里面去看看。”

    岑夫子摆了摆手,瞥了眼两边以及那座石桥,枯槁的脸颊,凹陷的眼睛凝视着远处隔河而望的楼阁,有些不喜的说道。

    “外面的东西,远没有桃源里面的好吃,何况是在荷塘周围,要吃的话,那必须的是去好的酒楼,说起来倒是好久没有喝过酒,尽快在这里熟悉了,抓紧时间,到西方魏都最风流的魏国去看看,传闻他们那里的酒,可比得上天宫的琼浆玉液。”

    书青呵呵一笑,打趣地说道:“老师说得哪里话,世间何时有着天宫,既然没有天宫,比普通酒美味的,那自然符合琼浆玉液的名头。”

    “反正没谁见过,若那些酒家说这便是,那又如何,只能捏着鼻子喝。到底是欺负人的东西……喝酒是可以,莫要贪杯……”

    瞧见岑夫子那道射过来的目光,书青话语陡然转变锋芒。岑夫子听得书青这些话,再是联想到书青的性子,不知不觉的想要发笑。

    夫子如此,书青无奈几何,跟着笑了两声。

第十七章 请赐教……

    自天空一眼看下去,密密麻麻的如同针尖般的锋利直刺天穹,让人看上一眼,便只觉得遍体生寒,忍不住打起冷颤。

    荷塘四周没有高耸的山捱,仅仅有的便是座虚高的楼阁,楼阁最上面有着宽广的平地。恰好这座楼阁的位置在大堰剑阁群楼的最偏僻的位置,若是不注意,根本不存在任何大堰剑阁的弟子发现这座楼阁。

    大堰剑阁最强最霸道的持剑伯此刻站在风中烈日之下,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霸道外泄无常的状态,此刻要是内敛到了极点,除开剑眉心目特带的那种正义凛然的态度之外,给人心神一震,能有些浅显的感知之外,再无其他。

    持剑伯斜对面站着的两道身影同样挺拔不可直视,岑夫子居高临下看着整座大堰剑阁,以及远处可以看见的荷塘,而在他们身后,则是那条由北向南的河流奔涌而来。

    高山毕现,大堰剑阁在岭南道的北边,渐渐靠近帝国的南郡,而通过这道位置,正是可以瞧见南郡那些高高凛然的山峰,一派苍然碧绿,如诗如画。

    书青带着温和的笑容,浅显而又内敛,让人看得出来他在笑,却又不知道那种笑意到底在哪里。笑得含蓄而真切,带给人温和到极致的仁慈和睦,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和亲切。

    往日的大堰剑阁持剑伯可并非是今日这般模样,他却是是天命巅峰的强大修行者,且有望突破七境的束缚,到达世间圣人的层次。

    但他更加明白眼前这两位的恐怖,在他们眼里,自己这点天命巅峰的境界根本不够看,或是他们根本瞧不上。

    岑夫子自然不必多言,桃源之主,修行界辈分最高的修行者,且境界高深莫测,有着隐约修行界第一强者的威名,肯定是板上钉钉的越过七境的大神通修行者。

    至于站在岑夫子半个身位后的温和书生,持剑伯更是不敢轻易慢待,世间或许任是温和书生的人很少,可是他持剑伯却是清清楚楚。

    桃源岑夫子大弟子书青,有着书生绝对的名头,更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大智慧者。当然这些肯定不能引得持剑伯尊重,让他尊重的是书生的修行境界。

    十几年前的那餐战斗,虽说持剑伯不曾亲眼目睹,却是知晓个大概,能够和天宗宗主一战,最后以略微受伤的代价战成平手,可以看出温和书生的厉害。

    桃源大先生,有着媲美天宗宗主的实力,且那还是十几年前,凭着这位书先生的天赋,十几年后的现在,是否能够媲美比肩那位天宗宗主,甚至隐隐约约略胜一筹,也未可知。

    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岑夫子和书青来大堰剑阁是因为什么。他相信桃源不会因为那些极其简单的尘世琐事,而来找大堰剑阁的麻烦。

    虽说大堰剑阁在修行界的地位和实力远远不如桃源,却也不是谁可以情谊招惹的。何况桃源出手,代表的意味太过深重,断然间,深思熟虑是必然,他相信桃源没有那样不知轻重的念头。

    岑夫子始终都没有说话,而是坐下来看着远处的景致,孤寂单调的环境中,带着无暇的绿色,实在是看不出半点好看的特点。

    不过岑夫子倒是看的兴起,始终都没有说话,老老实实扯动儒袍,坐在某处可以直接座的高地上,凝望着远处属于帝国的南郡。

    持剑伯盯着岑夫子怅然的背影,微微皱眉地看向书青:“不知道,岑夫子和书先生,是何意思?”

    书青负手而立,摇了摇头,淡笑又不好意思解释道:“并无什么冒犯的意思,还请阁主不要多心。老师年事已高,想着趁有时间,游历下世间,从各个方面看看帝国。”

    “来日再不离开桃源的时候,脑海里面回忆着曾经见过的四面八方的帝国,好是有些具体的影响,不至于全然忘记大秦,想来阁主不会怪罪我师徒二人,不请自来的罪过吧?”

    持剑伯扯了扯眼皮,有些不知何谓,习惯霸道的他倒是有些不适应平常,尴尬笑着:“书先生哪里的话,岑夫子和书先生到岭南道来,到大堰剑阁来,乃是大堰剑阁的幸事,更是我持剑伯的幸事。”

    书青唇角的笑容异常明显,瞥了眼持剑伯的神情,没点明什么:“阁主严重,都是帝国的天下,都是为维护帝国的统治而办事,有什么高低之分,还请阁主不要过分抬高桃源,贬低大堰剑阁,否则何以安宁安心。”

    这下子,持剑伯凝眉不语,眼神飘忽地瞥向别处,始终没有开口。明显非常在意刚刚书青的那些话,瞧着明白,书青呵呵一笑,但也没有说些什么话。

    有些事情,还没有到直接捅破的时候,现在说出来,无异于打草惊蛇,完全没有必要。且南军和军部调任,项信回咸阳的事情还没落定,柳如逝或是才启程,这段时间不容有失。

    书青忽地说道:“来荷塘之前,在大堰剑阁前的那座山上,倒是看见位有趣的人,应该是来找阁主的,不过被书某给直接劝回去了。”

    持剑伯偏头呃了声,道:“不知道是谁?能劳动书先生的大驾劝回去,更是想要来荷塘大堰剑阁,不知道是哪路强者?”

    言辞当中带着锋利的意味,如柄柄讨厌的剑芒……

    书青脸色平静淡然,透着沉稳的凶戾,缓缓说道:“漠北王庭问心无愧殿首席智者关仲子,打算来荷塘找阁主问剑。不过想着阁主多劳累,便被书某劝回去,挡了他问剑的决心。”

    话里有话,持剑伯平稳的神情终是骤然凌厉霸道起来,眼里释放着极其强烈的光芒,隐隐有着想要压迫书青的想法。

    “不知道书先生,如何知道本座劳累的?”

    书青淡笑着摇了摇头,走到岑夫子身边,在其耳边轻声呢喃,说罢站起来,朝持剑伯道:“关仲子断了问剑的心,那书青久未出手,不能让阁主寂寞,便想着讨教两招。”

    “请阁主赐教……”

第十八章 徐徐不见暮何年

    咸阳风起……

    整座帝国都会有着狂风呼啸,太常仝致远安排给学宫的事情虽然取消,不过学宫却是没有取消学生们南下的事情。

    而是选择继续这样,时间流逝很快,转眼到了夏季最炎热的时候,某些池塘里面的荷花都已经绽开,让人喜不自胜。

    咸阳府和太常寺联袂查询的那桩案件终是落下帷幕,一些细微且浅显的答案线索公布出来,具体的罪犯凶手却是没有找到,倒是那两名洞源境的修行者牵扯出大事情,那两名死者乃是西方诸国的间谍。

    咸阳府给出的猜测是两名洞源境袭杀那名叫王涛的学宫学生,给出的定义异常模糊,明显是想要终结这件案子。

    出乎意料的是,这件案子当真就止于此,再没有任何人谈及这桩案子的事情。虽是给出答案,咸阳府的咸阳令令狐却是受到皇帝陛下责罚,本应该被直接贬官,但是无人能够接替咸阳令的责任,因而降级留任咸阳府,以观后效。

    学宫学生被杀的案子,本该是惊天动地,没想到最后却是草草收场,虽说有了答案,却总是显得有几分不真实,让人感觉梦里雾里般捉摸不透。

    令狐自然清楚,这是场在朝堂的博弈,很明显能消失的无影无踪,乃是那位太子殿下出手,抹去全部的消息。

    否则当那两名洞源境修行者的事情牵扯到了他的身上,事情想必造成的麻烦更加恐怖。即便令狐不敢,那位太子殿下也不敢担这样的风险,宁可动手帮助他抹去麻烦痕迹。

    对此,令狐倒是没有什么不满,只能懊恼希冀当初为什么要接下这件案子。没有得到好处不说,连是最后还被降级留任,差点离开繁华热闹的咸阳。

    当然他知道,在这件事情过后,咸阳的风和深海底下的暗潮将会更加汹涌。看起来咸阳府首当其冲,其实主战场早就转移到了朝堂。

    自那日大朝会,咸阳府的奏疏递到皇帝手中,皇帝陛下宣布结果,又是以慢待时间的理由把令狐降级留任的时候,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一切都朝着明争暗斗而去。

    令狐站在咸阳府官署的院子里面,看着烈日当空的情景,想到往后的日子,不由涌现阵阵无力和欢愉。

    咸阳府不再首当其冲,自然是极好的事情,不过来日如何,便不得而知,只希望未来这段日子,自己能够过得安逸些。

    ……

    ……

    桃源数里桃林依旧盛开,桃花瓣纷飞不断,来来往往在天空当中,显得异常美丽,让人看见了忍不住继续看上几眼。

    随着三师兄聂束君的离开,丹丘生回到桃源坐镇,四师姐白易主持桃源事务开始,近日的桃源,显得非常安宁平和,没有往日那种急躁迅捷的快然。

    说不上喜欢,同样说不上不喜欢。

    四师姐白易走在羊肠小道上,终是走上那有石块构成的石墩上,慢慢悠悠,稳稳当当端着饭食,沿过小溪池塘,走到那座凉亭外面。

    夏季到来,凉亭的作用应该是极其明显的,不过进入桃源开始,他们都有着各自的地方。如大师兄书青喜欢在桃源入口的桃树下下棋。

    二师兄仝童喜欢在凉亭里面安然读书,任是风吹日晒,任是寒来冷凝,都巍然不动,捏着书卷,甘之如饴地吸取来自书中的颜如玉和黄金屋。

    三师兄聂束君则不定然,有时候在草庐当中,有时候则是在桃树底下盘膝而坐,时常淬炼着自己的剑,更多时候则是教导师弟们的修行。

    白易则是神秘到了极点,她的位置在哪里,桃源基本上没谁知道,当然师兄弟们也不在意她的位置,只要安然,在哪里都可以,没有什么区别。

    眼睫毛很是分明,微微向上翘着,白易凝视着凉亭当中的男子,满身弥漫着书卷味道。外面有着道阵法,围拢着凉亭,使得外人无法擅自进入。

    白易把端着的饭食放在凉亭的台子上,看着里面的二师兄,一派祥和宁静地看着书,没有理会她来此,更是没有瞥向一眼,白易无可奈何。

    片刻之后,白易终是看遍,说道:“大师兄随岑夫子离开桃源游历世间,三师兄感困顿天命,看不见那道门槛,不知道虚无缥缈的道是什么,离开桃源去尘世瞧瞧。”

    “丹夫子回了桃源,想来这几年,应该是不会离开,看得出来,丹夫子身上已经显得暮气,该是有落叶归根的想法!”

    说着,白易慢慢转身走在小溪池塘边的石墩上,突发感慨道:“仍记得,“求世间,枯木逢春”的神奇,而到今时今日,虽能枯木逢春,可到底临了暮年,又能如何逢春,落叶归根的道理,谁又能不知道。”

    说着说罢,白易的身影早已远去,空灵而磁性的女子响音再不见。那座凉亭里面的书生该是回了头,手中的书卷似不自觉地落了下来,无力摔打在膝盖上。

    仝童模样极其清俊,有着书生白脸的样子,即便是如今他的年纪早就过了不惑,朝着知天命而去,仍旧改变不了他的俊脸。

    眼神深邃而仁善,充满别样的温和与忧愁,此生她对不起的人太多。曾经临平公主去世之时,他想着此生再不可对不起任何人。

    结果他当父亲仝致远失望,间接导致云乾身死西疆,三师弟聂束君痛恨此生。后来自困凉亭,读书顿悟,又是不见老师丹夫子,老师暮年,仍旧不知孝敬,可谓错过太多。

    想到这些,仝童皱眉地抬起手中捏着的书卷,上面的字迹好似模糊到了极点,他本能的想要看清楚,却是发现怎么都看不清。

    于是抬头看凉亭顶,一眼千万年,看透顶端,看透日月星辰来回转移,烈日当空在他眼里分化成万千日辉。

    ……

    ……

    桃源里。

    凉亭处,有着道巨响震慑烈日白云。

    刚刚走进桃源,成为桃源第十位弟子的林亦显得忐忑,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过得考核,不知道现在的心境该是如何。

    那道异象巨响,慌乱心神!

第十九章 下棋的人和故事

    晓白站在桃源的入口处,暂时没有理会即将到来的林亦,而是把目光径直投射到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的凉亭。

    在桃源十几年,他自是知道巨响和异象的方位来自何处,眼里弥漫着无法装敛的惊讶,张着嘴巴,随时都可以装下大大的馒头。

    几年前,五师兄云乾在西疆兵败如山倒被杀,二师兄悲戚与共,不知道可悲到了极点,遂而自困凉亭,数年都没有出现在桃源,除了偶尔吃饭之外,倒是很少放下手中的书籍。

    本想着二师兄仝童出凉亭的时间怕是遥遥无期,没想到今日居然出关,且引动如此恐怖的异象,难道是想要突破某道境界。

    想到这点,晓白脸上的震惊更是无以复加,几年前,二师兄仝童便是站在天命巅峰的顶尖强者,身负浩然道义,走在修行者的最前端,平常者根本看不清二师兄仝童的境界如何。

    浩然道义不能以常理度之,虽说境界不显,可历来施展的修行手段,却是极其恐怖,普通的天命境界根本不是二师兄仝童的对手。

    当年站在天命巅峰的三师兄聂束君曾和二师兄仝童一战,虽然最后的结果不知道。但当时看着二师兄和三师兄的神情各异,便是看得出两人战斗的结果如何。

    媲美天命巅峰的境界,现在又是能够引动异象巨响,想来除了突破境界之外,还能有着怎样的可能性,推测出这些,晓白的心情顿时愉悦到了极点。

    林亦漫不经心地走在数里桃林中间的那条小道上,终是看见某棵桃树下面摆着还未下完的棋局,便是停下脚步,弯腰皱眉打量着棋局,看了几眼。

    本来与他一起进来的还有景云,却因为某些突发的事情,景云神色匆匆离开学宫,寸步不停,想来应该是极其严重的紧急事件,因而林亦在询问梁兴居之后,选择独自来桃源看看。

    望着随处可见的神秘,两边桃花瓣纷飞的数里桃林,桃树下面还未下完的棋局,以及周遭那些桃花时常不枯,快速增长的诡秘。

    都让他产生别样的诡异感觉,刚刚那道异象巨响给他带来的震撼是短暂的,心里虽是渐渐平静下来,却仍旧想着那道巨响到底是什么东西。

    帝国最高高在上的桃源,顶尖的世外修行圣地,永远着无与伦比的修行法,是他以前梦寐以求的阶梯和保护。随着知道幕后真正的答案,林亦倒是变得随便起来,对于桃源的期盼倒是远没有曾经那般强烈,因为他不确定某些事情是否会成为他的阻碍。

    李立青把那道李家传承的纸张承诺给他,那他自然不能辜负,虽说他不知道自己的修行天赋如何。但他自信,他的天赋即便不是最强的,那也是不弱的。

    晓白挂着笑脸走过来,站在旁边看着林亦在思考棋局,半天都没有落下一颗子,笑了笑,连是拉了拉林亦的肩头。

    言语里面非常不屑和寻常地述说着最真实的真理,“这盘棋局,乃是当年大师兄入桃源的时候,两位夫子给大师兄的考核,到现在为止,大师兄都没有完全破开这道棋局,你再是思考,都不可给出答案的。”

    诧异于棋局的来历,居然是桃源大师兄入桃源的考核,笑眯了眼,谄媚地问道:“考核没有过,那你们大师兄是怎样被纳入桃源的,且成为桃源大师兄。这道棋局又是谁布置的,怎么又这样难解的棋局,是想要挑选什么?”

    话一出,晓白就明白林亦的想法,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挥了挥手,示意可以跟上:“虽说当时大师兄没有完全破开棋局,却是在棋局当中悟出非比寻常的道法,因而成为两位夫子的首徒。”

    “至于你说的第二个问题,那盘棋局是千年前那位桃源始祖布置的,不过最开始那盘棋局不是在桃林里面。等到师祖离世之后,两位夫子各有所长,建立数里桃林,并且把棋局摆在桃源的入口处。”

    “前面四位师兄,二师兄入桃源的时候,走了三十手,比大师兄走的手数还要多,不过他没有领悟出道法。二师兄算是受邀入桃源,初始修行,第一步便是站在天命境界上。”

    霎时间,林亦凌乱了,忙不迭的伸手打断晓白的话,连忙疑惑道:“你说你们二师兄初始修行,便一步站在天命境界,岂不是一步登天……”

    晓白给了个没见识的白眼,好赖解释道:“二师兄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幼年时读书,读书十几年,妻子岳父亡故之后,感念悲伤,游历世间,被丹夫子邀请入桃源修行,仍旧是读书,不过读时,境界已经媲美天命,只是不同于我们,他并未修行任何道法,本质上来说,二师兄仍旧是普通人。”

    这下,林亦缄口不言,桃源真是卧虎藏龙,初始修行就站在天命境界,且是靠着读书读出来的天命,这该是何等样的天资。

    只是让他不理解的是,那位二师兄为何不修行道法,这般强悍的天资,这般超绝的悟性,这般无与伦比的思维,不修道法岂不可惜,心里想想即可,林亦没有问出来。

    晓白顿了顿,又是打了下脑袋,偏头伸手指,像极了给弟子教授课程的教书先生,又是补充道:“说起来,你应该听过二师兄的故事,当年二师兄在世间应该有着极其高的名声。”

    “二师兄可是大秦的年轻侯爷,不过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二师兄的妻子便是先帝最疼爱的临平公主,二师兄算是当今皇帝的姐夫,他的岳父是先帝,父亲则是太常寺卿仝致远。”

    这下子,林亦全都知道了,更加震惊,虽说这位二师兄的故事发生在二十几年前。可在渝关的时候,关于这段爱情故事可是没有少听,那些寡妇或家婆,最喜欢的便是这些故事。

    没想到故事的主人公还在,且成为桃源的二师兄,成为顶尖的修行强者,真是时也命也,际遇不同啊!

第二十章 纠乱千千

    瞥了眼林亦的惊讶,晓白脸上带着淡笑,因为以前他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和林亦的表情基本相同,没什么大得差别。

    收敛起震惊,林亦看向晓白,一脸的笑容,恨不得钻下去,快速收敛平静,扫视周遭的桃花纷飞,再无任何情绪波动。

    心里却是想着晓白接下来的话,开始的时候,晓白便说有着前面四位师兄曾经下过那盘棋局,那除开大师兄和二师兄之外,还有那位三师兄和四师兄。

    除开这四位师兄之外,剩下的桃源弟子进入桃源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下过那盘棋局,明显不可能是棋局的问题,毕竟棋局在哪里,又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晓白伸出手指,极其正经的说着,言辞里面的敬意瞬间被提升到了顶点,再没有之前的那股子随意,可以看得出来,晓白对于那位三师兄有点惧意。

    当然这些林亦不需要了解,只想要知道那位三师兄到底何种人物。至于后面的那些,则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慢慢等待便是。

    晓白侃侃而谈:“第三位下棋的,便是三师兄聂束君,向来方正端中,极其骄傲,当年入桃源的时候,仅仅下了两手,便是丢开棋局,打算挥剑直接把棋局给切断,好在大师兄阻止的及时,方保下这副棋局,至此之后,再没有任何入桃源的弟子考核棋局。”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弟子,都没有考核棋局的缘故,大师兄生来随性温和,喜欢下棋这般的奇技淫巧,桃源始祖的这盘棋局,大师兄道法出自其中,更是没有钻研明白,自然不能让任何人损毁。”

    “于是大师兄向两位夫子申请,自己选择居住在桃树下面,且请来日入桃源的弟子们不需要考核棋局,以免出现意外。”

    说着,又是笑了笑说道:“那里是怕出现意外,而是担心出现位比三师兄还要胆大的,直接不下棋,便是把棋局直接给砸烂,要真到了那时候,大师兄可是没话说。”

    林亦跟着笑了两声,照晓白的这些话来说,那位三师兄聂束君可不是简单的脾气,听起来是有些暴躁和大胆,居然想要直接砸了那道棋局。

    转念一想,自三师兄聂束君之后,那位大师兄便是转移保护棋盘,何以有着四位师兄考核棋局,怎么来算都是三位。

    “照你之前的话,那参加下棋考核得第四位师兄是哪里来的。自这位三师兄开始,大师兄便是保护棋局,让两位夫子免了下棋考核,哪里来的第四位师兄?”

    晓白不紧不慢地说着,述说古树的快感瞬间到来,倒是让他的情绪高涨起来,不过这下却是轻言细语地说起来。

    “哪里来的第四位师兄?”

    林亦蹙眉:“不是你说的四位师兄吗?”

    晓白缓缓道:“那是嘴巴上整合着说句而已,第四位并非是师兄,而是位神秘奇怪的师姐……”

    “四师姐白易,不是出自两位夫子门下,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未拜在两位夫子门下,却是桃源公认的四师姐。”

    林亦不解,晓白继续说下去:“四师姐白易,当年是随着大师兄进入桃源的,那年的四师姐还是非常年轻,或许仅仅比我年长七八岁而已。”

    “到如今为止,四师姐进入桃源至少十八年,那年她进入桃源的时候,还不过是位十来岁的小女孩。大师兄带着她走入桃源,走到棋局前面的时候,偏偏要和大师兄下棋。”

    “大师兄对四师姐极其宠爱,便是笑着说上面有棋局,已经摆好的局面,让她跟着残局下下即可,若是可以破开残局,才有资格和大师兄下棋。”

    “很明显,桃源始祖的棋局,大师兄和二师兄这种极其聪慧,悟性超绝的都不能破开,四师姐再是如何,都不可能的。下了两天两夜,来来回回数十道,最后以四师姐昏迷的结局落幕。”

    “自此,四师姐便成为我们的师姐,却从未拜过两位夫子门,而四师姐那些修行,都是大师兄亲自教授的。”

    “当然这个没有什么值得思量怀疑的,除了大师兄是接受的两位夫子亲自教授,二师兄无师自通之外,其余的师兄弟都不是两位夫子教的。”

    “三师兄和五师兄的道法乃是出自两位夫子门下,是大师兄亲自教授,而四师姐的道法则是出自大师兄门下,且由大师兄本人亲自传授。”

    说着说着,晓白的眼神有些奇怪,抬头看向山捱,继续说道:“自大师兄随岑夫子游历世间开始,四师姐的行踪便变得神秘起来,常年不在桃源的视线当中,偶尔出来,又是闭关消失,因而四师姐白易在我们眼中,最是神秘。”

    “不仅来源于她不得而知的身世,同样某些行为在我们看来显得极其孤僻。”

    说罢,看向林亦,严厉叮嘱道:“进入桃源,你小心些说话,四师姐孤僻傲然,当年同五师兄有些不对,现在她又主持桃源事务。”

    “虽说在你入桃源的考核当中,四师姐没有任何表示,甚至没有难为你。可进入桃源之后,是否会因为你的性格而不喜欢,便不得而知。”

    听到这点,林亦皱眉道:“你们桃源如此不团结,师兄弟之间还有着不舒坦隔阂,那未免显得有些似是而非?”

    晓白撇了撇嘴,嘟囔道:“谁说不是,可我们的隔阂和外面的隔阂不同,都是些小问题。不过有件大问题你需要注意,那便是三师兄和二师兄之间的关系。”

    “日后你见到三师兄,切不可在他面前谈及二师兄,连是说到名字都不可以。而在二师兄面前,莫要谈及五师兄即可。”

    林亦皱眉:“为何?”

    晓白摇头:“关键点在五师兄,你只需要知道,当年二师兄自困凉亭数年,便是因为五师兄在西疆发生意外的缘故。”

    “而三师兄不满二师兄,同样是因为五师兄的事情,所以历来三师兄对二师兄都是极其不尊敬,偶尔还会讽刺。”

第二十一章 遗憾失无

    听到这些,林亦选择缄口不言,沉默无语,眉间有着深深的沟壑,紧紧皱在一起,额头上同时出现几道密集的纹路。

    五师兄是谁,他自然知道,在之前梁兴居和景云曾经和他说过兄长的关系。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兄长不仅是帝国的北军元帅,是军神李立青的义子之外,同时还是桃源的五师兄,真是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正是这些超出他想象的身份,更是带给他远比之前更加剧烈的思绪动荡。身为桃源弟子,桃源两位夫子的门徒,即便那位太子殿下是得到桃源始祖的钦点,又怎么敢对桃源弟子出手。

    毕竟桃源始祖早就离开世间,在墓穴当中化作枯骨,而桃源两位夫子却是在人间,仍旧是世间有数的修行强者,且桃源当中还有这些修行境界高深的师兄弟们,那位太子殿下到底出于怎样的目的和胆量,明目张胆的对帝国元帅,桃源弟子出手。

    朝臣当中,谁不明白,桃源在帝国之上,若是没有今日的桃源,想必便没有今日的帝国。而那位太子殿下是帝国未来的皇帝,他不可能不知道桃源在帝国的地位如何。

    不亲切桃源不说,居然选择对桃源弟子出手,可真是胆大妄为,丝毫没有顾忌来日桃源是否发现,发现之后可能会产生何等样的震动。

    如此不说,连是梁兴居和景云都知道兄长的事情出自那位太子殿下的手,想来桃源不知道的可能性极其低。

    但是为何桃源对此选择漠然视之,全然当做没有发生,难道桃源都需要畏惧那位太子殿下的权势。在林亦看来,或许修行者惧怕千军万马,却应该不怕世间任何单独的个体。

    虽说不能在千军万马当中杀死那位太子殿下,可要是想要杀死那位太子殿下,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高深修行者瞬间来回辗转,不知道速度快到何种层次,轻易便能够接近那位太子殿下,然后将其直接杀死。

    虽说那位殿下身边有着唐裴旻这样的天命巅峰,可林亦不相信桃源当中没有几位天命巅峰的强者存在,其中两位夫子怕是早就超越了天命巅峰的束缚,到达了更加恐怖的境界。

    晓白如此年纪,便是站在朝真巅峰的门槛上,有着冲击破开天命境界的资格和实力,且他还是在桃源当中位列第九。

    前面七位师兄师姐该是怎样的境界,即便不得而知,却是能够轻易猜测出来。何况晓白刚刚便说过,那位二师兄仝童十几年前便是天命境界,往后数年,该是更加高深的境界。

    而且在刚刚那样强烈的波动,想来应该是某位修行者破境的冲击,这样剧烈的巨响异象,至少都应该是天命境界的变化。

    晓白偏头过,扫了眼沉默无语的林亦,没有继续说话,虽说他的心智不高,却非常成熟,洞明的事情越来越多,自然而然便有着更加明白的事情。

    说到五师兄,就知道林亦肯定有沉默的局面,但是他依然选择说出来,林亦刚刚进来,某些事情知道清楚点,还是有好处的。

    晓白带着林亦走到草庐的山下,顺着不长的阶梯小道,就能够走到草庐外围:“上面就是草庐,丹夫子就在里面……”

    说着,欲言又止,又是转身看向林亦,轻言细语地叮嘱道:“不过……四师姐应该和丹夫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你小心些,虽然准许你成为桃源的第十位弟子。”

    “但两位夫子不授徒几十年,现在自然不可能对你例外,大师兄自随岑夫子游历世间开始,再没有授道法的时间。往后的我们,都是三师兄亲自传授道法,但现在三师兄离开桃源,开始游历世间,桃源事务由四师姐打理,传授你道法的,很可能是四师姐,所以……”

    话止于此,剩下的那些晓白没有说出来。

    林亦想了想,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别的话,就走上阶梯小道。晓白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清楚明白,该如何做,他心里有数,面对晓白接触较多,倒是不需要过分的谦逊。

    望着林亦走上去的身影,旁边走过来一头大青牛,拱了拱呆呆站着的晓白,叫了两声。晓白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大青牛的脑袋,忽地想到什么,又是立刻缩回手。

    大青年抬着硕大的牛眼,清澈明亮,看了晓白一眼,转身离开,晓白跟上去,便是看见一头牛后面跳出来一只狗。

    ……

    ……

    草庐里面有着三道身影。

    瘦削枯槁,须发皆白的丹夫子坐靠在窗前,手里照旧捏着酒壶,摇荡着里面叮咚作响的酒酿,脸上浮现着随意的笑容。

    他对面跪坐着一男一女,女子自然是桃源四师姐白易,高冷而神秘,端庄中带着沉稳淡然,由内及外散发着真正高贵的气质。

    男子模样清俊,虽说从发丝上面能够看出来年纪,黑色的长发里面藏着白色,间接夹杂,正是出自凉亭的那位二师兄仝童。

    普普通通,真像极了读书而沉闷的书生,若不是在桃源当中,外面若是看见,定然要以为不过是进咸阳赶考的风尘仆仆的书生。

    三人都没有选择说话,白易颇有置身事外的举止,低头凝视着桌面的茶杯,捻起茶壶往茶杯里面慢慢添茶,同时向另外空空的茶壶里面放些茶叶,出些别致的茶香味。

    仝童更加显得淡然,读书修行,如今世间不知何数的修行者,能以浩然道义走到现在这样的地步,更是掌握两种强大的大神通,真非是普通修行者能够做到。

    丹夫子瞥了眼沉静的仝童,心里忍不住叹息,如果仝童没有青年时的那些惨淡经历,再是性格沉稳冷静些,不受情感控制太过,仝童应该是不弱于书青的继承者。

    转念一想,如若没有青年时那些惨淡的经历,恐怕仝童也走不到今日这样的位置,那一切如何,都未可知。

    外面响起脚步声,丹夫子平静说了声进来。

第二十二章 非常不常

    林亦走入草庐,眼睛里面立刻出现三道在地上的身影,他恭恭敬敬地走到三人面前,迅速用余光扫视三位。

    坐在窗边的那位老者自然不必说,太过突兀的年纪,而且随性自然的姿态,很容易让人想到这位便是桃源两位夫子之一的丹夫子。

    毕竟来之前,晓白说过大师兄和岑夫子游历世间未归,三师兄聂束君更是离开,年纪大些的,自然是唯一在桃源的丹夫子。

    “丹夫子……”

    再是看向年轻的女子,沉稳高贵淡然典雅,脸上浮现的是种温和的漠然,随意的瞥了眼林亦。林亦霎时间心神震颤,好似陷入无穷无尽的漩涡当中不可自拔,还感受着来自深渊的冷意和巍峨。

    在晓白的述说当中,他知道桃源当中仅有一位女子,那便是四师姐白易,向来神秘冷静,现在负责处理桃源当中的事务。

    “四师姐……”

    白易很是平淡的点了点头,随手轻巧地在旁边捻起盏茶杯,没有说话,没有下语,自顾自的清洗着茶杯,浸润干涸起痕的茶杯内壁。

    至于旁边跪坐的清俊男子,林亦实在是不知道是谁,自然不敢随意说话。可前面二位都问过,若是剩下这位不问,岂不是显得有些失礼。

    仝童看出林亦的窘迫,在林亦想要开口的时候,笑了笑,率先出口道:“老师和师妹都叫了,难道我这位师兄就不值得叫吗?”

    霎时间,林亦脸色明显怪异起来,而后瞬间恢复如常,带着浓郁亲切的笑意,朝仝童喊道:“二师兄……”

    仝童点了点头,极其有理有节地抬出手,示意林亦可以坐在旁边的位置上。看着那道位置,正是在四师姐白易的旁边,一时间居然有些惧怕这位冷冷清清,面无表情的师姐,犹豫瞬间,恭敬地坐在那里。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男子居然会是晓白口中的二师兄仝童,在入桃源之前,梁兴居和他大致讲过桃源里面的情况。

    重点讲了两位,一位是极其严厉苛刻的三师兄聂束君,对待任何事情要求极其严格,不过聂束君和云乾关系极好,因而让林亦不用太过担心,同时不要过分接近即可。

    另外一位则是眼前的二师兄仝童,过程身世之类的倒是没有讲。而是说得这位师兄极其温和,最是注重礼节之类,和云乾的关系同样极好。不过因几年的事情,导致他自困凉亭读书,说林亦应该是遇不着这位二师兄。

    同时千叮呤万嘱咐,若是和聂束君亲近,则万不可和仝童亲近,若是和仝童亲近,对待聂束君的时候则是要小心些。

    当时林亦不理解,进来的时候,晓白又是极其认真地讲述了番二师兄仝童和三师兄聂束君之间的过往,林亦方是明白其中的关键在于几年前的那件事。

    不过想着梁兴居说过,二师兄仝童自困凉亭读书,自己应该是见不着,因而林亦倒是没有在意询问,随便对待即可,反正都见不着。

    没想到这才是进入桃源,便遇到了这位怎么都遇不着的二师兄,让他如何不心生寒意。说起来,倒是有些敬仰这位师兄。

    从那些故事当中,可以听出来,这位二师兄极其温和有礼,修行天赋更是绝佳到了极点,无师自通,初始修行,起步就在天命境,可谓世间绝无仅有的存在。

    现在看着这位二师兄的言谈举止,倒是不虚传闻,说话不像是刻板读书的书生,谈吐倒是风趣幽默,更是洞明心思,有着向善的好心肠。

    旁边沉默不言的白易终是停下手中的举止,把装满茶杯的热茶推到了林亦的面前,再是收回白皙的手,极其沉稳冷淡的整理着茶具。

    林亦想要开口道谢,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再是瞧着这位四师姐的态度,真的是冷淡到了极点。之前的考核没有为难自己,现在又是给自己添茶,想来不可能因为和兄长的关系而为难自己。

    “想要拜那位?”

    这是丹夫子的第一句话,炸如惊雷,让林亦半天都没有回过神,不知道该如何解答,愣住半天,才是拱手行礼回答。

    “全听夫子安排……”

    他不知道桃源当中的情况,还以为会有人直接收他入门,或是直接拜在丹夫子门下,毕竟桃源现在仅有他这位长者,但现在看意思,好像有些不同寻常。

    白易还未开口,仝童倒是率先急切地说道:“老师,林亦是第十位入桃源的弟子,和五师弟又是有着关系。想来辈分不宜过低,您和岑夫子虽是不收徒不授课,却能挂在您二位门下,是我们的小师弟。”

    “如当年四师妹那般,不必行过拜师礼,自然而然成为桃源当中的十师弟,由我们这些弟子来教授他道法,不知道老师认为如何?”

    说到四师妹的时候,白易出奇的沉稳被掀起了波澜,整理茶具的手停顿了片刻。这些细微的举止,都落到了林亦的眼中,虽是看不明,却记在心里。

    之前晓白讲过四师姐白易的来历,是由大师兄带入桃源,并未对两位夫子行拜师礼,修行的是出自大师兄的道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四师姐白易应该算是大师兄的弟子。

    不过桃源没有这样的先例,两位夫子不曾断绝授徒的念头,且余下的几位师弟都是大师兄和三师兄教授,如果四师姐白易成大师兄弟子,那余下那几位该是谁的弟子,说不清道不明。

    丹夫子瞥了眼林亦,没有反驳这位初出的二弟子,自困凉亭五年,又是领悟种大神通,加上之前的浩然,两种大神通在手,已经不同寻常。

    “随你的意思,谁来教授?”

    说着,目光便是不自觉落到了沉默的白易身上,白易浑然不察。林亦身体忍不住微颤,好在克制隐忍,倒是难以发觉。

    二师兄仝童开口:“白易师妹要代替束君处理桃源事务,想来无暇教授,不如让弟子来……”

    丹夫子疑惑:“你?”

    白易忽地开口:“既然二师兄有为师妹分担的想法,那便由师兄来!”

第二十三章 看出的形象

    向来静默的仝童,现在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不过更加出乎意料的是白易的举止。不过仝童如此争取,且白易又是没有半点意见,丹丘生自然选择成人之美,不做那些让人讨厌的恶事。

    按照道理来说,聂束君离开桃源之后,把桃源全部的事务都交到了白易的手上。如此来看,师弟们的修行自然该是落到白易的手中。

    现在白易的举止实在是太过沉默,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仝童说出这样的要求后,白易没有任何冷淡漠然的意味,而是平静且淡然的同意,且帮着仝童说话,倒是让丹夫子有些不解。

    虽说他不了解这位被书青带回来的白易,可好歹在桃源当中有着十几年的经历,约莫是了解了些的。从某些方面来讲,白易有着和聂束君相同的呆板刻意。

    做某些事情,当仁不让地做,如果外人若是有想法,那她自然会据理力争。当年书青安排白易酿酒,看着白易笨拙的动作,云乾想要帮助这位师姐,没想到却被发现的白易狠狠瞪了眼。

    至此,两者之间似乎有着些许隔阂,当然这道隔阂在白易心中的更加强烈点。云乾出桃源,又是兵败被杀,白易的神情都一直显得漠然,然后选择了几年的闭关。

    不知道这些小事情在白易心中占据着怎样的地位,但是瞧的出来,从云乾那件事情之后,白易那种逞强或是独占的念头消减不少,面对二师兄仝童的要求,都是淡然且坦然的接受,没有半分不满或是不愿的情绪。

    感应着屋内别样的氛围,林亦总是觉得有几分怪异,尤其是看向那位二师兄仝童和沉默寡言的四师姐白易的时候,怪异的感觉尤其明显。

    他知道二师兄仝童因兄长云乾的事情,而选择自困凉亭五年,整日读书懊恼。时间流逝,现在出来,某些稳重的特性都不可能改变,现在却是变得有些怪异。

    居然抢着想要当自己的授课师兄,同时这位在晓白话语当中性格执拗的四师姐,没有想象当中的据理力争,非常坦然地接受允许。

    仝童脸上再次恢复平静稳重的模样,清俊的脸颊再是加上那些发白的发丝,看着格外有着书生意气,平淡中透着如水的清澈。

    读书几十年,走出更加宽广的道路,无师自通站在天命的门槛之上。当他第一次看见修行的时候,他脚下便踩着七境最高的阶梯。

    无论怎样来看,仝童都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修行奇才,但他并未因此有任何骄傲,反而更加谦逊有礼,颇有几分魏都最风流的意味。

    丹夫子点了点头,没再置喙:“既然白易都同意,那林亦的教导便交给你,之前说得那些,都按照你说的办法,一一安排。”

    “不过需要告诉你的事,他走出的道已经开始,你自己的道不属于世间,不适合世间任何修行者,若是理解有偏差,需细细钻研。”

    这话是对仝童说的,同样是对林亦说的。

    林亦静静地看着随性非常的丹夫子,很是自然的点头,没有说话。在这里的三位都是他的长辈,同样又是极其恐怖的强者,容不得他随便说话。

    进入草庐之前,晓白就和他说过,不要随便说话,以免说些不该说的话。现在三位长辈的性格特点基本都在他心中成型。

    丹夫子的形象有点像是随性的修行者,不拘一格中带着洒脱和约束,颇有置身事外天地间的感觉,让人心生神往。

    二师兄仝童是想象当中那种温和有礼却自我约束的书生,浑身又是有着无穷无尽的贵公子的气质。当然作为先帝女婿,公主夫婿,又是太常寺卿仝致远的儿子,在帝国有着无数故事和敬仰者的绝世之才,有这些天然的气质,实在是寻常到极点。

    四师姐白易最是让他出乎意料,在晓白的话语里面,四师姐白易的形象是高贵而刻板,执着而稳重,神秘而沉默寡言。

    现在看起来,除了沉默寡言和神秘有些符合之外,其余的都有些人云亦云,道听途说的感觉。至少现在林亦看来,刻板和执着是没有的,稳重和高贵能够感受出来。

    让他不理解的是,二师兄仝童是帝国侯爷,先帝女婿,出生又是太常寺仝家,幼年和青年都在皇宫当中,有着贵公子气质倒是理所当然。

    可四师姐来历神秘,被大师兄带入桃源,开始深居简出的修行。这股子深入骨髓,由内及外的高贵是何处而来的。

    甚至隐隐在二师兄仝童之上,二师兄有着书生意气,内敛那股子皇宫而来的高贵洒脱。和四师姐白易想必,却是少了些特有的东西,好似四师姐本就是皇帝般的贵重。

    这些是林亦的随便臆想,不可能开口说出来,没想清楚就瞬间抛之脑后。继续注视着桌面,聆听着二师兄和丹夫子说些吩咐的话,和四师姐白易一样保持沉默。

    半响之后,白易忽地站起来,朝丹夫子和二师兄端庄行礼:“茶壶里面的水没有了,我去烧一些,外面还有着些事情,便不再这里留。”

    说着,瞥了眼林亦,再是看向二师兄仝童,说道:“至于十师弟的事情,有二师兄全权处理,想来应该不会出现任何问题,那弟子先行告退。”

    丹夫子摆了摆手:“去吧!”

    对于四师妹白易,仝童非常好奇,保持着足够的尊重。同样在他心里,是想不通这位四师妹的来历的,当然他没有问过大师兄。

    尊重和宽容……

    丹夫子对白易这位唯一的女弟子,是有着足够的宽容的。平常时候都是随着白易来,不过给他的感觉,白易始终对桃源都有着隔阂,隐隐约约的隔阂。

    唯独面对那位大弟子书青的时候,这种隔阂才会暂时消失。当然这并不是丹夫子怀疑白易对桃源的心,是桃源的弟子,自然不会出现离经叛道的事。

    林亦扫了眼四师姐出去的背影,那种高贵和冷意瞬间扑面而来。

第二十四章 各异各一

    少了那位始终漠然视之,不理不睬的四师姐白易在此,林亦并未有过高的轻松。虽说现在剩下的两人,二师兄仝童真的是温和有礼到了极点,一板一眼的举止皆是符合规范,有着大家的气度。

    而丹夫子始终捏着酒壶,摇晃着酒壶里面叮咚作响的陈年老酒,任由面前那杯冒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冷却。怎样来看,丹夫子身上都带着极其特殊的随性自然,倒是让林亦不至于太过紧张,而捣毁了在二人眼前的第一印象。

    端端正正跪在在桌案的边缘,双手放在膝盖上面,手心里面倒是不至于出现汗迹,但略微的紧张还是有的。

    时不时伸出手端起面前即将冷却的茶水,轻轻的放在嘴唇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很是气定神闲的喝起茶来。

    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且初次来到桃源,打个招呼便是离开,说实话,林亦还真是有些心虚和不敢,实在是面前着二位太高,他不敢轻易做些随性的动作。

    丹丘生或是觉得烦闷,挥了挥手,没有再叮嘱什么,就是让仝童带着林亦离开。林亦很是恭敬的站起来退出去。

    仝童笑了笑,深深凝视了眼丹夫子,他知道自己这位老师有着真性情,看到林亦自然是想到某些不开心的事情。因而从头到尾,丹夫子的神情都没有太大的波动,没有足够的欢愉和亲切,反而有着张平日难以看见的冷淡表情。

    ……

    ……

    林亦走在前面,出来的时候慢了半步,在草庐外面等着,没有立即离开,实在是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又该怎么做。

    仝童跟在后面,朝他笑了笑:“初次来到桃源,是有些举足无措,等到过些日子熟悉了桃源当中的这些位置,自然而然不会再出现现在的窘迫。”

    说着,沉吟了下:“刚刚丹夫子的神情,并未是针对你的,你的考核远比晓白他们的简单,正是因为丹夫子的同意。想来这点,梁兴居和景云是跟你说过的。”

    “看见你,终是会想起某些不想回忆的事情,理所当然的压抑,自然而然显得有几分冷淡。等到过段时间,彼此都熟悉伙食默认你的存在,那时候就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了,放心待着便是。”

    对于二师兄仝童说得这些话,林亦并没有太高的情绪,却是有些感动这位素不相识的二师兄如此关切自己,很是感激。

    “二师兄的宽慰,实在是师弟心田的一方净土,让那些不悦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现在身心轻松,简直说不出的安宁。”

    瞥了眼说话的林亦,仝童含而不露的笑了笑,顺着阶梯小道走下草庐的半腰,再是沿着旁边的那条略宽敞的道路走去。

    林亦则是迷迷糊糊地跟着,实在是桃源神秘,往日没有见过,现在看见,自然而然有些不知所措。而且之前二师兄仝童说过要让他熟悉熟悉,那自然是跟着二师兄仝童。

    或许仝童本来就有着让林亦跟着的意思,因而没有半点意见,只是走在前面,没有开口解释风景景致,只是带着他走向各处不同的位置,分明想要瞧完桃源。

    ……

    ……

    山捱之上。

    有座道极其宽敞的平地房屋,房屋里面有着各式各样的厨具摆放在一起,还有边缘处堆积如山的柴堆。

    平日里面,这些柴堆都没有固定的打柴者,不过自从阿狸来到桃源之后,便喜欢搞这些东西,种植蔬菜之类的物品,或是每日找地方去打柴。

    日积月累,有了今日平房之外的柴堆,高高堆积在边缘处,不遮挡那边山捱的视线,可以瞭望远处的那片山峰。

    房屋外面的平地上面,正好可以居高临下地看见数里桃林,以及那些别致的景致。如那条石墩铺就的小溪河流,如仝童自困凉亭的那座凉亭,如大师兄休憩的那棵古桃树。

    一眼皆可以看见,端庄秀气高贵的四师姐白易,双手拘谨的搅和在小腹之前,腰肢挺直而纤细,眼神平静而深邃,凝视着前面的无数景致。

    随着她的眼神,根本看不到她的视线到底在哪里,有着种深深的淡然冷漠,又有着无数眷念深刻在眼底深处。

    旁边走过位身形高大威猛的男子,正是桃源的八弟子阿狸,当他看到外面站着的女子的时候,直接愣在原地,立刻放下扛在肩膀上的柴火。

    “拜见四师姐……”

    白易没有转身,却是说道:“夫子草庐里面的热水没有了,找晓白过来烧些水,同时再搬两坦埋在桃树下面的桃花酒酿给夫子送过去。”

    听得四师姐一连串的吩咐,阿狸直接呆在原地给愣住了,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往日的四师姐可是神秘冷淡到了极点,哪里有说这么多话的时候。

    “去吧!”

    阿狸啊了声,挠了挠脑袋,道:“晓白牵着大青年,带着小黄狗到后山山顶去了,一时半会,想必不会回来。而且大青年脾气大,恐怕不愿意回来,要不我来烧?”

    白易身姿不动,“随你的意思,记得烧好,把酒酿挖出来,送过去,千万不要忘记。至于别的,修炼要抓紧,整个桃源,就你境界最差。”

    阿狸立刻道:“不是还有小师弟吗?”

    阿狸是最直直白白的农夫,来桃源之前不过是山野间的普通村夫,说些话不会弯弯绕绕,有什么就是直接说什么。

    陡然间,四师姐白易转过身,看了眼阿狸,什么话都没有说。阿狸立刻心神震颤,不是白易对他有所打压,而是那道眼神太过飘忽深邃。

    “师姐……”

    冷汗差点都出来了,虽说师兄弟们的关系不错,他知道四师姐不会对他出手。可公认这位师姐不好招惹,连是三师兄的面子都不给。

    白易眼帘慵懒的抬动着,朝山顶缓缓走去:“林亦是小师弟,境界虽然不过破障境界。那是他初入桃源,且修行时间短,无师自通以这般年纪走到破障巅峰,你该有些紧迫感才好。”

    阿狸忙不迭点头。

第二十五章 历来年几百

    桃源传承千年,不过在咸阳的历史却是比较短,在帝国建立百年之后,从陇西道搬迁到了咸阳城郊,选择合适的位置落下。

    陇西道自几千年起,就有着修行的传统,但当赵家和李家成为陇西道世家之首后,才是真正开始把修行纳入家学。

    帝国建立,赵家入主帝国,成为帝国皇室,桃源始祖依旧在陇西道赵家祖地没有搬迁过咸阳,留在陇西道首府。

    帝国历经两代帝王,到了第三位皇帝的时候,皇帝感应到陇西道世家的麻烦,因而巡游陇西道故地的时候,则是亲自到了陇西道赵家祖地,和那位桃源始祖促膝长谈,邀请其把桃源迁徙到咸阳去,且帮助赵家皇室处理陇西道世家的问题。

    桃源始祖想了想,倒是没有反对,大秦帝国终究是赵家的天下,而他又是赵家的子孙,哪怕成为桃源始祖,依旧有着不可分离的关系,该做的事情不可推辞。

    桃源入主咸阳城郊,却是没有和赵家牵连任何瓜葛,俨然成为独立于赵家皇室,独立于帝国的世外修行圣地。

    几年之后,桃源始祖邀请李家先祖进入桃源,促膝长谈关于陇西道世家在咸阳嚣张跋扈,不利于帝国统治安宁的事情。

    李家先祖倒是识趣,同样知道进退有度,和桃源始祖要来那道关于桃源的承诺。因为当时李家先祖能够感知到,这位桃源始祖到底有着何等可怕的修行境界。

    桃源始祖自然同意,陇西道世家逐渐迁徙回到陇西道,开始过着世袭罔替的安逸生活,赵家皇帝陛下的征召自然要来,帝国战争更是义无反顾,他们开始变得懂是非知识趣,开始享受那些外在的富贵荣华。

    至此,桃源便是在咸阳城郊拔地而起,随着又是百年过去,赵家皇室不知道又是换了几位皇帝。某代皇帝昏庸无能,朝臣外戚乱政,导致民不聊生。

    桃源始祖出世,镇压那些蠢蠢欲动的外戚,直接杀的血流成河,同时废立皇帝,却没有狙杀那位昏聩的皇帝,到底是赵家子孙,有些不忍心。

    朝臣这是才晓得,桃源到底拥有何种可怕的力量,那位桃源始祖是大秦开国皇帝的兄长,活了几百年不死。咸阳城几千铁甲,被他杀的尸骸遍地,只有着无尽的寒意遍及全身,浑然不敢动。

    桃源始祖没有理会朝臣,却让桃源的威名留在世间,留在朝堂,留在赵家历代皇帝的心中。桃源始祖立下命令铁律,无故不得废立皇帝,否则桃源击杀。

    两位夫子在位时,也曾废立过皇帝,那是那年西方诸国入侵,几百年前的事情。朝臣们再不敢生出任何不该有的小心思,皇帝们对那道帝王之位,开始有了恐惧的心思。

    生怕坐在那道位置上,导致帝国民不聊生,然后桃源里面的两位夫子出手,直接把他赶下帝位,到时候可就是身死道消不足道。

    好在几百年过去,两位夫子出手的情况基本没有,历代帝王虽然算不得雄才伟略,却是励精图治,偶尔做些昏聩小事,都无足道哉,桃源两位夫子没有理会。

    桃源最开始不过一片荒凉,两位夫子青年生活于此,后面几百年不曾落榻桃源。自从桃源之外建立学宫,学宫出世之后,两位夫子开始整顿桃源。

    且有着和桃源始祖相同的想法,两位夫子年纪颇大,已然到了暮年,该是传下道统,选择继承人的时候,自然开始稳固桃源的诸多,好安然万世。

    ……

    ……

    仝童指着那条小溪的远处,两人站在小溪河流的中间的石墩上面,说道:“这些东西,都是近百年的鬼斧神工。虽说桃源在帝国存在千年,在咸阳的日子,都是有着九百多年。”

    “可真正算起来的时间,桃源成型不过是近百年的时间而已。百年之前,两位夫子年纪颇轻,倒是没有时常待在一处的习惯,大部分时间是分道扬镳,各自天涯。”

    “哪怕是到了现在,两位夫子都时常离开桃源游历世间,在几十年前,两位夫子开始收徒传承道法。岑夫子基本上前面二十几年固定在桃源当中,寻找合适的弟子。”

    “收下大师兄之后,又是开始游历世间,寻找有没有别的弟子人选。而丹夫子则是时常在世间,闲来无事都不愿意回桃源。一晃便是几十年过去,桃源当中便有了我们几位师兄弟。”

    “现在丹夫子选择坐镇桃源,岑夫子和大师兄游历世间,当然是没有收徒的想法,这些年来,两位夫子累了乏了,该是有些属于自己的时间。”

    虽然不明白二师兄向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林亦还是认认真真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同时时不时点头露出别样的表情。

    仝童瞥了眼旁边石墩上的林亦,慈祥而仁爱地摇头笑道:“说这些非是让你记住,不过是向你阐述些桃源真实的来历而已。某些责任落不到你的肩上,自然就不需要你记着。”

    “你什么时候有空,能够接受道法?”

    林亦皱眉,不好意思道:“学宫里面安排南下到南境去,当做入学会第一年的锻炼,最近便要出发,没有什么时间。”

    “而且以前我修习过道法,是李军神传给我的,同时修行的剑法,是我幼年时,兄长传授的,不知道还能否兼修别的道法剑术。”

    仝童摇头:“无碍,道法可更改,没有入道,哪里算是什么道法。至于剑术来自云乾,想来是桃源的,随你心意,看有没有必要更改。”

    “至于时间问题,倒是不用着急,南下回来之后,可以再来我这里学习道法之类的东西。当年我也曾入学宫锻炼过,不过那时我是文弱书生,都是被别人保护着。”

    林亦点点头,仔细聆听二师兄述说着关于他自己的故事,有时候有些奇怪,有时候很平淡,有时候则是显得震惊。

    两人站在石墩上,脚下两边流淌过数不清的水滴。

第二十六章 交织错落的视线

    告别二师兄仝童,林亦离开桃源,在离开的时候,站在桃源的出口,看着数里桃林纷飞的桃花瓣,再是望向那座略高于桃林的草庐,以及草庐之后的房屋。

    眼里的神情显得有些过于平静,没有任何悸动的神采,好似刚刚他经历的一切都是最理所当然,最稀松平常的事情。

    见闻都算不得广泛,桃源当中的景致倒是算不得多,看起来和外面没有什么不同的奇特之处。唯一可以谈得上的便是里面师兄师姐们的修行境界确实高深莫测。

    他见过了那位二师兄和四师姐,二师兄仝童在晓白口中是十几年前便站在天命境界之上的读书人。现在到底有着何等样的境界,林亦是不知道的,当然他更加看不透。

    如同那位丹夫子般看不透……

    十几年前二师兄仝童便是在天命境界,现在十几年过去,以那等世间罕见的天资来看,想来应该已经是天命巅峰的修行强者。

    那位四师姐带给他的压迫,比二师兄仝童还要强烈,或许是因为那股冷然淡漠的神情,沉默寡言的无语,才导致他产生这样深具压力的感觉。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位四师姐白易断然不可能是弱者,那种淡淡的气势,很是不弱于梁兴居等诸多天命境界修行者。

    可见,那位四师姐定然是天命境界的存在。再是进来的晓白都是朝真巅峰,要说桃源当中有着洞源境界的修行者,林亦是绝对不相信的。

    从某些方面来看,桃源之内的修行者没有几位,可这几位都是站在修行道路上的强者,有着好几位天命境界强者,在世间之上拥有极高的地位,显然没什么值得置喙。

    想着这些,林亦更加是不解,桃源拥有这样强横的实力,为什么还要在那位太子殿下的手段之下妥协,选择对兄长,对桃源五师兄云乾的那些事情视而不见。

    “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他知道那位太子殿下的来历,知道太子的宝座为何会落到那位殿下的手中。无论怎样来想,那位喜欢坐在马车里面的太子殿下都不适合站在或坐在高高的殿堂之上。

    且这些年来,据林亦收集的关于那位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虽然算不得作恶多端,却也对桃源有着诸多挑衅。

    甚至在某些方面,某种程度上来说,明显那位太子殿下和现在那位皇帝陛下有着截然不同的理念和措施,尤其是对待桃源的问题上。

    桃源不理会政事,无故不得参与帝国政务,且在十年前桃源对那位殿下有着支持。现在让某些朝臣想起来,都只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搞不明白那位殿下到底有着怎样的意思!

    林亦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想那些想不通的问题。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桃源并未单方面的支持那位太子殿下。

    二师兄仝童的态度便是极其明显的表示,二师兄对自己极其明显的亲切,或许可以归结为对兄长云乾的愧疚。

    基于此,可以联想到二师兄仝童对那位太子殿下的态度。何况这位二师兄还有着当今皇帝一母同胞姐姐的夫婿身份,先帝最疼爱的女婿,又是太常寺卿仝致远的亲儿子,在朝堂来说的地位,想来是不弱的。

    可以这样说,那位太子殿下见到二师兄仝童,都必须老老实实叫声姑丈。何况二师兄的修行境界不弱,唐裴旻想要拦住,恐怕是有些问题的。

    “时不我待……”

    林亦坦然转身,自若地喃喃自语:“自南境回来,林亦便再不是从前的林亦。有些曾经不可做的事情,定要做一做。”

    “因为不相信,一手遮天……”

    ……

    ……

    “因为他不相信一手遮天!”

    仝童瞥了眼旁边站着的四师妹,再是摆正身姿,视线远眺俯瞰着远处桃源入口处的年轻男子,正痴痴地注视着桃源的桃花瓣。

    这里的位置极高,从站着的位置可以直接看见整座咸阳城,能够瞧见桃源之外的那座学宫,连是咸阳城里面的那座巍峨帝宫都可以瞧得见。

    视线顺着力道而下,清晰可见。

    视线若是向上而来,不但要抵挡那些数不清的炽热光线,还要防止热风光晕出现在眼睛里面,导致泪水流淌,遮蔽双眸。

    因而,这是道可以远眺,而不可以直视的山捱……

    林亦站在桃源入口,凝望着桃源的诸多景致,却是最终目力到达草庐之外,再是难以向上逾越,自然而然,无法发现最高山捱上站着的两道人影。

    二师兄仝童和四师姐白易……

    有心无意地听着二师兄说的那句话,白易脸色的神情仍旧是显得高贵漠然,不曾出现半点别致的纰漏。

    在她的脸上,神情把控到了极点,威而不怒,处变不惊。仝童看了眼四师妹的表情,忍不住想要笑两声。

    在桃源诸多师兄弟当中,他唯独佩服的两位,便是大师兄书青的温和恭谨,有着亲切和蔼的态度,又有着桃源之主高高在上的威仪。

    而另外的一位,则是眼前的四师妹白易,当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单纯因为这道无人能够看懂,无人能够模仿的镇定自若。

    “说实话,真是想不出师妹你出自哪里,能有这般超凡的镇定,自若到让旁人认为你没有情绪,如同具冰冷冷的器物……”

    仝童如是感慨道。

    白易仍旧是保持着最端庄的礼节,双手放在小腹之前,悬空而不动,脑袋微微上扬,下颌露出点点,白雪般的脖颈,看起来如同骄傲的天鹅般不可直视。

    她没有半点过分的神情,没有如聂束君那般常年带在脸上的骄傲,有的只是平静,平静到显得特别淡漠无情的平静。

    “能来自哪里?”

    白易薄薄而丰润的嘴唇微张,吐露出沉静而自嘲的话语:“不过是大师兄自山野间,随便收留的落魄女孩罢了。”

    “若是没有那日的大师兄,自然没有今日的白易。尘埃如尘,纤尘不染,实在是看贯世间再难见。”

第二十七章 千奇百怪的话

    一句话,直接奠定现在的基调,仝童始终有着温和的笑容,含而未露中总是能让人立刻感觉到那几分薄薄的亲切。

    仝童负手而立,站在山捱之前的边缘,没有理会四师妹白易的这句话,而是看向桃源入口,看着那道青年转身离开。

    他最开始的那句话没谁给他答案,当然他并不需要另外的答案,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他随意随性的感慨罢了,没有太过深重的意义。

    虽说自困凉亭数年,却不代表着他不知道桃源当中的事情。当然这几年来,桃源并没有发生重要的事情,除开丹夫子回到桃源,白易出关两件事。

    虽说不知道白易出自哪里,但仝童能够肯定的是,白易定然不是秦人。当然在桃源当中,时不时秦人都不重要。

    比如大师兄便不是秦人,而是来自江南道宋国的的小县城的书生。但是还是没两位夫子收为首徒,且培养成桃源的继承者。

    对于这些事情,两位夫子并没有严格的要求,不需要一定是帝国的百姓,更不需要有着特定的身份。只要两位夫子看的过眼,那自然能够成为桃源的弟子,如若两位夫子不喜欢,任是有着何种高贵的身份,都不可能进入桃源。

    白易向来沉默寡言,哪怕是现在到了谈心的时候,仍旧是保持着自己的特色,始终没有再次开口说话,凝望着远处那座雄城,雄城之内的那座浩荡帝宫。

    眼神异常清澈透明,在任何时候,白易的眼神都是非常清澈明亮的,让人看见就好似看着一颗明珠,忍不住地想要再看上几眼。

    仝童不是寻常的人,谦和君子始终知礼,虽说四师妹白易的眼睛连是他看见都不禁眼前一亮,却是堪堪看了眼,便在没有任何兴趣。

    对于某些美丽的东西,只消得看上一眼,便足够,若是再接着看下去,总会有天发现些不同,到时候,最美好的东西都会瞬间破碎。

    ……

    ……

    “不知道师妹如何看林亦?”

    沉默良久,仝童叹了口气,想了想问出了心中早就想要问出来的问题。在他眼里,来此的目的不过如此罢了。

    五年前,因为云乾在西疆的事情,内心苦恼而困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应该承担云乾兵败被杀的后果。

    可他是站在桃源的顶尖修行者,哪怕当时他可以出手相救五师弟,他却是没有选择出手,现在想来,当年实在是混蛋。

    因而自困凉亭五年,坐在里面看书,阻绝外面的师兄弟们想要看自己的想法,又断了自己想要出去,痛苦不堪的结果。在里面细细思量做过的事情,那些事是错误的,那些事是正确的,来日有没有机会弥补一切。

    其中三师弟聂束君对他的怨言尤其深,基于这些,仝童无可反驳,选择视而不见。对他而言,云乾的身死已经是给他极大的痛苦,三师弟聂束君的态度更是雪上加霜。

    好在仝童有着极其清晰的思路,不会轻易的被外物所动。虽说三师弟聂束君的某些指责是正确的,他为此苦恼过,但现在来说,他能够坦然接受。

    不是英文心里放下,而是因为始终放不下,自然而然要时刻挂在心中。虽说选择他揽过了给林亦传授道法的责任,于他而言,却不过是极其细微的一件小事而已。

    光线斜着照过来,落到白易纯洁而高冷的脸颊上,带着难以平息和接近的冷意:“看不出太多的东西,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比五师弟的性子要沉稳。”

    “积压在内心的怨念仇恨太重,久久无法忘怀,他比五师弟性格沉稳,做事情有理有节,且极其谨慎,看得出来,连是我们,他都没有那种真正亲切的感觉。”

    “当然这些不足道哉,来日他真正熟悉桃源,熟悉我们这些师兄师姐,自然会有明显的变化。不过有些事情无法改变,那便是想要报仇的那颗心。”

    想要报仇的那颗心?

    谁是仇人?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仝童缄口不言,忽地板着脸,如他之前的痛苦,性格温和的他,对那些事情的发生很是痛恨。不过现在他知道真相到底为何,对于那位后辈,他不知道该是宽容,还是该重重打击。

    如他所想,一切都不该发生,他相信云乾不是想象当中的那种人,桃源更不是西方诸国仙林的那种存在。那位太子殿下想的根本不可能发生,却依旧选择出手,是肯定,还是防微杜渐?

    仝童只觉得有些胆寒心冷,对于这道问题,想象不出能够给出的回答,他只能板着脸,想着理清那些思路,看看能不能组织自己的语言来回答问题。

    半响之后,仝童放弃了。

    收拾略显纠结失落的神情,眼神平静而复杂,望向远处的那座高高的山,距离他们的位置算不上很远,看的清清楚楚。

    白易说道:“那座山上,曾经讲过三道人影,一位老者,一位中年男子,一位少年,先后到来高山,他们的目光都曾来到此处。”

    仝童的脑海里面没有这段故事,自然不是他知晓的。自困凉亭五年,对于外面很多事情,他都全然不知。

    不明白白易为何说这些,依然看着那座山,真是有些奇怪美妙。桃源依靠山峦建立,几百年前的荒凉全都消失不见。

    桃源纷飞着桃花,始终不曾消失……

    白易朝仝童微微行礼,转身离开山巅,本想着能够说些话,到头来居然虎头蛇尾,仝童有些无可奈何地看向师妹离开的背影。

    白易忽地开口:“二师兄在桃源待的有些久,十几年前便在桃源,却未曾出现三师兄那般的瓶颈束缚,看来人人各不同。”

    背影消失,出现在山道上面。

    仝童回味着师妹白易的那些话,沉思的面容骤然出现笑意,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忍俊不禁地感慨天空。

    “时光荏苒不可捉,到头来,临近知天命却始终不知命,难怪有此束缚,该有所决断咯!”

第二十八章 咸阳有雨,洗净纤尘

    帝国风云变幻,始终都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百年来的咸阳,都没有发生过明显剧烈的暗潮汹涌。

    但随着前些日子,那位皇帝陛下同意南军元帅项信调任军部开始,无法言喻的暗潮在咸阳官场开始汹涌澎湃,让人不容忽视。

    忍不住想到,哪里是所谓的暗潮,这分明就是帝国的劫难,谁都无法想象出,那位南军老元帅项信到底有着何种可怕的代名词,他回归咸阳居然能够引起如此恐怖的震动。

    即便是项信现在还没有回到咸阳,无数官员的家中都开始窃窃私语地讨论起那位南军元帅项信,讨论他可能代表的立场。

    在某些掌控权柄的高位眼中,项信本身就是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立场表明。即便是项信始终站在那条最中心的中轴线上,都能让人联想到,他偏移丝毫之后,可能带来的可怕震撼。

    好在皇帝陛下没有交浅言深地说些别的话,历来皇帝陛下都是喜欢三言两语说完,便是直接离开朝堂,再不理会朝臣们的争论与否。

    近些年的皇帝陛下显得暴躁,做任何事情都有着独断专行的一面。好在帝国始终安稳,那些朝臣们忌惮在帝国之上的桃源,忌惮皇宫中为皇帝陛下供奉的修行者们,同时更加忌惮那处于黑暗当中,只为皇帝陛下服务的黑冰台。

    季知常算是站在明面上的黑冰台第一人,至于真正神秘的黑冰台台丞尹初年,自然不在朝臣得耳目当中,却代表着朝臣不知道那位台丞的存在。

    尹初年向来神秘,很少出现在世间,绝大部分的事情都是交给季知常处理,偶尔有些季知常无法处理的,尹初年出手,则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理完毕,那些朝臣自当是没有发现。

    咸阳城中……

    两座丞相府相隔遥遥,难以自见。街道上面都显得一尘不染,没有半点灰尘和别样的杂质。沉寂异常的两座丞相府,都看着同样字迹和信息的信件,思量着上面这些话的真实与否。

    ……

    ……

    咸阳外,遥遥远矣的官道上。

    地上有着数不清楚的泥泞,泥滴在脚踏马蹄当中扬起来,溅落四方,在无数积满浑浊水潭里面绽开道道数不清的涟漪。

    马蹄声起!

    马蹄声落!

    至于静止的时候,地面终于不再开始抖动,背后有着条宽敞的官道,正是咸阳城外造就的御道,自然显得无比凝实,根本没有半点泥水溅落的痕迹。

    而前方则是条略显狭窄的土泥路,两边没有高森的树林遮蔽风雨,没有枝繁叶茂遮挡那些光线。好在这样的时辰天气里面,是没有那般让人憎恶的风日光线,没有炽热的太阳光,自然算不得难耐。

    昨夜……咸阳有雨!

    雨水叮叮咚咚响落在咸阳无数百姓的房屋之上,最开始的是斜风细雨不虚归,而后则是变成大雨滂沱如同上天落泪悲恸般的景象,让人听着那密集到极点的雨滴啪嗒啪嗒作响地落到青瓦黑瓦上面。或是那些被泥浆覆盖的草庐屋顶上。

    有着谁彻夜未眠……

    或许如这样彻夜未眠的人有很多,皇帝陛下披着厚厚的棉服,坐在御书房的窗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夏雨,广场上某些凹陷的下水道处,都有着无数积蓄的水,形成汹涌磅礴的威势。

    他知道自这场夏雨过后,天空炽热的光线将是更加难耐,江南道的缠绵将是更加悱恻难当。百姓们或许面临异常痛苦又非常快乐的时候。

    那位佝偻而有力脆弱的总管公公站在御书房外面,同样彻夜未眠,想着很久以前的事,想着那些属于他自己的青年时光。

    再是偏头从窗户的缝隙间瞥了眼那位中年而羸弱的皇帝陛下,平日里面壮硕的身子骨,到了这样的时节,居然到了这般脆弱的局面。

    咳嗽声从御书房里面传出来,总管公公趴着佝偻的身子,坐在御书房大殿的屋檐下面,看着雨水自屋檐慢慢落下,啪嗒啪嗒,一颗接着一颗,渐渐成为一道雨线。

    他想着,那年他被某位风情万种,自带乐趣的姑娘骗进宫,再是永远恨恨地留在宫里面。若非遇到那伟岸有所的帝王,消弭他心中的恨意,怕是走不到如今。

    时过境迁,眨眼间便是四十几年过去,总管公公说不出悲喜交加,说不出天差地别。他只知道他未有功劳,因而魏功……

    ……

    咸阳里面,有不知道几何的人家灯火彻夜不熄,窗前有着各式各样的人影站着,望着外面那些雨水,发出无尽的思绪。

    连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他们知道他们必须要这样想。于是,这样想着想着,便是一日的时间过去。

    天边泛起鱼肚白,没有想象当中的红色光线跃出地平面,山峦之间有着的是白色的光线,普照大地,显得有几分阴柔。

    ……

    ……

    狭窄而结实的马车停在官道的出口处,旁边聚拢了算不得多的人,身穿着黑衣的普通人有,身穿着黑衣的带刀者有。

    马车里面坐着的是谁,没谁知道,昨夜下了雨,自然不会有人趁着这样不好的时间赶路,因而这条道路上面,没有什么人。

    中年男子身上带着难言的阴沉险恶,坐在黑色的马匹上面,牵着缰绳,脸上带着漆黑的面罩,仅仅可以瞧见那双略显阴翳的双眸。

    马车里面有道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响音传出来:“都是些普普通通的,何况现在是调任,原先太常的安排可以直接取消的,柳某应该是用不上这些。”

    坐在马上的中年男子,双眸闪动,有道阴沉而直白的目光,似要洞穿马车:“不是专门为柳尚书准备的,同样不是为项信元帅准备的,而是为了那些学生,为了将来……”

    马车里面是即将南下南境坐镇岭南道和江南道的原军部尚书柳如逝,而坐在马匹上面的则是,黑冰台最有威名的明面上第一人,黑冰台副台丞季知常。

    柳如逝不语,掀开帘子,露出一道视线,看向远处围堆的青年们。

第二十九章 终是千百怪事

    快马疾驰,奔涌如洪流般的马队顺着那条泥泞道路飞驰而去,渐渐消失在官道的尽头,消失在这条笔直的道路上。

    咸阳有雨,终究只是咸阳有雨!

    别处的雨水还未彻底落下,就被那些炽热的光线给直接蒸发,变成清晨的雾气,迷蒙地散落在天穹之下,显得迷糊而冷漠。

    有些话,说出来总是显得有几分淡漠无情,乃至于如地府当中的方寸无常。咸阳的雨只在关内道,而没有再帝国别处,只要走出这条泥泞的道路,一切自然干净敞亮利落。

    随着马队离开较远的时候,清晨的雾气开始缓缓散去,地面那些泥泞渐渐变得干涸坚硬起来的时候,车队终是再度启程。

    没有繁华热闹的欢迎,安安静静穿着普普通通的衣衫,或是带着些别致的武器,坐在高头大马上面,仰着脑袋,目视前方,眼里带着无穷无尽的骄傲。

    这种骄傲来自于他们自己的身份,来自于属于他们的归属。自那道地方出来的修行者,或许现在名声不显,但不代表来日仍旧如此。

    两位文臣之首的丞相,尤其是那位少年拜相的丞相,更是让那道地方的威名提高到了更高的层次,无人可望其项背。

    文臣之首出自学宫,武将当中的功勋更是和学宫脱离不了关系,前面那位即将坐镇南境的军部尚书柳如逝,不正是和学宫有着密切关联的武将位首。

    学宫学生向来谈不上神秘,咸阳的百姓随处可见,毕竟学宫并不包揽食宿,要么居住在云来集,要么居住在咸阳城。唯有这样的两种办法,那些来来往往的学生们,自然被那些百姓们看的清清楚楚。

    虽然都是普通模样,一双清澈的眼眸,一对招风的耳朵,还有着两条手臂两条长腿,至于其他地方,仍旧是咸阳普普通通百姓没有什么区别,但这些百姓们却是不轻易怠慢这些学生,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学生到底和他们有着哪里不同寻常。

    学宫的学生历来没有什么过分骄傲的举止,现在又是在那位军部尚书柳如逝的麾下,除开坐上高头大马时迎着微寒的风,有些志得意满之外的情绪,再是没有别的。脸上那些细微到极点的骄傲,在很多人看起来,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动作,连是柳如逝年轻时都有过这样的情绪。

    原来批准的是十位学宫学生,现在南军元帅项信要回到咸阳,而柳如逝又是极其强硬的军方代表,自身拥有着朝真巅峰的境界修为,对于那些越国余孽倒是不惧怕,因而本意是全部学生都不用跟着去南境。

    无奈学宫祭酒梁兴居强行要求,而太常卿仝致远最开始邀请的学宫学生,现在不得已,只能顺遂学宫祭酒梁兴居的意思,不过在原先的人员上略微做了调整,直接减去一半。

    现在去南境的学生,仅仅有着五人,又是加上那位柳如逝的亲儿子,作为学宫出色的学生,是柳如逝的亲子,该是和他共同去南境,自然而然再是削减两名。

    林亦和某位始终沉默寡言的书生坐在最后面,两匹烈马速度不慢,可看起来总是有着和烈马不相符的态度。

    温和的倒像是极其瘦削枯槁的马匹,否则何以晃晃悠悠走起来速度慢到极点,不偏不倚的在后面,走起来倒是稳当到了极点。

    年轻书生腰间别着水壶,再是手中握着某卷不曾见过的书籍。很是无可奈何的林亦瞥了眼年轻书生,不知道该如何情绪。

    心里想起来真是没劲,之前他在学宫刺穿某位皇室子孙的手掌的时候,旁边马上的这位年轻书生还曾出现过,不过没有拦阻他,只是和他说了些有的没得,不怎么明白的话,然后便离开了。

    林亦仍旧记得那时候青年书生的那道眼神,炯炯有神,摄人心魄之间有着无穷无尽的黑暗,好似如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随时都可能把他吞噬。

    没想到今日再是见到年轻书生,却是那般温和知礼,行为举止简直乖巧到了极点。眼里那些骇然的神采早就消失,反正林亦是没有见过的。

    即便两人如此坐着,都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年轻书生始终捏着书籍,坐在马上晃晃悠悠地看着书卷上面的问题,林亦忍不住地偏头瞥了眼上面的字迹。

    动作极其缓慢,又是装作不经意的偏头,依旧是被年轻书生察觉,没有偏头以眼神示意,而是唇角露出微笑,似笑非笑。

    年轻书生自然记得林亦,那位在学宫大胆拔剑的年轻人,有着不弱的修行天资。是学宫百年来唯一被特招的学生。

    能够以几月不到的时间,从离窍境界走到破障巅峰,可以说这样的天资,连是年轻书生都不曾见过。当然仅仅是修行者当中,以前他听过某位长辈的故事,一入修行既乃天命,那不是修行,那是日积月累的成就,自然不能算在普普通通的修行者行列。

    没有理会迷蒙雾气,跟着前面的队伍迅速骑马,视线继续落在捏着的书卷当中,观赏期内那些虚无缥缈的文字,感受来自几千年前的造化修行。

    林亦瘪了瘪嘴,没有开口说话速度却是慢了几分,渐渐走到了最后面,凝视着年轻书生的背影,有些奇怪的愣神。

    那本被年轻书生捏着的书卷他自然见过,正是传闻当中最普通寻常,又最神秘难测的道经。传说现今的修行法,皆是出自这本神秘的道经。

    连是西方诸国西齐天池的天法都脱胎于道经,几千年来,道经的普及程度不止于修行,连是某些道观或寺庙都喜欢诵读这本经书。

    据传里面有着大道至简的修行法,但事实证明,没谁能够真正参悟这本道经,在很多人看来,这就是本极其鸡肋的书籍。

    林亦实在是想不通,学宫的学生,这位年轻书生为什么要始终看着这本道经。且瞧着年轻书生,好似没有什么过强的波动,修行境界要么奇高,要么不高。

第三十章 世间故事

    自千年前建立起庞大的大秦帝国,到现在为止,帝国拥有十大道州,雄踞在辽阔的东方大地上。北抵漠北王庭的漫漫黄沙,东方和南方则是濒临东海和南海,西边则是有着无为峰作为天险屏障,易守难攻。

    西北大片有着千里不见人烟的山捱,勾连成道数万里之遥的天险长城,作为帝国西北部的天然屏障,万夫莫开,历来行军者都不敢轻易涉及那片山捱。

    实在是千年来形成的位置山捱,千里无人烟,连是找出条可以直接通行的道路都是找不到,何以能通过数万大军的安然通行。

    且那条屏障之内的帝国领地,便是在帝国十大道州之间有着世家圣地的陇西道。陇西道是赵家皇室的龙兴之地,再是现在那些陇西道世家是当年那些大秦开国世家,拥有的战斗力算得上除开三军之外最强的道州。

    陇西道和那些其余道州相比,有着绝对天然的优势,几百年前,赵家封赏陇西道世家离开咸阳回归陇西道,特别赐予他们某些郡县掌控,可以世袭罔替,因而那些郡县大部分成为陇西道世家的私地。

    虽说陇西道庞大辽阔,有着近半的郡县没有被分封出去,却是不能起到监督那些陇西道世家的权责。真正能够威慑陇西道世家几百年不敢轻举妄动,生出些莫须有的野心的,乃是在帝国之上,高高在上的桃源。

    只要桃源存在一日,那陇西道分封如何,始终都是赵家的天下,那里的百姓都始终是大秦帝国的子民,永远不可能成为陇西道世家都是子民,不可能取代帝国在陇西道百姓当中的地位。

    无为峰自几百年前,那位仙林圣主被天识碑直接震杀,跪死在天识碑面前,几百年来肉身腐烂,尸骨却始终都在,现在从天识碑看过去,都能看见那森森白骨。

    或是这样的事情,直接吓住了西方诸国的世外修行圣地仙林,导致他们不敢轻易逾越无为峰。因而在十几年前选择东进伐秦的时候,先是南下通过南周,再是从越国国境南上。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这样的战争,对帝国枕戈待旦来说,他们需要消耗太高的准备时间,且粮草之类的东西很是难以运送,不可避免的军士以疲惫的姿态来迎接帝国最强南军的迎头痛击。

    月余时间不到,西方诸国联军溃败不成样子,帝国南军长驱直入,直接灭掉岭南道的越国和江南道的宋国,再是强硬打到被视为西方屏障的南周国境,且在和平协议达成之前,迅速攻破南周国境两座城池,在里面抢夺了番,才是安然退兵,离开南周国境。

    北方有着渝关,渝关连接着西北部那道天然屏障,再是渝关东边靠近一望无际的黄沙,黄沙过后则是东海,很难跨越。

    渝关是漠北王庭想要南下的必经之路,在几十年前,或许渝关有些羸弱的地方。可随着帝国北军渐渐形成,且逐渐强横起来,再是加上那位世间宗圣坐镇北境,导致渝关显然成为帝国三方关隘当中最为稳固的存在。

    帝国安然则天下万民安然。

    西疆无为峰易守难攻,有着最弱的西军驻守,即便西方诸国联军全力反扑,都绝难做到快速突破,何况有着无为峰天识碑镇摄西方诸国修行者不敢贸然出手。

    北境渝关有北军驻守,再是加上世间唯一的圣人宗圣坐镇,漠北王庭要是想要发动攻击,首先肯定能被轻易察觉,面对北军,漠北王庭还真是找不出半点纰漏。

    至于南方则是岭南道和江南道,虽是有帝国最强的南军坐镇,又是在岭南道和江南道之外的南郡驻扎有军队,设立关隘以防不备。

    可岭南道不曾完全被收入帝国麾下,实在是帝国十几年来最大的心病。若是放弃,帝国实在是不甘心。但如若不放弃,未曾完全掌控,来日西方诸国联军来袭,想要守住的难度至少增加几倍。

    在这种纠结之下,还有某些同化政策的扶持之下,柳如逝带着最简单的符节,和几位得力的属下,南下开始他再次掌兵的旅程。

    ……

    ……

    越过南郡的边防关隘,则是到了岭南道的地界,元帅项信已经从江南道的清尘寺回到岭南道的南军驻地,现在要去交接军权,自然而然先去南军驻地看看。

    交接完毕之后,项信则是带着几位随从开始北上,到咸阳去担任那道极其轻松的军部尚书位置,主持某些约定好的事情。

    而柳如逝则是正式卸任他军部尚书的职位,开启不知道还能坐多久的南军统帅的职位。现在他不是南军元帅,而是暂时代替的而已,算是南军最高的副帅,拥有元帅项信的全部权利。

    岭南道到底是属于原越国的境地,大堰剑阁还要隐隐高于越国王室,关于大堰剑阁的事情,自然而然是百姓们喜闻乐见的故事。

    随着越国被灭,成为帝国岭南道,大堰剑阁偃旗息鼓,再是没有半点震撼人心的故事流传出来,好似大堰剑阁在岭南道被从此抹去那样。

    不过现在却是有着故事流传出来,且渐渐成为人们议论的热点问题。实在是十几年来,岭南道太过平淡,才会被抓着这件事情不断流传。

    大堰剑阁持剑伯是岭南道修行最高的强者,是岭南道百姓心中最强的存在,在百姓心里的地位,可以说比当年越王都要高。

    现在却是流传出,持剑伯被来自北方的大秦的某位强者打败,且短短几招之内,那些剑光都是被消弭,然后持剑伯惨败。

    让无数岭南道修行者生出疑惑,不是说持剑伯已经走上天命更高的层次,怎么可能还被打败,那来者到底是何等样的强者。

    说着说着,神秘强者的身份被传出大堰剑阁,乃是世外修行圣地桃源的大先生。虽然名字没有,但岭南道修行者摄服于桃源,自然知晓世外的存在。

    战败有资格迈入圣人境界的天命巅峰持剑伯,那位桃源大先生到底拥有何种可怕的境界,一时间,岭南道莫不知桃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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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余晖介绍:
庙堂与江湖中,关于修行的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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