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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严于     尽余晖txt下载     尽余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御史台前一幕事

    坐上太尉位置的项信,手中握着的权柄太过深重,导致不少朝臣都产生畏惧的情绪。

    因畏惧而强烈抵触,在朝堂上面来说,经常出现的事情,并不值得有什么置喙的。

    但是项信在帝国的威望实在太高,人尽皆知的消息,那些朝臣府邸瞬间被砸了臭鸡蛋。

    项信在十几年前的大战当中有着灭国的功绩,又是对帝国做出卓越贡献的顶尖人物。

    军神李立青退隐,现在又是出任文臣当中的河北道大总管,按照道理来说,以李立青的资历倒是可以坐太尉的位置。

    不过现在看来,以河北道大总管的文臣之身,坐武将序列的太尉,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要不然李立青倒是绝佳的人选……

    何况现在军神李立青加封一等军侯和太尉虚衔,本就是走到了武将最高的层次,做太尉倒是有些不合适。

    排除李立青,那项信担任太尉乃是板上钉钉,没有半点值得商榷的地方。

    以项信在帝国的威望和功绩,若是他都没有办法坐上太尉之位,怕是没谁能够做太尉。

    而且皇帝陛下下令加李立青太尉虚衔,和李立青同时代,又有着足以比肩李立青功绩的项信,也应该加太尉虚衔。

    但是项信此时仍旧在军方任职,不可能加虚衔,只能真真实实坐在太尉的位置上。

    朝野震动,朝臣们的奏疏如同雪花般飞入皇帝陛下的勤政殿,不过皇帝陛下却是半分理会的想法都没有。

    至于咸阳的百姓,则是围拢在御史台前面,高呼禁止那些官员把奏疏通过御史台递呈到勤政殿,项信做太尉名副其实。

    对于这点,没有那位朝臣预想得到。

    谁都没有想到百姓们因为项信受到弹劾而围住御史台,更没想到项信在咸阳的威望如此高。

    使得某些朝臣心里顿时胆战心惊,忧虑起来。无他,项信若是在咸阳威望不高,即便握着太尉的兵符,又能做出几分改变。

    以这些朝臣的尿性,群臣上奏疏只是第一步试探,后面项信回到咸阳才是第二步。

    他们没想到项信如此棘手,又百姓护持的项信,又是手握兵权,可谓万中无一,来到咸阳更是如虎添翼。

    看着百姓围在御史台官署前面,那些衙役们又是不敢出手打散。这里毕竟是咸阳,乃是帝都所在,皇帝陛下以及那些大臣们都是看着。

    御史台本就步履维艰,要是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御史台做事,历来讲求一步三看。

    且他们御史台没有这种驱赶百姓的职责,要是擅自驱赶百姓,要是没人说还好,可若是有人说御史台越职办事,恐怕御史台就是被直接逼在悬崖上。

    他们没想到项信的声望高到如此地步,想着之前那些官员的威逼利诱,御史台里面的几位侍郎就是苦不堪言。

    百姓们叫嚣着……

    过会儿,便是听到兵戈相撞的响音,地面微微颤抖了几分,百姓们回头看过去,正是领着禁军前来的秋然,以及主管咸阳府事务的令狐赶来。

    见着禁军和咸阳府的衙役,百姓们有些畏惧的退后几步,让开一条道路,让禁军秋然和令狐到御史台前。

    令狐挺着大肚子,一脸笑嘻嘻的扫视着百姓,再是平静带笑的看了眼出自禁军的秋然。

    心里却是有几分惊讶,如他也没有想到项信在咸阳的威望如此高。

    当然他们知道项信肯定有一定的威望,当年南境作战的柳如逝李立青和项信,在帝国都是顶顶的军方实权派人物。

    可是如这般浩荡的声势,还是有几分吓人。

    令狐掌握了基本情况,再是偏头看向秋然,问道:“这件事情,你来?还是我来?”

    秋然一脸严肃方正,眼里则是苦笑:“是咸阳府的事情,那便由你来。陛下只叫我来守着次序,没有别的旨意吩咐。”

    令狐挑眉惊讶:“这话什么意思?陛下知道御史台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秋然瘪了瘪嘴,不以为然:“陛下虽然久居深宫,可不是一叶障目,对于外面的消息自然知晓,且清清楚楚!”

    听到秋然说这话,令狐瞬间明白:“黑冰台?”

    秋然缄口不言。

    见秋然的默然,令狐同样摸了摸肚子,自然猜到自己猜正确了。毕竟除了黑冰台,整个帝国没谁能够掌握众多消息。

    虽说令狐在官场的名声不怎么样,但是在百姓里面的名声倒是不错。

    由令狐出面劝住那些咸阳百姓,倒是真的有法子,没说几句话,却是句句切中要害,慢慢的百姓心悦诚服的离开御史台。

    等到人群淡去,御史台里面走出几位侍郎,领头的有两位,站在他们后面的有几位,其中一位一脸深思的没注意前面的令狐和秋然。

    看着领头的左右侍郎,秋然眼神森然,不咸不淡的说道:“陛下让我给你们带了句话。”

    “没事情做,就好好待着,别惹事,更不要想着有什么作为,小心被别人当枪使,到时候便宜没捞着,最后尸骨无存。”

    这话说得直白,直接把前面的左右侍郎给吓住了,脸色唰的一下惨白,后面除了那位深思的侍郎,其余几位脸上都不好看。

    对此,秋然没有继续说话,转身带着禁军离开。

    令狐注视着秋然离去,再是回头看了眼和他同样有些重量的右侍郎,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弄那些幺蛾子,要是真的可以,怎么可能几年来都没有。”

    “别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帝国之内,宫里面那位想要知道什么消息,还没谁能够藏得住。”

    说罢,令狐言尽于此,带着三三两两的咸阳府衙役离开御史台,速度不算快。

    胖胖的右侍郎看着下方远去的令狐,以及早就远去的秋然,陷入沉思,眼眸深邃。

    左侍郎倒是没思考,好似怒气冲冲的拂袖转身而去,剩下的几位侍郎见左右侍郎有了动静,各自苦着脸,都进入御史台。

    沉思半响过后,右侍郎发出叹息,稍显诡异的踏着碎步走入御史台。

第七十七章 大树底下

    咸阳里面的事情,终究是瞒不住,没过多长时间,咸阳附近的郡县都是知道百姓把御史台堵住了。

    为此还惊动了咸阳府和禁军出面阻止,以讹传讹,自然这些消息的传播速度快到极点。

    百姓们倒是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要为那位南军元帅项信讨回公道罢了。

    御史台自从受到百姓拦截之后,再也没有接受朝臣们的奏疏,无奈那些朝臣只能另寻他法。好在帝国并没有闭塞言路,那些如雪花般的奏疏仍旧飞入勤政殿。

    倒不是他们不畏惧百姓们的震慑,而是触及到关于他们利益的事情,自然而然全力以赴。

    而且目前为止,在皇宫里面的皇帝陛下辍朝三日,却没有明显的给出皇帝陛下他的态度,对此某些站在背后的朝臣自然而然要试探一番。

    凡是有机会的事情,那些朝臣们可是绝对不会放弃,御史台前面的那一幕,虽然有些震撼,项信在咸阳的威望如此高。

    震撼之后便是惊讶以及恐惧,历来朝堂乃是文臣序列的地盘,咸阳的百姓都是俯首帖耳于朝堂。

    要是项信真的坐上太尉的位置,手握帝国三军的兵符军权,再是依靠咸阳百姓的支持,一下子直接拔高了武将序列在朝堂的地位和话语权,对于文臣序列的官员们而言,可谓是致命的打击。

    手握军权兵符的太尉,已然导致文臣序列不敢直接和项信面对面争论,要是武将序列的话语权和地位提高,咸阳百姓又是听从项信的花言巧语,到时候的咸阳朝堂,哪里还有他们文臣的位置。

    正是基于这些原因,朝臣们不仅没有因为御史台前面的事情而收敛手脚,反而奏疏的数量越来越庞大。

    咸阳周遭的郡县,都开始频频上奏疏。

    那些偏远位置的道州,都是接到来自咸阳的恩师挚友的密函,要他们都写一封反对项信上位太尉的奏疏。

    不求言之凿凿,不求有理有据,为了反对而反对……

    虽然这样做有些违背某些官员数十年寒窗苦读的圣贤书,可今日的机会,便是来自咸阳的机会。

    或许会恶了皇帝陛下,却能够得到某些来自朝堂的官员推荐的机会,对于很多觉得以自己能力仕途无望的官员们而言,这可是绝佳的机会。

    民怨沸腾算不上,没能止住朝臣们上奏疏弹劾项信,实在是百姓们无法忍受的事情。

    可无奈,御史台不在接受来自朝臣递往勤政殿的奏疏,百姓们自然没办法堵着御史台。至于那些朝臣们自己找到的法子,百姓们还真是没有半点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

    一时间,某些叫嚣严重的朝臣,来来回回于街道的时候,暗处总是会飞出一颗臭鸡蛋砸在脑袋上,臭不可闻。

    如此类的事情,近期在咸阳乃是屡见不鲜,或是某些武将序列家中的纨绔孩子,或是某些普通百姓家中的孩子。

    说不清道不明……

    一连间,咸阳府倒是多了很多告状彻查的状纸,令狐对此表面敷衍,内里却是不屑一顾,随意派出几名衙役,打点好招呼,继续仰头睡觉。

    这件事情,屡禁不绝,成为令狐自上一件学宫事情之后唯一一件没有破案的案子。

    学宫那桩案子,因为涉及到学宫,咸阳府给出了答案,不过相信的倒是没有多少。但是他们相信与否不重要,太常卿认可这道答案,自然没谁置喙。

    要说朝堂之上,除开三公和军部尚书为同级别,太常卿乃是九卿之首,可涉及到皇宫,太常卿仝致远乃是先帝时期的老臣。

    历经三朝,主持皇室内部的事务,平日的奏疏都是太常卿仝致远先行看过,再是递交给皇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仝致远手中握着的权柄要比三公还要高些。先帝离世时,辅政大臣,便有仝致远的名额。

    好在皇帝陛下当时年纪不小,仝致远知道这点,并没有践行辅政大臣的责任,而是继续做着自己以前该做的事情。

    咸阳府令狐乃是软硬不吃的官员,在朝堂官场的名声历来不好,出了名的泥鳅。再是之前调查学宫案件的时候,和太常卿仝致远搭上关系,出入太常寺府邸好几次,便没人愿意为了收拾令狐而得罪太常卿仝致远。

    对于不断传入咸阳府官署的状纸,但是却没有那位官员真正出手呵斥他,最多派遣家中的管事来催促令狐尽快查清结案。

    其中如何意味,令狐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没有兴趣出言解释,毕竟那位太常卿都没有做出解释,他何必那般。

    咸阳府官署状纸不断进入,官署内却是半点不忙碌,令狐躺在摇椅上,看着外面白云遮蔽的光线,地面有道阴影绵延到了他脚边。

    脸上浮现笑容,唇角闪过抹自嘲。

    “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要是早明白,何必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

    ……

    在咸阳城做官,皇帝脚下,怎么可能不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别说令狐,某些更高位置的存在,都在一直做着。

    好在令狐现在明白,有太常卿这位看似虚幻实则遮蔽天日的大树在,令狐倒是不担心有谁瞎眼对他出手,狠狠逼迫他。

    只要他不愿意做,那些朝臣虽然有些咬牙切齿,可是顾虑到太常卿仝致远在先帝朝和当今皇帝陛下面前的地位,都会打碎牙齿往肚里吞。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别看在咸阳皇帝脚下做官,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如太常卿仝致远历经三朝出入荣辱,仍旧高高在上,又是和皇帝有着姻亲关系的官员。

    便是朝臣天外天的最高,即便是两位丞相见到太常卿仝致远,都要规规矩矩叫一声仝老。

    没办法,要是按照辈分来看,皇帝陛下都还要叫仝致远一声伯父。毕竟当年皇帝陛下的胞姐乃是仝致远的儿媳。

    仝致远的儿子临平侯,和皇帝陛下自幼一起长大,关系不可同日而语。

    先帝对于仝致远,当真是以亲家对待的。

第七十八章 得失神秘

    有得必有失……

    令狐坐在咸阳府的位置上,却是和宫里面的太常卿有些关系,或许皇帝陛下不以为然。

    但是若是如同今时这般,以对付项信的办法来对付他令狐,他令狐可没有项信那般得威望。

    到时候随便把他放在某道位置上,恐怕都可以落得任人宰割,好在现在仝致远势大,在皇帝陛下面前仍旧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一时半刻,没谁胆敢对令狐出手。现在那些朝臣们都在思量着如何罢黜项信那道太尉的位置。哪怕他们认为不可能,都要极力的恶心一下项信。

    文臣序列基本上没谁愿意看见再次出现太尉,几十年不出现太尉,不是没有道理。

    有着把持大部分官员的文臣在,武将序列要想出头实在难如登天。而出头的必要条件,就是必须有军方出身的太尉存在。

    要是如柳如逝那般,坐在军部尚书空板凳上五年时间,基本上没有和军队有半点牵扯,再是坐上太尉的位置,那朝臣的反应可能没有现在这般激烈。

    但是项信不同,他才是离开帝国最强的南军,便是直接进入帝国朝堂中枢,以军部尚书兼任太尉,可谓是把帝国军方最高得位置牢牢占据。

    以项信才离开南军的威望,要是真想直接接触调遣南军,即便是没有那道太尉的兵符,恐怕都可以做到。

    这是朝臣们攻击弹劾项信不应该坐上太尉的重要一点,和军队的关系没有斩干净。

    帝国拥有三方势力角逐,朝堂上面的文臣序列和武将序列,以及远在边陲的军方势力。

    帝国的道州官职,文臣序列是可以插手的,而武将序列却是没有办法插手帝国军方,因而导致出现两股属于军队的势力。

    三股势力当中,以军方最为超然,他们手里面握着军权,那些文臣武将只要脑子没毛病,基本上不敢招惹军方的人。

    而军方的那些人,没有必要的情况,更是不可能联系或招惹朝堂上面的文臣武将。

    天高皇帝远。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些话都是虚言,皇帝陛下要是真的有意,别说你在军队当中有极高的威望都可以把你拉下来。

    数年前的柳如逝,在北军当中得帝位如此之高,继任北军元帅的呼声高到离谱,甚至比西军元帅韦应伍都还要有威望。

    却仍旧止步于副元帅,让各个方面都不如他柳如逝的陈岩抢走了北军元帅的位置,而使得他柳如逝半句话都没说的,军队当中只能嘟囔,也不敢说出几句不敬的话。

    在帝国之内,皇帝陛下的权威是不容挑衅的。

    项信和南军的关系实在是密切,算是军方第一人,现在坐上军部尚书兼任太尉,又是成为武将序列第一人。

    如此来看,两股势力合在一起,对于文臣序列的打击是不可挽回的,让那些在咸阳的朝臣如何作为,只能通过上奏疏来打消皇帝陛下心中的想法。

    再事不济,至少让项信感到丝丝的恐惧,不敢轻易招惹文臣。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勤政殿里面,皇帝陛下给两位丞相下达的命令,将会是他们当中某些人的灭顶之灾。

    ……

    ……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

    帝国朝堂,文臣把持太久,以先帝朝时期,那些文臣倒是收敛了些,而本朝皇帝陛下继位之后,开疆拓土,开始的那些年,文臣倒是顺着皇帝陛下的旨意办事。

    基本上某些细小的利益,都可以充当皇帝陛下玩乐的战利品,但是后期,皇帝陛下不再怎么理会朝政开始,那些文臣的青面獠牙倒是直接冒出来。

    开始对帝国某些东西贪婪,贪污腐败不说,连是帝国某些规则都是随意的僭越。

    他们自诩做的隐秘,皇帝根本看不见。

    同时自信到极点,皇帝即便是看见,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不理会朝政半年,要想重新掌握朝政,必须询问文臣。

    若是不愿意继续掌握朝政,文臣则是皇帝维持帝国安稳最重要的武器,他们以此胁迫,自然不惧怕做出些僭越规则的事情。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帝国之内,皇宫之中,有着那座很久没有露出凶残面容的宫殿。

    黑冰台在皇帝陛下初期的战场上,有着无可比拟的功劳,不过他们没有公开,自然不能论功行赏。

    可黑冰台的地位比肩九卿,却是理所当然,没有半分不舍。五年前云侯离世,而席卷咸阳的风暴当中,黑冰台的恐怖,让无数朝臣畏惧。

    但是随着皇帝陛下不再理会朝政,黑冰台渐渐隐秘起来,不显山不露水,自然而然,那些贪婪欲望膨胀的朝臣们,开始对黑冰台不屑一顾。

    可是他们不知道,暗中,早就有一双双漆黑的瞳孔盯着他们,随时斗可能伸出锋利的爪牙撕烂他们的身体和官服。

    ……

    ……

    皇宫之内。

    勤政殿。

    皇帝陛下坐在清理干净的宝座上,面前那些堆积如山的奏疏,都被太常寺清理走,仅仅留下几本放在桌案上。

    魏功站在皇帝陛下身边,瞥了眼下方坐着的两位气势不弱,却又浑然内敛的官员。

    右边的乃是太常卿仝致远。

    左边的略显阴沉的中年男子,便是黑冰台台丞尹初年。

    帝国朝堂,真正身居高位,方是能够看出来,学宫在帝国朝堂拥有何种可怕的地位。

    尹初年和仝致远皆是出自学宫,两者算是师兄弟,不过两人的年纪相差极大,倒是没有把学宫里面的称呼带到朝堂。

    太常卿仝致远枯槁瘦削的面容上没太高的精气神,视线注视着对面阴沉森寒的中年男子。

    出自学宫,如此阴沉,倒是有些罕见。

    要说帝国之内,朝堂之中,最神秘的身居高位者,绝对不是他仝致远,而是眼前这位黑冰台台丞尹初年。

    至少他仝致远还时常出现在百姓或是朝臣面前,而绝大部分朝臣,怕是只知道黑冰台,却是没见过黑冰台台丞。

    连是他时常在勤政殿内,都没见过几面尹初年。

第七十九章 两权者的过往

    昔年的尹初年,乃是前任学宫祭酒最杰出得弟子,不知道怎的就想要加入黑冰台,成了现在这样子。

    现任学宫祭酒梁兴居正是尹初年的师弟,不过两者当初进入师门的时间有些差距。

    当年尹初年要加入黑冰台的时候,梁兴居才是拜在前任学宫祭酒门下两年时间而已。

    不过两人的关系倒是不错,因为前任学宫祭酒掌握着学宫,处理事情起来倒是没什么时间教导梁兴居。

    因而梁兴居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尹初年的教导下度过的,朝夕相处的两年,使得梁兴居对于师兄尹初年极其尊敬,哪怕后来尹初年违背他们老师老祭酒的意愿加入黑冰台,都没有改变那份尊敬。

    当年尹初年加入黑冰台,成为黑冰台的台丞,老祭酒气急败坏之下,直接把尹初年逐出门墙。当时很多人都不理解,以尹初年的天资,只要始终在学宫,来日学宫祭酒的位置必然是尹初年的。

    不明白尹初年为何要加入黑冰台,而宁愿被老师逐出门墙,都不愿意回头。

    当然对于这些隐秘,仝致远肯定是有兴趣的,却不会当着尹初年的面问这些问题。

    仝致远不是没有在学宫里面学习过,几十年前他和李立青都在学宫,当时要是学宫祭酒愿意把学宫祭酒的位置传给他们,怕是让他们离开学宫都不可能。

    据传闻,当年尹初年离开学宫之时,老祭酒曾与尹初年彻夜长谈,甚至给出了肯定的承诺。

    等到老祭酒百年之后,学宫祭酒位置必定是他尹初年的。

    即便如此,尹初年都是头也不回的离开学宫,转而以读书人的身份担任黑冰台的台丞。

    传闻终究是传闻,可靠性不高。

    但是尹初年当年在学宫里面的帝位崇高,是老祭酒首徒,是学宫大师兄,更是天资聪颖的修行者,深受学宫教习的认可。

    当时孔明先生曾言,尹初年是绝佳的继承学宫祭酒的人选。

    没想到言无一失的孔明先生,在对尹初年的判断上出现错误,不是尹初年无法担任学宫祭酒,而是尹初年直接离开学宫。

    黑冰台在帝国有着让人畏惧的地位和势力,但隶属于黑暗的世界,终究为读书人所不耻。

    当年黑冰台在南境的战场上立功,读书人们朝臣们都是心照不宣的不为黑冰台建功,视若无睹,同样极其有良心的没有针对黑冰台。

    十几年来,黑冰台逐渐成为皇帝陛下手中的利剑,狙杀过不少朝臣。

    因而黑冰台隶属黑暗的事情再次被翻起来,十年前,曾有朝臣上书废除黑冰台。

    不过陛下没同意。

    正是如此,读书人都以接触黑冰台为耻辱,别看季知常在明年拥有极高的威慑力,可暗地里骂他的极多。

    尹初年以学宫祭酒首徒的身份加入黑冰台,成为黑冰台的台丞,不能让读书人认可黑冰台,反而尹初年身陷囹圄。

    好在他的身份隐秘,唯有少数人知晓,但是那少数人,仍旧事反对黑冰台和羞耻于尹初年的首要。

    学宫学生的身份,事读书人敬仰的存在,不思读取圣贤书,却要加入那阴森的黑暗。

    谁能想的通?

    ……

    ……

    尹初年阴沉着脸,不发一言,别看他在黑冰台的高台上说话像极了书生,在陌生人面前同样如此。

    可在熟悉的人面前,始终都黑着脸,不发一言,沉默寡言。

    当年学宫读书人的谩骂,对他的心境影响极大。老祭酒的离世,更是让他彻底沉入黑暗。

    魏功是皇宫内的太监总管,虽不是时常见到尹初年,看见尹初年的次数却是要比太常卿仝致远他们要多得多。

    自然摸清楚尹初年的某些性格,现在情况,说明尹初年心情不佳,同时有郁结之气。

    又是瞥了眼始终看着尹初年的仝致远,无奈的苦笑了两下,便是继续板着脸。

    仝致远比他的年纪略大,当年历经三朝的不止他魏功,还有仝致远,李立青和项信他们。

    但是这些当中,唯有仝致远最先出头,那年还是太子殿下的当今皇帝陛下的皇祖父,便在学宫里面看中了仝致远。

    使得仝致远离开学宫之后,直接成为太子身边的伴读,几月不到,太子成为皇帝。

    仝致远自然而然进入朝堂,两者在学宫便是有些共识,在朝堂,仝致远自然成了皇帝的心腹。

    虽然算不得高位,但是在当今皇帝陛下皇祖父在位的那些年当中,仝致远倒是在朝堂顺风顺水,位高权重。

    最后在那位皇帝的知遇之恩的照顾之下,仝致远短短几年做到九卿之首太常卿。

    那位皇帝没做太长时间的皇帝,十来年,便是重病缠身驾崩,先帝继位,仝致远威望更高。

    当年对仝致远有知遇之恩的那位太子,坐在太子位置上很长时间,他和仝致远年纪相差十几二十岁,算是忘年交。

    倒是先帝和仝致远的年纪相差不大,仝致远仅仅比先帝大七八岁罢了。

    那位太子继位皇帝,先帝则是变成太子,最开始的几年,仝致远在太子府做事。

    后来在朝堂风云几年,做到太常卿的位置上,又是和还是太子的先帝打了几年交道。

    因而仝致远能够在先帝朝恩威深重。

    魏功和仝致远的初次见面,便是在先帝的太子府中。那时候仝致远是九卿之首太常卿,魏功不过普普通通的太监罢了。

    不过仝致远性格随和开朗,不以身份辨明人等,谈不上和魏功交情莫逆,却有着点头之交,彼此之间倒是颇为正常的谈论过。

    如是这般,使得魏功对于仝致远是真的钦佩。

    不仅钦佩仝致远的性格,不以圣恩生骄,不以读书人桀骜,同时以读书读出浩然道义。

    可谓世所罕见。

    真赤子之心……

    皇帝陛下瞧着仝致远目光灼灼,尹初年黑着脸百无聊奈,捂住嘴唇咳嗽了两声。

    声音虽然不大,在寂静出神的勤政殿倒是如同炸雷般,瞬间把出神的仝致远和尹初年拉回来。

    纷纷把目光投向上方端坐的皇帝身上。

第八十章 恃宠无骄知趣

    要说帝国之内,皇帝不能奈何谁,尹初年和仝致远绝对能够排在前面。

    虽然尹初年乃是黑冰台的台丞,按照道理来说属于帝国属于皇帝直属。

    可当年皇帝陛下为了把尹初年从学宫里面拉出来,可是下了极高的成本和承诺。

    当时差点使得老祭酒直接进皇宫找皇帝陛下对峙,好在尹初年决绝,记着皇帝陛下的那些承诺,因而才是阻止了老祭酒。

    不过对于此,皇帝陛下倒是和老祭酒的关系不咋地起来,老祭酒不管怎样看,都看不来皇帝,十几年都没有再进入过咸阳城,更没有进入过皇宫。

    尹初年坐在黑冰台台丞的位置上,可要是地位上面来说,皇帝陛下都还需要把尹初年叫一声师兄。

    作为学宫大师兄,老祭酒首徒,当时云侯和皇帝陛下在学宫学习的时候,尹初年便是学宫里面的教习,还亲自给他们授过课。

    到底是皇帝陛下对不起尹初年,自然有些不好意思。

    正是因为皇帝陛下要拉尹初年入黑冰台担任台丞,导致老祭酒和尹初年师徒关系破裂。

    对于这点,皇帝陛下真是羞愧。

    何况尹初年若是不来黑冰台担任台丞,日后必然是学宫的祭酒,比黑冰台台丞这种常年处于黑暗中,可是要好得多。

    且尹初年是读书人,深受黑暗侵蚀,变成如今这般阴沉森寒的模样,皇帝陛下于心不忍。

    好在当年皇帝陛下的那些承诺,倒是完成不少,尹初年对此没有怨言,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如何走,走到哪里,都是自然。

    尹初年问心无愧。

    皇帝陛下于心不忍。

    使得面对皇帝陛下的时候,尹初年无愧于心,而皇帝陛下则是对尹初年深怀愧疚。

    如若当年他不拉尹初年入黑冰台,或许现在的学宫祭酒,便是现在的尹初年。

    之前梁兴居担任学宫祭酒,皇帝陛下本来有所犹豫,皇室虽不能插手学宫祭酒的位置,可皇帝硬是要插手,那学宫只能无可奈何。

    何况是当今皇帝赵元政这般强力霸道的帝王,他自觉还好,若是不自觉,学宫又能如何?

    正是由于尹初年对老祭酒的愧疚,因而落到那位师弟梁兴居身上,才是劝说皇帝陛下允许梁兴居继任学宫祭酒。

    对于尹初年的事情请求,哪怕皇帝真有谋划,都无奈同意,在皇帝看来,尹初年比那把位置要重要。

    至于对面坐着的仝致远,皇帝更是不敢招惹,这可是位极致的狠人和老臣。

    要是真的按照辈分,他作为帝国皇帝都需要喊仝致远一声伯父。毕竟他胞姐乃是仝致远的儿媳。

    仝家和皇室赵家在近来几十年,算是真正的世交,不管是先帝,还是现在他,都是以礼相待仝家。

    仝致远乃是历经三朝的老臣,在先帝朝时期圣恩隆重,非是常人不可比拟。

    当年仝致远还做过皇帝陛下的老师,仝致远的儿子临平侯则是皇帝陛下的伴读。

    先帝对待仝致远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亦师亦友,但是到了当今皇帝陛下这里,那份感情则是变成了对老师的尊敬。

    否则以仝致远太常卿的身份,何以自由出入勤政殿,对于各地的奏疏都有批阅的权力。

    在帝国历史上,连是丞相都没有随意出入勤政殿的道理,但是在仝致远这里,便是有。

    先帝时期,仝致远便有随意出入勤政殿的资格,到了当今皇帝陛下的时候,出入勤政殿不说,批阅走私不说,连是皇室许多事务都是在仝致远手里面。

    在那些皇室子弟眼中,对于仝致远的敬畏比皇帝陛下还要深厚,那是自先帝朝便存在的威压,到了本朝,更是到达了顶点。

    仝致远率先侧身拱手:“不知道陛下叫老臣来,所为何事,如果没事,太常寺里面还有两位皇室子孙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事情还要解决,老臣怕是去晚了,他们恐怕遏制不住,又要打起来!”

    这话说出来,魏功站在背后无可奈何,没想到仝致远说话如此嚣张,真是没道理。

    不过他知道仝致远的性格,虽然时常批阅勤政殿里面的奏疏,却是不怎么喜欢上朝等待皇帝训话。

    或许是当老者当习惯了,经常在太常寺或者家里面不出门,好几年都没有上过朝。

    这个问题有些尴尬,皇帝陛下倒是听出来自家这位太常卿有些不满意皇室子孙。

    没有生气,哈哈笑了笑,摆了摆手抚慰道:“仝师乃是太常卿,主持的便是皇室事务。”

    “要是哪家子孙,有得罪冲撞仝师之处,仝师尽管责罚他们,若是他们还不服,便让他们来御书房找朕。”

    “朕倒要看看,仝师历经三朝,不仅是先帝的老师,更是朕的老师,得罪冲撞仝师,便是对先帝和朕不敬。”

    “看看他们谁有那个胆子,敢出现在朕的御书房前,这些年,皇室子孙,确实有些自狂,是该整肃整肃……”

    说着,皇帝陛下摸了摸下颌,露出深思的眼神:“仝师主持太常寺日常事务,整肃皇室子孙的事情,便交给仝师来做。”

    “不知仝师意下如何?”

    仝致远觉得合理,同样觉得不合理,不过皇帝没有说别的话,皇帝到底是皇帝。

    他没资格过分,哪怕是先帝老师,又是当今皇帝陛下的老师,都不能做出过分的事情。

    点了点头,露出略微满意的神情:“虽是有些麻烦,不过近年来,皇室子孙确实有几分过分,为了帝国安稳,老臣牺牲点闲暇时间,倒是说得过去。”

    对于仝致远这点冠冕堂皇的话,站在皇帝御座旁边的魏功直接白了眼,真是得理不饶人。

    要不是陛下对仝家圣恩深厚,仝致远又是有自知之明,该做的事情做,不该做的事情明白,还真不敢说这话。

    皇帝陛下听完仝致远的嘟囔回应,尴尬的笑了笑,没有理会这位老人家。

    把目光落到始终沉默的尹初年身上,在勤政殿这般久,尹初年都没有说过什么话。

    “尹师兄……”

第八十一章 布置天下,一网打尽

    听到皇帝陛下呼唤,尹初年方是正式抬头看向高座上面的皇帝陛下,目光灼灼。

    瞳孔深邃幽暗,如同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眼眶有些凹陷,眼眶周围带着黑黑的黑眼圈,如同画着一道黑圈。

    望着高座上面的皇帝陛下,尹初年没有回应,只是略显愣神的看着皇帝陛下。

    要是在旁人眼里,这就是对皇帝陛下的大不敬,但是面对尹初年,皇帝陛下对这位师兄有些愧疚,又是了解尹初年的性格,自然不可能生出半点愤怒的情绪。

    后方站着的魏功,同样了解尹初年的性格,在黑冰台的时候,就喜欢沉默无言的把自己掩藏在黑冰台的那座高台上面。

    尤其是在咸阳里面,宫墙之外败于关仲子之手之后,尹初年的这种沉默更加深沉。

    有些无可奈何。

    再是瞥了眼对面端坐而随意的仝致远,魏功对这两位国之重臣真是无可奈何到了极点。

    要么肆意放荡,要么沉默寡言,都是走的极端,普通帝王根本是不可能忍受。

    若非皇帝陛下对他们很是了解,且有着深厚的感情寄托,怕是没有办法容忍他们二人。

    仝致远和临平侯身上寄托着那位对皇帝陛下有着深厚情感的姐弟之前。

    当年的临平公主乃是先皇后的女儿,是帝国的长公主,是当今皇帝陛下的胞姐,对于皇帝陛下的童年有着极其深厚的影响。

    可惜天不假年,临平公主到底英年早逝,实在是可惜。

    那位临平侯,更是因为深爱的妻子而不知所踪。这两位公主驸马在帝国的名声极高,一位是帝国敦厚有德的长公主,一位是帝国知礼守节的英姿少年郎。

    他们二人的结合算是帝国最隆重的盛事,当年可是引起轰动,广为传唱。

    可惜二人都是天不假年,都是天妒之人,没有太高的祈祷,实在是为帝国百姓们口中的惋惜。

    当然少数人知道,那位临平侯不是失踪,而是成为桃源的二先生,成为世间高高在上的修行者。

    对于胞姐临平公主的姐弟之前,皇帝陛下则是寄托在仝致远和临平侯身上。

    尹初年则是皇帝陛下的师兄,因为那些愧疚的情绪,确实有些不忍心。一位有着极高前途地位的读书人,到底沦落入阴沉森寒的黑冰台,说起来有些可怜。

    皇帝陛下看着尹初年脸上带着的病容,眼里闪过一抹不忍心的可怜情绪,又是瞬间消逝。

    “尹师兄,帝国之内的事情,你该用心些,来日太尉项信和丞相离偲主持清理帝国官场,出现乱子的可能性极高。”

    说着,皇帝陛下脸上浮现阴狠:“要是真有乱子,先下手为强,还是需要尹师兄的眼睛……”

    对于仝致远和尹初年,皇帝陛下历来极其尊重,称呼仝致远为仝师,称呼尹初年为尹师兄。

    至于二人,仝致远开始倒是推辞过,后面十几年见没办法扭转,就任由皇帝陛下呼喊。

    而尹初年历来阴沉,尊师重道,不是认为,而是觉得皇帝如何称呼,是皇帝的事情,他自己担得起尹师兄的称呼。

    尹初年听清楚皇帝的吩咐,点了点头:“陛下此言,明日必定把黑冰台的人员全部铺开,尽量让帝国十大道州之内,遍及黑冰台的属下,让陛下的眼睛,把帝国照得清澈明亮……”

    一鼓作气说完,尹初年再次陷入沉默,没有继续说话,并无半分惊讶的情绪。

    倒是对面坐着的仝致远有些惊讶,眼珠转动没有立即开口,等到他们说完,才是问道。

    “陛下,帝国官场,冗官几何,其中多是文臣序列。他们的庞大,和世家大族纠结联合。”

    “十大道州,除开岭南道和江南道都仅有少量文臣序列之外,其余八座道州,文臣序列的势力庞大到极点。”

    “又是有世家大族的支持,想要清理官场,怕是会适得其反,陛下需先行做好应对反弹的准备。”

    说罢,仝致远略显担忧的沉声道:“若是迫不得已,陛下不可太强硬,否则内有乱,外虎视眈眈,帝国安稳不复……”

    尹初年抬了抬头,皱眉盯着仝致远,不是很理解仝致远口中的这些话。

    但是尹初年出自学宫,本就是极其聪明的人物,瞬间便是联想到仝致远所说的那些,开始有点担忧。

    世家大族在帝国联合文臣把持道州,上层是心照不宣,下层则是有苦难言。

    除开岭南道和江南道乃是新建道州,世家大族和文臣序列官员没有大量进入,即便进入都是在南军掌控之下,倒是不足为虑。

    八座道州,陇西道是帝国开国世家掌控的地盘,其中大部分郡县都是陇西道世家世袭罔替。

    陇西道世家对帝国赵家有尊重,更有深深的支持,自然而然不用担心。

    那些文臣序列根本不敢招惹陇西道世家,而陇西道世家和别处道州的世家自然不同。

    关内道,咸阳附近的世家汇聚,可是碍于朝廷皇室,碍于皇帝脚下,那些世家不敢张牙舞爪。

    别处的郡县,以及其余六座道州,则是世家大族和文臣序列官员掌控着,火烧不净,水泼不进,异常团结可怕。

    在其余道州还好,在这六座道州之中,清理官场,减除冗官制度,怕是难以完成。

    皇帝陛下蹙眉,瞬间舒展,手指在桌案上划动:“文臣如何,世家大族如何?”

    “文臣之首的丞相主持,武将之首的太尉手握兵符协助,那些文臣要是敢反抗,以抗旨罪论处。”

    “那些世家大族反抗冗官制度的减除,以谋逆罪论处,夷灭三族,调遣部分禁军,握于太尉之手。”

    说罢,皇帝陛下挑了挑眉,看向尹初年:“黑冰台协助禁军,协助太尉,拿出证据,铲除谋逆。”

    听到皇帝的吩咐,仝致远彻底相信陛下是真的深思熟虑,早就有所图谋。

    不禁为那些世家大族感到悲哀,忽地想到什么,问道。

    “陛下,早些年是否有所预见?”

    “李太尉,是否是一环?”

第八十二章 事涉两朝的深远

    要说太常卿仝致远的仝家是帝国圣恩深重的家族不为过,在皇帝陛下眼里,仝家比那些世家大族的地位还要高。

    不过仝致远出自寒门,没有和世家大族有什么勾结,对他而言,世家大族不过尔尔。

    仝致远的儿子临平侯在二十年前离开世间,至少在百姓眼里渺无音讯,自然而然不可能和世家大族说话。

    没有子嗣后代的延续,这样的世家留着又有什么作用。

    即便仝致远所在的仝家在帝国的威望极高,连是皇室赵家都要以礼相待。

    但是没有仝致远的嫡系后代传承,那仝家人丁单薄,便是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如陇西道世家那般的世家大族。

    当然在某些知道内情的高位官员眼中,仝致远的儿子临平侯并没有不知所踪,而是在桃源里面修行,且成为桃源二先生。

    正是如此,有些人则是有些担忧起来。

    如这般的临平侯,自然不可能成为世家的领袖,有了这层隔阂,仝家永远不可能成为世家。

    但是同样如此,仝家虽是无法成为世家,可在某些人眼里,如此这般,桃源是否会借着仝致远在皇帝面前的威望而想要降临帝国。

    如这般,朝臣们自然畏惧。

    在此之前,仝致远倒是受过某些高位官员的弹劾,美其名曰是别的问题,其实就是考虑于临平侯的问题。

    好在皇帝陛下对那位姐夫有着感情,一力决断,否掉了那位官员的弹劾。

    太常卿仝致远问出这样的问题,自然不是要给世家大族说些情,对他而言没有必要。

    于皇帝陛下的决定,连是魏功都有些想不通,别看他待在皇帝陛下身边。

    但是近些年皇帝陛下的某些决策,真的是他都无法理解的,当然有时候即便理解,都不可能直接说出来。

    去年岁末的时候,军神李立青突然出仕,在河北道担任大总管,总管河北道诸多事务。

    这点让魏功完全不明白。

    当年在北境有一场战争,是漠北王庭和帝国之间最接近的一场战争。

    河北道北军驱使,帝国军队在漠北王庭之下没有讨得半点好处,让帝国如何面对。

    当年丹丘生一言,“蔽于天而不知人”,批评天宗过分沉迷天道,遂使王庭颓然。

    遂而使得天宗对桃源这处世外圣地造成极大不满,后又得到仙林诸国的蛊惑,才形成了一次王庭的南下。

    北军加入战争不利,频频落于漠北王庭的算计,那年帝国军神李立青出手,打退了王庭的军队。

    李立青在河北道狠狠批评河北道诸位主管,许多世家的掌舵者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谴责。

    李立青乃是陇西道李家的领袖,虽然不是家主,可在帝国威望极高,自然有资格成为领袖,而陇西道李家又是陇西道世家的领袖。

    也导致了陇西道和河北道的关系破裂,河北道世家和诸位主管的家族都对李立青所在的陇西道李家产生了极大的仇视心理。

    但当时李立青横行天下,战无不胜,后面又携带着灭国的功绩,自然无人胆敢说话。

    后来北军元帅横空出世,那是李立青已然归隐辞官,两者对比,北军元帅比李立青过之而无不及,自然也就开始轻视李立青,后面就演变成直接的瞧不起。

    所以在魏功看来,李立青担任河北道大总管总是有些怪异的地方。李立青和河北道世家的关系可谓极其恶劣,让李立青担任河北道大总管,难道不怕河北道局势恶化。

    当时魏功曾经疑惑过这道旨意,不过皇帝陛下没有说什么,只是故作神秘的笑了笑。

    现在仝致远说出这句话,倒是有些苗头,好像细细思考起来,确实和李立青担任河北道大总管的契机。

    有李立青坐镇的河北道,虽是不如别处手握军权,可有他坐镇北境,曾经在李立青手下屡屡失败的王庭来说,肯定有惧意。

    而且皇帝陛下今时想要清理帝国官场,河北道作为北境,帝国一直以来都要依靠河北道世家。

    如若想要清理河北道官场,势必要动弹河北道世家。单单太尉和丞相联合出手,只能做到清理,却是没办法稳固河北道的混乱。

    尹初年沉默无言,不太在意这些问题。

    作为黑冰台台丞,身处黑暗世界的王者,他只需要把皇帝交代给他的任务完成即可。

    至于其他的,则是没有必要理会。

    抬动了眼帘,有些无可奈何,继续低着头,听着或没听他们说着的那些话。

    皇帝陛下故作神秘的手指在奏疏上面划动,有道浅浅的指痕出现在奏疏的外壳上面。

    问出问题,仝致远蹙眉而又有些释然,没有再继续开口,在他看来,沉默便是答案。

    时间从来不语,却回答了所有问题。

    哪怕是勤政殿内的帝国政事,照样如此,没有那种所谓高深,只是外人不懂罢了。

    皇帝陛下手指突然改为敲动,发出噔噔的响音:“河北道,诸多世家盘踞之地,先帝在位时,便忧心深重。”

    “当年北境战事不利,先帝借李太尉的手,便是收拾过河北道世家,虽然没有伤其根本,却动弹了些外皮。”

    “云侯在任北军元帅时,朕又是命他动弹压服过河北道世家,二十年来,略有成效。”

    “今时不同往日,帝国冗官制度到达巅峰,非是不能下重手无法根治的地步。”

    “朕以河北道为尘埃起处,以关内道为落定之塌,不知道仝师以为如何?”

    听完皇帝陛下说得这些,仝致远虽是高人模样,却仍旧有些震撼惊讶。

    他没想到皇帝陛下对于冗官制度的谋划如此深远,连是先帝在位时,便开始动手。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终是到了今日必须雷霆出手的时候,皇帝陛下出手迅捷,借军队的手来清理冗官,逼动一位丞相,实在恐怖。

    魏功同样惊讶,神情却是不变,看向皇帝的眼眸里面,出现深深的欣慰。

    虽几年颓废,但当年名传世间的大秦皇帝,仍旧不可忽视。

第八十三章 随意的珍贵

    尹初年不理会这些朝堂的纷争,只是在意黑冰台的半寸之地,照顾好那些处于黑暗当中的属下即可。

    当年季知常在咸阳犯事,朝堂有数位九卿联名想要把季知常置于死地。

    尹初年二话不说,便是直接找上皇帝陛下,让其不管用任何理由都要保住季知常。

    而后自然是保住季知常,同时为此倒是付出极高的代价,不过不管如何,尹初年都是愿意承担。

    十几二十年前,黑冰台正式成立,季知常他们对于黑冰台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可以说,如若是没有季知常他们,现在的黑冰台远远没有资格成为皇帝那双巡视天下的眼睛。

    更不可能获得今日这般位高权重的地位,尹初年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而是在乎黑冰台。

    那些黑冰台的臣属正是有了尹初年在上面的照拂,方是能在帝国办理案件的时候不被掣肘,方能横行无忌。

    他不必理会朝堂上面的纷争,更是没有必要理会。

    至于刚刚皇帝陛下说过的那些谋划,当年尹初年亲自出手,倒是在十大道州之内逐一探查。

    虽然说不上早就知晓,可他到底是极其聪明的人物,只要愿意去想一想,自然能够看清楚皇帝陛下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好在他平时沉默寡言,很少对外面说些风言风语,自然不可能把皇帝的谋划说出去。

    听到皇帝陛下的询问,仝致远露出浅浅的笑容:“陛下的打算,倒是做的精妙。”

    “不管是当年的云侯刻意挑拨河北道世家,驱逐河北道世家对河北道的掌控。”

    “还是去年岁末任命帝国最有威望的军方实权派人物,李立青担任河北道大总管,都深具帝王的权谋,实在是可喜可贺。”

    说着,仝致远感慨的说道:“几年来,本以为陛下要借着御书房逃避世事……”

    “没想到陛下雄心未改,仍旧有着当年征服西方诸国的豪情和勇气,实乃是帝国之幸事。”

    说完,仝致远脸上浮现些尴尬和难言之隐,却是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顿住思量了片刻。

    又是抬头,看向坐在高位上的皇帝陛下,略显担忧的说道:“六座道州,到底地大物博,诸多世家想要一网打尽。”

    “实在是难事,别看李立青能在河北道安然稳坐大总管,可若是真的涉及河北道世家存亡的问题,怕是北境难得安稳。”

    “帝国北境和漠北王庭接壤,一旦他们感觉无望,怕是有逃出帝国的想法,到时候?”

    “以李立青的威望,或许能够震慑一下漠北王庭,可若是河北道世家对他出手,恐怕就岌岌可危。若是老臣得到的消息不假,李立青上任河北道大总管的时候,便在河北道遭遇了刺杀。”

    听到这话,皇帝陛下舒缓带笑的脸瞬间板着,偏头看向旁边站着的魏功。

    虽然这些消息应该是尹初年传递上来,由黑冰台出手去收集。但是现在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去直接问尹初年。

    不是他能不能问的缘故,而是尹初年会不会告诉他的问题。

    最开始皇帝陛下就瞥了眼低头不屑一顾,沉默寡言的尹初年,眼里闪过一抹无奈。

    魏功尴尬的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去年岁末,黑冰台把李太尉在河北道的全部信息递上来。”

    “老奴从黑冰台手里接过来,整理了部分严重的递到了御书房,现在应该还在御书房的桌案上。”

    听到这个回答,皇帝陛下不由无可奈何,只能极其尴尬的摸了摸额头,大呼朕失策懈怠。

    那段时间的皇帝陛下,倒是真的对国事懈怠,基本上没有上过大朝会,虽然在御书房,却始终没有看过奏疏。

    而这些来自黑冰台的秘密信息,只要没有得到皇帝陛下的允许,黑冰台是不可能直接放到太常寺仝致远的面前。

    毕竟涉及朝臣,涉及到某些官员之间的互相碾压以及相对,要是没有出事,是不可能出现在别的朝臣桌案上。

    虽然仝致远在皇室地位极高,随时都可以处理勤政殿的政务,黑冰台对于各国的监视结果,都第一时间到达他的手里。

    但是监视李立青,监视河北道官员的事情,不管怎样的借口,都最好不要让仝致远知晓。

    如之前,仝致远是不知道的,还是近期在桌案上,正好看见的黑冰台消息。

    都是去年岁末的隐秘消息,必须过段时间没有变化,或是皇帝没有给出解决的办法,是继续,还是如何做,才可能到仝致远的太常寺。

    初始发现李立青被刺杀,半年来没有出现意外,更没有任何动荡,那道密函方是到仝致远手里。

    始终观察着皇帝陛下和魏功的神情,仝致远一瞬间就是猜到皇帝陛下早就知道这件事。

    虽然有些恼怒,却是习以为常。

    毕竟在以前,如这类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对仝致远来说,可有可无的愤怒罢了。

    但是他仍旧要问句。

    “陛下早就知道?”

    皇帝陛下无可奈何,神情别扭的摇了摇头:“若是朕早就知道,何至于如此惊讶……”

    “不过既然河北道世家胆敢对李太尉出手,那以李太尉的手段,想必不可能不知道。”

    “现在他们仍旧相安无事,看来朕可以放心。不过仝师之言,倒是切实要害,黑冰台对河北道世家的监视,应该加强才行。”

    说着,尹初年正是想要领旨,皇帝陛下突然想到什么,指了指:“之前有河北道世家王家的人,敢在学宫喊冤。”

    “更是想要以朝臣的压迫来逼学宫,真是胆大妄为。朕不相信一家远在河北道的世家在咸阳有如此能量,给我查清楚。”

    “顺便,王家那来咸阳的人,若是还没离开,便不用离开了。如若离开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他留下。”

    留下什么?

    自然是性命!

    仝致远蹙眉看了眼高座上语态随意的皇帝陛下,虽是有些不喜这样擅自灭口。

    想到王家过分的嚣张,又是说不出半句劝告的话。

第八十四章 欲要动弹六座道

    谋划到极点,自然是亲自出手铲除那些随时可能危害帝国的存在。世家的威望在帝国来说,一直都是隐患。

    即便陇西道世家在帝国拥有极高的威望,同时陇西道世家对帝国的忠诚可谓到达顶点。

    虽然平时的时候,陇西道世家倒是有些国中之国的意味,可面对西方诸国入侵的时候,陇西道世家肯定是坚定不移的站在帝国身边。

    不同以往,现在的陇西道世家领袖乃是李家,而曾经的陇西道世家领袖乃是帝国皇室赵家。

    赵家皇室在千年前和陇西道世家有着无比深厚的纠结关系,哪怕是千年后的现在都没能斩除干净。

    陇西道世家作为帝国的开国世家,他们没有太大的野心,更加明白他们那点野心不足为奇。

    有着世外修行圣地桃源坐镇帝国,即便是漠北王庭的天宗,还是西方诸国的仙林亲自踏足帝国辽阔疆域,恐怕都只能无功而返。

    桃源的强横,在几百年前的两次帝国世系调整就可以看出来,两次世系调整的结果便是两位帝王的出现。

    世宗皇帝和世祖皇帝。

    是大秦帝国历史上不可忽视的两位帝国,陇西道世家对于这两位皇帝没有半点理解。

    但是他们仍旧容忍陇西道世家在帝国之内,而没有选择对他们出手,可见陇西道世家在赵家皇帝眼中,还是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对于桃源而言,陇西道世家安然,不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那他们自然会护着陇西道世家。

    如若不然,桃源便是会率先出手,把帝国不安稳的因素全部抹去,以名声换取帝国安稳。

    好在有着桃源和陇西道李家的双重压迫,其余的陇西道世家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别的心思。

    以赵家皇帝如此想,但是那些朝臣却不尽然,他们对于陇西道世家,或乃至帝国其余道州的世家,都有极其深远的忌惮。

    咸阳的朝堂之上,出自帝国那些道州绵延几百年的世家子在极少数,那些世家子,根本不屑出任咸阳朝堂的官位。

    除开陇西道世家因开国之功,对陇西道大部分郡县有着世袭罔替的恩典在。

    他们可以自行在陇西道自家的郡县里面安排官员,把他们世袭罔替的郡县经营成铁桶一般,倒是无可厚非。

    可那些没有资格世袭罔替郡县的世家,在帝国其余道州,却是有着把持道州官场的实质权力。

    如几十年前的河北道世家,直接把持着河北道的官场,经过两位帝国元帅得打压。

    即便到了现在,河北道世家当中,都是有着数位出任河北道主管,主持河北道各种政务。

    虽然李立青出任河北道大总管,有着全权处理河北道全部政务的职责。

    可那些权力早就被那些世家分得干净,现在想要让他们交出来,实在是困难。

    因而现在的李立青,可以说是位完完全全空壳子般的大总管,手里面想要握着权力,必须要靠自己去争取。

    不怪那些朝臣们以最险恶的用心去揣测帝国世家,实在是那些世家在帝国做的事情太过愚蠢贪婪。

    如陇西道世家乃是和帝国皇室赵家一起建立帝国的还好,而其余的道州,有很多都是来自以前分裂割据的势力变化而成。

    比如河北道世家的王家,传承千年之久,曾经乃是河北道的一位土皇帝,掌控着河北道大部分郡县,有资格争霸天下,只是最后败于陇西道世家之手。

    而剑南道的吴家,更是恐怖,在西方诸国出现成型的时候,吴家便是存在于剑南道。

    虽然是巨无霸的存在,但吴家却是和河北道王家不同,吴家在剑南道拥有着无上的威望。那是因为吴家始终守着无为峰的天险,用力阻击西方诸国的入侵。

    对于西方诸国,来自剑南道的吴家对西方诸国有着天然的歧视,在吴家或者剑南道百姓的眼里,西方诸国便是和蛮夷没有两样,自然而然不容许他们踏入东方大地。

    因而如此,剑南道吴家虽然在帝国有着极其庞大的势力,可吴家心思单纯,只想守着剑南道,把持着西方诸国入侵的门户。

    帝国对于吴家这种为国为百姓的举止感动,倒是没有对吴家苛刻,吴家有自知之明,从不做那些过分的事情。

    现在的吴家基本上被西军同化,像极了武将世家,军方的样子,吴家大部分子弟都会自愿加入西军驻守无为峰。

    西军元帅韦应伍,便是出自剑南道,和吴家关系莫逆。

    其余道州的世家,便是没有吴家这样的赤子之心,只想着趴在帝国身上吸血,真是可恶到了极点。

    当然帝国朝堂对那些道州世家的态度便没有对吴家那般亲切,若是有机会,那些朝臣必然趁机在那些世家身上撕下来一块肥肉。

    皇帝陛下执政开始,没有明确的对那些道州出手,连是命令黑冰台都没有。

    之前那些监视的命令,还是来自先帝,部分出自太常卿仝致远的手中。

    现在皇帝陛下打算对河北道王家出手,哪怕是极其细微的动作,都可以看出来皇帝陛下的真实意图。

    仝致远谈不上高兴,同样谈不上不高兴:“陛下能有此想法,实在是帝国之幸事。”

    “不过此事事关重大,短时间恐怕不可能完成,还请陛下不要着急,徐徐图之最好。”

    许久不开口的尹初年突然义正言辞道:“太常说得没错,六座道州势力庞大,非经年累月不能成。”

    以他们脑海里面的区分,南境两座道州,陇西道和关内道暂时不会动手。

    帝国十大道州便是除去四座道州,还剩下六座道州,这六座道州就是他们现在要谋划的。

    虽然剑南道世家领袖吴家对帝国算是忠诚,真正做到为国为民,可剑南道其余世家不尽然如此。

    皇帝陛下和朝臣虽是怜悯吴家在剑南道刻苦作战,只为保境安民。但对剑南道出手,那是无可挽回的必然。

    听到仝致远和尹初年意见相同,皇帝沉思半响,嗯了声。

第八十五章 洞穿一道

    站在皇帝陛下身边的魏功瞧着勤政殿内的和谐气氛,再是看着皇帝陛下运筹帷幄的自信,是打心底的高兴。

    昔年,皇帝陛下在还是太子殿下的时候,便是有着极其自信心的帝国储君。

    对于很多的事情,皇帝陛下都有着独特的见解,当年先帝对皇帝陛下深以为然的满意。

    当然仝致远作为帝师,自然不可能完完全全满足皇帝陛下的虚荣心,当时还说过好几次。

    不过总得来说,仝致远对于皇帝陛下,还是非常满意的,甚至各方面都在先帝之上。

    自从当年的太子殿下坐上帝位之后,皇帝陛下的自信心便是要弱下来几分。

    不是因为没有自信,而是坐在那道位置上,失去了真正的自由,当年皇帝继位之后,还打算和云侯出宫游玩。

    好在云侯怕狗,而围墙之外那天夜里突然冒出几条狗,导致皇帝陛下没能离开皇宫。

    虽然有些遗憾,但作为帝国的皇帝,尤其是十几年前那场西方诸国入侵的战争开始之后,皇帝陛下坐在帝位上便是越发沉稳。

    有着独属帝王的威仪。

    不过几年前云侯在西疆受到西方诸国的伏击,导致云侯直接在西疆兵败身死。

    皇帝陛下自此之后,好像那股曾经的自信和霸道变得内敛,或是直接消逝。

    几年之内都没有理会过帝国的政务,反而日日沉迷的躲在御书房里面,临摹着御书房上方挂着的那道来自云侯的书法。

    宾至如归的简体。

    写起来有着特殊的味道,之前丹夫子和聂三先生进入皇宫的时候,直接进入御书房,倒是看着那道牌匾久久没有回过神,最终发出长叹才是离开皇宫。

    五年前,皇帝陛下不再理会政务。

    那位久在宫外的太子殿下倒是突然冒出头来,直接击败那几位贤王皇子在朝堂上面的话语权,成为朝堂举足轻重的人物。

    对于这点,魏功是完全看不明白。

    皇帝陛下对于太子殿下登上朝堂,没有半分的意外,没有高兴和悲伤的情绪,好似熟视如睹,好似根本没有瞧见,又好似看着最普通的一场风景。

    那位没有如同帝国皇室约定俗成般进入学宫之内学习的太子殿下,是否真的能稳坐太子储君之位,是否会是帝国的变数。

    魏功在皇宫之内几十年,与三位皇帝都有着关系,和仝致远不同,他在当今皇帝皇祖父那代,并没有什么地位,普普通通的宫内太监罢了。

    只有当魏功进入太子府,成为先帝身边的伴读太监的时候,再是等到先帝继位,魏功方是有了地位。

    而仝致远在先帝之前便是朝堂上面的官员,且在先帝继位之前就已经成为九卿之首太常卿。

    不过当时没有如今这般的权柄,后来成为先帝的伴读,负责教导先帝某些经书。

    但是先帝与仝致远年纪相差不大,两人算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仝致远隆盛于先帝朝,到了本朝皇帝陛下的时期,开始渐渐退出朝堂,不过手中握着的权柄仍旧不容忽视。

    只是不怎么喜欢在朝堂上和那些朝臣争辩罢了,但仝致远随意出入勤政殿,便是代表着仝致远俨然如同权臣般可以更改朝政。

    以仝致远古稀之年,对于所谓的权臣没有兴趣,更没有气力。何况仝致远出身学宫,以读书悟出最刚正不阿的浩然道义。

    乃是世间顶顶的读书人,虽是手中阴谋诡计随意可出,却都用在可用的地方。

    从不随意伤害无辜之人。

    或是如此,才使得仝致远有着如此深厚的气运,从未修行,却是靠着读书,走出条修行的康庄大道,媲美修行法的朝真境界。

    同样培养出那般优秀的儿子,帝国临平侯,先帝许以幼年时三公之位,又是读书入道,成为桃源仝二先生,乃是世间顶顶的修行者。

    虽是修行,却又不是修行。

    ……

    ……

    皇帝陛下眉头微皱,半响没有说话,手指在奏疏上面划动着,忽地想了想,盯着那道奏疏,随手打开奏疏。

    看着上面的内容……

    魏功站在皇帝陛下的斜后方,以他天命巅峰的修行境界,虽然早已到了暮年,同时乃是人缺,可对于视力照样是极好的。

    自然能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乃是之前他在地上捡起来的那本他认为正直上奏的来自御史台的奏疏。

    当时他随意放在桌案的一方,没想到那些小太监,没有直接清理走,倒是留了下来。

    打开奏疏,皇帝陛下双眸凝神的把视线落在奏疏上,看了半响,脸上出现笑容。

    再是看了下落款,微微蹙眉,偏头看向旁边站着的魏功,眼里意味深长。

    下方的尹初年不在意皇帝的想法,始终没有去看皇帝,更没有观察皇帝的想法。

    倒是仝致远,常年在朝堂之上,在勤政殿之内,察言观色乃是最基本的能力。

    瞧着皇帝陛下的神情变化,他知道皇帝陛下肯定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然后有了些联想。

    正当他想着的时候,魏功自桌案上接过皇帝陛下递过来的奏疏,慢慢走下高座,来到他的身边。

    递到了仝致远的手中,魏功便转身继续回到皇帝陛下的身边。

    “仝师可以看看这份奏疏……”

    顶着好奇,仝致远打开奏疏,上面的文字行云流水倒是质朴,语态更是端正严明。能够看得出来,写这道奏疏的臣子,必然是极其刚正不阿的官员。

    再是看着落款御史台,踏足陡然抬头看了眼皇帝,两者目光相遇,相视一笑。

    仝致远合上奏疏,笑了笑,称赞道:“陛下倒是想出不错的法子,狗咬狗,让他们自己去撕咬,倒是不错……”

    “不过怎样把御史台拉到那条线上,倒是需要细细思考,否则被他们发现,恐怕会落空!”

    皇帝摇了摇脑袋:“落空?”

    “朕倒是见过守株待兔,可从未见过看见兔子撒手的鹰,想要吃肉,必定伸出爪牙。”

    “这么大块肥肉,谁能忍得住,连是朕想着,都寒颤不以……”

第八十六章 开拔

    见着好吃的肥肉,自然有人迫不及待的伸出利爪,狠狠的抓住那些肥美的东西。

    见猎心喜,自古而然。

    皇帝陛下和仝致远尹初年在勤政殿的谋划自然没人知晓,毕竟勤政殿内没有外人。

    同时项信还没有入咸阳,没有到皇帝陛下面前领取帝国的兵符,自然而然之前交代的那些任务,离偲还没有动手的想法。

    不过丞相甘罗答应皇帝陛下的那些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该是做起来。

    数日之内,咸阳里面有些官员直接被来自大理寺的衙役缉拿,偶尔有些官员则是出自禁军的手中。

    虽然皇帝陛下和两位丞相之间的谋划秋然并不知道,但是丞相甘罗想要驱使禁军做些事情,秋然没有立刻回绝,而是向皇帝陛下禀告之后,得到允许方是直接答应下来。

    对于禁军统领秋然还需要向皇帝陛下请示,甘罗倒是一派笑意,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帝国之内,任何事情都需要向皇帝陛下禀告,没有谁有资格擅自准予你,否则必然遭受朝臣弹劾。

    何况秋然乃是禁军统领,非是普普通通的官职,上下朝臣不知道几何,都是盯着秋然,若是秋然犯错,朝臣的弹劾奏疏立马便是能飞到勤政殿里面。

    禁军不同于帝国三军,在军制建设上面都有着独立性,不听命于帝国军部。

    即便帝国太尉手持兵符,都是没有资格调动禁军,唯有皇帝陛下的命令才是禁军行动的号令。

    禁军是担着保护帝都咸阳的重担,同时更加重要的是保护皇宫之内的皇帝陛下。

    咸阳之内,咸阳府的咸阳令能够比肩九卿,正是咸阳府掌握着咸阳的守卫之责。

    咸阳令令狐手下该是有着保卫咸阳的军队,不过随着帝国改制,咸阳令手中的军权一变再变,到现在手里仅仅剩下二分之一,还是处于被节制的那种。

    剩下的那半来自咸阳府的军权,最开始是在军部尚书的手里面,毕竟军部尚书乃是帝国军队名义上最高的掌控者。

    这些年来帝国三军各自在驻地,导致军部尚书的命令都没有谁会听,自然需要有所弥补。

    不过随着几年前的那件事情,咸阳里面发生动乱,某些世家居然想要趁此机会发难。

    皇帝陛下先知先觉,震怒之下,倒是惩治当时的咸阳令,同时分出咸阳附近军队的军权交给太常卿仝致远。

    忠诚于皇室的仝致远,自然没有半点挑剔,几年前仝致远倒是出过手,解决了那些世家的麻烦。

    近些年来倒是没有再出手,咸阳安稳,又是有着桃源坐镇,倒是没谁敢在这种事情上冒大不韪。

    ……

    ……

    丞相甘罗撕开温和笑容的面具,在咸阳里面大抓特抓,一时间搞得百姓人心惶惶。

    不明白往日温和平顺的少相甘罗,近来这段时间态度居然如此强硬,强硬到比曾经的御史台还要可怕。

    不过抓了些官员之后,且是用禁军出手,看清楚便是安静下来。禁军乃是在皇帝陛下的掌控当中,禁军出动,自然不是小事。

    甘罗出手倒是迅速,半点没有留下余地,因为他知道暗中肯定有不少人看着他。

    站在大农令府邸前的甘罗,看着上面写着大农官署几个字,再是看着里面搜刮处理的钱财,莫名有些愤怒烦闷。

    作为帝国朝堂之上,有数的几位真正出自寒门的高位官员,对于这种搜刮钱财的官员很是厌恶。

    大农令主持帝国农事以及财帛之事,掌控着帝国半数以上的收入,没想到如此敛财,实在是让人感到恐怖。

    被押解出来的大农令依然有些瘫软,被几名来自大理寺的衙役抬着,腿都拖在地上,好似软骨般。

    眼前的阵仗,之前便是有所传闻,大农令本想着快速转移,却是没有想到甘罗动作如此迅速,立刻查到他的身上。

    九卿当中,大农令位置特殊,乃是帝国根本当中的根本,以他敛财的数目,一旦被发现,死罪难逃。

    没有哀嚎,没有求情,只是枯槁苍白的面容上流下浑浊的泪水,胡须都被鼻涕粘合在一起,看起来异常狼狈。

    甘罗看着眼前的大农令,平日温和洒脱到极点的老者,没想到落难竟然成这般模样。

    忍不住皱了皱眉,没有说话,直接挥了挥手,示意衙役们可以直接押解到大理寺监牢。

    之前朝堂官员联合,这位大农令最是先出手,因为他知道项信的性格如何。

    项信嫉恶如仇,对于寒门百姓的事情异常关注,一旦有了案件,即便越职越权都可能亲自插手。

    以他在大农令上敛财的数目,若是真心实意想要挖出点什么,凭借项信再帝国军方的影响力,瞬间便能遍及十大道州。

    到时候,他的那些勾当自然无所遁形,因而这位大农令出于本质利益考虑,直接联合几位和他关系莫逆的朝臣,胁迫利诱御史台官员把他们的奏疏递到勤政殿。

    甘罗回望了眼天街尽头的宫城,站在人群最前面,眼里闪过笑意,嘴角的笑意更是阴险。

    挥了挥手,上马离开,继续去下一处位置。

    听到大农令被抓入大理寺的消息,直接把御史台的官员们给吓住了,大农令可是九卿。

    自五年前之后,再一次落下九卿,是否代表着一场风暴的来袭,再是想到之前大农令对他们当中某些人的威逼利诱,霎时间,吓得双腿发麻。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甘罗不断奔走各处,手都伸到了咸阳之外的郡县,抓住了几位太守。

    御史台那些递奏疏的官员,这些年都被吓破胆,都不敢回家,直接吃住都在御史台里面。

    准备等那位丞相的手段平缓些的时候,再离开。至于那些有点关系的御史台官员,则是纷纷找些关系,打听下具体情况。

    有人说是因为之前御史台的上书。

    有人说是大农令敛财的连锁反应。

    否则何以派出丞相甘罗亲自出手。

    众说纷纭,各有相信。

第八十七章 风定浪来

    帝国绵延千年,历经五十几代帝王,其中朝臣更是不计其数,敛财之能的朝臣不是没有。

    可如当今这位大农令般敛财数额巨大的,古往今来倒是少有的存在,此件事情披露出来,顿时引得朝野动荡哗然。

    不少官员都莫名胆颤,皇帝陛下的这种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打算对帝国那些敛财的官员出手,整肃朝堂官场。

    正在那些官员准备继续观察的时候,朝堂之上咸阳之内的动静又是瞬间冷淡下来。

    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皇帝陛下什么意思,不知道那位出手的少相是什么意思。

    在朝堂上面,甘罗的形象一直都很完美,少年拜相,出自寒门,入学宫学习,拜在帝国大儒言正忡的门下,实在是让无数人羡慕。

    不过当年甘罗出任帝国丞相,倒是引得无数人议论纷纷,实在是甘罗的太过年轻。

    后面的几年,甘罗更是在朝堂上不发一言,始终沉默寡言,对于某些政务都是不怎么在意。

    更是引得不少官员出声弹劾甘罗,以这般年纪出任丞相,又是没有半分拿的出手的政绩,同时继位之时,没有震慑朝堂重臣。

    几年来不作为,只要在朝堂上稍微有些利益纠葛的官员,都可能随时对甘罗的丞相之位出手。

    不过今时皇帝陛下交付甘罗如此重担,使得帝国哗然,让百姓朝臣得以看见这位少年丞相的风采和果决。

    不出半日,没有任何探究的过程,大农令敛财数额巨大,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直接推到菜市口斩首。

    连是皇宫之内的皇帝都没有想到甘罗这般果决狠辣。

    手段一出,连是那些想要为大农令求情,或是想要借此弹劾丞相甘罗不尊帝国次序规则的官员,都纷纷闭上了嘴巴,不敢再有半点言语,唯恐麻烦到了他们身上。

    大农令斩首,使得那些被一并缉拿在大理寺监牢的官员们瞬间心灰意冷。

    大农令为九卿,不过进入大理寺监牢半日,便是直接判决身首异处,外面那些想要捞人的,恐怕此刻都需要思量清楚值不值得。

    斩首大农令之后,对于其他官员,甘罗选择的是冷处理,没有继续杀人,反而选择慢慢的审判。

    而咸阳和帝国官场的官员们,观风而望看见丞相甘罗不再继续抓人,虽然放松了些,却是没有谁胆敢顶风作案,暂时都低调起来。

    不过某些味觉灵敏的,却是发现其中的关系,这些被抓入大理寺监牢的官员,都有着极其明显的标志。

    有敛财的标志,可数额有所不同,大小各异。

    最重要相同的,便是他们对于这次项信回咸阳担任太尉的反应最是剧烈。

    其中不少直接胁迫御史台的官员呈递奏疏到勤政殿,完全不把帝国的律法放在眼里。他们以为御史台没有御史大夫监察,御史台便只是空架子。

    听到这种分析,不少官员都是认可,心里紧张的情绪瞬间又是松下来不少。

    同时明白这些都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不过借着敛财的罪名惩治出头的官员。

    想到这些,原先还有打算上书弹劾项信担任太尉,或是自以为是搜集到项信在岭南道和江南道过分作为的证据的官员,都苍白了脸色,立刻斩断那些证据的来源。

    不管如何,皇帝陛下这般袒护项信担任太尉,可见这件事情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若是因为弹劾反对而惹怒了皇帝陛下,恐怕不会好过。在咸阳附近当官,或是帝国偏远官场,那些身上没有些不尊律法的勾当。

    或是占据百姓良田。

    或是敛财数额贪婪。

    或是中饱私囊,贪帝国修桥铺路的银两。

    其中的道道不知道几何,那些官员见皇帝如此反感他们的作为,对于项信上位的坚定,遂而不敢再生出半点事端。

    综合来说,甘罗的行动到底是有些作用,项信上位太尉已然成为定局,不可更改。

    ……

    ……

    不足数日,咸阳又是发出流言蜚语。

    不久前,大朝会之上,皇帝陛下罢免还在位置上的右侍郎,言其将御史台带入深渊。

    同时说出些御史台是先祖皇帝创立,倒现在本朝,没想到成为空壳子,实在惋惜之类的话。

    右侍郎罢免,自然有人想要推自家的上位。

    丞相府,御史台,太尉府可是帝国三公的官署,其中的地位至高不说,俸禄更是不差。

    同时很多官员都是从皇帝陛下的口中听出些苗头,皇帝有意重新整顿御史台。

    以现在御史台的情况,左右侍郎根本没有办法整顿,何况现在右侍郎又是被罢免。

    不出意外,御史大夫的位置怕是要出现,因而对于右侍郎的位置,不少人都有意争强。

    除非空降,要不然,右侍郎的位置肯定是最接近御史大夫的存在,若是上位不成,那也是御史台得二号人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右侍郎和御史大夫位置上,却是没有在意御史台第四号人物悄然出现。

    是位名叫晏轲的官员。

    但是以其的地位,还是御史台左侍郎之下,虽是跨度大了些,可到底没人在意,也不影响局面。

    晏轲的御史中丞,掌控着御史台最重要的典籍,期内有着不少官员的秘闻,说不上重要,可绝对谈不上不重要。

    左右侍郎以常言称之,在御史台,也可以称呼为左右侍御史,掌控文书奏疏之类。

    明面上两位侍御史乃是高位,仅次于御史大夫之下,在监御史和御史中丞之上。

    可隐晦之中,御史中丞无疑更加重要,监御史不弱,但是在地方监察事务,没有在咸阳朝堂,自然份量不足。

    皇帝这道提拔晏轲担任御史中丞,倒是没谁在意,瞧了眼,便是无所谓的态度。

    即便是晏轲自己都没有想明白,皇帝陛下如何把他提到御史中丞的位置上。

    近些年的御史台,真的是没有半分作为,想要捞取功绩都没办法,如何可以提官。

    且在他之前,还有几位御史排在前列,如何是他?

第八十八章 争与夺

    有些话就是流言蜚语罢了,不能当做真的,更是没办法直接相信那些话。

    咸阳里面的风声鹤唳,无非就是围绕着御史台是否要出现真的御史大夫,皇帝陛下是否真的对于之前朝臣们上奏疏的事情不满。

    按照往常的情况,朝臣们用御史台来作为过度,直接递交给御史中丞,再是由御史中丞整理呈递到勤政殿,乃是最简单的方式。

    可是今时,皇帝陛下为了群臣上奏疏弹劾项信担任太尉,因而怒不可遏,在咸阳里面对朝臣们大肆发泄。

    可见皇帝陛下确实属意项信担任太尉,且项信出任太尉是必然的结果,不可能更改。

    还有想到之前出现两位丞相的事情,百姓们便是知道这位皇帝陛下不是简简单单的人物。

    现在让直接从军方出来的项信出任太尉,没有半点缓和过渡,好像和帝国祖制当中的约定俗成于理不合。

    但是皇帝陛下有意如此,打破那些约定俗成,他们这些作为臣子百姓的,又能说些什么。

    而且这打破约定俗成并非就是坏事,总是能给某些朝臣继续向上走的机会。

    之前让出自军方的项信出任太尉,没有半点过渡缓和的时间段。后面又是对李立青加太尉,升一等军侯。

    有心人则是猜测皇帝陛下要大力发展军方势力,恐怕是要应对西方诸国的入侵。

    对于这点,有些人则是不置可否。

    不管怎么说,西方诸国都是帝国最直面的危险,不过十几年前那场大战结束之后,西方诸国元气大伤,想必短时间之内没有再战的野心和能力。

    当然对于这点事情,没有具体的答案那就是没有办法给出结果,消息灵通的自然知晓南周的情况。

    这道猜测或许没有假的地方,西方诸国近些年确实在南周边境大量屯兵,很显然亡我之心不死。

    不过关注这些的都是军方势力,或者普普通通的平头老百姓,那些在朝堂上面的朝臣,则是揣度着皇帝陛下的用意。

    帝国三公,经年不见得太尉都是出现,那几年前罢免的御史大夫是否可能出现。

    御史台这些年来确实有些积弱,没有往日的威武霸道,再不配和三公当中的丞相府并列。

    之前大朝会,皇帝陛下说那些话的意思,倒是看着不像虚言,好似真的对整治御史台有想法。

    但是聪明得人都看得出来,御史台的根本不在于朝臣百姓,也不在于御史台之内的御史们。

    而是这样庞然大物般的朝廷官署,却是没有主持的人物,没办法在朝堂维持御史台该有的尊严和威仪,方是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以皇帝陛下的智慧,不可能想不到这点,仍旧是执意谁出那些话,可见皇帝陛下是真的决心。

    再是加上对项信出任太尉的坚决,让朝臣们看见,皇帝陛下一旦决定某事,那自然能够完成。

    诚如御史台出现御史大夫一般,联想到这些,霎时间,往御史台塞人的情况剧增。

    若是没有合适的人塞入御史台,则是直接拉拢御史台当中的御史为自己所用。

    如左侍御史是现在最受欢迎的,不少宴席都是有着他的出席,一时间风头无二。

    至于才被提拔御史中丞的晏轲,虽然没有左侍御史那般受欢迎,却也是出席过几次宴请。

    不过都是些聪明人,有些话自然不能明说,没谁提及,却是都明白酒里面的意思。

    晏轲冥思苦想几天,再是结合咸阳里面那些流言蜚语,终是明白皇帝陛下的意思。

    自从他明白之后,便是再没有出席过任何场合,反而把自己关在家中称病不出。

    对于这点,有心邀请的要么骂几句不识抬举,要么则是以为晏轲已经被别人拿下。

    之前邀请晏轲的人则是没有反应过来,来来去去倒是有三四家,那到底是哪家?

    他们不敢直接去问,以免打草惊蛇,没捞着晏轲不说,反而群起而攻之,或者直接罢黜晏轲,得不偿失。

    没有固定的答案,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却又最是安稳。

    咸阳里面争抢御史台火热无比,得到好处的官员则是志得意满,得不到好处的官员愁容满面。

    对于朝臣来说,御史台的作用无比恐怖,或者说拥有御史大夫的御史台无比恐怖。

    御史台之内,有御史大夫位列三公,监察百官,同时负责向皇帝陛下谏言,可以说是整座朝堂威仪可以明面上不理会皇帝陛下脸色的官署。

    而御史台中,又有左右侍御史,御史中丞,监御史等等官员,基本和百官官场联系在一起。

    其中利益纠葛千千万,若是能在御史台之内有内应,那对于百官朝臣而言,将会获得无比顺畅的消息来源,更能趋利避害。

    因而看见御史台有着重振雄风的可能性,不少朝臣都是直接红了眼,彼此之前冲撞起来。

    连是其中有几位九卿都是暗中出手,打算在三公官署御史台里面安插下他们的人手。

    三公官署,丞相府历来久远,两位丞相坐镇,谁胆敢往丞相府里面伸手,立刻斩断。

    太尉府经年不见,现在要出现,按照道理来说,应该很多人插手。

    可太尉府乃是军方势力,何况现在项信以军部尚书兼任太尉,自然不可能重启太尉府,肯定直接选择军部官署办公。

    军部虽然不强,之前在柳如逝经营之下,倒是如同铁板一块,不是轻易能伸手的。

    照此来看,唯有御史台是最合适的地方,是那些朝臣真正有利可图的官署。

    朝臣们要么通过科举入仕,要么通过举荐入仕,但可以确定的他们都不是蠢笨之人。

    想到这些东西,自然有所抉择,但是在他们高兴疯抢的时候,却是没有发现,有人一脸愁容的注视着他们。

    ……

    ……

    皇宫围墙外。

    有座硕大的官署,正是三公官署当中的丞相府。

    而丞相府旁边不远处,便是离家宅院,是当今丞相离偲居所。

    听着咸阳的热闹,看着忘乎所以的朝臣,离偲神情极其冷漠而嘲讽。

第八十九章 两难顾盼

    看着听着咸阳近来的风雨飘摇,各种传闻层出不穷,离偲在勤政殿的见闻自然不可能说出来,却是明白咸阳这些传闻的来历。

    盯着那些红了眼的朝臣,为了暗处的御史台位置,可谓是完全不顾及帝国朝臣得风度,直接或是间接的交起手来。

    要是之前离偲没有在勤政殿听到皇帝陛下和甘罗的谈话,恐怕现在在争抢御史台位置队伍中,他离偲或许可以就在里面。

    但是现在知道,越发觉得恐怖,看着那些争抢的朝臣,没有半点羡慕,反而嘲讽起来。

    十几年前,皇帝陛下经历西方诸国的入侵,直接打败西方诸国,在政权的掌控可谓到达顶点。

    这样的皇帝陛下,即便暂时收敛起獠牙,都不是可以轻易松懈放松的,应该时刻警惕。

    伴君如伴虎,何况是本朝皇帝陛下这般雄伟的帝王。

    或许对待朝臣方面,皇帝陛下一如古代帝王明君般,对于朝臣可谓极其的宽容。

    但是那是在朝臣没有惹恼皇帝陛下之前,否则……五年前席卷咸阳的那场风暴即将再来。

    现在甘罗已经把第一把火点燃,同时止住了蔓延的火势,没有引火烧身

    只是现在的情况让离偲无比担忧,他想不通自己该不该照着之前准备的那些方法做事。

    皇帝陛下在西方诸国之中都有着极高的威望,被西齐天池称为天子政。

    虽说有些语言上的压服意味,可在西方诸国的信仰当中,天乃是最高的存在。

    把本朝皇帝陛下赵元政称为天子政,便是代表着本朝皇帝陛下是世间天道的亲子。

    在西齐天池的信仰当中,西方诸国最雄伟的国君都没有获得西齐天池的承诺。

    如这般称呼本朝皇帝陛下,倒是直接把本朝皇帝陛下赵元政的名声彻底传递到了西方诸国那些百姓的耳朵里面。

    那时候,西方诸国的百姓方是明白,在辽阔的东方疆域,还有着比肩魏都最风流的庞大帝国。

    那座帝国之上有着位无比雄才伟略帝王,是世间最厉害的皇帝陛下,统治着东方疆域。

    想到这些,离偲身上的压力无疑更加恐怖,好似千斤重担压在他的身上,使得他完全喘不过气来。

    皇帝陛下赵元政在帝国的威望,没谁能够比拟,即便是那几位被百姓称呼为贤王的皇子殿下,都是没办法比拟。

    当然更加重要的是,那位殿下的承诺太过虚无缥缈。

    连是帝国的根本都没有看清楚,让离偲如何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出去。

    作为两朝的丞相,更是接触过帝国权力交织交替的丞相,离偲见过很多朝臣没有见过的东西。

    在帝国之上,有着桃源。

    这并不是一句虚言,桃源对于帝国有着无比稳固的作用,只要有桃源存在,帝国便永远都会存在。

    西方诸国虽然强大,但是面对桃源的时候,那些修行者仍旧需要思量清楚,是否可能因此得罪桃源这样的世外修行圣地。

    战争并不是简单的东西,轻则死伤无数,重则生灵涂炭。

    谁能承担那样的结果?

    没有桃源,便没有帝国。

    而没有帝国,仍旧有桃源。

    只要桃源在,西方诸国在帝国之内就不敢太过放肆,更加不可能做出些屠城的荒唐举动。

    哪怕帝国覆灭,桃源都肯定会存在。因为世间没谁能够对付桃源这样的世外修行圣地。

    即便是其他两处都不可以……

    虽然离偲早就被抹掉了应该的少年意气,没有当年那般为国为民的精气神。

    但是现在他仍旧有着保护百姓的想法和念头,只是那股冲劲不太强烈而已。

    如果非要他在帝国和桃源之间做出选择,那离偲肯定选择桃源,在离偲看来,百姓比帝国更加重要。

    有桃源,便有帝国和百姓。

    没有桃源,即便有帝国,那都是暂时的,随时都可能失去。

    顶尖修行者的强横,不在于他们能面对千军万马,而是他们能随时出现在某些地方,直接把敌人轻易杀死。

    或许旁人不知道,但是在几十年前,离偲在北境见过那位坐镇北境的宗圣。

    简直通天彻地之能,辗转之间便是自十几里之外来到他的身边,好似一道风,一道寒风般。

    当时那位宗圣只是瞥了他一眼,他就觉得自己好像要离开世间。那位宗圣没有说话,又是转瞬间离开,彻底消逝在世间。

    那次的相遇,让离偲极其震撼,至此之后,方是来到咸阳,进入学宫开始读书。

    本想着的是修行,奈何他没有那样的资质,只能安安心心的选择读书,当然走仝致远的那条路不是没有想过,奈何读书读不到深处,又能如何。

    联想到比宗圣还要高的桃源两位夫子,离偲便是没了半点心思,可是眼前的情况,能奈何?

    后方走出温婉的女子,抱着件披风披在离偲的身上,很是轻柔的动作,仍旧惊醒出神的离偲。

    夫妻二人的年纪相差不大,不过离偲夫人倒是懂得保养,因而别有一番风味。

    瞧着夫君离偲如此愁眉苦脸,离夫人问道:“不知道夫君是否为近来咸阳的风声而感到烦闷?”

    “在妾身看来,只要不招惹那些浑水,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皇帝陛下虽是严明,可到底没有昏聩,能看清楚……”

    离偲苦笑着摇了摇头,打断夫人的话:“皇帝陛下英明神武,自然能分辨出来。”

    “为夫不是担心这些事情,而是担心这或许只是开端,等到项信回到咸阳,怕是场不弱于几年前的风暴。”

    离夫人黛眉微皱:“夫君也不愿项信元帅回到咸阳,出任太尉之责?”

    离偲神情庄重肃然,摇了摇头:“非是如此,项信是否出任太尉,对丞相府的权柄并不影响。”

    “只是……”

    想着皇帝陛下的吩咐,又是看着关心的妻子,离偲不忍心告诉实情,让她担忧。

    便扯出笑容,哈哈笑着:“没什么事情,没什么事情,只是有些不喜咸阳近来的风气。”

    “因陛下一言而揣测万千,争名逐利,过分了些……”

第九十章 无路撞上死路

    咸阳的朝臣世家,都是因为御史台的风声而立刻动了起来,各自发挥着能力,想要在新开辟出来的御史台当中占据一席之地。

    但是现在御史大夫的位置没有确定,都让那些朝臣世家争红了眼睛,若是日后那道御史大夫位置上出现人,恐怕就变得更加恐怖。

    到嘴的鸭子,怎么可能让其飞走。

    近来的咸阳确实有些不安稳,时不时的朝臣行走在街道上,三三两两谈不上顾虑。

    至于咸阳的酒楼,更是高朋满座,没有一日不是满载,都在借着这样的机会发泄。

    不管是来自何种地方的压力,都想着趁着这样的机会,好好发泄一番。

    若是有机会勾搭上处于高位的朝臣,便是更加美妙的事情,宴客的事情越离越多。

    俨然咸阳成为一道名利场,各种朝臣开始暗地里面结党营私,想着敛财的举止。

    还在之前大农令被斩首的书青仍旧历历在目,短时间内没谁胆敢冒大不韪,只能在思索着用那些方法。

    他们根本没有意思到御史台事件当中的弯弯绕绕,只是在乎着自己的利益是否受到损失。

    至于之前大农令斩首,以及丞相甘罗在咸阳大肆抓人的事。才短短十天时间不到,好像就被那些朝臣彻底忘记。

    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那种骇然的案子,丞相甘罗仍旧是温和不言的丞相。

    没谁在意那些位置空出来代表的意味,目光都是在那些空置的位置上。

    某些在九卿之下的官员,距离九卿的位置不过临门一脚的官员们,都是被大农令的位置给吸引住,想着借力上位。

    不单单是大农令的位置,还有几位很久都没有坐人的九卿位置,都是他们的目标。

    既然皇帝陛下有意开启御史台,更是提出太尉这等空置许久的职位,再是传出言语要抬出御史大夫,便是让他们有了遐想。

    若是趁着这样的机会,不能把别的位置都填满,恐怕那些位置又是会继续空着。

    如这般想法的高位者,开始疯狂的收敛有才能的官员,又是只差临门一脚。

    想着在九卿位置上安排自己的人,好达到他们在朝堂权柄更重的目的。

    两方思想不谋而合,都是为了那些空置许久的位置,自然而然选择共同出力。

    要位置的听话,马首是瞻。

    要人的出力,尽量抬高地位。

    不谋而合之中,自然而然有了勾结,一派祥和议论的咸阳城,暗地里面却是暗潮涌动。

    ……

    ……

    数日之后的大朝会。

    不出意外,皇帝陛下依旧是出现。

    没有等皇帝陛下说话,便是有朝臣上奏疏言,朝堂谏言之路堵塞,该是整顿御史台。

    意思非常明显,冠名堂皇当中,只想要那些御史台的位置,来填充自己的人。

    而有的官员则是上奏疏言,朝堂多处官署闭门不开,导致某些官署和政令不出。

    积压的案子不能得到处理,请求陛下加派官员来填充帝国朝堂,以起到物尽其才,人尽其用。

    这话说得更加冠冕堂皇,直言帝国官场缺人,导致某些案子处理不及时,耽误百姓的生活。

    虽然这话说起来是阐述夸大,却是有意无意的把火烧到了皇帝的身上,说他肆意罢黜九卿。

    对于这点,是想着借现在的机会抬高九卿的位置,或是把那些闲置的九卿官署拉出来。

    如这位朝臣说完,就有不少官员纷纷附和,倒是武将序列的官员全然不理会。

    没有半点言语,九卿当中,有一两位出自军方,是属于武将序列的位置。

    按照道理来说,他们该是共同上奏疏的。不过皇帝陛下都提起项信以军部尚书兼任太尉,可谓直接把武将序列拉到最高。

    武将序列本就羸弱,有了太尉坐镇,倒是没有必要在其他位置上面发力,以免得不偿失。

    因而他们选择集体沉默。

    皇帝陛下冷眼看着朝堂官员争辩,纷纷上书,其中意味不言而喻,皇帝陛下始终肃然,没有愤怒,同样没有兴奋。

    等到朝堂大朝会时间差不多,便是随便说了几句,就要离开。

    意思明显,商量着来。

    找谁商量?

    皇帝陛下都要离开,谁敢商量决定这种事情,见事情不成,那些朝臣倒是没有着急,一脸欣慰的想着徐徐图之。

    ……

    ……

    金殿之旁。

    斜后方的远处。

    勤政殿之内,仝致远坐在桌案下方的阶梯上,看着堆积咋地上的奏疏,没有去参加大朝会。

    在他这样的年纪,上了朝堂,要么是去挨骂,要么就是去骂人,不管那种,都是伤身体。

    因而在十几年前,仝致远便是说身体不佳,向皇帝陛下请求不用参加大朝会。

    仝致远的想法和厌恶皇帝自然明白,没有强行邀请,直接同意仝致远的请求。

    毕竟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

    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快然拂袖的啪嗒声,仝致远定睛一看,就看见皇帝气冲冲的走入勤政殿,魏功快步跟在后面。

    瞧着皇帝这种模样,仝致远便是猜到朝臣们做出的某些奏疏非常不合理,惹恼了皇帝。

    不过当着群臣的面,这位皇帝虽然霸道,却不是不讲理的皇帝,仔细听着,他们合理上奏疏,那他自然该考虑。

    其实还有种可能,那就是朝臣把皇帝骂了。

    但是自御史台无主之后,谏言之路便是处于半封闭的状态,朝臣没谁胆敢骂皇帝。

    以前的御史大夫或许敢,可现在没有御史大夫,那谁敢骂,丞相和太尉明显不是掌握谏言之路的朝臣,他们没资格,若是做了,便是僭越。

    皇帝陛下看着仝致远枯槁的面容带着笑意,平息怒意:“仝师应该都猜到了?”

    仝致远笑呵呵拱手道:“看陛下脸色神情,老臣倒是猜测出来些,不过具体事情,还是不知道。”

    皇帝陛下没说,仝致远把目光看向旁边的魏功。魏功瞥了眼皇帝,张口说道。

    “今日大朝会,半数朝臣都在提谏言之路御史台,以及帝国各司无法尽其能……”

    仝致远眼里绽放神采:“想走死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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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堂与江湖中,关于修行的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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