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辰时二刻,阴沉的天,不见一丝亮光。
奉天殿外,雨,越下越大。
只不过,纵使殿外的寒意愈发十足,却也无法打破此时殿内的沉闷气氛。
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传递于满朝文武百官手中的那本密疏,就像一块刚烤好的芋头之于流民那样……
烫手,却又事关自身性命,压根扔不得。
闭目养神了一刻钟的时间,已是近乎斜躺在龙椅上面的王迪,眼未睁,不紧不慢地又开口讲道: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而这两点为的是什么,无非是一个‘农’字!”
“农为邦本,本固邦宁!”
“祭祀祈福风调雨顺也好,内外征战平乱天下也罢,古往今来历代君王所图的,不过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黎民百姓,尤其是种田的那些底层百姓,可以让他们安居乐业,年年都有个好收成。”
“尔等呢…皆为博学多才之辈,范文正讲的那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这…按理来说,无需用朕再来提醒尔等吧?”
虽说龙椅上皇帝的姿势有点不雅,虽说皇帝还在闭着眼睛没拿正眼瞧人,但是……
现如今,对于丹陛下方的臣子们而言,他们倒是巴不得皇帝继续这样没正形。
甚至是说,一个个噤若寒蝉的臣子们,其中有不少人,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压根都不想继续呆在奉天殿内,准备早点回家了。
土地赋税徭役改革以及重新清丈土地与核查户数……
皇帝话都讲到这了,但凡不是傻子的话,是个人都能猜到,皇帝接下来想要讲点啥了。
“洪武永乐两朝年间,户部统计出来的全国户数,均在千万户以上。人口总数,也是超过了六千万这一数字。”
“以太祖高皇帝还有太宗文皇帝的治政水平,统计出来的这个数字,朕还是比较相信的。”
“再看看现在呢,历经了尔等口中的仁宣盛世,怎么户部统计出来的全国户数,竟是落得个越变越少的荒唐局面!”
“与有记载的最高户数相比,为何到了朕这里,竟然少了足足有近百万户之多!”
“百万户啊…就按一户五口人来计算,这可是五百万总数的大明子民啊!”
“朕很好奇,所以想问问,尔等…还有这天底下的官员们,把朕的子民,到底都藏哪去了?”
从皇帝口中问出来的话,语气很是平淡。
平淡到,在这沉闷的环境下,给人一种极度压抑的感觉。
此时此刻,压力特别大的户部尚书王佐,张着嘴巴,无声大口地喘着气,一副想说却不敢说的样子。
别说是他了,满朝文武百官,处在当下这个时候,绝大多数人的想法就是,打死都不开口,省得天子的雷霆之怒,无端发泄到自己身上。
至于极少部分像于谦这一类知晓部分原因的正臣,也是思量了片刻,没敢在这奉天殿内讲出皇帝想要的答案。
“尔等不说,朕也知道。”
过了三息,意料之中,没等到任何回答的王迪,姿势不变,眼睛不睁,依旧不紧不慢地继续言语道:
“朕查阅档案,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越是像苏州府还有吉安府这一类人杰地灵的好地方,登记在册的户数,变得是越来越少!”
“更为重要的是,单单是登记在册的这个统计数字,朕都不清楚,这其中的水分,究竟是有多大!”
“尔等说说,明明这些地方都是鱼米之乡,繁华之地…纵使江南一带的田租要高出不少,在朕看来,那也不至于出现这种情况吧?”
“这事呢,若是没有察觉到,那还好说……”
“很不凑巧的是,朕现在…已经知道了。而且是知道得越多,朕这心里啊,就是愈发平静不下来。”
“太祖高皇帝,当年是为了照顾善待天下的文人士子,所以才免除了田赋徭役。”
“行啊…有些人干的事,是真行啊!”
“治国理世的本事还没学好,偷奸耍滑乱我大明基业的本事,倒是一个赛一个得强!”
“哦,对了!刚刚是谁和朕说来着,不能拿铜臭之物,来示恩施惠于尔等这些饱读诗书经义的臣子……”
“嗯,朕这算是琢磨出来了!”
“朝廷好心好意给的,尔等嫌弃有辱斯文瞧不上眼……”
“非得抱着圣人般的宽广胸怀,想要替朕来抚育万民?”
“亦或者说,非得在背地后里干点见不得光的勾当,这才没辱没尔等学以致用的圣人之道?”
“好,很好,真得很好!”
“朕今日总算明白了,“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这句话,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含义……”
“古圣先贤的话,诚不欺我啊!”
失望且讥讽味十足的扎心言语,当真是让满朝文臣们,脸色变了又变,却又无从反驳。
全部不敢说,毕竟还是有极个别像是于谦这样的臣子。家徒四壁谈不上吧,但他们的品性不允许他们做出这种有违礼义廉耻的事情。
只是,这种人,终归还是少数。
立于奉天殿内的臣子,九成五以上的,可谓是自家人知自家事。
纵使这里面有一部分正臣忠臣没有皇帝讲那个心思,但是他们心里也清楚,天高皇帝远的老家里,也有诸多亲人族戚会打着他们的名号,引得或多或少的人做出土地投献之举。
正因为这样,皇帝这扇完左脸扇右脸的火辣辣语言,虽说有辱没孔圣人的意思吧……
只不过,铁打的事实摆在这了,他们想开口辩解,也是无能为力,更是没那个脸皮张开嘴。
“臣等有罪!”
哗啦啦的,又是一片跪倒在地的动静。
这一次,也没人再说惶恐了,一个个,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人。
当下这个时候,直接向皇帝请罪,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都起来吧…这种事,尔等有罪,但也不能完全怪罪于尔等。”
“朕设身处地想了一下,这世间,若是没了心中的七情六欲,也就没了上进心。人类社会的发展情况,势必如同一潭死水。”
“只不过,天底下如此多的人,少有能控制住自身欲望的……”
“既然如此,那朕便帮尔等一把!”
“从源头,将这份欲望给尔等把控好…将许多文人背地后的灰色收入,朕以光明正大的方式交给尔等。”
“诸位爱卿,尔等以为,朕说得有没有道理?”
第一百零六章 完美如斯!
奉天殿内,又是齐刷刷的一阵“陛下圣明”的声音传了出来,盖过了殿外哗哗的大雨声。
歌功颂德之际,满朝臣子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
其中有许多人,他们本以为这次要大祸临头,需得往那刑部大牢或是锦衣卫的诏狱走上一遭。
刑部大牢嘛,倒还好说。最起码这地还是文人的地盘,总归还能受到点照顾。
真要被关进锦衣卫诏狱里面,多数人的结局,基本都是“病死诏狱”这种仅有寥寥几字的记载而已。
在这期间,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非人折磨或是虐待,许多人可是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现在好了,不管是法不责众,还是皇帝仁心,目前看来,除了与那小册子上的案件牵扯极深的倒霉蛋以外,多数臣子的内心,总算稍稍安稳了点。
当然了,也只是安稳一点点而已。
心中有鬼的那些人,他们个个都明白得很,一旦新政实施下去……
到了那个时候,尤其是在清丈土地或是核查户数时万一被人翻扯出来旧账,他们可不敢保证,今日的好运气,依旧还在。
至于如何去抹平这些事,各人是有各人的打算。
思虑之际,行注目礼的这些臣子们,忽然觉得,龙椅上那个姿势有点不雅好似可以看透人心的年轻皇帝,很是可怕!
这一环套一环占着各种大义名分的新政,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再去怀疑会是别人呈到天子案前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在朝共事的同僚,谁有多大本事,虽然不可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吧,但大体上,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古往今来的变法改革,武勋有点够呛,但满朝的文臣们,绝对是如数家珍,了如指掌。
正因为这样,自认见识颇多的他们,压根就不相信在这朝堂之上或是整个天底下,会出现远超历代能臣良相的文人士子。
如此这般想来,龙椅上的那位皇帝,能在弱冠之年刚刚亲政没多久的时候,便总结出这些近乎无懈可击的强国之策……
这种事,岂能不让他们感到由衷的敬畏,乃至害怕!
“陛下的新政,完美如斯!”
“只是…陛下,非是臣想替自己还有这天下文人士子开脱,而是……”
“陛下的新政,照顾到了大明朝上上下下几乎所有人,但那些有功名在身却没有官职的底层士子们,一旦没了免除赋税徭役这为数不多的权利,臣以为,稍有不妥,以至本该十分完美的新政,略显瑕疵。”
言语之人,是礼部左侍郎,杨善。
他这个时候冒出来,绝对没有一点想要反对皇帝新政的意思。
他进言,完全是想趁机搏一把。
他今年已经六十有五了,大儿子杨容因为犯了事被谪戍到西北肃州的威远卫……
如果没有皇帝的新政,杨善认为,他这一辈子,在致仕以前,能混到个尚书位置,绝对算是皇恩浩荡圣眷隆厚了。
但那又能怎样?
大儿子一家人,远在千里之外的威远卫。过个节,家里冷冷清清的,人气少了许多。
好在是,现在不一样了。大好的机会,已经摆在了自己眼前。
自打刚刚皇帝点名了苏州府还有吉安府这俩地方以后,杨善觉得,一条金光大道,向自己敞开了一道缝。
因为,区别于朝堂上的绝大多数文臣,杨善有个很大的优势,那便是……
他的户口所在地,是京师大兴。
杨善,人家可是地地道道的京师人。
当年太宗文皇帝还是燕王时,杨善便追随在了永乐大帝身边鞍前马后,身上也算有着从龙之功。
若非如此,就凭自家逆子犯的那些可以算作是欺君的大事,他杨氏这一门,早特么去见阎王爷了,哪还有现在的好日子。
当然了,京师户口,如若放在以往,这根本不算什么优势。
甚至可以说,在朝堂之上,这都称得上是劣势了。
毕竟,现如今满朝的文臣,上至阁老六部大员,下至小小的言官,除了江南一带的,就要属江西布政司那一片,尤其是吉安府。
这两地的文臣在朝堂上的比例,早已超过了三分之二。
人家有同乡,平常有点好事的话,若非自己有着礼部左侍郎的官职在那撑着,怎么轮,也轮不到自己。
因此,以往的劣势,放到现在这个时候,尤其是在皇帝刚刚点名指姓讲出苏州府和吉安府这俩地方以后……
纵使满朝文臣有考虑到他考虑的事情,以他们的身份,谁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天下更多的士子讲上一句好话。
要知道,那个写满诸多罪状的小册子,此时此刻,还在臣子们手里传递着呢。
现如今,满朝的臣子们,能保住自己不受牵连,就已算作万幸的好事了!
谁特么还有那个闲心,去管别人的死活?
恰巧,身在礼部且官职还不算低的杨善,便有这份闲心,也有这份能力。
虽说他的家里也接收了几百亩地的投献,但除此之外,杨善自认自己,在这满朝文武百官当中,他还算是比较清廉的那种官。
有了这种清晰认知,他岂能不借此良机博上一把大的。
况且在他看来,皇帝想出来的已是如此完美的新政,岂能因为这一点点瑕疵而饱受文人士子的非议。
所以说,他方才进言,即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天下士子,更是为了皇帝以及他的新政。
纵使自己的提议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单凭这份进言,也算得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致仕之前,他别的不图,能让自家大儿子那一家人回来与自己团聚,就算谢天谢地了。
为此,壮起胆子的他,选择这么个节骨点,冒着被皇帝斥责乃至惩治的绝佳时机,进谏一番发自肺腑的言语。
“嗯,不错,杨爱卿考虑得倒是很周全……”
“无碍,朕的新政,普惠恩泽天下万民,岂能落下那些乡试不第的秀才们。”
“朕知晓,我大明圣朝,不管是秀才、举人亦或是进士,半数以上的,基本都是从平民阶层一步步考出来的。”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十年寒窗苦读,刨除为了报效朝廷的可鉴衷心以外,许多人所图的,不过是那一份可以免除赋税徭役的人上人特权。”
“然,为了大明朝的万世基业,免除这份特权,朕势在必行。”
“不过考虑到许多士子家中较为清贫,新政当中,朕已决定,天下所有未曾获得一官半职且有功名在身的士子们,每年,皆可领取十两整额的廪饩银。”
“比这更好的政策,也有,不过目前还未到时候而已。”
“李复,传下去给他们看看吧。”
第一百零七章 陛下不可!
奉天殿内,随着礼部左侍郎杨善岔开的话题,气氛稍显松快了一些。
待到李复将十册完整版的强国之策…在当下这个阶段,绝对算得上是完整版的强国之策,递给几位阁老还有英国公张辅等人以后……
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许多人开始探头探脑,心中俱是有点纳闷,那小册子看着也没几张纸啊,前面那些大佬,看得怎会如此墨迹!
好在是,察觉到皇帝还在闭目养神以后,十几个官职不低的文人武勋,无视锦衣卫凶巴巴的目光,开始凑到手持十份黄册之人的身边跟着一起查看。
越看,他们越是心惊。
言简意赅的言语,鞭辟入里的分析……
单是一条强国之策的话,在许多人的眼中,可谓是漏洞百出。
但是,当这一条条漏洞百出的强国之策环环相扣之际,这些臣子们,愣神发呆的同时,全部陷入到了胡思乱想当中。
阁老国公们看完,后面的臣子们,很是自觉地开始提起速来。
待到所有人看完以后……
当即便有人以羡慕的眼光,看向王骥、王翱还有于谦这三位即将走马上任,可以掌管一方军务兼理粮饷的总督。
当然了,还是有不少人想要以不合礼制规矩的名义,谏言皇帝不该越级提拔于谦。
只不过,册子上已经明说了,总督之位,是因事而设,事毕裁撤的特殊官职,再加上奄遏下水大捷的功劳……
将具有临时性的宣大总督之位封赏给于谦,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最主要的是,于谦,是太宗文皇帝留给朱氏后人的柱国大臣。人家,可是有真本事的。这一点,立于奉天殿内的臣子们,基本都是一清二楚的。
再者说,相较于其它关乎到自身利益的强国之策,于谦这点事,不少人已经都压根不在乎了。
因为多数人在这一刻起,忽然用一种很是复杂的眼神,看向了前排几位阁老的所在位置。
皇帝的新政,就像刚刚杨善说得那样,完美如斯!
往后的几年,十几年,或是几十年,国家侧重的方向是哪一块,大家该干点啥,基本心里也都有了数。
如此这般的话,作为时刻给皇帝出谋划策的内阁成员,就在这么一瞬间,在许多臣子的心中,他们忽然感觉到,曾经需要仰望敬畏的阁老们,其地位,已不再是那么高高在上了。
就算现在这一批内阁成员倚老卖老舍不得放权,但瞧瞧他们的岁数吧……
除了曹鼐、张益这两人以外,像三杨阁老还有陈循、苗衷、高谷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六七十岁即将致仕的老头子。
而皇帝呢,今年才二十二!
人家身后,还站着亲娘孙太后。
往后的日子里,如果不乖乖听话,年轻的皇帝,人家可是有大把的时间来陪你玩。
到了那个时候,一旦忤逆了皇帝,自身官位能不能保住,这才是绝大多数人最为关心的问题。
其它的嘛,那都是虚的。
当然了,自此以后,朝廷变成皇帝的一言堂,这也是许多臣子都不想见到的事情。
但问题是,谁特么有能力,可以站出来扛起那面对抗皇权的旗帜啊。
人,贵有自知之明。
文臣里面,在弄权玩政治这一方面,傻子很少。
就算是于谦,他不是不会,只是不用而已。
现如今,不说文臣这边齐不齐心,单是瞧瞧诸多武勋们那掩饰不住的笑脸……
纵使有人再不想见到太祖高皇帝时期的霸道皇权呢,但这些人,除了在心中叹上一口气道上一声“大势不可违”以外,也是别无他法。
能力不够看,若是在别人面前,还能讲些圣贤书中的大道理唬唬人。
但在年轻且聪慧的皇帝面前,现在没人再敢瞎逼逼祖宗礼法的事情了。
当然了,这只是一部分文臣的想法而已。
看完册子上面的新政,像是诸如王骥、王翱、于谦、商辂、彭时这一类的正臣能臣,现如今的他们,只有发自内心的高兴这种想法。
能亲眼目睹且参与朝廷实施的这些善政仁政当中,这些人,一个个的,皆是相由心生,喜笑颜开。
笑得如此开心,完全是因为他们所图之事,与旁人关注的眼前利身外物截然不同。
名垂史册,永留青史,这才是他们想要的。
而皇帝的新政,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行了,今日朝议,就到此为止吧。”
“尔等呢,别管有没有旨意在身的,回去都考虑考虑新政当中,有哪些是朕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今日是八月二十八,争取在下个月月初之际,最迟不超过一旬时间,便将册子上的新政全部正式颁发下去。”
“哦,对了,再说几个小事……”
下朝了,这就下朝了!
对于不少臣子而言,皇帝这句话,简直犹如天籁之音。
然而,刚要跪伏叩首恭送皇帝走人呢,皇帝接下来的话,登时便让许多人心里一紧。
“往后呢,上朝时间改成辰时……”
“大半夜的起来,再加上一大早不吃不喝,年富力强的小伙子还没多大事,但年事已高的诸位大人们,长此以往下去,对尔等的身体很是不好。”
“朕已经吩咐尚膳局准备了姜汤和糕点,尔等吃点喝点再回家吧,省得挨了雨淋冷了身子着上了病。”
“再就是,往后没有太过要紧的事,直接去各自的衙门做好手中的事就行,无需非得跑到朕的眼前凑个脸熟。谁干得好,谁干不好,朕心里自会明白。”
“第二点便是,逢七休沐一日,不过各自衙门需得留有值守人员,不得延误任何国家大事。”
“第三点嘛,稍后给朕起个旨意立即颁发全国,从今日开始,往后再上呈的那些奏疏和条陈,别弄一大堆辞藻华丽的废话。”
“痛痛快快的,有事直接说事…往后涉及到国家内务的一切问题,务求言简意赅,直指问题核心。至于那些句句押韵、文笔优美、辞藻华丽的篇章,留待对内教化万民或是对外宣扬我华夏诗书礼乐的时候再派上用场。”
“况且,朕的丰功伟绩,无需尔等、更不需要后人的歌功颂德。朕是个怎样的帝王,朕的心里,自有一杆秤,无需他人来评判。”
“再就是,裱在奏疏还有条陈上面的那些蜀锦,这贵重顽意也不便宜,能省一点是一点。省下来,赏给尔等拿回家中制成衣物,岂不比陈放浪费掉要好上许多?”
皇帝言语至此时,不少臣子们,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三杨阁老。
要说辞藻华丽文笔优美,谁能比得上这三位啊。
“最后嘛,朕要炼钢,炼很多的钢。炼钢,就得整顿西山煤窑。”
“曾经违背禁令私下偷偷凿山伐石的,朕既往不咎。自今日起,西山所有煤窑,全部转为官营。有投钱过多还没回本的,可以来找朕申请补偿。”
“另,设西山煤司。主事人员嘛…拟任杨善为督察院左副都御史一职,掌管西山煤司事宜。办事人员,先从吏部、户部还有工部择优挑选。”
“行了,今日朝议就到这了,都散了吧……”
准备起身回窝搂着美娇娥睡个回笼觉呢,今日朝会上一言未发的内阁首辅杨士奇忽然问道:
“陛下,老臣想问问,密疏上乱我大明圣朝基业的贼寇同党,该如何处置?”
“怎么处置?这还用嘛,当然是抄家灭族了……”
“杨阁老无需操心此事了,朕派出去的锦衣卫,会将这些贼寇败类于城隍庙面前剥皮实草,以儆效尤!”
“陛下不可!”
第一百零八章 有序>无序,即可!
奉天殿内,本来稍显松快点的气氛,再一次地紧张了起来。
先前呢,多数人的心思,基本都放到了新政上面,直至内阁首辅杨阁老问完话后,不少人这才想起来一件大事。
那便是,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将要大婚了。
如果按照正常流程来操办的话,皇帝大婚事宜,怎么着也得折腾上一年才行。
但是,现在情况不大一样啊。
昨日孙太后传令翰林院和礼部官员榜谕京城内外挑选秀女的懿旨,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其实这事,自打大明与瓦剌议和事宜传到京师以后,翰林院和礼部的官员早已是做好了准备。
毕竟不管怎么说,总不能让那位偷偷来见情郎的瓦剌部公主,一直苦苦等在寒冷彻骨的大草原上吧。
最为重要的是,不赶紧把这小媳妇塞到皇帝手里,文臣们也有点担心即将迎回万余名俘虏的瓦剌部,会再度变卦。
是以,皇家的旨意一到,最多不超过一个月的时间,漂亮得体、端庄大方的秀女们,便会从全国各省陆陆续续来到京师。
如果选秀一切进展顺利的话,年前给皇帝办上一场风风光光的大婚,绝对是妥妥出不了半点差错的。
那么,大问题来了。
本来呢,满朝的臣子们,以为列在罪状上的那些家族,是要被三司问责定罪以后,再送往边地以作充军之用。
毕竟哪有在自己大婚之前,随便砍人玩徒增晦气的主啊。
哪曾想,年轻皇帝根本不按套路来!
是!这些恶意扰乱大明圣朝万世基业的王八蛋,是挺可恨的……
满朝臣子当中,更是有不少人,巴不得他们早点死翘翘。
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因为这些下贱的王八蛋,无端给即将到来的大婚,蒙上一层血色阴影啊。
皇帝的婚事,一辈子就这一次,可不是闹着玩的。
皇帝年轻不懂事,想替受了冤屈的黎民百姓出口恶气,倒也没错,但绝不能挑在大婚之前啊。
这个时候如果不进行劝谏,绝对是有违臣子之道。
“陛下大婚当前,万万不可行此举啊!”
“是啊,陛下!可以先将这些贼人送往边地充军,待到大婚以后,再议此事也不急啊!”
“陛下,还望以婚事为重!”
“陛下……”
“陛下……”
皇帝杀气十足的话语刚刚落罢,抱着各种想法的诸多臣子,便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进行劝谏。
可惜的是,年轻皇帝根本听不见劝。
“行了,诸位爱卿的心意,朕已知晓。”
“不过这些鱼肉百姓的贼寇败类,不早点处决了他们,朕夜里睡觉,耳边总觉得有许多的无辜冤魂,在向朕诉说着种种不公。”
“是以,为了消消天地间的冤魂戾气,尔等无需再劝朕。”
“大婚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人该杀的,一个都不留!”
人不光要杀,王迪还要将这些人的罪状,通报各省各府各县各衙门。
别的不图,最起码能在新政实施…尤其是重新清丈土地与核查户数期间,给那些心怀不轨之辈长点记性。
他倒要看看,这天底下,有几个胆子肥到没边的,敢挑这个时候惹是生非。
当然了,也确实如王迪所说,他也有点去去冤魂戾气的意思。
不知道这些糟心事吧,那还无所谓。
既然知道了,若还磨磨唧唧不宰了这些王八蛋的话,他的心里,总跟一回事似的。
念头不通达,容易出心病,对身体很不健康,这是万万要不得的。
最后考虑到的,也是他不想因为此事再牵扯出过多臣子。
真要顺藤摸瓜的话,满朝文武百官,多了不敢说,连带出七、八分之一有问题的,应该是不在话下。
他们的罪过,王迪记在了心里。
新政落实以后,只要踏下心来好好干,那一切都好说。
若还是心存侥幸心理没点逼数,还是那句话……
抄家灭族,王迪还是挺喜欢干的。
撂完杀意十足的狠话,他没去管还想进谏的臣子们,起身直接走人。
...
“议政毕,退朝!”皇帝起身之际,李复高声喊道。
在奴婢的簇拥下,皇帝走了。但是,奉天殿内的臣子们,却没走。
毕竟,很是体贴的皇帝,给每个人都准备了吃食。
再不想吃再想赶紧回家呢,皇帝好心赏赐下来的,你特么不抿一口,这是瞧不起谁呢?
再者说,三更半夜起来,不曾吃喝过一点东西的许多臣子们,至今已是站了一大早晨。
期间,来来回回的,还跪地请罪了不少次。
身体乏累的同时,不少人紧绷着一根弦的内心,至今还没怎么安稳下来。
身心疲惫之际,许多人都能察觉到,殿外的寒意,在这一场秋雨中,也是变得愈发十足。
这要不整点吃的赶紧暖暖身子驱驱寒,大病一场,没准还真有可能。
放在以往,病了也就病了,正好趁机偷个懒,休息上几日。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处在这么个极其重要的节骨点上,你耽搁一步,没准与你平级甚至不如你的同僚,因为呈到天子案前的一句话或是做的一件事,就会更进一步。
刚刚的杨善,这不就是明显的例子嘛。
就因为冒着被皇帝斥责的可能,为天下士子讲了一句话而已,人家便从礼部左侍郎,改任为左副督御史,还全权负责新建的西山煤司……
虽说礼部左侍郎和左副督御史的品级一样,都是正三品的官。
但是个人都明白,这俩官职,在朝堂上的威慑力,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清水衙门似的礼部,岂能与西山煤司这种随随便便都能捞点钱的衙门相提并论?
是以,这种有目共睹的事例摆在眼前,谁人能不羡慕?
羡慕之际,尚膳局的女官们,已经拎着漆木雕花食盒来到文武百官面前。
红糖姜汤,营养丰富,释放热量快,益脾胃,散风寒。
再搭配着尚膳局精心赶制的糕点,一伙臣子们,在奉天殿内吃得那叫一个舒坦啊。
舒坦归舒坦,不过本着食不语的原则,再加上锦衣卫还在殿内盯守执勤,除了几个不懂事的武勋以外,倒也没有不开眼的蠢货随意在此交谈。
吃饱喝足,也到了走人的时候了。
顶风冒雨步行出了东、西长安门以后,无需过多言语,三三两两的臣子们,要么是就近找个店铺避避雨聊聊天,要么就是凑到一辆马车上搭伴回家。
当然了,还有像于谦这种不合群又没马车的苦逼。
在拒绝几人的热忱邀请以后,他紧了紧身上的雨具,怀揣着一颗炽热的内心,在旁人复杂的注视下,大步奔着家的位置而去。
朝议过后,臣子们有何反应,对于混过底层的王迪而言,他基本也能猜出来。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满满皆是机遇的新政,但凡有点脑子且比较识趣的,此时此刻,这些人定是在琢磨着,如何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从中为己谋上最大一份利。
对此,王迪一点都不意外,也不怎么在意。
甚至是说,他反倒希望臣子们,能动动他们的歪脑筋或是花花肠子,看看如何能以投机取消的方式,在新政当中谋取一份利,也算替他找找新政当中的弊端或是bug。
毕竟,曾经的王迪,也只是个普通人。
他没有一丁点的信心,可以弄出十全十美的治国之策。
况且,人心不足蛇吞象!
在王迪眼中,这世上压根也不存在可以照顾到所有人的完美无瑕之国策。
以超越这个时代所有人的眼光,给大明朝的未来,画出个通往光明大道的方向,这就算很不错了。
是以,在王迪看来,只要能让新政给予大明帝国的有序发展速度,远远超出无序的负面混乱……
这事,便算搞定了。
至于在变法改革期间会出现什么妻离子散劳苦伤悲的个体事件,他没有半点去探究的兴趣。
现如今,又不是后世动不动就讲人权的时代。
依王迪之见,只要朝廷定下的大方向无误,那么…在政策执行期间,些许个体或是某个群体阶层利益受损或是关乎到了自身性命,这都不叫什么大事。
兵权在握,再加上拿钱施以恩惠,除了蠢货及别有用心之辈以外,应该不会有人想要反抗朝廷或是他的旨意。
思虑间,金碧辉煌的乾清宫,已近在眼前。
美好的一日,这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零九章 面授机宜
八月二十九,天空放晴,秋高气爽。
辰时四刻,乾清宫,御书房内。
端坐于桌案前的王迪,正在对着王骥、王翱还有于谦这位即将上任的三位总督面授机宜。
“兵,保家卫国戍边关…忠心与战力,这两者,缺一不可!”
“军户制度,依朕之见,有利亦有弊。不过现如今嘛,朕却不曾打算去改变当下这种现状。”
“军户的事,暂且可以先放一边。但是…三位爱卿应该也明白,自打太宗文皇帝薨天以后,我大明圣朝的对外政策,便从积极对外扩张,改为了消极缩边的应对策略。”
“可惜啊,这才过去了二十多年,因为朝廷上上下下一众人不务远略的缘故,边境军备废弛,变得是愈发严重。”
“更为可笑的是,经过了二十多年的休养生息,朕翻阅查看到的各种档案,却并未发现大明国力…或者应该说,是朝廷的财力,并未提升多少。”
“这里面是怎样的情况,三位爱卿的心里,应该都已知晓。”
“乡绅士子勾结当地官吏隐瞒土地与人口的事情…即将实施的新政,会将这些附着在大明帝国身上的毒瘤一一扫除。”
“但军户,却有所不同!”
“没了良田,普通民户,还能想点别的谋生出路养活全家。”
“但军户呢,没有屯田,再被将领克扣点粮饷,这些人想要填饱肚子保住自家性命的话,除了当逃兵跑到深山里面落草为寇,或是与奸人勾结从中谋取点利益,大字不识几个的他们,还能干点什么?”
“以权谋私侵吞国家利益一事,历朝历代都不曾有过断绝。”
“边境的达官权贵、中高将领,依朕之见,或多或少、或直接或被动的,都做过占夺、欺隐、盗卖屯田的勾当……”
“当然了,屯田占了也无所谓,反正边境荒地多得是,只要士卒踏下心来肯开荒,总能找到适合种田的地。”
“问题是,良田占了且不说,连我大明朝的士卒,都被这些王八蛋给当成自家的免费苦力,私役操备军士,为其耕种地亩……”
“朕呢,昨日翻出来几本奏梳。”
“宣德八年呈至天子案前的奏梳…上梳之人,是山东巡按张聪。”
“十几年前的时候,张卿从辽东巡视期间便发现,山海关当值编制为一百三十人的军屯,当日驻守执勤的,仅剩下老弱五人而已…当值士卒缺额率,竟是高达九成五以上!”
“令朕可气又可笑的就是,领军军官曹勇,却只以一句‘俱有差遣’便支吾了事……”
“朕就想知道,山海关如此重要乃至关乎到整个京师安危的关卡之地,还特么能有什么事,可以比驻守执勤防备外敌更加重要?”
“幸好当时有孙太后及时处置了此人,重新整治了山海关的军务。否则,一旦被敌人知晓了山海关的内里详情,那后果,朕都不敢去想。”
“只不过,自宣德八年始,至今已是…又过去了十六年的时间。”
“正统八年期间,有监察御史告发宁夏总兵史昭等官“私役精壮官军四千余名,托为围子手名色,全不差操,其下因而仿效,以致边备废弛,寇贼轻玩”。”
“正统九年期间,镇守陕西都御史王文弹劾镇守延绥都督佥事王祯“私占官军三百五十余人,不分拨二营守备”。”
“这些,还仅仅只是被告发出来呈至天子案前的……”
“现如今的辽东…或者应该说,不光是辽东,应当是边境所有的屯堡重镇,将领私役士卒之风,据朕所知,已是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御驾亲征期间,知晓此事过后,朕心生愤慨之际,更多的…则是满心的忧虑啊!”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众人皆以为且陶醉于其中不能自拔的太平盛世,就是这样的吗?”
拉拉个臭脸,面含怒意的王迪,狠狠拍了拍桌子。
就在这一瞬间,御书房内外,静得出奇!
说实在的,军队出现这种事,王迪愤怒归愤怒,但他还真没感到有多少意外。
经历过后世大数据信息的狂轰滥炸,涉及到贪污腐败的种种新闻,他也没少浏览。
现如今,身处当下这个文化普及率如此低下的年代,王迪觉得,除了科技水平不一样,其余的事情,基本都大差不差。
甚至是说,在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有些事的黑暗腐败程度,绝对远超自己的想象。
如若他不是大明朝的皇帝,这种事,王迪也就当成餐前饭后的闲谈听一听罢了。
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他才不会吃饱了撑的去管这种糟心事。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他屁股底下坐的,是龙椅!
因此,军队这种涉及到保家卫国且拱卫至高皇权的暴力机构,其军风军纪问题,由不得王迪不上点心。
幸好,让他比较欣慰的就是,战力最高的三大营,是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虽说类似的问题也有吧,但好在并不严重。待到武勋考选大典结束以后,换上有出息的统军将领,稍加整改一番,效果绝对是立竿见影。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臣等此行,定会严明律法,整饬军备,以解陛下之忧虑。”
君忧,则臣辱。
放在别人身上,这一点,可能不大靠谱。顶多…也就是张张嘴喊喊口号而已。
但放王骥、王翱还有于谦这三位正臣忠臣身上,那就不一样了。
为皇帝排忧解难,是一方面。
解决地方上的混乱,还一方水土安宁、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他们的为臣之道。
再者说,没点实打实的政绩,史书凭啥载你的名,让你流传青史。
当然了,他们三个,包括于谦在内,也不是没有一点私心。
新政实施过后,他们知晓,受益较大的武勋,其中一批有本事的能人,将会慢慢涌现出来,代替现在除了吃喝玩乐屁都不懂的废材们。
一个个武勋变得有本事了,他们能不想建功立业?
这事,不可不防!
“嗯,以三位爱卿的执政牧民能力,尔等所言,朕信得过!”
“上任之后,核查军户,清丈军屯,恢复生产,修缮屯堡,练兵备战,养精蓄锐,做到这六点,即可!”
“再就是,边鄙战事,自古有之,也从未断绝。瓦剌部虽与我大明朝议和,但那一张随时可以撕毁的议和文书,朕…还有尔等,就当此物不存在。”
“况且,纵使也先没有主动挑事的打算。他能不能彻底掌控整个大草原,还是个未知数呢。”
“是以,即便重开了互市,增进了双方的往来,各地该有的警惕心,也万万不得有一丝懈怠。”
眼前这三位,执政牧民用兵的能力,的确是有。在王迪看来,他仨绝对称得上是文武兼资之辈。
只不过,他们再有能力呢,终究还是文人出身。
别的不怕,王迪是担心他们思想有点陈旧乃至有点迂腐,真相信了那所谓的议和文书,丢了该有警惕心。
正是为了防止此事出现,所以才召集他们前来面授机宜。
第一百一十章 废弃的军事重地
“陛下圣明!”
“臣等,定会谨遵陛下的教诲!”
正襟端坐于皇帝面前的王骥、王翱还有于谦这仨人,拱拱手,恭恭敬敬应答道。
说实在的,即便皇帝不主动明说,王骥等人,也万万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甚至是说,他们三人,在先前的时候,反倒还有点担心皇帝娶回瓦剌公主以后,别再听信了枕边风,胡乱瞎改现如今已经定好的边境政策。
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的例子,古往今来,可谓是数不胜数。
纵使像唐太宗、唐玄宗这种声名赫赫有着丰功伟绩的一代圣君,不也没逃过这难断的桃花劫嘛。
更何况,眼前的皇帝,目前他是如此得年轻!
火气,也正值旺盛之际。
虽说王骥与王翱两人没有见过瓦剌部的公主吧,但于谦当初送返其木格时,可是有过一睹的。
在他看来,这小姑娘被称之为草原上的明珠,属实没有半点虚言。
是以,王骥仨人心中有所顾虑,也是由不得他们的。
再加上此女千里见情郎的事迹,满朝文武也早就知道此事了。
俱是过来人的他们,心里都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温顺的家花…不如撒娇的野花香。
因此,像这种迥异于中原大家闺秀的奔放性格,不少人,还真有点担心皇帝会被此女迷得晕头转向。
若非也先只有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大妹子,那么毋庸置疑,朝中肯定有人上梳谏言,为了后宫安宁,请求皇帝换个和亲媳妇。
不过现在好了,皇帝他本人能有这种清醒认知,还是让王骥三人松了一大口气。
“寇虏似群狼,你若怕他们一分,他们便强横凶狠十分!若非具备那不可匹敌的碾压之力,吾想…很难将其彻底驯服。”
“好在是,有着奄遏下水大捷的威慑,再加上也先他也得消化掉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
“如此这般的话,两三年之内,应该不会发生大的冲突。”
“只是…相较于物资丰饶的中原大地而言,长城以北的草原大漠,终究是个苦寒之地,物资很是稀少。”
“即便也先能够掌控草原上的所有部落,三五年过后,他拿什么去养活这么多的族人?”
“温饱问题解决不了,他这位新晋大汗,如果不想被人从大汗金帐赶走的话,那他也只能再度跃马南下,寇我大明边境。”
“再加上,马逐水草,人仰湩酪。寇虏到了秋季收好了牧草,驻屯于冬季营地,这就算彻底闲了下来…诸位爱卿,关于这一点,朕应该没有说错吧。”
话语至此,王迪端起香茗抿上一口润润嗓子的同时,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仨朝廷骨干。
坐在右边的于谦,对于这名五零后嘛,那自不用说,已经算是老相识了。御驾亲征期间,也已证明了他的忠心与能力。
端坐于中间的,是王骥这名七零后,此人双鬓已白。
若非他有着一双目光锐利到可以能洞彻一切的金刚眼睛,王迪还真有点拿不准…三边总督的职位,这么老头子,是否真像孙太后说得那样,可以承担得起?
现在嘛,单从此人的精神面貌来看,问题应该是不大。
最左边的,便是王翱这名六零后了。
此人从正统七年开始,兼着右都御史的他,便受命提督辽东军务。至今,成效已是颇丰。
甚至可以说,此次御驾亲征期间,兀良哈三卫之所以能够如此老实,恐怕也有担心王翱领兵主动出击,端了他们老窝的顾虑。
不过嘛,今日的君臣奏对,相较于王骥和于谦这两位总督,对于王翱,王迪还有另外的任务要与其交代一番。
也正是因为这样,王迪才让此人继续负责蓟辽军务,甚至还一视同仁,将最初定下来的不能兼理粮饷的蓟辽总督,改为可以兼理粮饷。
促成他改变想法的,便是重新恢复大宁都指挥使司。
然而,想要恢复这个管辖着长城以北,满河以南的都指挥使司,那么其治所所在之地,便成了重中之重的核心问题。
大宁都指挥使司的治所,是为第一代宁王的封地,大宁卫。
此地,四周多大山深谷,阻险足以自固。其左为七老图山,右为努鲁虎儿山,北有老哈母林河穿境而过,土地异常肥沃,水草极其丰美,自古以来,便是绝佳的牧场。
最为重要的是,此重镇的位置,东连辽左,西接宣府,向北直通一望无际的科尔沁大草原,东面又是现如今已经归属于泰宁卫的营州地界,往南又直抵喜峰口,西南又接古北口。
其战略位置有多么重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况且,只要扼住这个有着“宣、辽之肘腋;燕、蓟之屏翰”美称的战略军事要地,那么…女真人生活的东北地区,往后便可徐徐图之。
然而很不幸的是,靖难当年,算是因为太宗文皇帝的背信弃义吧,此地遭了兵燹之厄。好好的一座边关重镇,现如今,已是彻底废弃了下来。
不过废弃归废弃,并非没有人想过将其重新恢复。
当年第五次北征蒙古时,太宗文皇帝就不止一次提及道:“今灭此残虏,惟守开、兴和、宁夏、甘肃、大宁、辽东,则边境可永无事矣”。
可惜的是,这位有着雄才大略的帝王,还不待恢复大宁卫的志愿得以实现,便黯然病逝于榆木川。
再加上后面仁宣二帝实行了休养生息的缩边政策,如此重要的一处军事重地,竟特么荒废了小三十年的时间!
而且不光如此,兀良哈三卫这帮墙头草,还曾有人上书奏明朝廷愿意附塞居住。自此以后,世世代代作为大明朝的藩篱,防备外敌的侵袭。
这尼玛…这是啥?
这不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把戏嘛!
幸好朝廷众臣及孙太后都不傻,还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么个道理。
也幸好兀良哈三卫,手头找不出能工巧匠,无法在明廷不知晓的情况下,偷偷摸摸将大宁卫重新修缮入驻进去。
更万幸的是,现如今的王迪,已经知道此地的重要性,也有足够的本钱将其重新恢复。
“陛下圣明!”
“正如陛下所言,兰秋一过,打好过冬用的牧草以后,不事生产的寇虏,尤其是那些精壮之辈,除去入山打猎以外,基本上…便再无他事了。”
皇帝瞅着自己,王骥仨人,也是一脸平静地瞅回去。
越看,他们越是喜欢。
眼前的皇帝,他是如此年轻,还如此聪慧。
只要撑过十年,王骥他仨,很想看看新政实施后的大明圣朝,究竟会走到哪一步?
而想要顺利实现自己的愿望,他们心里清楚得很,一定不能有负皇帝所托,必须将提督管辖的边境诸镇打理得万无一失。
第一百一十一章 暴政之举,要不得!
抿了一小口香茗,王迪瞬间来了精神。
今日这茶,饮后,顿时便让人心旷神怡,心境平和气舒。
一口闷掉后,李复续茶之际,暗暗记下皇帝的喜好。
“嗯,这个道理很简单。”
“不过…入山打猎,终究是个技术活,也是个耐心活。多数的寇虏,他们是做不了、也不愿去做这一份生计。”
“然而,不通教化的寇虏…要是彻底闲了下来不找点事干,漫长的秋冬季,他们肯定会憋疯的。”
“是以,到了秋高马肥之际,不管这其中有没有也先的示意或是放纵,朕以为,在这其中,必定有一些零零散散或是小规模的寇虏,跃马南下打草谷,意图不劳而获。”
“到了这个时候,尔等务必勤斥候…真要有不守规矩的寇虏来犯我大明边境,该打的,当机立断给朕打回去,不用在乎那份议和文书!”
“往后几年的时间里,朕可不想再听到大明朝的子民,又被寇虏俘获至草原变为任人宰割的奴隶。”
“三位爱卿,朕的意思,尔等明白吗?”
只要也先没有派出大军南下寇边,那么仅凭小股扮作强盗的寇虏,大明这边还真不惧怕他们。
只不过,王迪担心的是,底层当兵的不怂,他们想打想要立战功;但上面当官的却怂了,不敢主动出击反打回去。
当然了,说怂,也不太确切。
应该说是,生怕他们顾虑朝廷正处在实施新政之际,所有的心思,全放在了维稳上面,以至于畏首畏尾不敢轻举妄动,权衡利弊间,便就此错失了歼敌良机,还顺带着增加了寇虏的士气。
这种事,只要有了一次,哪怕是小小的一次,王迪心里也很清楚,往后这些上位者的心中,就会形成避战不出的思维惯性。
这种虚假的边境稳定,可不是他想要的!
“还请陛下放心,臣等绝非优柔寡断之辈!”
“哪怕遭人弹劾,臣等定不会再让寇虏掠走我大明圣朝一儿一女!”
人家皇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骥等人岂能不明白皇帝话里头的意思。
只要皇帝给予他们足够的信任,不忘了今日所言,那么王骥等人,定有信心赶在明年入秋之际,将沿长城一带的边境军屯好好整饬一番,也定要让南下打草谷的寇虏有去无回。
“嗯,如此甚好!”
“王翱爱卿,这几年你做的很是不错!今日呢,朕还有额外一件事要交予你来办。”
“大宁卫,北偏重地原大宁都指挥使司的治所所在之地,朕欲将其重新恢复。”
“有了这处军事重镇,辽东至宣大一带的全宁卫、开平卫还有兴和所,往后便能陆陆续续恢复,自此御敌以千里之外。”
“本来呢,朕是打算连带着控扼河套地区的东胜卫一并恢复,继而重现太祖高皇帝时期的大宁都司与大青山诸卫。”
“不过,朕觉得,此举还是过于激进了些。”
“是以,待到大宁卫彻底修缮完毕,恢复太祖高皇帝时期的兵员建制,能够彻底扼住整个辽东地区以后,再重启东胜卫的修缮事宜。”
“不过现在不重启,不代表朕不够重视河套地区。该有的巡视护边,万万不可缺失。”
“三位爱卿,你们意下如何?”
最初的东胜卫,正好就处在黄河“几”字的右上角拐弯处。掌控此地,便算扼住了河套平原。
可惜的是,由于忌恨晋王整天瞎逼逼,永乐大帝对此地的二卫四守御这几处军镇,实施了裁撤内迁的政策。
自此以后,最初的东胜卫,也算是半废弃的状态。
当然了,纵使此地已废,永乐年间的朝廷,也并未放弃对此地的巡逻及经营,也没有削弱大明朝对于河套地区的控制。那些寇虏,也不敢随意往来于河套地区。
到了仁宣二帝在位的那十来年嘛,因为他二人不勤不务远略的缘故,也因为“彼不为寇而加以兵,不仁!”这种人道主义思想的因素,游荡于此地放牧就食的寇虏,变得是越来越多。
不过即便是这样,正统二年期间,河套地区的黄河北岸至沙净州的广大区域,依然还处在明军的巡逻范围之内。
到了正统三年,石亨欲借助亦集乃之战的军威再置东胜卫,并于官山口哨处设置明蒙界碑,便于搜查间谍。
可惜了,设置界碑一事,被三杨阁老给驳回了。
当初代为辅政的孙太后,一心求稳的她,也没有那么大的魄力,只得以“哨备谨严,何用界碑”的理由来调和朝堂上的文武矛盾。
再往后,河套地区的动态,变得就有点微妙了。
明军强势一分,巡视次数多一点,那么游牧在此的寇虏就会少上一些。反之,便会招来群狼般的寇虏!
现在好了,有着奄遏下水大捷的影响,纵使不立刻重启东胜卫,短时间内敢来这里放牧就食的寇虏,要么是找死的傻子,要么就是别有用心之辈。
“陛下所言甚是!”
“只是…朝廷新政实施之际,正值耗费钱财之时。如若重新修缮大宁卫,臣恐朝廷财力难以支撑,误了陛下的新政。”
大宁卫有多重要,王翱提督辽东军务这么多年,他又岂会不知。
然而就因为大宁卫四面环山,易守难攻,所以说,相较于宣府、大同这些边境重镇,想要将物资运抵至大宁卫,那耗费的人力与物力,可就海了去了。
别的不说,单是前期维持工匠劳力们的粮食还有修缮垒砌用的糯米,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因此,在王翱看来,皇帝欲重新恢复大宁卫的想法,绝对没有错。
只是,有那么点操之过急了。
依他之间,如果远洋贸易真像皇帝所言那样,完全可以等上个两三年的时间,待到朝廷财力充沛之际,再议此事也不急。
“王翱爱卿的顾虑,朕已知晓。不过,修缮大宁卫的费用问题,这一次嘛,应该花费不了多少……”
话语至此,还不待皇帝讲出下面的话语,有点误会的王骥与王翱这二人,惊慌失措地异口同声道:
“陛下,万万不可行暴政之举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优良传统不能丢
乾清宫,御书房内,气氛有一点点小尴尬。
心急口快道完之后,王骥与王翱这才发觉,右边的于谦,你咋就如此这般得不合群呢?
不该谏言的时候吧,牛逼哄哄的你,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顶得皇帝下不来台。
现在好了,私下里君臣奏对正是人少的时候,需要你这个小老弟发表言论了,你特么又变老实了!
你说说,你这是想干啥?
能不能有点组织纪律性观念?
心生疑惑之际,注意到一脸失笑模样的皇帝后,王骥与王翱心中当即便暗骂于谦奸诈。
他俩之所以进言,完全是因为担心皇帝准备实施暴政,想要白嫖天下万民的劳力与财力。
不然的话,修缮一座城池的费用,怎就能平白无故少上许多?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二人也是反应了过来。
年轻的皇帝,肯定是找到了某种不为人知且较为正当的方式来减少修缮城池所需的费用。
恰巧,于谦还知道了此事。
要不然,以他的急性子臭脾气,岂能不跟着谏言?
王骥与王翱他二人的想法,说实话,还真有点冤枉于谦了。
于谦之所以不进言,并非是他知晓内情。而是因为他完全相信眼前这个以民为本的皇帝,是不会做出…至少现在不会做出坑害万民的暴政之举。
当然了,于谦也很好奇,皇帝又想出何种减少修缮城池费用的好办法。
毕竟修缮城池就像行军打仗那般,人吃马嚼的各种费用,马虎不得一丝一毫。
“两位爱卿的顾虑,朕心里明白…你们无非是担心朕克扣工匠劳力的辛苦钱。”
“放心吧,朕不但不会克扣,反而会多给一些。”
“至于为何能够减少修缮城池的费用,过几天,朕再告诉你们这其中究竟是何缘故。”
为何?
还能是为何!
当然是水泥这顽意了呗!
毕竟,现如今的城墙,都是用糯米、熟石灰与石灰岩混合制成的特殊混泥土。
甚至是说,为了守护性命的城墙更加牢固。在施工过程中,还会往糯米砂浆里面加入大量的蛋清液!
最终的结果嘛,城墙的坚固性,倒是挺坚固了……
但修缮花费的银钱,也是特别坚挺。
真要将大宁卫的外墙修缮规整了,且不提鸡蛋的用量是为几何,单是所需糯米的用量,即便省着来,恐怕也不下五万石之数!
买这点粮食,耗费的银钱,倒算不得什么大事。
问题是,将其运到四面环山的大宁卫,那需要耗费的人力与物力,可就说不好了。
但换做是水泥的话,只要懂得配方与烧制工艺,在大宁卫那一旮瘩,绝对称得上是遍地取材。
就近生产,就地使用,省钱是一方面。
便捷省事,这才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至于水泥配方与烧制工艺的保密问题,王迪还真不怎么在意。
这顽意,即便让寇虏学了过去,仅凭他们那不开窍的脑子和笨拙的手艺,能造得出来像模像样的城池吗?
至于大明朝内部的人嘛,王迪也不怎么担心。
因为,一旦大明帝国的火药与火器的制作工艺有了显著提升,那么往后的日子里,城池这类玩意,哪怕它再坚固呢……
十炮百炮可以抵挡得了,王迪就不信了,千炮万炮齐发下,这天底下有哪座城池,可以挡得住这等饱和性轰击!
“陛下,是臣等唐突了!”
“只是,依陛下的意思,待到大宁卫还有东胜卫重新恢复以后,像全宁卫、开平卫还有兴和所这几处军镇也要陆续恢复吗?”
注意到皇帝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所言无误以后,王翱深吸一口气连忙道:
“陛下,这几处卫所军镇,皆孤城荒远,薪刍并难。猝遇寇虏之际,短时间内别无应援。”
“且由于这些军镇所在地区,一旦过了秋,气候变得是愈发寒冷,驻守的军士们难以开垦屯田。从建立至废弃,每一年的物资运送都特别艰难,导致防御压力很大。”
“是以,朝廷这才陆续将这几处军镇内迁至雕鹗、赤城、云州、独石这几处屯堡,仅是保留了往来巡备之制。”
“臣以为,纵使新政实施过后,我圣朝国力暴涨、物资充沛…那也只需守好沿长城这一带的重镇屯堡即可,完全没有必要再重开这几处位于荒远之地的军镇。”
皇帝欲重启大宁卫和东胜卫,倒还说得过去。毕竟这两地的战略位置,实在是太过重要。
问题是,像全宁卫、开平卫还有兴和所这几个孤悬于荒远之地的军镇,王翱觉得,还真没有多大的必要性。
一旦将其恢复,这几处军镇,在他的眼中,可谓是相当鸡肋!
因为,这么多年以来的事实摆在这了……
这些军镇,人少了,不顶用;人多了,别的且不说,仅是粮食补给,就是个大问题。
单靠屯田获取的粮食,最多也就支撑半年而已。
剩下那半年时间,三五千人的口粮补给问题,完完全全就得依赖着大后方了。
一旦发生大的战事,这几处军镇,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当真是围点打援的活靶子。
“嗯…此事不着急,朕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而已,待到大宁卫还有东胜卫重启之后再议也不迟。”
话虽如此说,不过王迪是不会放弃这几处军镇的。
没了孤悬在外的这几处军镇,宣府、大宁卫这两处国门,便如同腹地一般。
虽说这些重镇很难被攻破吧,但王迪他本人,始终抱着御敌于千里之外的心态。
况且,与王翱只关注到浪费国力有所不同,王迪还巴不得浪费点国力呢。
远洋通商入账的大笔银钱,他得想法花出去,以此拉动大明朝的内需,提高大明朝的市场活力,而非进了口袋就此存起来,像个守财奴那般天天看着玩。
至于怎么花才于国于民都有利,那还用问吗?
华夏优良传统,搞基建啊!
这几处孤悬于外的军镇,王迪不光要重启,还要将其扩建,将其变成大明与寇虏甚至是女真人的货物集散地。
只要有钱可赚,那无需他再颁发什么额外旨意,那些鼻子灵光嗅到银钱味的商贾们,自动便会聚集于此。
只要人员往来频繁了,王翱担心的补给困难一事,便不足为虑。
人多以后,紧随其后将其扩建,在里面置办上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售卖大明朝乃至来自全世界的所有珍奇物品,再搭配上儒家的洗脑教化……
王迪要以此来慢慢消磨寇虏还有女真人的野性,争取在二三十年以内,便能将首批白眼狼,类化成服从命令的看门犬。
不过这得有个前提,那便是明军的威慑力,足以令寇虏不敢轻举妄动,生不起杀人越货的愚蠢念头。
新军的设立,在王迪看来,便足以应付此事。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何愁大明不兴!
金秋的阳光,温馨恬静。
阳光透过御书房的门窗,照在人的身上,暖和和的。
君臣间的气氛,也是蛮融洽的。
面对臣子的反驳,与昨日朝议有所不同的便是,今日皇帝给人的感觉,竟是如此好说话。
察觉到这种情况以后,岁数最大的王骥,当即拱了拱手道:“陛下,臣也有一事要禀报。”
“王骥爱卿,有事直说即可!”点头应允之际,王迪端起茶杯,有点贪嘴的他,又抿了两口香茗。
“陛下,三边地区…或者说,沿长城这一带的重镇军屯,时有接到猎採虎豹用以纳贡的旨意……”
“此举,糜费甚多,于国于民皆无益。臣以为,应当立即停止,以免过度劳扰军民。”
“更何况,京师之地的虎城、象房、豹房、鹁鸽房、鹿场、鹰房还有…西苑内的珍禽奇兽,现有存量,已是甚多!”
“光禄寺每年为这些猛兽禽畜供应的米粮肉食…也是耗费颇丰!”
“据臣所知,若以一年计之,支出的猪肉、羊肉并皮骨,已是高达五万五千余斤;另有肝千百余副;菉豆粟穀等项,也是几近万余石的数量!”
“单是这些无用支出,已经足够万人精兵行伍使用两月有余!”
“是以,臣认为,蛮元时期传下来的这种豢养虎豹猛兽以供玩乐的习气…我圣朝,断不可取!”
“陛下新政实施之际,应当悉从减省,以宽民力。况且,年年天灾,岁岁不断。如今,已经致使许多百姓生活艰窘,雨宿风餐。”
“陛下若不痛为减省,则民财日耗,有伤天和,灾异…无从而弭矣!”
昨日朝议过后,领了三边总督任命旨意的王骥,回到家便准备起安民抚民整饬军备的资料。
他知道,在赴任之前,按照厉来惯例,皇帝定会召集他们几个聊上几句。
有点可惜的是,他准备的这些执政牧民策略,就在刚刚,基本都已让皇帝给概括了出来,无需他再废话一遍。
好在是,西北那一带,对于王骥而言,他以前也曾去到那里公干过。
大的方面,皇帝都交代清楚了。
然,还有一些不大不小的细节所在,在王骥看来,居于深宫之中没怎么外出过的皇帝,定是不如他了解得多。
是以,他才拿出有理有据的言辞,谏言皇帝就此彻底取消猎採虎豹用以纳贡的旨意。
“反过来讲,那便是欲弭灾异,必先尽人事……”
“王骥爱卿说得很有道理!”
“京师之地的猛兽禽畜,现有的数量,的确是不少。况且,朕也不怎么喜好放鹰逐犬这类消遣活动。”
“往后呢,猎採虎豹用以纳贡,朕倒是可以取消。不过嘛,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尔等身为主政一方水土的大员,不能只看到浮于表面的缺点,从而忽略了隐藏于其中的优点。”
“朕觉得,有些经验老道的猎户,他们也许就指望着猎採虎豹换取朝廷的赏赐。再加上,他们世代相传猎术,别的技艺又不会,如若彻底断了这门生计,恐怕…还是会影响到一部分人的。”
“朕也知晓,任何政策,不可能照顾到方方面面的所有人…不过嘛,心系天下万民的一举一动,这也是朕应当去做的。”
“是以,活的虎豹,朕可以不要。你们三人呢,走访了解当地情况以后,上奏于朝廷,每年定额按照市价收一批虎豹毛皮以及入药的虎骨还有制弓的豹筋。”
“这样一来,猎户们无需为了生计而发愁,当地的百姓,也无需虎豹这类猛兽泛滥而遭殃。”
这年头虎豹一类的猛兽,可不像后世那么稀缺。其数量之多,反倒是有点泛滥。
毕竟这玩意属于猫科动物,只要吃食够多,其繁衍能力,可是相当得强。
再者说,这年头的人口数量,仅有六千万而已。地广人稀一说,实打实的,做不了假。
再加上猎户手头的武器,也不如后世的枪支威力大。许多深山老林,一年从头到尾,恐怕都没几个人活着进出过。里面到底有多少数量的虎豹熊狼,谁都搞不清楚。
年年都有的猛兽伤人案件,在王迪看来,要么是当地百姓过度侵占林地,要么就是山林里面的猛兽太多,多到容不下了,才出来霍霍人。
所以说嘛,有计划性地猎杀这些猛兽,绝对是利大于弊。
当然了,这也与王迪比较看重的虎骨酒有关。
药王孙思邈所著的《备急千金要方》便指出,虎骨酒,可是具有壮筋骨、强腰肾、祛风寒的功能。
别的倒无所谓,但是强腰肾这一功能,才是王迪心心挂念不忘的。
虽说他学的是西医,但后世一瓶虎骨酒有多么昂贵,他还是知道点的。
所以嘛,不管是为了大明社稷,还是为了自己的好日子,虎骨酒,多多益善!
甚至是说,就算杀过了头,王迪也不怎么担心。
大明朝的虎豹没了,大不了去阿三或是极北之地那里再弄点。
至于京师之地现有的这些猛兽猛禽,王迪打算弄个动物园。
毕竟不管怎么说,现如今的顺天府,好歹也是个国际性大都市。
方方面面该整的形象工程,陆陆续续的,都得整上。
浪费点银钱无所谓,图的就是那个面子!
“以民为本,陛下大智!”
“陛下所行善政仁政,必定流芳千古,是为当代圣人!”
“臣有罪!臣目光短浅,竟是未考虑如此深远,差点误了当地的民生大事。”
王骥三人,听闻皇帝所言后,皆是发自内心地称赞。
他们三人心中,或多或少都蹦出来一个想法,那便是……
皇帝真得太睿智、太聪慧了!
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且未引起太大阻力的治国新政,虽说已经过了一整日的时间,但就连于谦这种事先知道部分内情的臣子,一想起这无懈可击的新政,他的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涌出一股子热乎劲。
现如今呢,皇帝随口的几句话,竟是连猎户生计这点算不上太过重要的小事,都能分析得头头是道……
有此明君,何愁大明不兴!
第一百一十四章 惦记人家亲娘,皇帝岂能无动于衷?
巳时三刻,太阳已是高高挂起。
乾清宫御书房外的甬道内,被召集于此等候君臣奏对的臣子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渐渐变少。
当上呈万言治水攻略的徐有贞,带着满脸止不住的喜气模样,恭恭敬敬退出御书房以后,今日份的君臣奏对,已是到了最后关头。
“徐先生,请坐!”
坐久了,同时也是为了彰显自己的重视,在注意到身着绀青道袍的徐滨踏入御书房以后,脸上挂着令人舒畅亲近笑意的王迪,赶忙起身相迎。
对于先帝的这个情敌,别的不说,单是此人的痴情与能力,他还是比较敬佩的。
毕竟人家徐滨又不是个太监,为了守着孙太后,同为靖难遗孤的此人,竟然真得出家做了道士,准备终生不娶。
王迪换位思考了下,为了一个得不到的女人,主动断了自家香火传承……
放在这个崇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时代背景下,如果这种事都算不上是痴情的话,恐怕这世上,也没有几件可以称得上是痴情的事情了。
再就是,结合剧中的信息,以及昨日从太皇太后张氏那里得到的部分隐秘,王迪基本已经还原了先帝即位前后的诸多细节。
当年太宗文皇帝于第五次征讨寇虏之际,在其病重临死前,为了大明朝的未来着想,他已是下了旨意,准备将皇位传位于汉王朱高煦的。
幸好有杨士奇的鼎力支持,说服了另外两位杨阁老,以矫诏方式扶持皇太子朱高炽登上了皇位。
可惜了,借助胡善祥这个秘密情人的帮助,汉王朱高煦得以顺利叛逃出京,召集旧部以后,准备效仿自己老爹那样,凭借手中强大的武力来夺得皇位。
同室操戈、兄弟阋墙,这也正是当年太宗文皇帝在龙驭宾天之前,最为担心、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想将皇位传给有勇无谋却颇得武勋支持的老二,而非是人人称赞的皇太子以及好圣孙。
可惜了,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面对汉王朱高煦的攻城略地步步紧逼,体弱多病的仁宗皇帝这边,除了死守顺天府以外,他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去送命,反倒是祭出了徐滨这个秘密武器。
表面上,身处京城始终在装怂的仁宗皇帝,把当时还是太子的朱瞻基,贬到了应天府读书悔过。
暗地里嘛,他却是派遣徐滨前往南方,依托“太子在应天府”这一凭仗,四处走访稳定了南方七省的王爷。甚至还抽空见了朱瞻基一面,替皇帝骂醒了这个执迷不悟的不孝逆子。
就这样,心态放平以后的朱瞻基,在南京认真悔过,专心读书。
徐滨则是四下奔波,作为天子信使,他秘密安抚众多王爷的反心。
而已是病入膏肓躺在床上压根动弹不得的仁宗皇帝,他于千里之外,以人心为局,将太宗文皇帝都认为是必死的棋局,硬生生地扭转了过来!
这才使得先帝即位九五以后,有了“不战而屈汉王之兵”的强大根基。
更为重要的是,平乱过程中,还没有造成太大的动荡,也没有造成太多将士们的死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绝对称得上是和平演变。
是以,平乱汉王,徐滨厥功至伟!
所以说,即便明知道徐滨就是自己的情敌,先帝还是立下了“待朕驾崩之后,你方可回来,骨埋西祠之地”这等殊荣。
既然先帝都能看得开,王迪更无所谓了。
即便真做错了什么事,那也是他朱祁镇做的好事,与他王迪有何相干?
“贫道徐滨,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召贫道前来,所谓何事?”
含笑作揖之际,徐滨打量了下皇帝。
第一感觉就是……
像,真得太像了!
眼前的皇帝,英朗俊秀。一身的帝王贵气,浑然天成。
既像朱瞻基,又像孙若微,唯独就是不像自己。
当然了,虽说不像自己,但徐滨还是带着一种看待子侄般的眼神,悄悄打量着皇帝。
“徐先生,您是有大才的人物。朕知道,就连太宗文皇帝都曾对你赞许有加。”
“是以,在朕看来,天天守着丹炉太过浪费你这么个人才。”
“昨日,朕于朝议上提出来的新政,不知徐先生可曾听闻?”
徐滨允文允武,是个大才。
最重要的是,此人跟随三宝太监下过西洋。
所以嘛,王迪想重用一下此人。
至于他本人还有孙太后是否会答应,王迪已经想出个万全之策。
“陛下,您也说了,贫道天天守着丹炉,怎可能知晓朝堂上的事情。”
话虽如此说,不过徐滨还是知道点的。
倒不是他在宫中布置了耳目,而是在皇帝还未回宫之际,孙太后探望他的时候,曾将那张写有数百字强国之策的纸条拿给他看。
至于后来较为详细的新政,他却不曾见过,也没听过。
毕竟皇帝已经回到宫中,他和孙太后还是知道点分寸的。
“嗯,是朕疏忽了。徐先生,这里有一份新政,你先阅过再说。”
...
贪嘴饮多了香茗,出恭一趟慢悠悠溜达回来以后,不出王迪意料,徐滨的脸上,已经不见了先前那份淡然神色。
“陛下,此次邀请贫道过来,是想请贫道领队带领大明远洋舰队下一趟西洋吗?”
皇帝的新政,很好!
好到徐滨不曾发现有任何遗漏掉的地方。
当然了,从新政当中,他也发现了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全面开海通商。
在他看来,只要此政顺利实施,便可盘活其余所有强国之策。
往后的大明朝,会变得越来越好,也不枉先帝还有孙太后费得这一片苦心。
是以,结合先前皇帝所言,徐滨岂能猜不出,今日皇帝邀请他前来所谓何事。
甚至是说,他已经猜到,自己和孙太后的那点事情,没准眼前的皇帝,已经打探到一些消息。
别人也许搞不清楚他的底细,但太皇太后张妍,绝对是了解一些的。
虽说先帝答应自己待他驾崩之后便可回来,但却未直接表明自己可以明目张胆地陪伴孙太后啊。
就算明说了,眼前的皇帝,对于自己惦记人家亲娘的事情,人家能无动于衷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绝顶算计
御书房内,静悄悄的。
现如今,除了王迪和徐滨他二人以外,再无第三人。
心中各自发出一声叹息后,王迪脸上挂着淡淡笑容道:“徐先生,你果然足智多谋,知晓朕的心意。”
“不过嘛,你只是猜对了一部分而已。”
“先生你奔波操劳了大半辈子,效仿三宝太监那样下西洋的事情,无需再劳烦你了。”
“朕的意思是,想请徐先生你,以左副都御史提督总掌大明远洋商务司…先别着急拒绝,听听朕接下来要讲的,仔细考虑一下,再给朕一个答复也不迟。”
抬手示意徐滨不要打岔以后,王迪不紧不慢继续讲道:“徐先生,你允文允武,还随同三宝太监下过西洋,眼界之广,远非满朝文武百官能与你相媲美。”
“全面开海通商这事,不是简单的内政问题。况且以先生你的眼光,应该可以知晓此政于国于民于朕,是有多么得重要。”
“你是先帝的好友,也是孙太后的亲人…是以,无论在能力还是忠心方面,朕都信得过你。”
“因为涉及到全面开海通商,所以远洋商务司的驻地位置嘛,朕拟定暂时将其总督府设置在松江府,居中掌管大江南北所有远洋通商事宜。”
“再就是,太皇太后还有孙太后都上了年纪,顺天府又是苦寒之地,到了冬天,一日冷过一日。朕的想法呢,往后入了秋,就让她二位去江南享享福,一直呆到来年开春再返回京师。”
“所以嘛,朕得找个信得过且有能力的臣子,来替朕好好经营远洋商务司,让其尽快步入正轨。”
“如果可以的话,朕希望明年这个时候,太皇太后还有孙太后就能做船直抵江南去享福了,也好尽尽朕的孝道,给天下万民做个榜样。”
大明远洋商务司总督一职有多么重要,是个人都清楚。
在总督人选上面,王迪这一阵子,可是费尽了心思。
昨日下朝以后,光天化日之际,准备和杨蜜玩玩骑…棋盘精品游戏时,面对杨蜜的宁死不从,王迪忽然灵光一闪。
杨蜜担心的,其实不是宫中的规矩,而是孙太后还有太皇太后以及未来的皇后这三人而已。
未来的皇后嘛,王迪倒是有足够的信心和本钱,将其调教得服服帖帖。
但现在的太皇太后还有孙太后嘛,那就没办法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总不能为了瞎胡闹,而置孝道于不顾。
如何解决此事呢?
那不如打着尽孝道的名义,将这二位送到应天府或是江南行宫去享福。
这样一来,太皇太后以及孙太后便能走出这好似笼子的深宫去外面享享福,见一见大明朝的壮美山河。
与此同时,自己不光尽了孝道…到了那个时候,于宫中搞出点大被同眠的瞎胡闹事情,也没人管得了了。
最为重要的是,以孙太后为饵,诱使徐滨主动接受大明远洋商务司总督这一职位,才是王迪比较关心的。
以后的日子里,孙太后去了江南,见到了徐滨,他二人想做点什么,只要不传到外人的耳朵里,王迪才懒得去追究。
这种一举多得的好计谋,想出来的那一刻,王迪认为,自己简直聪明得不要不要的。
至于百年以后,先帝是否会怪罪于他,找朱祁镇就好了,关他屁事!
“朕要讲的,就是这些。徐先生回去好好想想吧,朕不会勉强与你的。”
话虽如此说,但徐滨真要不同意的话,说实在的,王迪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满朝文武百官,忠心的,倒是不缺;有能力的,也不在少数;但若再加上出海远洋这一点,这样的人才,就比较稀缺了。
王迪也知道,给一部分有能力的臣子多一点的时间,他们应该能掌握里面的门道。
只不过,新政实施之际,其它事墨迹点倒无所谓,但开海通商这一码子事,必须在第一时间内来个开门红,容不得有一点闪失。
好在是,徐滨接下来的话,顿时让他心中一喜。
“陛下的旨意,贫道接了…就像陛下说得那样,全面开海远洋通商,是为了造福大明圣朝的千万子民。”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贫道行此仁政,也是为了积累善功。”
大明远洋商务司总督一职,徐滨还真不稀罕。
能够造福大明千万子民,这一点,倒还蛮不错的。
最重要的是,能让孙太后从这个牢笼中跑到外面散散心,这才是他徐滨想要的。
只要孙太后过得舒坦,他苦点累点…无论怎样,都没多大关系。
“好!徐先生快人快语,是个做大事的人才!”
“开海通商一事,朕方才也说了,这与寻常的内政很不相同……”
“虽说航海远洋这一方面,朕懂得不是很多,但朕却知晓,若按照正常的取士纳贤之法,定会误漏了真才识学之辈。”
“是以,远洋商务司的构建,朕交由你全权负责。但凡与开海通商有关的,皆可纳入远洋商务司的管辖。”
“朕别的不图,只是希望能尽快看到大明远洋舰队顺利出航,而后,载满一船船的丰饶物质顺利返航。”
“这期间到底要怎么做,徐爱卿,你自己拿主意即可。”
对于徐滨,王迪还是信得过的。
即便他不忠诚于自己,看在孙太后的面子上,大明远洋商务司总督这一职,他也得尽心尽力去做好。
还有一点比较重要,那就是…王迪两世为人,他仅是去过几次海边游玩而已,除了坏血病以外,他压根就不晓得坐船出海远洋需要注意些什么。
再说了,翻阅皇室资料以后他才知晓,郑和七次下西洋,貌似还真没有人患过坏血病这类疾病。
是以,除了全权委托徐滨以外,他顶多是在大后方,加大对船只的研究力度罢了。
“陛下方才所言,贫…臣都记在心里了。臣定会秉公取士,上不欺君王,下无愧良知。”
“江南一带的造船场以及与之配套的手工业工场,还有堆放木材、桐漆、麻类的仓库皆不缺。依臣之间,只要朝廷拨款及时,明年开春之后,二百艘以上的两千料福船,臣可以保证完工。”
既然皇帝如此信任自己敢放权,身为长辈的徐滨,满心皆是欣慰之意的他,也敢当着皇帝面放出军令状。
第一百一十六章 去请皇帝来一趟
“两千料吗?”
“那更大的宝船呢?”
虽说比较务实的开海通商,是以赚取银钱为目的。
但是呢,顺道宣扬一下大明的礼教文化,整上点务虚的面子工程,在王迪看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人靠衣装马靠鞍!
豪华气派的宝船,那绝对是震慑海外番邦小民眼球的首选装逼利器。
“回禀陛下,宝船也造,但不需要打造太多,有上三五艘领航装点门面即可…陛下,切莫忘了,此次您的开海,本意可是为了通商。”
“三宝太监曾说,两千料的福船,在海上的运动性,是最好的。且遇到大风大浪时,论稳定度还有安全性,两千料的福船,按照先前七次下西洋的经验来看,轻易不会翻覆,特别适合远洋航海。”
“臣心里明白,陛下极其看重首次远洋通商。是以,两千料福船,绝对是下西洋通商诸国的首选船只!”
“只要下海的福船数量足够多,入眼之内,那黑压压连成一片的船帆,保管让人无从生起任何不敬之心。”
不提皇帝如何看重首次远洋通商,既然领了远洋商务司总督一职,徐滨肯定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这样一来,才不有负皇帝还有孙太后的期望。
至于如何做到最好,他自认自己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要知道,最后一次跟随三宝太监下西洋,沿途往返的这段时间内,他可是跟在三宝太监身边实打实地学了不少东西。
再者说,现有的远洋技术和航海资料都不缺。开海通商,只要保证海上航行的安全性和往返速度,在徐滨看来,万万找不到任何理由会失败。
如何保证安全性和往返速度,两千料福船,依他之见,是最合适不过的。
“明年开春…两百艘…还行吧,总计需要多少银钱?”
关于船只大体造价的情况,其实王迪早就了解到一些。
只不过,他有点不敢相信。
因为,那报价…实在是太便宜了!
本着便宜没好货的心思,再加上后世造个航母就是举全国之力,有点深海恐惧症的王迪他总觉得,造出一条可以劈荆斩浪驰骋于大海上的坚固船只,应该是件特别浪费银钱的事儿。
是以,他早就做好了花大钱的心思。
“算上招募合格的远洋人员,如果想要这两百艘福船成功下海远洋的话,最多…八十万两白银即可!”
八十万两,徐滨还是多说了。
之所以报多了点,那是因为他很清楚,眼前的皇帝,现如今可是相当有钱。
眼睛连眨都不眨便扔出上百万两白银给将士们过节,听闻这事以后,笑骂自己生了个败家子的孙太后,早就和他道了个明明白白。
所以嘛,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多说了十几万两白银呢。
“八十万两?”
“两百艘两千料的福船?”
“真就这么便宜?”
“下海远洋期间,遇到大风大浪的话,确定不会散架吧?”
第一次远洋通商成功与否,这是现如今王迪最重视的事情,没有之一。
况且,就算没有三品大员以上的入股金,他现在也不缺银钱。
如果花钱可以将首次远洋通商办到十全十美的地步,他不介意投进去个三五百万两的白银。
只要将首次远洋通商的声势弄得足够浩大足够完美,民间那些隐形豪绅,便会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那样,蜂拥齐聚,将开海通商这把火,烧得越来越旺,烧到无人可以阻止这滚滚大势。
“陛下,八十万两白银已经足够了……”
还不待徐滨讲完,始终不怎么放心的王迪直接开口道:“徐爱卿,如果可以的话,你准备好该准备到,尽早领了敕封旨意赶往松江府吧。”
“正好,朕派出去的锦衣卫,目前应该抄了几家江南豪绅的庄园。多了不敢说,千八百万两的白银,应该还是有的。”
“朕许你留下三百万两白银,船、水手…总之涉及到远洋通商的一切杂务事宜,徐爱卿,你尽力给朕办到十全十美,且速度要快,规模要大。”
“待到明年开春之际,朕想看到万帆齐竞发的恢弘场景。”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多招收点荆楚之地刚刚遭受了水灾的穷苦百姓,给他们个养家糊口的生计。”
“若是三百万银两不够的话,你直接开口,朕立即批钱过去。”
扣扣索索的,那也得分时候。
恰巧南方又发了水灾,无家可归的百姓也不少,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变相地安抚一下受灾流民。
“陛下仁厚大德!臣谨遵陛下旨意,定将开海通商一事办好。”
领旨谢恩……
就这样,满朝文武翘首以盼的大明远洋商务司总督之位,竟是落到了一个许多人都不曾听闻过的人物手中。
不过,像三杨阁老这一批上了岁数的老臣,对于徐滨这个辅助先帝顺利登基的幕后功臣,他们还是有所了解的。
当然了,臣子们如何看待这件事,王迪才懒得去操心。
之所以选择徐滨,除了看重他的忠心和能力以外,此人孑然一身的孤儿身份,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身担大明远洋商务司总督一职,稍微有点偏心或是处置不公,在王迪看来,直接或是间接受到牵连影响的,怕是不在少数。
如果远洋商务司已经发展到成熟阶段,出现这种事情,也无关紧要。
但现在就一样了!
前期草创快速发展阶段,在王迪看来,最不能丢失的,便是衙门的公信力了。
是以,为了保证自己可以睡个安稳好觉,他必须给大明远洋商务司,配上一个不受外部任何势力干扰的人物来主持大局。
徐滨这么个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孩子的孤儿,简直不要太完美!
...
仁寿宫,坐立不安的孙若微,时不时抬头看向殿外。
自家好大儿召见徐滨的消息,她于第一时间内,便已知晓此事。
凭借女人强烈的第六感,孙若微总觉得,这事可不简单!
新政实施之际,里里外外都是事,皇帝在召见大臣的同时,还能专门抽出时间召见一位闲云野鹤的道士,这岂能不让她忧虑。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太皇太后又和自家好大儿嚼舌头根说自己的坏话了。
越想,越是心烦气躁。
一边是好大儿,一边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亲人。
这俩人真要弄出点矛盾来,她该向着谁,该怎么办才好?
“太后…”
探得消息,小跑进入殿内的双喜,止住了话头。
待到孙太后屏退闲杂人等以后,她赶忙将知道的消息道了出来。
“皇帝敕封徐滨远洋商务司总督一职?”
左思右想多半天,听闻双喜的汇报,孙若微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好大儿,竟是要重用徐滨。
一瞬间,脸上不显任何表情的她,心里好不纠结。
“千真万确,太后!”恭敬立于太后身旁,双喜笃定道。
“那你现在…晚点吧,就说本宫想他了,请皇帝过来陪本宫吃个饭。”
第一百一十七章 皇帝,请用膳
高居龙庭……
窃持国柄……
独掌乾坤……
口含天宪……
上,能洞察宇宙之奥妙!
下,能吞吐天地之精华!
酉时一刻,又称日入时分。
满脸……
满脑子皆是浆糊状的双喜,很是有点懵逼!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自己明明只是按照太后懿旨来叫皇帝去仁寿宫用膳啊!
怎么一个不小心,用膳的人,竟然变成了自己?
猛然突发的精忠报国这档子事,搞得她有点魂不附体、魂不守舍、神魂颠倒……
当然了,双喜也不是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大前日,也就是皇帝班师回朝那一天,心思如发感知灵敏的她,还是察觉到皇帝在临走前,曾打量过自己一番。
当时那一瞬间,双喜的心里,很是美滋滋的。
被皇帝相中,成为宫中的妃嫔,就此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事,但凡进了皇宫的女人,有几个不想的?
所以嘛,她双喜也不例外。
只不过,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这一天,来得竟是如此之快!
快的,有点很不真实。
抿了抿嘴角,确定这就是皇室赐予的恩泽雨露以后,满面嫣红娇羞味十足的双喜,偷偷瞥了眼身边四仰八叉的皇帝……
身边的男人,好好看!
...
王迪这边,尝完鲜正处在贤者时间的他,正在回味着人生是有多么得美妙!
于他而言,这种由内而外彻底激活出来的人生紧致感,已有那么一段时间,却是不曾体会到了。
那番柔情,那般销魂,个人滋味,属实还不错!
更美妙的是,再过不久时间,待到全国各地那一群刚刚行完及笄之礼的美娇娥齐聚紫禁城时……
这幸福的滋味,真特么让人好烦恼!
想想吧,在不能冷落了皇后的前提下,在不能提起裤子不认账的情况下,一周之内,恐怕也就开发一个娇滴滴的美娇娥。
一年下来,满打满算也就五十人而已。
十年,也不过五百人而已。
一百年,想多了……
即便能活到那个岁数,除了望而兴叹之外,还能咋样?
“唉!正值大好年华,心有余,力也有余,就是分身无术啊!”
大被同眠,那也得同眠已经玩过的女人。
头一次就带人家黄花大妹子玩这么刺激的游戏,别管人家同不同意,王迪总归还是要点脸面的。
再次重温紧致生活,回味之际,他也总算体会到,放浪形骸的欧阳修,为何会写下那篇《望江南·江南柳》了。
“江南柳,叶小未成阴。”
“人为丝轻那忍折,莺怜枝嫩不胜吟。”
“留取待春深。”
“十四五,闲抱……”
好诗,好诗啊!
叶小枝嫩人轻柔,谁人能不爱?
当然了,已是桃李年华的双喜,还是稍微大了点。
不过大点好,大点妙啊!
大点的女人,知深浅,会疼人,很是不错。
“陛下,时间不早该用膳了,奴婢服侍您更衣吧。”
被皇帝临幸,也只是临幸而已。
在没有得到名分以前,借给双喜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自称臣妾。
万幸的是,她自认自己比别人强了不少。
毕竟身为太后的近身侍女,相较于许多人而言,皇帝每日晨昏定省时,还是可以见到皇帝一面的,无需担心自己被皇帝临幸过后,转眼间的功夫,就被忘得一干二净。
再说了,自己如此乖巧温顺,让干嘛就干嘛……
她就不信了,皇帝事后会忘了自己。
抬了抬身子,有点酸痛。
眉头微蹙间,往皇帝身边凑了凑后,双喜呵气如兰道:“陛下,更衣…啊!”
贤者时间已经结束,确实到了用膳的时间。
起身。
张嘴。
用膳。
...
仁寿宫,孙若微皱着眉头,看着嬉皮笑脸没正形的好大儿。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眨眼睛的功夫,服侍在自己身边的双喜,咋就爬上龙床侍上寝了呢?
没寻思多久,孙若微已是弄清楚了大概的情况。
除了皇帝强迫的,还能是啥!
双喜,再怎么说呢,她也是仁寿宫调教出来的奴婢,又是她的近身侍女,岂会如此不知礼数?
双喜模样俊俏归俊俏,但魅君惑主这种事,孙太后谅她也没那个胆子做得出来。
“皇帝,你现在还年轻!”
“《论语·季氏篇》中有言,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
整整一天都心神不定的孙若微,话语讲到这里后,忽然才想到,站在自己眼前的好大儿,已经不是曾经的小孩子了。
皇帝,他现如今已经二十有二了。
到了这个年龄,再特么劝皇帝戒色,恐怕满朝文武都得上疏指责自己瞎操心、不懂事。
只是,那也不能瞅见一个心仪的,就拉到床上侍寝吧。
当年先帝,霸道归霸道,但对待女人这一方面,却也不是这么随意啊!
“母后,您放心就行,孩儿有分寸的。”
笑嘻嘻往孙太后身边一坐,王迪心里,丝毫不慌。
便宜亲娘找自己所为何事,他岂能猜不到。
自己如此优待徐滨,玩个你身边的奴婢,这能算个啥?
再说了,整个皇宫,包括皇宫里的女人都是自己的。
除了生我之人和我生之人以外,身为皇帝,想玩谁,哪来那么多的规矩。
“有分寸…有分寸你还把双喜留在乾清宫内过夜不让她回来……”
临幸也就临幸了,那你临幸完了,怎么着,也得把人还回来啊。
跟了十多年的贴身侍女,这不在身边了,一时之间,说实在的,孙若微还真有点适应不了。
“双喜身子娇弱,有点不良于行,孩儿也是心疼她…休息一晚,明天孩儿再将她送回来照顾母后您。”
“等母后找到合适的奴婢以后,到那时,孩儿再封她个美人称号,也不枉她细心照顾了母后这么多年。”
双喜这小娘们,才临幸了两次而已,怎可能过够了瘾呢?
一晚上的时间嘛,这还差不多。
“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良于行……
连路都走不了了吗?
自己和先帝头一次,也没说是这样啊。
自家好大儿啊,你这得使了多大蛮力啊,才能整得双喜不良于行!
更重要的是,如此轻佻的话语,从一个皇帝口中说出来,瞧瞧这像话吗?
长长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家好大儿,孙若微她感觉,今天这个心累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从源头杜绝绿帽
天色渐暗,紫禁城变得愈发静谧。
仁寿宫内,烛光下的孙若微,今日她的衣着装扮,虽说还是一如往日那般得体庄重,但观其面色,却是稍显憔悴。
是为了徐滨,还是为了双喜,现如今,恐怕就连她本人都有点搞不清了。
“母后,此次您召孩儿前来,可是为了徐滨的事情?”
皇帝询问之际,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的孙太后,两眼无神,微微发呆。好似神游天外的她,愣愣地看着自家好大儿。
只不过,对于王迪而言,时刻惦记着春宵一刻值千金的他,可不想陪着孙太后在这愣神发呆打发时间玩。
赶紧将徐滨事讲个明白,让便宜亲娘安下心来,再正儿八经陪她用完膳以后,还得返回乾清宫给没吃饱的双喜继续用膳呢。
“啊!哦…是了,本宫是想问问你,远洋商务司总督一职如此重要,皇帝你为何将其敕封给了一个道士,难道就不怕引起满朝臣子的非议吗?”
徐滨有多大能力,孙若微觉得,这天底下,应该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自己之所以有能力辅政监国了小二十年,除了当时仁宗的栽培以外,徐滨可谓是功不可没。
幼年失怙,身为靖难遗孤,又被流放至奴儿干都司。
在那吃不饱穿不暖的偏僻旮旯里,若非徐滨坚持不懈的教导,何来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孙太后。
甚至是说,在孙若微的眼中,知进退识时务的徐滨,其综合能力,要比于谦还要强出许多。
有时候,一个笑脸,一句客套话,或是随手打赏的几两碎银就能办成的事情,徐滨使之,轻松自若。
但放到于谦身上,若是让他做出这种事,尤其是行贿的事情……
依孙若微对于谦的了解,恐怕这比杀了他都要难上许多。
正因如此,抛开个人情感因素,给出一个于谦不如徐滨的结论,孙若微还是比较认可的。
否则,当初仁宗也不会委派徐滨下江南,只身一人出使各个藩王,寻求这些人的鼎力支持,为当时的太子、后来的先帝谋得一线生机。
在这期间,但凡徐滨的胆略、才识、情商、口才缺了一点,孙若微心里明白得很……
不光徐滨他本人会被某一个藩王给扣下交到汉王朱高煦手中换取赏赐,恐怕就连这大明朝的皇位,八成也早已是汉王的囊中之物。
毕竟当初敌我实力悬殊,真要硬拼起来的话,先帝取胜几率,不足十分之一。
事情真发展到那个地步,先帝和自己的下场,绝不会比已故的汉王一家好到哪去。
是以,对于徐滨担任远洋商务司总督一职,孙若微是一点都不担心他的能力问题,仅仅只是有点舍不得罢了。
先帝…他早已龙驭宾天。
皇帝好大儿,长大了,也亲政了,且干得还不错。
现如今,能和自己说说心里话分享一下喜怒哀乐的,除了徐滨这个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亲人,在这天底下,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一旦徐滨正式担任了远洋商务司总督一职,孙若微也清楚,往后的日子里,恐怕很难见到他了。
别的且不说,他为臣子,自己身为太后,岂能私下见面?
况且重中之重的远洋商务司,前期有多忙碌,孙若微又岂会不知?
所以嘛,自打知晓皇帝好大儿敕封徐滨为远洋商务司总督这事以后,她的心里,不可谓不纠结。
既想看着远洋商务司能在徐滨手下尽快步入正轨,耽误不了自家好大儿的新政落实。
又希望徐滨能像现在这样呆在丹房里面,方便自己可以随时找他聊聊天,解解闷。
为公,还是为私?
就算选择为私,皇帝好大儿能答应她的要求吗?
就在孙若微满心皆是纠结之意的时候,自己好大儿讲出来的话语,顿时让她又惊又喜。
惊的是,皇帝好大儿竟把远洋商务司总督府设在了松江府!
涉及到新政,且是如此重要的一个衙门,怎能放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地区呢?
好在皇帝给的理由也很充分,相比京师所在位置,很明显的,松江府要好上太多。
因为在至元十四年间,蛮元便已在松江府上海镇设立了市舶司,与广州、泉州、温州、杭州、庆元(宁波)、澉浦(海盐)合称为全国七大市舶司。
不过相比蛮元时期的开海政策,自家的皇帝好大儿,开得要更彻底。
在现有的基础上,江北的海州(连云港)、莱州(青岛)、威海卫、天津卫这四地,也一同开海通商。
远洋商务司,是盘活新政全局的重点所在。
打造、维稳开海通商顺利的局面,才是当下最为要紧的事情,其它都不足为虑。
如此这般的话,在前期快速发展打基础的情况下,居中策应的松江府,岂是京师之地可以与之相比拟的?
况且有徐滨这位首任总督的压阵,孙若微一点都不担心他的能力与操守。
至于喜嘛,则是好大儿的一番孝心了。
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以内,还能走出皇宫,去往繁华富丽的江南,欣赏一下那的美景。
最为重要的是,到了江南以后,皇帝好大儿竟然还允许自己代天子巡视民生民情,受理当地一切政务要事。
这样一来,与同样就任于松江府的徐滨,岂不是多了很多见面的机会?
虽说有太皇太后随行吧,不过孙若微心里丝毫不慌。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啥!
“这…这事,恐怕会引起满朝臣子的蜚议吧……”
撤帘还政,彻底闲了下来,出去逛一逛,孙若微岂会不想?
然而想归想,她身为大明朝的太后,又是孤儿身份在外没啥亲人,一旦走出皇宫,其他人能答应吗?
“怕什么!”
“母后是孩儿的亲娘,您为了大明朝的稳固及天下万民的安康,已是劳心劳力了一辈子…朕代表大明子民表一表孝道,有何不对?”
“况且,汉、唐、宋时期,后妃出宫游玩,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前人能做,难道我大明朝就做不得?”
说是这么说,不过嘛,自今日起一直到自己死的那一天,除了孙太后和太皇太后可以出去玩耍以外,王迪可没打算放任何一名后妃单独出宫游玩。
安全啥的先放一边,他是怕后妃出了宫,万一按耐不住寂寞,或是着了他人的道,亦或是心思不纯效仿胡善祥那样借精生仔玩代孕……
玷污皇室血脉事小,给自己戴了绿帽子,那特么才是不可饶恕的大事!
先帝这么明晃晃的例子摆在这,他才不要学!
第一百一十九章 省心省力的好日子
朝议过后,生活在紫禁城内的日子,愈发变得无聊起来。
政务处理,王迪给自己,也给满朝文武百官及天下所有食明禄的臣子们,化了一道隐形杠杠。
但凡到了他这的,良好的,升职加薪;及格的,继续努力;不及格的嘛……
轻者,罚俸革职;重者,抄家灭族。
毕竟这年头,就算没有新政,候补等着走马上任去当官的,都大有人在。
更何况新政实施过后,单是明面上入账到手的合法收入,就已让不少人眼红,更别说以权谋点合情合理的小私了。
再结合后世那么多俸禄不高却又抢着干的临时工,王迪估摸着,关系到天下官员升迁罢黜的考成法,可以适当提前几年放出来。
如此这般的话,借助官员自身的层层督察与监察制度,想必新政落实的速度及效果,要更快更好。
不过在此之前,王迪要从衣食住行这几方面,再次提高全国官员的隐形福利。
让他们知晓,一旦成为食明禄的人,哪怕官职再低,也是个人上人的存在。
无论是名,亦或是利。
到了那个时候,只要难以舍弃眼前的这根胡萝卜,除了好好干活做事,便再无任何捷径可走!
首先是衣,结合现有的官服样式,王迪准备给天下官员配上一年四季的公服与常服。
荣誉感,这不用说。但凡是个穿官服的,至少在王迪的眼中,现如今大明朝的底层百姓,少有不羡慕或是不怕的。
当然了,除了荣誉感这种虚头巴脑的事以外,拉动内需,整活经济,才是王迪比较看重的事情。
历史学得再不好呢,王迪都清楚得很,英国工业革命,貌似就是从纺织业这一行当最先兴起的。
想想吧,大明朝的官员何其多!
光是满足这些人的衣物,王迪可以想象得到,这定带动一大批纺织手工业。
甚至是说,为了利益最大化抢夺更多的单子,有些脑子活泛的,没准还能借机研制出更为先进的纺纱纺织设备。
而后,上缴朝廷作为专利,快速普及全国,再以质优价廉货物倾销的手段,疯狂掠夺他国财富。
没准到了那个时候,以大明朝的经济总量而言,都能以兵不血刃的方式,整垮周边番邦小国。
毕竟在这个年头,大明朝的瓷器和纺织品,绝对是一等一的硬通货。
操作好了,这事,绝对是大有可为。
是以,作为大明朝的皇帝,王迪要做的,就是颁布一项可以达到一箭多雕的政策,加速这种社会变革进程。
至于食嘛,全面开海通商以后,最不缺的,便是香料。
当然了,王迪准备用来搞福利的,还有精盐这玩意。
现如今,普通含有杂质的粗盐,二三文钱便可买入一斤。
说贵吧,不算多贵。
但要说便宜吧,照比一斤猪肉才七、八文钱这么算的话,一斤粗盐貌似又不怎么便宜。
至于更白更细价格翻了几十倍乃至近百倍的精盐,等闲人,就没那种命去享用这类奢侈顽意了。
粗盐提纯这种事,对于王迪而言,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是有点难度的。
如果只是为了过滤泥沙一类的不溶性杂质,那么经过几次简单物理过滤便可将其完全根除。
闪闪的红星这部电影里面,潘冬子盐水浸湿棉衣熬煮成盐,便应用了这种原理。
只不过,想要大规模普及后世那种精盐,在王迪看来,就比较困难了。
因为,食盐当中略带苦味的硫酸钠和氯化钙,想要将这两类顽意彻底除去,目前来说,还是不大现实的。
好在是,这两类顽意苦归苦,却是不含毒性的。
至少以食盐当中的那点含量,是不含任何毒性的。
唯一有点犯愁的就是,王迪暂时还拿不准,粗盐提纯一事,是彻底普及开来惠及天下万民呢,还是选定几处试点先敛一波财富?
毕竟在盐铁专卖的大局下,只要前期保密措施做得足够好,那么单借精盐这一类顽意,就能聚敛海量的财富。
不过不管是彻底放开还是推行试点,天工所建成之日,粗盐提纯一事便会提上日程。
其他地方暂且不论,精盐这比较奢侈的顽意,王迪打算先给京官们整上一波福利。
衣食完了,便是住行这一方面了。
行嘛,暂时没有多少讲究。
每年给点可有可无的交通补贴,这绝对称得上是天恩浩荡了。
不过住嘛,考虑到集中起来好管理这一因素,王迪打算效仿后世的家属大院那样……
在东江米巷还有西江米巷这两处坐落着各个衙门的地盘,划出一片地,先弄出连成片的一套套二三层带院小楼,里面再配上食堂、高档优质私塾及消遣娱乐设施,供给京师之地的官员免费入住。
原则嘛,就是没有原则,王迪没打算勉强任何官员入住此地。
不管怎么说,满朝文武在京置办豪宅大院的,不在少数。
之所以还弄这种免费住房,王迪是为了照顾较为穷苦也较为年轻且位卑的那批官员。
他所图的,从来不是现如今位高权重的那批老臣。
王迪还年轻,他想要做的事情,是从住房这个源头,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断了这批年轻官员贪污受贿的念头。
往后的日子里,随着大明帝国日渐强盛,别的地方暂且不说,但对于身处京师之地的所有京官而言,王迪要让他们不再为了衣食住行再掏一两银子。
最后嘛,结合西山不缺煤这一因素,王迪打算先在京师之地额外再弄上三十个澡堂子。
十个民用,十个军用,十个官用。
秋冬季一到,顺天府算是个苦寒之地。如果能让生活在此的人,泡个小澡搓个小背,那绝对是件难得的享受。
当然了,王迪考虑的,也不光光是为了万民的享受一事而已。
首先是肥皂。
天工所落成之日,诸多项目都会提上日常。
涉及到强化新军的外挂,甘油,也不例外。
作为一同生产出来的肥皂,除了免费这种办法以外,将其应用在澡堂子里面,应该也算是一种较为快速的推广方法了。
一文钱,洗个澡,还能免费使用肥皂祛除一身的油污,这事,绝对是便民之举。
当然了,这只是民用及军用的澡堂子而已。
官用的,王迪打算照着后世的洗浴中心去弄。
洗浴桑拿按摩一条龙,这是最基本的,也是免费的。
教坊司那些能弹会唱的小姐姐们,也拉进去增添点气氛,该有的服务,样样不能缺。
顺道呢,不管是民用的、军用的还是官用的,王迪打算安插密探负责打探消息。
仅凭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澡堂子,绝对是个不亚于茶馆、酒楼或是青楼的公共社交场所。
有些人,进了澡堂子以后,谈天说地打开话匣子,一泡就是一整天!
所以嘛,随便一想便知道,在这种场合里面,三教九流的人,绝对犹如过江之鲫。
不好好利用一番,岂不太浪费了。
再者说,京师之地,好歹也是个国际性的大都市。
底层百姓的衣装容貌,这也关乎到了形象面子问题。
虽说王迪不怎么清楚现如今的欧洲,是不是还处在中世纪,但在他的记忆当中,在近代医学有了长足进步以后,脏乱差这三个字,才算将将从欧洲地盘少了许多踪影。
所以嘛,本着天朝上国的至高思想,京师之地,方方面面,王迪都要将其整到最好。
搞基建,可以拉动内需这种优点就不提了。
王迪想要的,是让生活在京师之地的所有人,不管是民是军还是官,都有一种无上的自豪感。
可以的话,三五年之后,不管是大明子民还是外来旅游、朝拜或是觐见的老外们……
王迪要让焕然一新的顺天府,闪瞎这些人的眼睛。要让踏入顺天府的这些人,即兴奋,又后悔。
兴奋的,与后悔的,可以算作一件事,那便是……
要让他们能在有生之年以内,来一趟顺天府,瞧一瞧大明帝国令人流连忘返的都城,是何等得壮丽繁华!
也让有幸成为京官的那些人,更是打心眼里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而后,再将京城模式一点点复制到较为发达富庶的省府,通过考成法的约束力,让满朝的京官与地方官员成为相互监督监察的良性关系。
如此这般的话,一旦底层办事效率提高上来,他这个当皇帝的,岂不就能既省心又省力了?
闲下来的功夫一多,好日子…这不就来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