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意外
可就在我以为不是死就是重伤的一击之下,竟然没让我感觉着疼。
睁眼看去,却在她这全力一击爆发的烟雾下看见了逐月的身影。
他来了?我心内狂跳不已。
但他并没有回头看我,只是定定地朝着孟羡:“你回去吧。”
孟羡呆呆地望着他,只差没落泪了:“我这些年一直跟着你,我还能去哪儿?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在哪儿,哪儿就是我家。”
她这一番表白,差点连我也心动了,可逐月却丝毫不作反应:“可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家人。”
她的泪珠大颗大颗滚落,不似置信道:“……我跟着你这么久了,帮你做事帮你操心,帮你重新整合魔修,你就真的一点儿情谊都不顾吗?就算不顾情谊,你倒是利用我啊!利用我能听传音,懂幻术,还能帮你管理手下啊?你倒是利用我啊?!!”
我躲在逐月身后,偷偷朝她做了个鬼脸。
她怔怔地看着我半晌,泪水不止反增:“……你究竟比我好在哪里了?为何他就从来不多看我一眼……”继而苦笑,“……况且,我也比你好看啊……”
“是吗?但是我觉得怀阳比你好看啊。”逐月皱了皱眉,似是在确认一般,先看了看我,再看了看她。
我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但她是真笑了,笑得很悲伤:“……所以,世人总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倒是诚不欺我。只是,可怜我这一生,换来的却是你连我的利用价值也觉得比不上她一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也不知是说给逐月,还是说给她自己。
逐月不言,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总归是捡了条小命回来,也不算亏。
她喜欢就喜欢吧,反正我与逐月早已站反了方向,我也没什么好评价他俩这孽缘的。
可我没想到的是,她这次居然如鱼死网破一般的再次祭出了掌珠,想向我出手。
逐月沉着脸拉着我的手往后稍退,原本准备出手还击,我却陡然看见他的身子震了一震。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发觉就在我俩身边,不知何时,不知不觉地出现了一道光幕。
这光幕不大,但七彩流光其中,五彩缤纷的,说是极美也不为过。
但我却心中大骇。
虽然我记不得这光幕的名称,但我总感觉我曾在这光幕之中吃过大亏。生死大亏。
拉着逐月就要后退,可他却一动未动,仿佛整个人变成了木头人一般,僵在了原地。
“怎么了?你走啊?这光……”我惊讶道,更没忘伸手死命地拽他,想把他拽出霓光。
他倒是看似平静,面上却冷汗直流,回头定定地向我:“……霓光。”
霓光?对,那时任念跟我说过,还说我很久以前脑袋受伤又被卷入了霓光,所以才导致了我如今的失忆。
思及至此,我更害怕极了,更是卯足了劲拽他。
可我眼看着这霓光就跟活了似的一点点吞噬了逐月的半身,我还没来得及把他拉出来,就感受到他的身子有点不同寻常:“……你这是不能动了?”
他看我的眼色有些复杂,很多情绪掺和其中,但几乎都是暖意。
我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悲伤,伸手想抱抱他,但他这次并没有再握着我的手,反而是伸手把我往前猛地一推。
我踉跄倒地,这才忽然意识到,他是不是见自己跑不掉了,所以要独身一人被霓光吞进?!
可还未来得及多想,就看见他强行挪动着还能动弹的另半边身子,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随手化了一团魔气向了孟羡而去。
孟羡看着朝她聚集而来的魔气,似乎也是害怕极了,但也未来得及动手逃脱,直接就被逐月的魔气卷起,连同整个人带着她的掌珠,都朝着逐月而去。
可这霓光趁此机会,已然蚕食了他的大半身子,现在几乎只有手掌能用了。
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了被魔气送来的孟羡,也来不及向我多说什么,伸手就把她扔进了霓光,甚至连回眸也没来得及给我一个,就这么在最后的刹那间,整个人都被霓光吞噬殆尽。
这霓光也不知是什么做的,连同着刚刚消失的逐月和孟羡,就这么化为了星星点点飘散在了空气中。
整个过程发生极快,我根本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身边已然空空荡荡。
没有霓光,没有孟羡,也没有……逐月。
林子里安安静静的,连声鸟叫都没有。
我头一次觉得,我是不是被他丢下了。
……
失魂落魄地走回大悲宫,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朝阳,你怎么……”祝言上来就有些欲言又止。
见我没有反应,他又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蹙着眉道:“……好像也没发高热啊,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对了,你可知,魔君这段时间消失了?”
听着魔君的名号,我茫然抬头:“……嗯?”嗯,对啊,消失了,还是在我眼前被卷进了霓光。
但是不知为何,我没有把这一切说出来。
祝言倒是面上的喜色不敛,甚至连声音也多了几分轻快:“……原本这段日子,这妖族和魔族之间的斗争愈演愈烈,原以为会殃及我们,没想到这一个月下来,魔君在妖魔大战之即,忽然不知去了何处,遍寻不着,那妖族的褚尤本是不信,但细查许久无果,又来问我是不是有任何消息。可就连我们安插在魔修的钉子,也说不上来这人去了何处。”祝言似乎并没有看到我面上的无助,只是继续道,“……也不知这人在这大战关头跑哪儿去了,原以为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但现在看来,你的身上并没有他的气息。”
我拧着袖子,垂眸不言。
是啊,我这都走了一个月了,他的气息早该消失殆尽了。大悲宫不战而胜了,魔族一蹶不振了,连无名剑也没修为足够高的人使用了,妖族又可以和人灵修平分天下了,可我怎么就……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第176章 不想记起
祝言连同其他几位大悲宫弟子合计之后,给我安排了一个继承大悲宫宫主的好日子。听说是阴阳谷的某位神人专门计算过吉日吉时,举行继承礼绝佳,不仅有利于之后大悲宫的势力,更能重回万民敬仰的盛况。
我脑子一直都嗡嗡直叫,祝言和喜鹊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几乎都是听了个大概。
好在喜鹊对我的精神不佳算是照顾,无论祝言说什么,她都悄悄记着,待他说得多了,她便只说我“受过伤,身体欠佳”,便把祝言打发出去了。
我就这么每日在屋内待着,喜鹊常常进出给我换药喂汤,照顾有加,我倒是一直没想去见大悲宫其他的弟子们。
“你真的是我的丫鬟?还是大悲宫宫主的丫鬟?”我有一日见她进来时给我带了些我爱吃的果子,便有些好奇地问道。
“……只是您的。”她看我的眼里有些许无奈,“喜鹊是您救下的呀,您真的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吗?”
我挠挠头,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愧疚道:“抱歉,我也不知怎么就失忆得这么彻底。”
她听闻此话,倒是忽然抬眸看了看我:“……记不起来,也未必就是真失忆了吧?”
我一怔:“……此话怎讲?”
喜鹊咬了咬下唇看向我:“恕喜鹊直言,之前……也就是在您失忆之前,您曾对喜鹊说,若是可以,您宁可忘记前世,再重新来过。”
“……再重新来过?”我脑子里有些混乱,又陡然有些针扎似的疼。
“宫主!您怎么了?喜鹊是不是说错话了?”喜鹊看我如此,急急过来扶住我。
我疼得冷汗直冒,却又莫名地很困。
示意喜鹊出去,她虽是不放心,但看我好像不是伤口裂开的问题,也就鞠躬退身出门了。
等她轻轻地合上门,我才昏昏欲睡地沉睡过去。
睡得很沉,但也有很多莫名的梦境。
很多事就这么在我眼前闪过,我分明很想抓住,但却总也碰不着。
一个一个碎片经过,我想看清人脸,却只是模糊一片。
就好像,就好像……
我一点儿也不想记起来。
……
等我一觉醒来,头上身上都是汗水。
干脆合衣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儿泡澡。
我细细查探着四周,没有人,也没有妖。
下了禁制后跳下水,清凉的湖水冷不丁让我打了个寒颤。
细细密密的水花浇洒在我的身上,我神色一动,将鱼小妖也从灵兽袋子里放了出来。
她一见水,比我还兴奋得多,噗通就跃了进去。
湖面被她打得波澜层层,我看着日头正好,也就优哉游哉地放松了心情把整个人都沉进了水中。
本就是虬龙,在我屏气凝神之下,这水也没给我丝毫的窒息感,反而有种清清凉凉的舒适感缓慢爬遍我的全身。
鱼小妖则直接化为了原形,在这平静的湖水里干脆畅游起来。
真是很久未曾如此休闲过了。
等到太阳快落山,琢磨着祝言也该开始寻我了,我才慢悠悠地从水面爬起,合衣束发。
“你倒是清闲,泡个澡都能用一整天。”轻飘飘的话语从不远处而来,我心中一凛,但细查之下,发觉他并不在我的禁制之内。也就是,他没有擅自进来过。
松了口气,我的鞋湿透了,便干脆踏着光脚向说话这人走去,我也没什么好怕的:“既然已经在此这么久了,怎么也不来叫我一声?还是,阁下本就心思不纯,不敢出声?”
这人本是背对着我,此刻缓缓回身,转过来的却是曾经让我哭了很久的面庞。
“你别哭啊,我以为你见到我会很开心呢。”褚怀盛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样的。
手中剑光一闪,不过片刻我便轻提灵气挪到了他身边,长泪剑尖挨着他的喉咙,只消片刻,我便可以让他的脑袋分家。
但他没有反抗,甚至只是站在那里任由我的长泪过去。
我半眯眼眸,虽然泪痕犹在,但我是不相信死人能复生的:“……你是谁?!”
褚怀盛深深地看着我,忽然面上变了笑意:“还是老样子啊,这么容易激动。”
我想狠狠心给他脖子上划个口子,看他还敢不敢再胡说,可看着他这张和褚怀盛一模一样的脸,我又下不去手。
“……你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啊,我就是褚怀盛。”仿佛看透了我心中所想,他轻笑两声便幽幽道。
“嗤,至少怀盛脸上就伤痕累累,而你呢,空有一副相似的面容,却一点儿伤痕都没有,连装都装不像。”我把长泪再往他面前送送,只差一丝便能划开他的皮肉了。
而他依旧没躲,只是笑吟吟道:“伤痕嘛,自然是可以愈合的。”
“那身高也可以变?!”我轻喝一声,这次没再犹豫,挑开了他脖间的皮肉。
他疼得“嘶”了一声,但还是没有躲开,甚至也没有后退:“你是要……点火?”
我差点就破功流泪。
这是我与他见面时,他说的第一句话。
“别哭了,都哭丑了。”他的口气倒是没变,“对不住,之前是我假死脱身,但……”
微微侧开长泪剑锋,我手腕偏转,很快在他脖子上划上了一道一指长的血口,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必再说了。”
他大约也没想到我是这种反应,惊讶了会儿,又变成了叹气:“……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各有所依,各为其主。”我收了长泪,又从储物袋里拿了一瓶丹药扔给他,“止血的。”
他怔愣着,又笑了笑:“你总归还是待我很好,即使你猜到了我的立场。”
我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但这次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是啊,你姓褚,妖王也姓褚。你早就跟我说过了,我却一直没当回事,是我的问题,我不怪你。”
说罢,我也没什么想继续跟他说的,回头就收了鱼小妖进我的灵兽袋,踏着剑就要离开,他却在后面追了两步,大声道:“……我是褚尤同父异母的弟弟,为他卖命也只是因为父亲临终前的嘱托。不论你相不相信我,我都想护着你。”
第177章 你能出来的,对吧
大约是平日里被逐月骗得多了,即便是褚怀盛这么跟我说,我也没觉得有多感动,反而是连头都懒得回一个。
我御剑直往大悲宫飞去,他也没有再追上来。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清风,我才发觉自己好像从未有机会感受一次飞行的快乐。每次都是紧紧张张,匆匆忙忙,只恨自己灵气不够深厚无法再加快御剑的速度。
但今日,我并不着急,这世上大约也没剩多少我会在意的人和物,所以,这种悠然自得的感觉自然也就随之而来了。
略微有些享受着这样的平静,可大悲宫的宫殿很快就到眼前了。
祝言连同另一位珀色袍子的青年并肩而立,见我御剑过去,原本紧张的神色总算有些缓和:“我还以为又把你给弄丢了。”
我有些莞尔:“这么大个人,你还怕我走丢了不成?又不是小孩子了。”
跃下长泪,我又顺手把长泪放回灵袋,却感受到了另一人好奇的目光。
“这位是?”我略微搜索过我的记忆,并没有这般相貌的人出现。
祝言这才记起:“你瞧我,都忘了你们还未曾见过。这是祝洲,是我的亲弟弟。与我善雷火术法不同,他只善雷系术法,却是对火系术法不甚了解。但他更擅长使法器,将雷系术法附加于法器之上,也算是您得力的侍卫之一了。”
“法器?什么法器呢?”我询问似的看向了祝洲。
他也不推辞,袖摆微动,瞬间抽了三根长针出来,比我的明回针还长了几分。随着他的灵气流动,这三根长针上隐有雷光闪动,看得我惊讶不已。
“这叫什么?看上去挺厉害,不是凡品。”
祝洲恭敬朝我行礼:“禀宫主,这是绣王雷针,还是与您一同出任务时,偶然所得。”
我啧啧地叹了两声:“厉害。对了,之前也没见过你,是才来的吗?”看着他和祝言有三分相似的面容,我更是好奇。
祝言看我一眼,眼里说不出的复杂:“……朝阳,他一直在,只不过你也从未出过房门罢了。”
我:“……”好吧,都已经休养这么多天了,总归是要回头面对现实的。
略有点尴尬地回了自己的屋子,我倒是没忘了之后的继承礼。
“对了,继承礼是邀请了什么人来着?”我边泡灵茶边问着乖巧立在一旁的喜鹊。
说实话,她有点闷,性子也是文文静静的,不爱说话。但她为我好,我是真真切切可以感受到的。
“邀请了青渺大地所有门派前来观礼。”她轻飘飘就是一句。
我有些懵:“所有?什么所有?”
她以为我没有听见,声音稍稍提高一分:“所有门派,就是所有灵修门派,包括妖兽和人修都在其内。”
我抿了抿唇,又喝了点茶:“现在青渺大地还剩哪些门派?之前的大变故之后,应该很多小门小派都不见踪影了吧?”
“那倒也不是。”她思索几分,又继续道,“变故之前,宫主不在,所以不知道这些事情也是正常。在妖魔席卷之前,就已经有些小门小派莫名收到了一些情报,有的自愿抱团存活,有的不大相信,也就被妖魔席卷之时给弄得死伤无数,也就真的消失了。但抱团存活的那些,也就安稳到了如今。像是黄沙堡和丹心阁之类,虽然家大业大,但在此之前已经被消耗得七七八八,即便是存活下来,也不剩多少人,更不似以往的风光。”
我思忖良久,记起之前黄沙堡的魔修,还有丹心阁莫名被怀平给弄伤了大半弟子,估计也是出自逐月和褚尤之手吧?
想着我那时还傻呵呵地到处调查,却也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人原本就可能是他的手下呢?
我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记起一事:“风云舫呢?风云舫现在如何?”
“那风云舫也不知为何,居然伤亡最少,此时除了大悲宫的这些旧人之外,只怕就属风云舫风头最盛了。喜鹊看来,他们说不定也是提前收着了消息也未可知。”她垂着眼,睫毛微动。
我仔细想了想,又继续问:“现在风云舫舫主是何人?”
喜鹊回得很快:“风才捷。”
我手中茶杯未稳,再加我这么一颤,就给这茶杯扔下了地,溅了一身碎瓷器还有茶叶渣子。
喜鹊有些不解,但也只是安静地弯腰替我收拾。
我心中那个气啊!
别人都死伤无数,就风云舫还屹立不倒?怕是傻子都能猜出来这其中的道道。
旁的也就罢了,最可恶的是,那时的烛月分明还给我一道去找风才捷报仇,还不惜让我化妖引他出来,也要布置阵法取风才捷的小命?
但最后呢,分明就是烛月趁机篡改了阵法,擅自将桀月阵换成了青芒阵。看似威力更强,足以一击毙命,但后来忽然又冒出来了一个本不该在此的于舜。也就是说,他就在风才捷差点亡命之际,掐好时间让于舜赶到,不仅让我以为自己大意失败,更是送了风才捷一条小命,让他感恩戴德。
之前是人在局中浑不知,这次我才真是想明白了为何于舜会在那紧要关头突然出现。
那么,莫名换了桀月阵的原因也就大约只剩一个了:桀月阵出自大悲宫,于舜根本就不懂破解。
一个茶杯不够解气,我伸手又准备再摔一个。
只可惜这茶杯看山去也挺值钱的,刚刚扔一个那是不小心,现在扔第二个我就下不去手了。
喜鹊只觉得我的怒气来得莫名,也就没跟我搭话,只是安静地帮我收拾干净,又给我重新摆好了一套新的茶具,泡好了茶,也就转身离开了屋子,还顺手给我合上了房门。
我呆呆地坐了老久,外面的鸟鸣声一直也没停过。
“所以,你在哪里呢。”我自言自语着,望着空荡荡的窗外,“我都从霓光里出来了,你也能出来的,对吧?”
最后一句连音都未落,我已经听见了自己泪水落在桌子上的声音啪嗒。
第178章 小时往事
继承礼虽不长,但这次是格外隆重了。
我从一大早就起身穿着一件绛红的牡丹裙,逶迤拖地,头发是喜鹊梳的惊鸿髻,长长的步摇钗子一步一动,连我都觉着镜子里的自己甚是动人。
原来,我竟也可以美成这样。
只可惜,他是再也见不着了。
平复心境,我脑子里却还是挥之不去他的音容笑貌。
就算是假酒,我也愿一醉。
祝言与祝洲敲门,说是时辰将至。
喜鹊替我答了,又给我附耳几句:“宫主,您身上的这件罗刹牡丹裙也是一件极好的防御法器,头上这金枝步摇更是水属性法器。祝言特意嘱托我告诉您,若是大殿上有人心怀叵测,这两件,连同您手腕上的冰玉镯子,都能保您一命。”
我也没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事感到害怕,只是心中莫名的空虚。
从今往后,一条道走到黑,我再也回不了头,更无法再回到和逐月并肩作战的日子。
整理好衣裙,我便昂首出了门。
祝言祝洲两人看我的眼神多少也带了些惊艳,我则是淡定道:“咱们走吧。”
我走在前边,祝言祝洲两人在我身后随即跟上。
我大约也能看出这两人看似云淡风轻,其实身上的法器不少,定然也是有备而来。
这典礼不长,我只不过朝几个牌位鞠躬叩首,而后又亲自点燃了一张符咒烧成灰烬,再就是供奉了朝辰的遗物,再之后,只听得祝言简短几句道明“……礼成,朝阳宫主继位……”,我便也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眼角余光扫过这大殿以及大殿上的人们,果真,这大殿早已被重重禁制锁下,估计也没什么人敢轻举妄动。
但祝言的这个度把握的极好。既不许人轻举妄动,但这禁制也并非就是完全破不开。
倘若大殿内的人们群起攻之,这禁制怕也撑不了多久。
我挺满意,至少,他真的为了我这个徒有虚名的大悲宫宫主尽心尽力了。
台下众人来得不少,熟人更是不少。
就这么扫了一眼,我便看到了秦晗、宋斌、褚尤、褚怀盛等人。
我微微笑了笑,也算是对这些旧友有个交代了。
但风云舫的人,来的不是风才捷,而是风暨水。
既是哥哥继位,只怕暨水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去。
我扫过他身边的泉儿,她果真还是对我敌意不少,连带着看我的眼神也比常人凶狠很多。
我虽不知她与大悲宫究竟发生过什么旧事,但她今天能来,我也很是感激地看她一眼。
礼成之后,我便由喜鹊几人领着走下来,而来客也都被几个衣着相似的大悲宫弟子们带去了另一边。
除去第一次由祝言带着转了转这大悲宫宫殿之外,我也没怎么来走过,此刻也不知他们被带去了哪里。
当宫主当到我这个份上,我也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好在一个女弟子过来,用银钗束着发,简单又清爽的头饰配着一身月牙白的裙子,向我行礼:“朝阳宫主,我是林娉婷。”
我看了喜鹊一眼,确认了这人的身份,也就朝她点点头,脑袋上的金枝步摇晃了几晃,我还真是有点不习惯这头饰了。
林娉婷倒是极为自然地上前,给我扶正了金枝步摇,才向我道:“朝阳,你随我来,等会儿换身衣服就要去和宾客聊聊了。”
我点点头,看着她和景云不大相似的面庞上,眼神却是莫名相同:“景云……你认识吗?”
她比我想象中的要淡然多了:“当然。景云师姐教导我们这么些年,又亲自护着我们。若不是她一直暗中对我们这些隐藏在暗处的大悲宫弟子照顾有加,只怕我们也没法活着再见到你。”
“那她……”我心中还有那么一丝希望,“她是不是……”
林娉婷看我一眼,眼神很是哀伤:“人死不能复生,就跟前任宫主一样,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又如何?有时候就是命运弄人。朝阳,你的事我也听大家谈起过,虽然你不记得前尘往事,但又有何妨?总归,我们是会帮你成事的。这也不算是为了你一个人,而是为了我们所有人。”她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为了我们所有人能有立足之地。”
我指尖捏得泛白,看了看她坚定的眼神,我又觉得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好像自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依靠别人。无论是逐月,公冶,暨水,景云……都帮我良多。
可临到这个关头,我还在依靠别人,甚至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不清楚。
……
喜鹊手脚麻利,给我换衣裳换妆发也是轻车熟路,不过片刻,我已经由一身红裙变成了一身藏青色的衣裙。
我记得这个颜色,这是我对朝辰为数不多的那么一丁点的记忆中的一件。
想想这人应该就是朝阳,也就是我,的父亲吧,但我却丝毫一点儿也记不起他的面貌来。
这大约就是不孝吧。
整理过裙摆起身,这装束比我先前那一身可轻巧得多了。
随着林娉婷出了门,来到了一处长廊前。
她在前面不疾不徐地走着,偶尔还跟我搭上两句话:
“这座宫殿和咱们之前那个如出一辙,这个长廊也是你曾经最爱与我们疯闹的地方……”
“当然,每次疯闹你都必得被景云逮回去暴揍一顿,或者面壁思过……”
“但更好笑的是,你每次还都不长记性,怎么罚怎么玩,怎么玩怎么罚……”
“也亏得景云师姐待你性子好些,否则还真得被你这从小到大调皮的性格给气死……”
我忽然脑中浮现出景云追着一个姑娘暴走的样子:“娉婷……”
“怎么?”她有些不解地回眸。
“……我以前,不长我现在这样吧?”我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林娉婷愣了愣:“对啊,你不知道吗?以前你并不是现在的这副身子。你现在的这个身子,名为怀杨。杨树的杨。”
我顿住了步伐。
所以我是附身还是夺舍?难怪怀平说我只是披着怀杨的外皮。
第179章 去世的消息
“那怀杨……现在在哪里?”我犹犹豫豫地问道,林娉婷回眸粲然一笑:“你不必有心理负担,她是很开心的把躯体让给了你。”
我愣了愣,还是快步跟上了林娉婷,来到了那一堆宾客中。
我随着林娉婷和祝言两兄弟走动,跟来客们互相打着招呼。
待来到秦晗与宋斌面前的时候,她看着我,眼神很是温柔:“怀阳,不,朝阳,你近日可好?我们倒是真的许久未见了。”
我向她施施然一礼,能跟旧友说两句话我也挺开心的:“我近日还好,之前出了点事,许久未曾出来,结果出来就发现世道大变了,还真是把我吓了一跳。”说完,我还顺带看了一眼宋斌,他只是冲我抱拳,并没有多话。
秦晗掩唇而笑:“你现在是大悲宫宫主啦,还真是身份和气质都有些许不同了。你的事情我也听闻过一些,也大概知晓你被困了二十多年,真是挺难受的吧?但你现在出来了,总归也是能和旧人相逢,还能被尊为宫主,也算是没白受委屈。”
“那你呢?最近我也无暇关注你的近况,这么多年不见,你和昌洵可好?”我握着她的手,跟老友相见一般自然。
但她的手却在听见昌洵名字的时候微微颤了颤。
我心道不妙,但她并没有多作反应,只是为自己的失态默默朝我行礼,再之后便转身出去了。
宋斌看了我一眼,眼色有点复杂,但我还未来得及读懂他想说什么,便眼瞅着他跟着秦晗一路出去了。
林娉婷又向我引荐了褚怀盛,他和妖王褚尤站在一起,褚尤温润如玉,褚怀盛淑人君子,此时看看,倒还真像是兄弟。但我心内是有些难过的,因为我总觉得他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满面伤痕的小家伙怀盛了。
当然,林娉婷自是不知道我与褚怀盛相识,便向我简单介绍一番,而我则是微微朝两人点头微笑,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褚怀盛在我迈步离开之时伸手过来,似乎想拉我的手腕,但我也丝毫未停,只是悄悄闪身,便躲开了。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便也落下了。
我继续再与其他人见面聊天,但却没见着丹心阁的人。
不是说,丹心阁与大悲宫交好么?怎么会在这继承礼上没人来?
林娉婷一直在与我传音着说些什么,我认真地悄悄记了记她提到的面孔与名字,还真是费尽了我这本就不聪明的脑子。
就这么一路下来,我直到见过了最后一人,才稍稍为自己捏了把汗。
是啊,总归是要开始走上正轨了。无论是我的生活,还是大悲宫的未来。
……
我得空拎着裙子走到外边一处廊道坐下,却冷不丁察觉到不远处还有人。
宋斌和秦晗原本正在悄声说着什么,此时也察觉到了我,这次却没有躲着我,反而是径直朝我过来。
“怀阳。”宋斌先开了口,面上有些无奈,“这许久未见,没想到你竟是大悲宫的宫主了。”
我绞着手指,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总不能说: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晓的?
宋斌见我不言,大约也知道我没法给什么答复:“你还好吗?失踪的二十年里,听说是被魔君关起来了?他可有为难你?你又怎么会与他有所交集?”
“……说来话长。”我看向他,耸肩道,“其实那魔君,就是之前老是与我在一起的烛月,你应该也是见过的。”
宋斌眼眸半眯,似是有些不置信:“……怎么可能?听说魔君法力通天,怎么会甘心当你的弟子?”
我无奈摊手,一双小腿在椅子下晃悠:“还真就这么巧了。魔君不知为何成了一个小屁孩,被我无意中捡回去,再养了这许多年。他恢复记忆之后,便又成了魔君。你说这是巧不巧?”
宋斌与秦晗交换了一个眼色,再看向我的时候,面色有些难看:“所以,只怕黄沙堡的魔修肆虐之事,包括秦贤修魔之事,都……”
“……我不大清楚。”
我知道他们想说这些事可能出自逐月之手,于是干脆避而不答。
宋斌也没有为难我,也没有继续追问。我想,大约是因为我与他也算有点交情了吧。这点面子,他还是给了我,哪怕秦贤的亲闺女就坐在他的身边。
“那你这两日好好休息吧,毕竟这场继承礼忙下来,你也够呛。”宋斌转移了话头,这次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秦晗。
秦晗知晓他不愿多问的意思,此时也没有驳了他的面子,只是顺着他的话头说道:“……是啊,你这两日应该是累惨了。等宾客都离去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我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正打算找个理由告辞,就听见秦晗继续道:“……你大约是不知道吧,昌洵已经过世二十年了,就在二十年前的妖魔混战里。”
我惊愕地看着她,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怎么回事?他虽说修为一般,但也强于不少人了,怎么就……”
难怪她刚刚在厅内听到我提及昌洵的名字,就忽然转身离开了。
“他是为了救我才……”秦晗咬了咬唇,眼中有泪光闪动,“那时黄沙堡也有不少蓄意报仇的人前来讨债,昌洵本该随着俞秋霖去丹心阁的,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我。”
“……罢了罢了,都过去二十多年了。”秦晗忽然抬眸,笑着看我,似乎不想让我也沉浸在悲伤中,“你快些回去吧,只怕娉婷姑娘也该开始找你了。”
我点头,正打算说点客套话,就听见外头忽然一阵嘈杂。
宋斌修为已然比二十年前高深了不少,不过片刻就已经探查到了一些情况,回头就对我与秦晗道:“你俩先撤,来寻衅的人就在大悲宫门口,皆为魔修。”
我愣了愣:“魔修?来找我的吗?”
秦晗拉住了我的手:“怀阳,你别急,你们大悲宫如今也算是实力不俗,未必就怕了他们。但现在你的身份,不好在人前出事,你还是听宋斌的,先暂时回避一下。”
第180章 到底是真是假
“不可,既是宫主,我也得去看看。”我提着裙子就要跑,秦晗上前两步把我袖子抓着,又一眼询问似的看向了宋斌。
宋斌眉间蹙起,伸手拦下我:“别胡闹,你跟秦晗都到后面去等着。这魔修们来势汹汹,你俩身份不同,不能出事。”
说罢,他便甩了袖子朝门口而去,留我和秦晗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心中依旧不解:“魔修来大悲宫做什么?”
秦晗略微怪异地看了我一眼,一字未发,但我却忽然明白了:只怕是为了逐月而来。
虽然我知道他与孟羡一同消失在霓光之中,但其他人并不知晓啊,只怕他们还得以为是不是我把他们魔君大人藏起来了。
我有些失笑。
秦晗淡然道:“看你的表情便知,他们所求之事,定然与你无关了。”
我摆摆手:“无妨,他们既然想来,不如我回头给他们一个结果好了。”
秦晗本想说什么,无奈褚怀盛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此刻也是神色匆匆:“怀阳……”
我毫不客气地反驳:“我已不是怀阳。”
他愣了愣,脚步稍顿之后又继续向前,来到我身边:“抱歉,朝阳宫主。”
我转身欲走,他却又道:“……外头现在有些乱,你不能出去。”
懒得理他,我从发髻上摘了金枝步摇下来,单手祭出,这步摇瞬间化了一人大小,足以载着我飞去门口。
但我才单脚踏上去,褚怀盛就不顾礼法地强行把我抱了下来。
“你有病?!”我伸脚踹他却落了个空,于是我改用手推他。
他没管我推他时附上的冰玉镯子上的冰属性术法,也没管他胸前被冰刀划开的伤痕,就这么在秦晗惊诧的目光中,他把我死死圈在怀里。
我忽然没忍住“哇”地哭出了声。
我那时分明是看着他死的,他分明是为了我而死的。我当真是伤心了好久好久。
但现如今,看着站在我面前,安然完好的他,我却更是伤心极了。
他骗了我,他假死,他逃走,他骗我取消了灵兽契约,他甚至还消失了这么多年。
就为了他的哥哥褚尤?就骗了我这么多年的伤心泪?
就这么被他抱着,他大约因为我的哭声而犹豫了半分,我趁着他稍稍松了松劲,我便再没怜惜,一脚给他踹开。
既然都已经决定要骗我到底了,还回来做什么?
他这次似乎被我踹得腰间真疼了起来,闷哼一声,左手扶着腰,右手又想抓我的手腕。
我正打算上去再踹一脚,秦晗却拉了拉我:“……不只是门口。”
我惊愕之余,神识四散,扫过四周可及之地,果然感受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
虽然隐藏得极好,但我们修为也不俗,虽然无法探知这些人的具体位置,但还是能感受到这么一丝不同寻常。
我欲为秦晗指路向后花园,但秦晗却只是垂眸咬牙不说话。
“怎么了?若是再不走,只怕你的遭池鱼之殃。”我有些着急,伸手就把她往褚怀盛的方向一推,“怀盛,既然你总说你愿为我好,那你不如帮我一事:把这姑娘安全送回黄沙堡。”
褚怀盛皱眉,还未说上拒绝的话语,秦晗就已经坚定地看向我:“……别为我费事了,我要去找宋斌。”
我心中疑惑虽起,但也没来得及细想:“宋斌在前门迎战,你还是莫要给他添麻烦了。”
“我会照顾好自己,绝不给他添乱。”秦晗说罢,再就是冲我一笑,也不管我刚刚要把她托付给褚怀盛的话语,便踏着灵剑往前门而去。
我愣了愣,直接忽略了褚怀盛想带我走的眼色,干脆也拎着裙子,以金枝步摇作为飞行法器,飞速往前门而去。
褚怀盛似乎也追了上来,但这大悲宫遭难关头,我也没心思管他了。
可我还未飞出多远,身后嗖嗖的灵箭与灵刃声擦着我耳旁而过,我警惕回头,脚下速度却不减,依旧继续向前。
“这些人都是为你而来,自然在未得手之前,不会轻易离开。”褚怀盛也冒着这阵箭雨赶了上来,“你还是听我的,跟我一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轻轻嗤了一声,表示不屑,并咬牙加大了神识的搜索范围。
可大悲宫的禁制太多,我亦不大熟悉,这来攻击我的人八成也是用过法器隐匿自身,所以即便我怎么探查,也没探出个所以然,反而是看见了祝洲。
“朝阳宫主!”他顺手就给我折了几支差点擦着我的袖口而过的灵箭,“你怎么在这?林娉婷没去找你么?赶紧躲起来,这些人来者不善,还颇有组织,怕是刻意来寻仇的,你在此太过危险。”
我朝他眨了眨眼:“无妨。我也不是什么泥巴做的,我能保护好自己。”
他皱了皱眉,回头却看见了褚怀盛:“褚怀盛?你在此又为何?怕不是和那群魔修里应外合的吧?”
我噗哧一乐,回头看到的就是褚怀盛黑了的面庞。
想不到这祝洲和祝言长相相似,说话风格却是差了这么多。一出口就是毙命啊哈哈哈。
褚怀盛没好气地瞪我一眼,但褚尤的气息也就在不远处。
他皱眉思索了会儿,还是转头向褚尤的方向飞去。
我趁此机会与祝洲传音:“今日的魔修什么来头?只是魔修吗,还是有些别的势力参与进来?”
祝洲也没瞒我:“只怕是魔修与妖修联手所为。”他顿了顿,看了我两眼,又道,“毕竟朝阳宫主身份有所不同,估计妖修那边也对你不会有善意。”
我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因为我是妖修之身,所以妖王褚尤那边早就对我有所不满了。
“无妨,他们爱怎么想都是他们的事,我是人是妖是何身份,他们也管不着。”我边宽慰着祝洲,边不自觉地往妖王那边瞥去,此时褚尤正与褚怀盛在传音什么,其间内容,我就不得而知了。
扭头看着前门铺天盖地而来的魔修们,既像是杂乱无章,但又偏偏有那么点规律可循。
看来此事就算和妖修无关,至少也卷入了不少其他门派的斗争。
第181章 笑不出来
定了定心神,我心中已有计较。
林娉婷倒是很快寻来,只说有人要见我。
我拂了拂袖子转身跟着过去,见到的人果真是魔修,而且修为极高。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几眼,皱眉:“你便是大悲宫宫主朝阳?”
“是。”我也不怕他,反正我这儿人多,就算打不过,跑还不行么。
“那你倒是说说,魔君被你藏哪里去了?”他说话一点儿也没有要跟我客气的意思,甚至横眉瞪眼的,就差没生吞活剥了我。
我笑着:“这是什么话?怎么,你们家魔君那么大个活人,还能被我吃了不成?抱歉,我只吃烤鱼。”
他眯着眼,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林娉婷给我传音几句,只说褚尤也想见我。
我点了点头:“那就都请进来看看吧,该交代的给大家交代两句,我也好乐得清闲。”
林娉婷好笑似的看我两眼,转身便去迎了褚尤进来。
啧啧,一个是妖王,一个是修为极高的魔修。我心中却一点儿惧意都不剩:怕什么,总归你们不能把我扒皮拆骨吧。
于是我看着这两人,干脆找了个位置自己坐下先,又招呼两人围了一桌坐着:“好了,有什么话,咱们敞开了说,也免得闹得我连个继承礼也不得安宁。”
他俩人对视一眼,而后便由那魔修先开了口:“在下段远,是魔君逐月的亲哥哥。”
在场的人,似乎除了我之外,都对这个介绍不算惊讶,只有我,惊讶得差点被茶水呛着:“……他还有哥哥?”
大约是我这问题问得很是突兀,他只是垂眸懒得理我,但褚尤却帮他答了:“是,魔君逐月,原名段月,是有哥哥的。只不过后来魔君重伤,差点身亡之际,段远强行夺下了他的一片魂魄,给塞进了一个濒死的小男孩身上,这才成就了如今的逐月,也就是你认识的逐月。”
我抿了一口茶,心中有些疑惑:怎么就这么巧,朝阳出事了,变成了失忆的我;逐月出事了,变成了失忆的烛月。
大约是看清了我眼中的疑惑,褚尤又轻咳两声,再做解说:“当年的朝辰与逐月大战一场,一人执一念剑,一人执无名剑,相约而战,最终一人战死,一人只剩了一片魂魄。而你当时想要救下朝辰,拼死想夺下逐月一击,最后却伤了脑袋,又被霓光卷入,奄奄一息之下,大悲宫的人便把你的魂魄放入了你现在的身体内,成就了现在的你,怀阳。”
我脑子有些乱:“所以,朝辰是被逐月所杀?”
段远听了此话却有些不乐意了:“这两人约战本就是签下生死契的,生死自负,又怎么能怪得了别人?再说,若不是我强行扣下了逐月的魂魄,他不也得死去?这就公平了?”
我沉默良久,整个房间内安静地连各自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好了,今日我们本也不是来说这个的。”褚尤打断了这房间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故作轻松地抱着胳膊靠在了椅子上,“对了朝阳,若是我的情报没错的话,你便是最后一个见到逐月的人了。怎么,不打算解释一下这是为何?我可知道,这逐月对你可是上心得很。若是别人,我倒是不信他们有能力扣着他,但若是你……”
我此刻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抬了头,淡然地看向他们两人:“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是最后一个见着他的人。”
两人似乎对我的说法并没有多大反应,甚至大约还在他们的意料之内。
于是我继续平静地说着:“……况且,不见的人分明就不只是逐月一个吧?”
段远的眼底这才闪过一缕讶色。
“据我所知,这不见的人里,分明还有一个孟羡。”我勾了勾唇角,“况且,这孟羡对你家弟弟颇有情意在,你也不是不知晓,又为何要把他俩的失踪赖到我的头上呢?怎么就不能是他俩私奔了呢?”
反正人不在,任由我瞎扯。
若是逐月还在,他定然会气得发笑吧。只可惜,他如今已然不知道去了哪里。
霓光,来自于上古留存的一种空间阵法,形成于天时地利人和,将人卷入其中,再传送至另一空间。轻则失忆,重则重伤。
若是运气不好,说不准就再也出不来了。
我心中有些难过,但我也明白此时不适宜表现出来。
段远深深地看我一眼:“你倒是对魔修的事了解得多。”
“承蒙你家弟弟厚爱,我也去魔君府邸做过客。”我招呼着喜鹊给两人继续斟茶,仿若此事与我毫无干系。
褚尤倒是真被我忽悠住了,回头就疑惑地看着段远:“段兄,你可没说过你们同时失踪了两人?”
段远也没什么好脸色:“同时失踪的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有什么可说的。”
“可……”我端起茶杯瞥他一眼,“……若是这两人在一起,怎么也轮不到被我怎么样吧?就算你家弟弟对我手下留情,那失踪的姑娘可对我没什么好感,又哪里会让我把你家弟弟带走?”
段远沉默,褚尤则是面上有些不快。
我自顾自地又倒上一杯茶:反正骗人的又不止我一个。
最终,两人在此耗着也不知多久,还是起身没好气地离去了。
我也慢慢地吐了一口气:总算打发走了。为了大悲宫少些麻烦,骗点人也不算什么吧?
喜鹊过来从我手中收走已然冷却的茶盏,无意中触碰到了我的手背,有些惊讶:“……宫主,您这手怎么凉成这样?”
我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便伸手搓了搓掌心:“无妨,就是天儿有点冷罢了。”
喜鹊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看窗外,大约是想问说分明天气热得很吧,但她最终只是扁扁嘴,什么也没再说。
我靠在窗栏上看着天,享受着这阳光满身,眼里却有些酸涩难以言喻。
按理说,把他俩打发走了,我该高兴才是,可偏偏如今,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第182章 只愿宫主,喜乐安康
我已经在这世上活了五百年。
为何我记得的这么清楚?因为祝言说,我继位那时已经四百零六岁了。再之后,我又等了九十四年,依旧没有等来逐月从霓光中回来的消息。
修仙者寿元大多在六百年内,其中当然还少不了许多丹药的加持或者术法的辅助,大约也能让寿元长到七百至八百岁左右。
由于修仙者驻颜术法颇多,在这世上,还当真不能以貌取人。
就比如我吧,分明已然是个老婆婆了,看上去还是依旧那般年轻貌美。
咳咳。
当然,其实我并没有修习过驻颜之术,只不过,我是妖,并非是真正的人灵修,所以寿元似乎还要长些。
原本这等寿元也能留下不少人灵修的血脉,但只可惜,人灵修在世,多的是杀人夺宝,多的是所谓的“捷径”,最终只不过换来一场空罢了。如此,世间的人灵修能活到五百岁,已是难得。
大悲宫的弟子们也不知为何,几次大灾大难下来,活下来的虽是寥寥,却总能活得比别人稍长。
比如我这身边的祝言祝洲两兄弟,再比如喜鹊和林娉婷。
大悲宫自我继位以来,比之前可是还要鼎盛。无论是妖魔两道,还是人灵修,皆不敢造次。
如此,甚至还有人说,因为大悲宫里机关算数颇多,丹药法宝更是数不胜数,这才让大悲宫得以在几次大灾大难后依旧屹立不倒。
当然,这些都是假话,因为我就压根从未见过这些。
我所见到的,都是林娉婷和祝言忙上忙下地为了大悲宫的人脉跑腿,见过世间大多门派,又发散了一整片的单属于大悲宫的消息网。
甚至于,上到各大门派,下到小小的酒馆茶馆,总有大悲宫的影子。
至于我嘛,就是个吃白饭的。每日除了吃就是练,练习景云师姐留给我的鬼抄,拼命提升自己的修为。
而寻常无聊之时,对,只是无聊之时,我也会翻些上古典籍,看看逐月那个傻不拉几的小鬼究竟给霓光卷去了哪片空间,又究竟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喜鹊总说我皱着眉头会生皱纹的,然而大约是虬龙的寿元太长了,我无论怎么皱着眉,依旧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
说起来,这么长的寿元,应当是很多人求而不得之物吧,偏生于我,却是孤孤单单漫长而又凄冷的一辈子。
期间我也去过很多地方,辗转过不同的城镇,却再也没有听说过有关于霓光的消息。
就好像这上古霓光偏偏喜欢跟我玩躲猫猫,无论我怎么测算,怎么踩着那霓光生成时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都再也看不见丝毫霓光的影子。
……
“你今日的鬼抄修习到何种程度了?”林娉婷自从接管了大悲宫的事务,便总是能找着机会询问我的练功情况。
我撑着下巴仰着脑袋:“还是老样子,除了能化粉末的煞鬼、能行鬼道的神通鬼、能幻化各种人面的狐鬼、能幻水泡罩面的水鬼、能托梦的墓鬼,以及能穿墙且能传播的疫鬼之外,其余并无所获。”
林娉婷扯了扯嘴角,似乎早已预料到我会如此所说:“……这九十多年过去,你好像除了前五十年修习完这些,就再无所获了嘛?”
我朝她扁扁嘴,很是无辜耸肩:“大约是我修习能力太差吧,这鬼抄学起来真是太难,就连这几个,我也是拼了老命呢。剩下的,我还真是研究不出来了。”
林娉婷似乎想起了这鬼抄本就除了景云之外再无人能教我,也就没太为难我:“……行吧,等祝言回来,你看看你这借口到底能不能被他接受。若是不行,呵呵,你懂的。”
是啊,我当然懂。
祝言自打跟林娉婷合计着要好好振兴大悲宫,就整个跟换了个人似的。
从一开始对我就不算太恭敬,到现在简直就是对我有些恨我烂泥扶不上墙了。
可我也是真的无奈,这鬼抄本就拗口难学,现在又没人可以教我,除了自己每日念着念着参透半点之外,还真是不大好有什么进展。
不过,不幸之中的万幸则是,我这好歹练会了景云惯用的煞鬼招式。这招式杀伤性极强,几乎是沾则毙命,虽然还是斗不过段远等人,但好歹现在的我,也能在青渺大地上得一响当当的名号了。
对这些,我还是颇为得意的。
当然,我更得意的是,这几十年来,我也不算是足不出户,而是跟着林娉婷一同跑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的人。即便是我脑子反应得比常人慢了些,现在也能算得上是半个老狐狸了。
虽说算不得精于算计吧,但至少也和之前的朝阳有了六分相似。
鱼小妖总说我最近聪明得紧,而我却还是知晓,我这脑子,根本就和当年叱咤风云的朝阳比不得。
就连祝言也总看着我叹气:“……你若是能达到朝阳的十之八九,我便也就能放心修道了。”
我总是扁扁嘴向他:“可我是真不行。”
而后又总能得到他的一声叹息。
但喜鹊不一样,她每每看着我的眼神,总是有那么一丝欣慰。
待我想开口问她之时,她又总是避而不谈。
当然,最终我还是从祝言那里套到了话:“……这丫头啊,曾经和怀杨是好友呢。”
我有些哽咽,又不知该如何面对喜鹊。
既然是好友,既然看着我占了怀杨的身体,她又是什么心境呢?
虽然我没说,但祝言似乎偷偷告诉给了喜鹊,之后某天,喜鹊一如既往地为我梳头之际,便淡然地谈到了怀杨:“怀杨曾是我好友,她的心思,我最是了解。她曾用己命换了你,就是为了让你能好好活着。所以,对我们来说,宫主你究竟是厉害还是不厉害,都对我们没什么打紧。我们希望的,只不过是留存那么一点前宫主的血脉而已。”
我的心里被她说得发颤:“那,你不会恨我吗?”
喜鹊微笑着摇摇头,又给我挽了一个惊鸿髻,一如我继位那日一样:“……不会。喜鹊只愿朝阳宫主,喜乐安康。”
这句话,当是说给怀杨听的吧。我心中有些酸涩。
第183章 人心的意义
自打祝言和林娉婷一同管理起大悲宫,我便也没什么担子需要承担,只不过,祝洲依旧是我的护卫,除了偶尔给我打发打发外头乱七八糟的拜访者之外,还得负责保护我不被褚怀盛带走。
说到褚怀盛,虽然我不明白他那时是为何会起死回生,也不懂他这骗我一遭的意义为何,但我也只觉着对他情谊已尽。
有的时候吧,人心就是挺有意思的。
当得知他死去的时候,我哭天抢地只恨自己不能帮他助他。等他真的活生生地来到我的面前,我又觉着这人骗我,我是当真再不想理他了。
也大约是我这态度太过坚决,褚尤带着褚怀盛来找过我几次,按他的意思,似乎是想让我卖他几分薄面,好好跟褚怀盛谈谈。
当然,褚尤也承认,当时是他故意吩咐了褚怀盛来到我的身边,甚至连骗我解除灵兽契约和安排褚怀盛诈死也都和他有些关联。
我总归是恨他的,然而我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恨他的理由。
是恨他派人来捉弄我?还是恨他把因着怜悯之心救了一个人灵修的狐荷给锁进了不归池?
那分明是个开朗善良的姑娘啊。
而且……对他有情有义。
我心中难过之际,想去不归池看看,却被祝洲拦下:“宫主,大悲宫和妖王早已立下百年内互不干涉的约定,无论如何,您也不能此时出手。”
我看着他的眉眼,和他哥哥祝言很像,但他比他哥哥要更为善良。
只可惜,连如此善良的他都劝我不要去,我还真不能去了。
我不能让林娉婷与祝言这么多年来的谋划付之一炬,更不能让妖王有向我们重新开战的理由。
大悲宫这许多年来,正是养精蓄锐的时候。
也正是从我知道自己不能去救狐荷的时候起,我也知晓了自己身为大悲宫宫主的意义。
我不能任性,不能感性,甚至不能违背身边为我好的人。
虽然我与过去的朝阳不甚相同,但我这么多年来也渐渐发觉了,他们缺的并不一定是我,只是一个希望罢了。
于是,我便扮演好自己这个“希望”的角色,在他们的拼搏下度日。
……
“宫主,您今日又要去哪儿?”祝洲看着我收拾好的行囊和刚换上的轻便装束,眼皮跳了跳。
我自知他不会乐意让我出去,但我也有安慰他的法子:“……你觉不觉得你家哥哥太忙太累了?”
祝洲抿着唇点了点头。
我又继续道:“那你觉不觉着,我身为大悲宫宫主,是应当为他们帮点忙的?”
祝洲抬眸看我一眼,神色淡然:“宫主,这个理由,您上次已经用过了。”
我干笑两声:“……那又如何?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总归得被你们养成个傻子。你看看,我最近可不又丰腴了三分?”
祝洲没好气地瞅我两眼,连个面子也没给:“……宫主,您这丰腴不是因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是因为您最近吃了太多糯米团子。”
我白了喜鹊一眼:都说要悄悄的悄悄的去买,怎么还是给人发觉了?!
喜鹊回我一个无辜眼神:他们每天盯梢可紧了,我也没办法。
“可我这次出门真的有事,我听说万花镇子里新出了些典籍,我去买了就回来,可以吗?”我几乎是哀求着。
祝洲却没被我这用烂了的方式感化,反而是更狠些:“您上次也说马上就回来,然后您便消失了两年。”
我抓耳挠腮:这家伙,怎么还记仇了?上次待了两年,主要还是因为我听闻那里会出霓光,所以才空守了两年。这次只是典籍罢了,我还能守着个书铺两年不成?
当然,这个理由,我是不打算说出口的。不为别的,就怕他们担心。
于是我又改了口:“那不如,你跟我一起去?”
“呵。您的鱼小妖可是使得一手偷天换日之术,祝洲比不得。”祝洲横我一眼,气哼哼道。
我趁着他生气的这个空隙,察觉了他微乎其微的一点破绽,伸手捞了鱼小妖,就又拿了个替身在他面前。
而我本尊,则是踩着长泪赶紧跑。
鱼小妖闷声闷气道:“主人,你再这样,只怕这祝洲逮着机会就得弄死我。”
我瞥她一眼,有些失笑:“无妨,反正死的不是我。”
鱼小妖:“……”
傻孩子咧,这祝洲虽说这么多年还是个愣头青的性子,但每每看鱼小妖的目光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虽然我这人脑子笨得很,但这都九十多年了,我再不济,也该看出了点苗头来。
偷偷回眸看了看还在跟“我”争论不休的祝洲,我心中给他打了个零分:说好的护卫呢?怎么一个变成了管家婆,另一个变成了教书先生?!
……
万花镇不算远,不过两日便到了。
我已修得狐鬼之术,对于改头换面早已是轻车熟路。
别说修为比我低了,就算修为比我高深的人,也未必就能发觉我的伪装。
我换了个清秀公子的容貌,便捏着扇子满镇子乱晃起来。
既然是典籍一类,首先找的就是书铺和拍卖会了。
我先去过书铺,却没什么关于霓光的典籍,于是我便一头栽进了拍卖会场里。
其实,我本人是不大想在拍卖会找东西的,毕竟我没什么灵石。
咳咳,这是大悲宫宫主的小秘密。
但我还是摇着折扇找了个桌子坐下。
偷偷瞟眼四周,都是些修为不算低的修士,人也不少,估计这次拍卖,能有不少好东西出场吧?
我静观其变。
可等着等着,我差点就睡着了,直到一声惊喝自我不远处的桌子响起:“这居然是魔君使用过的流明匕?!”
我倏地就醒了,甚至还咔嚓一下,差点给椅子坐坏了。
“五万灵石!”其中一人高声叫价。
我揉了揉还未清醒的眼,仔细看了看台上,这匕首倒是真跟流明匕有着七八分相似。
呵,对,这就是个假货。
我轻轻松了口气,才又坐回位置上,淡然看着这些参与竞拍的人。
第184章 巧合还是有心
最终这假的流明匕被一额高眼窝深陷的修士给买走了,成交价五十八万灵石。
我倒抽一口凉气,顺便感叹了一下自己真是见识浅薄。
若单纯只是流明匕,哪怕是真的,也未必能卖这么高价。但现在这连个假的流明匕都能卖个如此高的价钱,还是位人灵修买走的,估计也是对逐月崇拜得紧吧?
不过也是,这魔君大约比我还年长些,无论是天资还是努力,都是后人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至于我嘛,废柴一个。
脑中忽的灵光一现,那时我与小烛月还相依为命之时,我分明是测过他的体质资质奇差。
那么,哪怕他就是真的魔君,哪怕他真的就聪慧无比,这每日飞涨的修为,只怕也跟我给他的初元丹丹方脱不了干系。
否则,若只是他此世身体的资质,他哪里能修为高深如此?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些失笑:原来一直最蠢的人,都只是我。
……
正在走神之际,正好听见了什么关于典籍的竞价。
我抬眼看了看场上,那典籍灰扑扑的质感倒是很像我前几十年采购过的一本上古典籍。虽然只是人抄录所制,但也教会了我不少东西。
至于现在在场上的嘛……我眯眼瞧了瞧,似乎是什么术法相关。唉,若是其中没有霓光,我倒真的不大想入手。
更何况
“二十万灵石!”
“二十五万!”
……
瞧瞧,这竞价,卖了我也买不起啊。
我在这会场上坐了大半场,最终还是觉得有些枯燥无味。再看看接下来似乎没有典籍类似的物件儿了,我也就伸伸胳膊伸伸腿,悄然无息地退了出去。
说来也是巧,我就这么悠悠哉哉地出了门,正好就看见了一个熟悉至极的姑娘面庞。
额间翠串儿灵动,腰间金铃儿直响。
若不是这金铃儿,我还真未必就能认得出她来。
虽是看着她长大,但她此刻的样貌和气质都已和之前大不一样。成熟稳重得多,更重要的是,她眉心的煞气更重了。
我有些咋舌。
好在她没认出我,只是径直领了几个跟班进这拍卖会。
我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这姑娘和重生的公冶子辰究竟见过面么,是否还执着于过去?
我也没跟上去看,只是觉得各人自扫门前雪。她对逐月有情也罢,她恨我也罢,我总归也是比她年纪大上了几百年,不想与她计较太多。
哼着小曲儿继续走,我一路买了不少法器和黄符。
对了,我的丹药功底还真是没什么进展,毕竟这么多年,光是一个鬼抄就已经让我头大,哪有心思再研究什么炼丹?
不过,虽是这么想着,我依旧还是采购了不少丹方,反正接下来的日子,估计也得是百无聊赖了,还不如找点儿事儿做。
正兴冲冲地挑选着丹方,就察觉到身边有什么异样的气息。
瞬间点脚、抽身、拔剑,一气呵成。
最终我还把这长泪横在了一人的脖子上:“大哥,你偷袭也不看看对象?没察觉我的修为比你高吗?”
我简直有些想笑。
但这大哥只是泪眼汪汪地看着我,五大三粗的样貌此刻居然显得有些委屈:“……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啊姑娘……是那边有人威胁我来偷你东西的……”
我怔了怔,看着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假话,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居然是沈英那个二货,身着男装,又翘着个二郎腿,在街边笑得开怀。
我抿了抿唇,无奈地放开了这人:“……好了你走吧,我与她是旧相识了,也就是捉弄我玩玩罢了。”
大汉连忙道谢又连滚带爬地离开,看得我直瘪嘴。
“你干嘛呢这是?调戏我?”我横着眼就脚尖点地飞跃至她身边,“话说,你怎么认出我的?”
沈英给了我一个鬼脸:“……你还不好认吗?呆头呆脑的。人群里一眼望去就是你了。”
我心知她没打算告诉我真实缘由,于是我也没打算继续再问:“你怎么来这儿了?我们都多少年未见了。”
沈英坐在桥边护栏上好不自在,戏谑看着我:“我听说这里有典籍出世,所以想着你也大概会来,于是我便来求偶遇咯。”
我没好气地踹她一脚:“你怎么就知我一定会来?万一我不呢?”
沈英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看向我:“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本想说什么狡辩之词,但她接下来一句话就是:“因为霓光的事你还未查清。”
我默了默,原来她也知晓我在查霓光。那这是不是也说明,大悲宫的众人也知晓,只是一直假装不知情罢了。
“你也别担心,这霓光的事情,知晓的人不多,只不过你最近动作有些明显,所以我才顺藤摸瓜查到了。”沈英应是看出了我的犹豫,便出言慰藉,“但我也好奇着,你平白无故查霓光做什么?除非……你有什么很重要的人被霓光吞噬了。”
我知道瞒不过她:“是啊,所以……”
沈英并没有让我继续往下说:“……那我也来帮忙吧。”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本想问几句关于她自己的事情,但又觉着有些突兀,于是我改口道:“……你准备怎么帮我?”
沈英灿然笑着向我:“帮你找典籍。”
我朝她勾勾手指:“成交。”
……
也不知沈英是用了什么门道,居然在我逛了这许久也未曾找到的万花镇内,给我弄到了两册上古典籍的抄绘版。
原先是没报什么希望的,但当这两小册放置在我的掌心之时,我有些忍不住唏嘘:“……我在这这么几天也未曾找到过相关,可你这么快就能给我弄来了?”
沈英看了看我,很是无辜:“正好父亲旧友在此,听闻我们在找这典籍,就花了大价钱从别人手中收购过来的。好在你要的只不过是霓光的讯息,否则这典籍未必就有这么好到手。”
我随意翻了翻,又抬头看看这深不可测的沈英:她不仅能查到我在找什么,还能这么快为我找着?若不是提早就备下了引我入局,那难不成还真是巧合?
第185章 可能的地点
我也不是不信巧合,只不过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我也未必就如先前一般单纯。
但我也没多拆穿,毕竟,若是狐狸,总归有露出尾巴的时刻。
于是我回头向她道谢:“这次多谢你了,以后若有需要我帮忙的,你也别客气。”我微笑着向她,“当然,我觉得你大约也不是需要我帮忙的人,毕竟你可比我的消息灵通多了。”
沈英看着我的眼色复杂了一瞬,又片刻恢复了平和:“你欢喜便好。”
我伸手拍拍她的肩,一如许久未见的老友:“我知道。你一向都是待我极好的。”
我俩又寒暄几句,却没了初见时的那般推心置腹。不知是我多疑还是她心有愧疚,两人之后的话语略有尴尬,但她还是依旧没对我说些什么关于她身份的事情。
我有些失望,但也只是安然道别,拿着册子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边喝茶边查阅。
这典籍倒还真是不俗,光是里头的阵法就多得目不暇接。
但可惜的是,数量虽多,却没几个能挪到现在用,毕竟无论是材料还是法宝,都与现在的修仙界大不相同。
唯一还能用上些许的,也就是几个防御阵法了,只可惜,在我看来,这些只怕还没有大悲宫的桀月阵来得厉害。
我边啧啧叹着,边一页一页翻阅,生怕自己漏掉了关于霓光的任何讯息。
只可惜即便是这阵法典籍,也只有寥寥两页记载了关于霓光法阵的情况。
我看了看,其中关于霓光再现的状况,也不过写了两句。大约就是霓光大多出现于雷雨过后的天气,再者就是天地灵气震动之时。
我喃喃地念着这么几句,费尽脑子思索着有没有什么类似的地方。
发生过雷雨的地方自然是不少,但这天地灵气震动未免也太少见了。
我想了想,从怀中拿了一个传音符出来,轻巧地在指尖燃点完毕,不出片刻,便收到了林娉婷的回音:“天地灵气震动无外乎有三种情况:修为极高之人斗法;天地异宝出世;天地将有大难。”
饮尽最后一口灵茶,我想着这第三条应当是太难碰见了,那便只能从第一第二条入手了。
极高之人斗法……
这青渺大地,修为配得上这几个字的人,不出三十人。
斗法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这些人大多也不愿为了些小事出手,就算真打起来,可能也就是点到为止,又怎么能引发天地灵气震动呢?
左思右想,我还是把求救的目光放去了鱼小妖的身上。
看着她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我极尽哀求的目光看着她:“……你觉得,你可以感受得到天地灵气震动么?”
鱼小妖扁扁嘴,有些无奈地看向我:“主人,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是这天地灵气震动当真不太好找。若是出现在万里之内,我还能感知一二,再远,我可就一点儿也不知道了。”
对于这个回答,我已经很惊喜了:“万里之内都可以?”
鱼小妖沉重地点了点头。
而后,我俩寻了一个灵气充裕的山头,让她坐在一处树荫下,我为她设置好了禁制与法阵,免得有人来打扰。
她闭眸之前,神色忧伤地看了看我:“主人,你真的这么想找他?”
我怔了怔,而后点点头。
她也没说什么,只是闭目开始催动着灵气。
我看着她略有蹙起的眉心,心想着这丫头估计是不想让我再被骗吧。只是,即便如此,她也会依着我的想法为我鞠躬尽瘁,我心中莫名有些揪痛,干脆也和她一同席地而坐,看着她施法。
她的感知术法有些奇特,身上翠玉色的光点遍布,而后便化成了星星点点的泡沫状物质,笼罩着她的全身。
我看着她身上的光点逐渐变少,她也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推移面上显出了难受之色。
我有些后悔了,想让她休息一下,但我又不知道她这术法究竟能不能随意打断。
就这么看着她,我察觉到她身上的灵气几近用竭。
等到她终于是施术完毕,我才有些后怕地伸手环着她:“没事吧?你这样子可吓死我了。下次不找了,再也不找了,好不好?”
她的面上显出一丝疲惫的笑容:“没事,我找着了附近的一处灵气震动的地点。”
我有些惊喜,又怕她的身体出什么状况:“需要什么丹药为辅吗?我身上有……”低头在自己的储物戒中翻找了老半天,总算是找着个还算能补灵气的丹药,伸手就给她塞进了嘴里。
她大约是太疲惫了,也没有拒绝,只是艰难咽下,过了片刻,才显得气色恢复了些许。
心中更是愧疚不已:早知这术法这么伤身,我就不该让她来找。
她倒是丝毫没有怨言,只是每次看着我的眼色,就仿佛在说着不想让我找到逐月。
毕竟……我和他的事情,她还是知道不少。
我把她放回灵兽袋,又往灵兽袋里塞了不少灵植丹药,我才起身往她说的青尢山方向而去。
这青尢山说起来也是挺有意思的地方,荒芜至极,却也妖魔混杂。
等我到了青尢山脚下,我才知晓,这山上最近还真有异宝出世过,似乎叫什么无忧剑的。
当然,我对异宝没什么兴趣:“店家,那这里,出现过什么雷雨天气么?”
店家疑惑地瞥我一眼,嘟嘟囔囔道:“人家来我这都是来求无忧剑情况的,怎么轮到了你,便问天气?”当然,他虽然疑惑,但也没隐瞒,“在无忧剑现世的前几日,确实是出现过几日雷雨天气,那时还劈焦了不少树木呢……”
“多谢。”我扔给他一小袋灵石,算是问询费了。
只是回答这么几字便得了这么多灵石,他自然也是高兴得紧,拿着灵石颠了颠,就对我笑开了花。
我回礼笑笑,心中愉悦至极,便欢乐地迈着步子往青尢山上而去。
店家是高兴了,可我更高兴呀,毕竟这消息对我来说,可能胜过我兜里的所有财产。
第186章 偶然的必然
青尢山此处,虽然看着不大,悬崖峭壁却是不少。
踩着长泪有些不方便寻找,可光靠双脚吧,又累得慌。
我如此,爬了四日,除去脚底差点被磨穿,身边的樵夫和采药童路过不少,却什么关于霓光的线索也没有找到。
甚至于,我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有任何类似于光雾的东西在此形成。
樵夫大约是看我在此山中转悠许久了,也有些可怜我:“姑娘,你这是要来找什么?若是草药,只怕是真找不着了,因为这青尢山附近尽是荒芜,除去一些本就喜生长在荒芜之地的药材之外,大多药材在此处都是寻不到的。”
我也知道自己大约是风尘仆仆的样子,歉意道:“我来此处就是寻一片异常光雾的,颜色嘛,还算美丽,应当也是近期有过的,不知您是否见过?”
樵夫看了看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是我说啊,姑娘。我家世世代代在此砍柴为生,而这青尢山我也是几乎日日都要爬上一遍,若是我没见过,估计也就根本没有人见过了。至于你说的光雾,恕我直言啊,应当是很明显的东西,若是真有,我也定然会记得。”
拐来拐去,樵夫大约也就是看着我可怜,把“此处没有光雾”这几个字说得委婉点罢了。
我心中有些失落,又觉得自己这满山乱找的行为有些好笑:“好咧,多谢大哥。”
其实这樵夫只是个凡人,面上虽老,怎么也得是我的晚辈才对,但我也没好意思唤他“小弟”,毕竟若单单是从凡人的视角,他只会觉得我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罢了。
樵夫又与我多说了些这青尢山上的传说,我却没什么兴致了,此刻满脑子都是“接下来该怎么找”,除此之外,我真真是再没法动脑子想别的事情了。
逐月啊逐月,倘若你真死了,倒也是给我托个梦啊?好歹也免得让我再扒心扒肝的找你。
有些郁闷地在原地找了个树根坐下,连樵夫大哥跟我道别我也只是挥了挥手。
若再找不着你,我可就真的要绝望了。
如此,这么胡思乱想着,我靠在树根上安静地睡了一觉。
直到我醒来之时,才惊觉自己从白天又睡到了清晨。
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找了片小溪洗了把脸,今天回去吧。
可我才没走两步,便听见了一阵孩子的嬉闹声,似乎在说着什么关于“傻子”、“白痴”之类的话语。
我被这些辱人的词汇弄得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看他们,其中一个小姑娘叉着腰似乎有些气的护住一人:“你们干什么又骂人!这个大哥哥是从光里走出来的,说不定就是神仙!你们不要再骂他了!”
其余小孩子皆道:“那又如何?傻子还是傻子。……”
“是啊,哈哈,小丫,你别护着了,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你护着,不是傻子是什么?”
听罢这几句,我的心猛然少了半拍,连呼吸也窒了一窒。
疯了似的往前冲上几步,却忽然瞧见了一个笑得灿烂至极的笑容。
啊,沙子进眼里了。
很想上去抱抱他,但他身边那个叫小丫的姑娘却是狠狠盯着我,似乎生怕我对她的大哥哥做什么:“你是谁?我不认得你,但你也不许欺负大哥哥!”
我顿了顿步伐,揉了揉被沙子迷了的眼,笑着蹲下身跟小丫说:“你叫小丫?我叫朝阳。我跟你的这位大哥哥是认识的哦。”
小丫很是不信地看了看我,又回头看了看逐月,见逐月面上只有傻笑,又回头向我:“可是大哥哥没说他认识你啊!”
我愣了愣,从见面开始,逐月的反应就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不说别的,光是这傻子般的笑容,虽然温暖,但我也从未真的在他面上看见过。
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我伸手在逐月面前晃了晃:“嘿,你记得我吗?”
他的笑容未散,只是多了一抹迷茫:“……不认识。”
我心内咯噔一下。
对了,我之前从霓光中出来,也是失忆了。
我强忍下心中的酸涩,低头又跟这小丫说:“我是真的认识的,只不过大哥哥现在不认识我了,才忘记了。”
小丫依旧警惕地看着我,但她似乎又觉得我没什么恶意,两只握拳的小手也松了松:“好吧,暂且信你,但你也不能把大哥哥带走的,他是我爹娘捡回来的,现在也在我家里住着,我得问问我爹娘。”
我松了口气,相信就好:“好,那我跟你一起回家,问问你爹娘的意见,可以吗?”
小丫皱了皱眉,但又回头看了看逐月,也就没再说什么。
我知道骗孩子不好,但我还是跟她说,这哥哥叫段月,也免得身边莫名有人察觉了逐月的身份。
当然,逐月本名就叫段月,我也算不得在骗她。
只不过,自我告诉她这名字之后,小丫一双水汪汪的眼就亮了亮:“月哥哥吗?好听。”
我温柔地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还好有你护着他。
但逐月待我的态度仍有一丝丝不同。
比如,别人想欺负他,他就笑,但我一靠近,他就皱眉。
我尝试着想跟他搭话,他却跟害怕我似的,像个心智不足的娃娃一般,哭丧着脸弓着身子躲到了小丫身后。
好在我长着一张还算无辜善良的脸,小丫也没有多想,只是垂着眸道:“自从爹娘把大哥哥捡回来的时候,他就很怕生。”
我笑意未减:这哪是怕生啊,这就是摆明了怕我啊。
再细细看了看他的眉眼,虽然此时脸色哭丧,但面上还算干净,灰扑扑的衣袍尚算整洁。应当也是被小丫的爹娘照顾得极好吧。
我眼珠子转了转,随意捡回来一个傻子,就会这么好吃好喝的供着吗?
倒不是我想怀疑他们的用心,只不过世道险恶,我也不得不稍稍多想一点。
不过当我的视线凝在小丫身上的时候,她倒是真是对我没什么恶意,甚至笑得天真烂漫的,让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肉脸蛋。
第187章 优柔寡断
小丫虽是可爱极了,但也挡不住她爹娘的警惕。
我们到她家的时候,她爹娘正在磨豆子。
我看着两人忙活得汗流浃背的,本想上前帮上一二,可小丫刚跟他们说完我可能跟大哥哥认识,他们的脸色就齐刷刷地变了:“不,他是我们从山上捡回来的,没有家,也没有朋友,你莫要瞎说。”
我皱了皱眉:“我这趟出门,就是为了寻我家弟弟的,还得多谢二位把他救回来。至于酬金,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二位。”
然而我却想错了。
他二人互看一眼,而后便交头接耳了几句,虽然我能听得清,但也没明白他们说的意思。
“姑娘,这人既然已经被我们捡回来,那便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了。酬金什么的不是我们看中的东西,您还是请回吧。”
我瞪大了眼,这也可以?说好的凡人都向钱看齐呢?
原以为我随便拿几块玉石塞给他们就成,现在却麻烦了:他们居然不收?还一副很看不起的样子?
怕不是这中间还有什么道道?
我满腹狐疑地离开,但也没走多远,只是在山中找了一棵枝干茂密的参天大树,靠在其中一横着的枝干上,轻轻敛气休息着。
既然他没有记忆,又心智不全,我还是在此多停留几日,看看情况再说。
……
一觉天明,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趁着清晨无人,我找了个地方洗了个澡,又换了身精神点的襦裙,让鱼小妖给我梳了个还算灵动的发髻,便瑟瑟下山了。
正好碰见了小丫出门,我几步跟上去,笑融融地跟她打着招呼:“小丫早啊。”
小丫大约是昨晚被她爹娘嘱咐过了,今日见到我,连神色也有些慌张起来,避而不敢看我的眼睛,只是推脱:“……我要去村头买点东西,你莫要跟着我……”
我冲她笑了笑,又给她递了一个灵果:“刚摘的,你尝尝?”
她应该是从未见过香气四溢的灵果,此刻咽了咽口水,但还是犹犹豫豫:“……不,我不吃。”
我眼瞅着四下无人,干脆顺手往她怀里一塞:“没事,没人看着,你赶紧吃。”
小丫愣了愣,又看了看果子,还是没有抵抗住这仙人所食的灵果,埋头便啃了起来。
见她啃得开心,嘴边溅的都是汁水,我感受着她体内正在逐渐强壮的经络,虽然只是个凡人,这灵果也能给你强身健体作用。既然你护着逐月这许久,也算是给你的谢礼吧。
小丫狼吞虎咽地吃完,正要向我答谢,我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刚刚不是要去买东西?赶紧去吧。”
于是,我一点儿也没有要跟着她的意思,只是揣着手在她身后目送着她远去。
她一步三回头的,眼中还有歉意。
真是可爱的小家伙。
见她走远,我便闪身消失在原地,偷偷窜进了她家。
她爹娘都在厨房里忙活着,我便径直来到了她家后院的小破屋里。
逐月见我进来,又是惊讶又是害怕,转身就想躲。
只可惜这小破屋里,只有一张床,又能躲到哪儿去?
我见他如此排斥我,也没有勉强上前,只是伸了双手,手掌向上摊开:“我是你最亲近的人。”
他半信半疑地看着我,却依旧没有答话。
“……我们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既是好友又是恋人。我们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不仅分享过伤心难过,自然也分享过快乐欢欣。”
他冲我眨了眨眼,眼中警惕稍退,但也歪着脑袋,似乎在判断我的话语的真实性。
“……你害怕我也没有关系,我就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等你身体好了,愿意跟我走了,我再带你走。若是你不愿跟我走了,我便陪着你一直在这里,好吗?”我轻声细语地哄着他,感受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说完最后两字,便飞身上了屋顶。
“刚刚有人说话?”小丫她娘走了进来,眯着眼瞅着逐月。
逐月沉默不言,小丫娘也只以为自己听错了,摇摇头又离开。
我从瓦片缝隙中看着躲在房间角落里的逐月
他是真不记得我了。无论是我的几次试探,还是他的眼神,还有他一直没有波动过的魔气,都说明他是真的记不得了。
我心中狠厉乍现:若是此时出手,只怕连长泪都用不着,只是一根明回针,就足以要了他的小命。
景云的命,朝辰的命,我自是都想讨回来的。
我捏紧了掌心的明回针,抿唇眯眼看着下方的逐月。
抬手,明回针正要从掌心甩出之际,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我,眼里一片温和平静,还有一抹淡然的笑意挂在嘴边。
我倏地停了手。
看着他纯真的笑脸,我掌间的明回针迟迟飞不出去。
有些恨恨地眯眼垂手:这一次算你走运,等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会亲手取了你的小命。
他毫无所察地只是冲我笑着,我却被他这笑容吓得差点从屋顶栽了下去。
罢了罢了,我收了明回针,踮脚悄无声息地离开。
再站在另一房顶之上,我往回望望,他的屋子还在那里,只是,我的心境却再也平复不下来了。
……
这些年,为何我都如此执着于找他?究竟是想救还是想杀?
连我自己也从未分清过。
捧着脑袋懊恼地蹲在地上,我只恨自己不似当年的朝阳一般精明果断。
倘若她是此时的我,定然不会就这么放过逐月的吧?
像我这般优柔寡断的性子,也不知是从何而来。
我在这青尢山上,心乱如麻地乱逛,一会儿摘个果子,一会儿抓只蝴蝶,再一会儿,又双脚倒勾在树枝上,整个人倒挂起来,直到满脸憋红,我才起身。
不行不行,才见了这么一面,怎的就把我这九十多年来练就的平静心态给打乱成这样了?愤愤摇头。
我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拼尽全力让脑中摒除一切杂念,只是将自己的神识散布四周,一边观察着周围生灵的动静,一边吸收着天地灵气。
第188章 死是我的死人
“救命!!!”那小丫的声线颇高,只是这么一嚎,连林中鸟兽都散开了去。
我皱皱眉,踩着长泪飞速赶至,却发现是几只小妖兽在作怪。
也不知是饿久了还是怎么的,几乎就是扑上去就要撕咬小丫的脖子。
逐月也在附近,但面色茫然,其中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居然还敢朝他而去。
我冷哼一声,手中五支明回针飞速而出,正巧击中了这五只妖兽。
“滚!”我带着灵气的一声,吼得他们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呵,不过也就是几只小妖兽罢了,居然还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害人。
几只小妖兽被我这一吼惊到,愣了半晌才察觉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转身作鸟兽散。
我从树枝上轻轻跃下,来到被吓哭了的小丫面前,尽量安抚:“没事的,姐姐在这里,不会让你有事的。”
小丫哭得直颤,肩膀一耸一耸的,倒真是被吓着了。
我抬眼看了看依旧茫然无措的逐月,怎么也狠不下心来给他扔一道明回针。
其实,我刚刚就该在攻击妖兽的时候,顺手给他也来上那么一针。如此,无人会起疑,我还能安慰自己是失手。
咬牙,我还是让自己温和地看向烛月:“……段月,你还好吗?”
小丫听我这么一问,才记起她的月哥哥也在,赶紧抽抽搭搭地往逐月那边跑去:“月、月哥哥……”
我看着这小丫头跑得一颠一颠的,估计也是喜欢逐月喜欢得紧。
不过……他现在这傻呵呵的,这小丫头喜欢他什么呢?脸吗?
我看了看他,眉眼还是那般俊俏无双,惹得这小姑娘喜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她这“月哥哥”现在迄今为止也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依旧只是愣头愣脑的,即便是她哭哭啼啼地朝着他奔去,他也就只会还给她一个傻呵呵的笑脸罢了。
我有些好笑的坐在旁边看戏,冷不丁的却跟逐月对上了目光。
但依旧,他的眸子总是清澈极了,仿佛趟过了三生池,喝下过孟婆汤,前尘往事都记不得了。
我忽然有些理解逐月每每看我的感觉了:分明我记得,你却再也记不得了。
心内狂跳,我花了不少时间才给自己镇定下来。
再看逐月的时候,他只是任由小丫扑在怀里,那双澄澈的眼却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微笑着向他,轻吐几字:“……你没事就好。”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才觉着自己侥幸过关。
虽然杀他的心也有,但我总得让他尝尝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感觉,才能叫他死。
思及至此,我似乎也说服了自己此刻不杀他的理由。
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我缓慢站起身,温柔走向他,又摸了摸小丫的长发:“安全了,你们现在要回家吗?我来送你们一程。”
小丫不疑有他,抽抽噎噎地点了点头,而逐月这次则是似乎对我没什么惧意了,只是茫然地看着小丫点了点头,他便也跟着点了点头。
我给他俩送回了家,我才悄悄转了个弯,来到逐月的小破房窗前,笑盈盈道:“你瞧,我是真在意你的,我也是真会保护你的,你可还怕我?”
隔着一个窗台,逐月对我也没多大抗拒,这次甚至还给我回了两个字:“……谢谢。”
我心中感叹着他这声音大约是许多年没说过话了,又给他递了几颗丹药:“拿着吃吧,一日一颗即可,对你的嗓子恢复有些好处。”
他似乎连脑子也比过去慢了几拍,伸手来接丹药的时候,抖抖索索差点给掉地上。
但他还是回给了我一个笑容,似乎在表示感激。
我忍不住赶紧离开,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陷入这笑容里去。
再回树上坐着,我隔着大老远就能一眼望到逐月的小破房。
时不时还能见到小丫她爹娘进去给逐月换洗衣裳再给他卷被子,我心中就纳闷了:难不成凡人家,都是这么对待捡来的客人的?这也太热情了吧?
持续观察过几天,我才终于知晓为何这两人会待逐月如此之好等着留给小丫做丈夫哩。
当我从村子另一头的张大婶嘴里听说了这么个消息,我差点一口茶水喷她身上:“……小丫才多大啊,就留作丈夫人选了?”
张大婶很是嫌弃地瞥我一眼,似乎在怪我脑子不好使:“这可不嘛?这傻子虽然人笨了点,但相貌可是一等一的好呀。”
我这才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总结了起来:这家人是看上了逐月的相貌,想要逐月的相貌遗传给下一代呢。
我心中偷笑不止,到最后,笑得差点弯腰岔气。
这可真真是这无聊的九十多年来,听说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好在,这家人虽然看上了逐月,倒也一时不急于让小丫嫁给他。我能做的事还有很多,能找的帮手也不少。
但我其实更想就这么观望着,看着他“被入赘”,给他留个教训。
可思来想去,我还是舍不得把小丫给他。毕竟他是魔君,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恢复记忆了?到时真记起来了,这小丫可怎么办?总不能带个凡人走,做魔君夫人?
我这么耽误了几天,却没想到等到了林娉婷的传音符:“你丫的还不回来是吗!找揍是吗!”
吼得我耳朵都是痛的。
她很少冲我发火,但一旦真的发起火来……咳咳,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心中焦虑更甚,但我又没考虑好该怎么处置现在这个心智只剩了几岁的“魔君大人”。
但好在,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对我已经没什么抗拒之心了,最多也就是有些不敢单独跟我走在一起罢了。
那么,如此一来,我是不是还不如干脆把他偷跑算了。
我心中如此想着,又眼看了看小丫,她还浑然不知的继续蹦蹦跳跳着,又哪里能想到她“未来的夫君”已经即将被我偷跑了。
呵呵,可惜了。这丫的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他欠我的太多了,我总得一样一样找他讨要回来才可。
第189章 被我欺负的一天
我眼瞅着一个月黑风高……夜,拿着一根木棍就偷偷潜进了小丫家。
咳咳,至于我为什么没有拿符咒之类更高级的东西?因为我没带。
眼下反正逐月脑子不好,干脆一棒子打晕带走,省时省力。
好在这小丫家竟然连个看门狗都没有,我这轻跃进去,自然是简单。
我跑了没两步,就见着逐月房里的油灯还亮着,我有些紧张了:这丫的虽然脑子不好,但会不会还记得还手?若是他无意中用了他作为魔君的修为,哪怕就光是魔气为招,也足够我喝一壶了。
但当我如之前一般悄悄站在了他的窗口,他居然没躲没闪,只是傻呵呵地笑着,似乎还真把我当亲人了。
一时间有点没法正面下手。
我轻手轻脚跃进了他的窗口,在他有些疑惑的眼神下扛着木棍站在了他的不远处:“……段月,你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我了。”
一句话说得是委婉动听,连我自己都被自己带着小尾音的调调给恶心了一身鸡皮疙瘩。
逐月看我的目光没有之前那么畏惧,似乎手舞足蹈地还想表达些什么。
我仔细看了看他乱七八糟的动作,也不知为何,竟总结出他是把我当好人的。
额,我顿了顿,长棍在手我也没什么好怕的,继续转移他的注意力:“……我也觉得我是个好人。”
他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忽然记起什么似的,竟然背对着我走了几步。
心想着时机正好,扬起长棍就准备趁他此刻不备时落下,可他接下来的一句沙哑的嗓音又让我握着长棍的手顿了顿:“我、我有……东西……给……你。”
猛地在他回头之前把长棍背到了身后,我气恨自己无能之际,正巧瞥到了他手中的东西是一小捧花。
根系还包在泥土里的,一小捧杂七杂八的野花。
说起来,这花真是没什么美感。
可我看着他捧着泥土的手,还有他傻愣愣的笑容,缓缓垂了眸。
他小时练习玄火诀的时候,想也没想地就烧了我的一捧野花。
没想到现如今他失忆了,心智低下,却记得还我这么一束。
我心乱如麻,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接还是不接。
但他大约以为我嫌弃土脏,便歪着脑袋扁着嘴想了想,最后干脆从自己衣裳上扯下来了一块布子,给这土包缠了缠。
再递给我的时候,虽然还是蹭了我一手泥,但我真是差点眼酸没拿稳。
我摇了摇头,为自己这点骨气叹了口气,本准备抱着土包就翻窗逃逸,他却结结巴巴地继续开了口:“……我、想……跟……”
我心中震了震,攀着窗沿回头看他,他急急拽着我的手腕,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我伸手回握了握他,让他安心:“……没事,你慢慢说。”
他努力平静了会儿,才抬了星眸:“想、想跟你一起……走。”
我有些愕然,刚刚是不是幻听?
大约是我表现的样子更像是在拒绝,他更急了,结结巴巴老半天,最终憋出一句:“你好像……是我……最亲的人。”
我一时无言,抿唇想了会儿,还是再问一句:“你真要跟我走,就再见不着小丫了。”
他犹豫了会儿,回头看了看空空荡荡的门口,又转身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一个还算精巧的香囊,放去了床上。
我看了看那个香囊,一看就是姑娘家自己缝的,十之八九就是小丫缝了送他的吧。
但他放下了香囊,回头就冲我坚定地点点头。
我略有欣慰,伸手拉着他出了窗台。
可才刚落地,就看见面前站了个小小的身影,也不知在这等多久了。
小丫双眼红彤彤的,似是憋泪憋久了。
完了,刚刚尽关注逐月去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凡人小姑娘。
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也不知道她此时若把家里大人叫出来,我该怎么解释。
但她没理我,只是缓缓几步走向逐月,伸手环抱了他一下,又马上松开:“……你走吧。”
我惊讶之际,她又垂着眸继续:“我知道爹娘想要你当我丈夫,但我长这么可爱,将来肯定不缺人追求的,不如就把你让给这个大姐姐吧,她年纪应该不小了,是缺个夫君了。”
我:“……?”
她含泪笑着向我抬头:“自打你来了,月哥哥就总是在看你。虽然他不记得从前,但我也知道,你对他来说,一定特别重要。”
“为什么?”我忽然有点好奇地看着这个敏锐的小丫头。
“因为他看你的眼神总是跟我不太一样的。”她调皮冲我眨眼,可这么俏皮的动作,却显得有些悲伤,“女人的直觉。”
我:“……”你丫的才多大啊?还女人?
我真诚向她道过谢,逐月也懵懵地向她点点头算是表达过谢意,我取了长泪在手,拉着逐月就上了飞剑,腾空而去。
直到再看不见远方呆呆看着我们的小丫了,逐月才转头怔怔地看着前方。
我揶揄道:“这么舍不得啊,那你倒是回去啊?”
他虽然脑子不好,但此刻还是很坚定地抱着我的腰点了点头,胡渣蹭得我的面颊发痛。
嫌弃地瞥他一眼,他却又转换了视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瞧,害我差点给他瞧红了脸:“看什么看,再看给你把眼珠子挖了!”
他才茫然挪开了视线。
我感受着他的脑袋已经没有靠在我的肩膀上了,才缓缓松了口气,镇静地继续踏剑前行。
我想过了,既然我左右都没法趁人之危,自然也不能等着旁人来下手。
如此,我便先把他给治好了,至少得能自保了,才能离开,才能考虑接下来该怎么算清他欠我的那部分账。
我偷偷瞥了一眼依旧牢牢抱紧我腰的他,表情呆滞又迷茫,似乎对现在的状态颇有不解,但由于心智有限,又不知怎么问出口。
难得看见他这么傻乎乎任人欺负的样子,我心中偷笑不已: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想往昔,你我之间,总是你骗我、忽悠我,甚至把我卖了还叫我给你数钱。现在好了,你也有今天,傻乎乎地等着被我欺负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