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只能信你了
原本是心情极好地回了大悲宫,可前脚刚踏入大悲宫,后脚就听闻林娉婷正在怒火滔天。
胆战心惊地拉着祝言陪我过去,可还未到门口,就听得一声摔碎什么物件的巨响。
我本还疑惑着,祝言却是先变了脸色:“她怎么能砸琉璃灯?这玩意可贵了!要砸倒是砸点便宜货色啊?!”
我倒抽一口凉气:还真是很贵啊!心痛!
看到屋内除了林娉婷,还有一个战战兢兢挨骂的身影,我心中有些不忍:瞧这弱柳扶风的可怜样子,娉婷姐姐怎么骂得下去?
原本以为我若进去,是不是能让她卖我一个面子,少骂些那姑娘,可我倒是想得太美了:我进去后,就从一个人被骂,转眼变成了两个人一起被骂。
“一个丢东西,一个丢人!你们俩可真是气死我了!”
“一个两个都不给我省心!我是人又不是神!我再怎么厉害,也管不住你们几个人一齐给我添乱!”
“下次再如此,我便要把你们扔进小黑屋里关上个七八十载,看你们还怎么给我扯后腿!”
……如此喋喋不休了也不知多久,我直到跪得腰背皆酸,才听得她一声:“懒得骂了,起来吧。”
我起身之时,才惊觉自己的两条腿已经浑然不似自己的。
唉,娉婷姐姐,您可太厉害了。
但我依旧有些云里雾里,什么叫“丢东西”,什么叫“丢人”?
我好奇地瞥了一眼身旁同样酸麻得起不来身的姑娘,好像有点眼熟,之前在大悲宫走动之时,应该是见过的。
“七香,你也起来吧。你这次可真是犯了生死大错,也就收拾收拾行囊离开吧,我再怎么怜你,也决容不得你如此荒谬。”林娉婷大约是说得累了,最后这几句有气无力的,却又毫不留情。
我本欲开口劝解,而后想着不能驳了林娉婷的面子,于是等这名为七香的姑娘出去,我才战战兢兢道:“……这人,一定要离开么?如今大悲宫正是用人之际,能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
林娉婷满眼写着的都是“傻子吗”的眼神,看着我半晌,才幽幽道:“你,不知道她弄丢了什么?”
“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回答。
“她弄丢了一念剑。”林娉婷好笑似的看我一眼,“我知道,你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只怕我们这一次没有拿一念剑去救你,你心中也不太好受。但我们也真是没辙,这剑好端端的在手上,却被七香无意间弄丢。原本的计划也破坏了,这才没有前去救你。”
我默了默,心中想着的却是:倘若没有丢,那你们大约也不会去救我吧。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几日也累了,若是再想出门,也别拿什么借口忽悠祝洲了。反正你大约也该知晓这世道险恶,自己得需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倘若你就那么想自己一个人出去,我也会给祝洲吩咐下去,由着你去就好了。”林娉婷面上淡然,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
我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
再出门的时候,蕴灵却是气得不行,想来也是听到了墙角:“就是刚刚那个姑娘给弄丢了一念剑吗?差点害得师父回不来?!这样的人,果然不能留在大悲宫里碍事!上次可真是吓死我们了,还以为再也见不着师父了!以后再出现类似的事,可该怎么办!”
眼看着她气得跺脚的样儿,我反而有些忍俊不禁:“无妨的,你看我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么?反正这丢了和没丢也没差,我总归是没出什么事,对么?”
蕴灵似乎不大接受我这说法,但她歪着脑袋皱着眉,想了老半天,好像也没想出来个什么理由,也就摇摇头罢了。
我带着她回了我自己的小院子,祝洲却走进来跟我认错:“抱歉,之前的事,确实是我没有好好尽职尽责。”
我自是心虚的,毕竟我坑他,而后偷溜出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已经很厉害了,是我自己不争气,你也不必自责。”
而他只是哀怨又气鼓鼓地瞪我:“是啊,所以下一次,还望朝阳宫主莫要再坑我了,毕竟我这小命有限,若是祝言大哥和娉婷姐两人一人要我一条,只怕我这独独一条小命是不够赔的。”
我扁了扁嘴,原本打算找个借口扛过去的,现在反倒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咱们宫主要好好休息了,您可否先回去呢?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如何?”喜鹊倒是当真知我心意,此刻见我有些丧气,便赶紧出来为我帮个忙。
祝洲明知这是推托之词,还是沉着脸点点头转身离去,也没拆穿我。
我看着他出去,又贴心地关上房门,才兀自松了口气:这家伙,只怕以后可不再那么好骗了。
“宫主,您上次遇险可真是千钧一发,也不知后来是如何脱困的?”喜鹊一边帮我拆了发髻把头发披散下来,一边问我。
“我……也不知为何,大约是把下半辈子的运气都给用完了吧。”我想了想。
竟然连小玉都肯出面救我,可不就是把下半辈子的运气用完了么?
“宫主吉人天相。”喜鹊不卑不亢,只是沉着声道。
我抬头好奇地看了看她,眼底果真藏着一抹气恼,我赶紧哄着她:“好喜鹊,我下次一定注意,绝不会再以身犯险,这样可好?”
喜鹊没好气地抬头看我一眼,言辞却依旧很恭敬:“宫主想做什么,喜鹊自是不该干预。”
我抿了抿唇,想着大悲宫的其他众人,干脆站起身拉着喜鹊的手:“抱歉,让你担忧了。以后如若还有下次,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可别说什么不该干预的话来。这大悲宫里,我大约是只能信你了。”
喜鹊闻言怔了怔,看着我的眸光流转,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以后若是你觉着我哪里做的不好,还请一定要告诉我。我这人自有记忆以来,都没过过什么正经日子,还得靠你提醒一下才是。”我看着她,似乎在她眼中,看见了不大一样的自己。
第206章 怜悯 (限免加更)
她很是惊喜地看着我,这眼神让我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很可能过去的朝阳也说过这话。
……
七香被赶出了大悲宫,而我则是又被叫去了林娉婷的住所。
等我和祝洲到了地方,却见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除去祝言、林娉婷还有其他几名大悲宫弟子之外,其他人我都认不得几个,但他们看着我都是满脸的笑意,仿佛对我的存在甚是满意。
我依着林娉婷之前教了我的礼节,朝着众人一一行礼,大家也都只是看着我微笑,而后回礼。
其中不乏有青年才俊,更有仙风道骨。
之前林娉婷也曾与我提过,说是这些人都是之前与大悲宫颇有交集的老前辈了,这次也算是不远万里赶来,就为了见我一面。
我感叹着我这名头竟是如此有用,同时又想着自己的实力其实根本无从和这名头相提并论。
“朝阳宫主倒是少了几分过去的顽劣,看上去性子好上了许多。”其中一鹤发老人拂着长须看向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我自是不清楚朝阳过去如何,但我今日的性子也不是装的,毕竟在这些人面前,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也是清楚的。
好歹打不过,总不能表现得太跋扈。
“巫山仙人说笑了,这朝阳自上次朝辰与逐月一战后,便濒死,此刻的她早已借了他人躯体还魂成形,又以虬龙妖血为辅,早已妖化成形。此刻的她,虽然和过去的朝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倒也总归是有着些许不同。”林娉婷笑着解释,这话语在我听来却是字字诛心。
我不是朝阳。我只不过是个借了朝阳魂魄重生的人。
或者,我究竟是人吗?
祝洲扯了扯我的袖子,示意我说点什么。
我点头微笑行礼,一气呵成:“是,早已不复曾经的朝阳了。”
祝洲看了我一眼,唇角微动,可大约是顾及这些人的修为,并没有给我传音什么。
但我也看懂了他的唇型:“不必太过自谦。”
我颔首表示知道了。
林娉婷自是继续与他们说笑着什么,祝言则是给我找了个借口:“宫主这几日颇为操劳,如今身体欠佳,还得早些回去休息才是。”
众人皆是道好,我则是迅速退下,任由祝洲在我身后跟着,我便出了院门。
总算得以松口气。
祝洲见已经出了林娉婷院门的禁制,此刻说话也大胆了些:“朝阳,你本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曾经的朝阳是很厉害,但如今的你也未必差了多少。”
我看着他的眼,真诚得不似像在骗我。
“这些虚名,我不计较的。”我微笑向他,算是做了解释。
他却叹了口气:“你可知,过去的朝阳,其实未必就真厉害到哪去,否则也不会被魔君逐月一击重伤。只不过,她总也把自己掩藏得很好,表面上嚣张纨绔,其实内心里可在意自己的实力,每天若不是在修炼,便是在炼制丹药,从未让自己真正休息过。”
我眨眼瞅了瞅他,心知他是为了宽慰我而说出这番话,而我的心思却在别处:“她也喜欢炼丹?”
祝洲点点头:“自然,她的炼丹之术早已出神入化,说是青渺大地前三之列,也绝不为过。”
我挑眉,这样甚好。
……
整个书库找遍,我才总算翻着了之前朝阳留下的些关于炼丹术的典籍。
只可惜,这些典籍早已残破不堪,即便是几根绳子连着,也几乎要散了架。
我翻查了几日,正准备炼丹,就听闻娉婷姐姐找我有事。
大概是要说一念剑的事吧,最近闹得大悲宫沸沸扬扬的,估计是还没找着偷盗者。
“七香没有任何线索么?关于盗窃的人?”祝洲很费解,当然,这也是我很费解的事,只不过我却没敢问出来。
“早已调问过了,她就是因为没看着是谁,才一直隐瞒不报。”祝言没好气道。
我这才庆幸刚刚那句不是我问出口,否则是不是又得挨骂了。
“但是,最近我们派去妖族和魔修那边的人说,妖魔两边皆有动静,只怕跟一念剑有着些千丝万缕的关系。”祝言怕我们不了解状况,接着又道。
我眨了眨眼,若说是妖族那边,我还挺相信的,可这魔修……上次不才刚刚绑了我,要勒索一念剑么?怎么可能是他们盗窃的?
大约是我的眼神中的疑惑太过明显,林娉婷看我一眼,有意无意地解释道:“就算是他们绑的,未必就跟他们无关。说不定正是借了这个借口,想撇清关系。”
“唔……有道理。”又学了一招,我脑子飞速转着,常常跟着这几人聊天,我也能增长不少见识。
“更何况,魔修本就分了两派,一派以魔君为尊,一派却暗自为段远效力。”祝言皱着眉,“若是魔君偷的也未必不可能。他之前可是乔装失忆,骗了不少人呢,行动也会方便不少。”
我一噎,论心思,我一向是不如魔君的七窍玲珑,倘若他一边要救我,一边拿着我的性命来骗人,只怕也并不是不可能。
呵,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也亏得我没被他吃得连渣子都不剩。
“那依你之见,有没有可能是妖魔联手?”林娉婷眼里厉色闪过,“这两派,虽说现与我们和平相处,但毕竟心思不纯,妖魔小心思又多,更是一向对人灵修颇为不善。万一两方联合,岂不也是要找人灵修的麻烦?”
我抿了抿唇,想到自己身体内流着的虬龙妖血,额,这人八成是忘记了。
好在朱桥和蕴灵俩小崽子不在,否则还不得被她这话气死。
但林娉婷浑然不觉,甚至连祝言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对,只是继续讨论着这偷盗者更有可能是谁。
我站的有些脚麻,求助似的看向祝洲,他却垂着头若有所思,一点儿也没朝我这边看过来。
这讨论大事呢,他在开小差?
我拉扯了他的袖子一下,他猛然抬头向我,但眼里的怜悯却是一闪而过。
即便他遮掩得很快,但依旧被我捕捉到了。
第207章 想要保你一命
我原也不想掺和的,但林娉婷说我之前和褚尤有几分交情,若是我出面去探听情况,说不得那褚尤能给我提供些寻常探子探听不到的东西。
我想了想,虽说我自己个儿觉着自己和褚尤没什么交情,但既然林娉婷发话了,我便去上一趟,哪怕什么情报都没捞着,好歹我也可以交差了。
但我在出发前一天晚上,正打算歇息之时,却听得门口有些动静。
起身本欲查探一二,祝洲的声音便通过传音之术入了我的耳:“朝阳,你若是不想去,我可以跟林娉婷问问看。或者,我也可以找我哥说说。”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便笑笑重新传音回去:“算不得想或者不想,我只是在尽自己的本分罢了。”
而后他便没了声音,我也重新睡下,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鸟儿还未叫呢,我就被祝洲叫起了床:“此地离妖王所在之地相距甚远,日夜赶路也需得五天时间,咱们还是尽早准备为好。”
我洗漱完毕,想了想,还是给自己戴上了之前和蕴灵出门时买下的丝带以及耳饰。
祝洲看我一眼,没说什么,祝言倒是过来嘱咐了我一些赶路适宜,又千叮咛万嘱咐地叫我别跟妖王正面起冲突,他们的地界上,即便顾及我是虬龙之身,也未必会顾及我这朝阳宫主的名头。
到时,就算我想跑,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我点头,何况,我哪里算得上强龙,总归也不过是个小蚯蚓罢了。
如此,我与祝洲一路紧赶慢赶,总归是到五日后日落前赶到。
住的位置也算离妖王住所不远了,这祝洲也算是小心谨慎,不仅在周围布下了层层禁制阵法,更是设下了不少陷阱,以防万一。
所以,我这才明白为何他们放心把我交给祝洲,毕竟他所设下的陷阱多是雷系术法,一般人还真难得破解。
收拾好行装,我们到后一日才到了妖王住所门口。
只不过,当我们说明来意之时,护卫只说妖王不在。
“怎么可能?我们前几日才听说妖王回来,怎么今日就不在了?”祝洲有些着急。
“自然是真的。”护卫淡然看着我们,又拱手,“妖王殿下自然是日理万机,只回来休息几日的情况自然是有的。”
我垂眸,祝洲却依旧不依不饶:“你这人连通报都未曾通报一声,怎么就能替妖王做主了?就算褚尤人不在,你们这妖王殿总该有些人能拿主意的吧?怎么,今日是连门都不让我们进去?”
这护卫也不知是不是事先被嘱咐过了,此时听见祝洲如此说着,他也未见得有多慌张:“妖王殿下不在,其他人自然也无法替妖王殿下做主。只能辛苦大悲宫的两位白跑一趟了。”
祝洲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为防他与这人大打出手,我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可别在此出手,记得么,你大哥在我们出门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与人冲突。”
“那是不要跟妖王起冲突!他一个小小的护卫又算得了个什么?!”祝洲大约是很少与这种人打交道,很快就被气得跳脚。
我瞅了瞅这护卫,修为不俗,腰杆笔直的,又目视前方,偏偏语气又不卑不亢,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来。
这人……压根就是专门派过来堵我们的吧。
我想了想,还是拽着祝洲的袖子:“既然妖王殿下避而不见,我们也早些离开吧,免得在此碍人眼。连心有愧疚的人都不曾出来,我们反倒在此赖着不走,显得好像是我们做什么亏心事了似的。”
祝洲听我这么一讽,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面上表情略有缓和,只是朝着这护卫冷哼一声,便跟着我离开了。
等我们回到了住处,祝洲才好奇问我:“你怎么知道妖王殿下一定在呢?”
我抿了抿唇,歪着脑袋想了想:“你想啊,一个护卫,怎么知道妖王什么时候出了门,什么时候回来?他那么笃定我们白来一趟,还不就是因为被什么人事先嘱咐过了?既然如此,我们在那待着也是白费功夫,反正里头的人是不愿意出来见我们的。”
祝洲有些惊愕地看着我:“你……朝阳,你这是……”
“变聪明了?”我朝他一笑。
他垂着眼点点头:“我原先还以为你傻子似的被人欺负,现在想想,我倒是多虑了。”
我笑着看他:“但还是多谢你,你总是为我着想的。你的恩情,我自会放在心上。”
他居然红了红脸,而后又尴尬地扭头就走:“……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天色已晚,你先好好歇息吧。”
我有些纳闷地望了望窗外日上三竿的太阳:天色已晚?
午后,我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就出了门,在大街上晃悠着,想了解一下这妖王殿附近的风土人情。
因着我本就是妖兽,此时妖兽气息十足,更不怕被周围的妖兽小瞧了去。
只不过这虬龙气息太过明显,还得借助我这狐鬼之术遮掩一二,否则还不得立马被人认出是朝阳宫主?
如此,我也算是逍遥地在街上晃悠着。
买了三块好吃的灵果所制的糕点,又左看看右看看附近流行的法器和丹药,我买了不少进我的储物戒,想着等我回了大悲宫,可以给朱桥他们当做礼物。
只不过,大约是上辈子欠下的冤孽吧,我是没想到,竟在这么遥远的地方,也能碰见不想碰着的人。
他没有跟我说什么,只是兀自塞了一块鳞片状的物件给我。
我看了看这材质,似乎还挺值钱。
“这是什么?”我本是想还给他的,但又觉得这么贵的东西,既然入了手,又有点舍不得还了。
他看着我犹犹豫豫的样子,有些莞尔:“你收下吧,这是我前两日叫人炼好的防御法器,放在你的心口,说不准可以保你一命。”
“我有护卫,没什么必要。”我想了想,虽然有些肉痛,但我还是还给了他,“你拿着吧,非亲非故的,我不能收你的东西。”
他大约听惯了我这话,此时也没多大反应,只是伸手给我把这鳞片塞进了我的储物戒。
第208章 修仙之人的乐趣
呵,这小子,对我放东西的位置简直就是轻车熟路嘛。
我正有些气恼,再抬头之际,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人呢?
我有些纳闷,再回头之时,又碰见一熟人。
我总觉着我今日出门是该看看黄历的,否则怎么就刚碰见逐月,就又碰见了褚怀盛?
真是走哪都能看见两个大骗子。
褚怀盛似乎看懂了我眼里的恼色,眸光沉了一沉:“……就算我是骗子,那刚刚那人,不也是骗子吗?”
“是啊,一路货色罢了。”我没理他,径直朝前走着。
但他又跟了上来,没说话,却是跟得很紧。
若是旁人看来,该不会以为我俩本就同路吧?
大道宽宽,各走一边。我懒得驱赶他,干脆走走逛逛女孩子们喜欢的法器铺子,看了看琳琅满目的各种带着灵气的饰品,我从中选了一个红绸做的香囊。
其间香气大约是铃木花所制,很是香甜,但又不会惹人讨厌。
我有些喜欢,正打算问这老板多少钱,就感受到身后那人越过我,伸了一包灵石出来:“这个要了。”
老板喜笑颜开地接下,只是颠了颠,就已经很是满意,估计给的灵石不少。
我正欲把这香囊奉还,褚怀盛就幽幽来了一句:“既然来了,便是客人,买点赠品也是应当的。”
呵,这世道,还有人抢着付钱的?
拉倒吧,爱付就付,反正也不是我的灵石。
于是我很不客气地把香囊揣进了储物戒里。
再走,我又挑了一把扇子,两只钗子,五颗灵果,都是在我付钱之时就被褚怀盛抢着买下了。
我有些憋屈,但又想想大悲宫本就不算富裕,能省一点是一点!
大约褚怀盛也看出了我的心思,之后付灵石付得愈发勤快。
大到法器丹药,小到零食甜点,他都为说过一句怨言。
终于,最先崩溃的是我。
“你有完没完?!你很有钱吗?是这么浪费的吗?”我气得跺脚,他却笑得自然:“给你用的钱,我都留着有。”
呵,你以为这种情话我就信?
大概是被逐月的情话刺激得太多,此刻我压根就是脸不红心不跳:“是吗?那不如一次性都给我了,我来帮你花啊。”
褚怀盛笑意不减,甚至笑容更深,从袖子里取了灵袋就扔给了我:“拿去。”
我瞪着眼瞧他,他也未见任何心虚。
颠了颠这灵袋,神识一扫而过,里头的灵石还真是不少!扭头就走,原以为他会着急,再不济也得流露点心痛的神色,可他非但没有,几乎还是哼着小歌跟在了我的后头。
我瞅着这人,是不是什么时候脑子进水了还不自知?
他倒是和以往类似淡然的神色,只不过比原先当我灵兽时的淡然还要灵动几分。
这人怕不是转了性子吧?我皱眉思忖着。
原本这已经很让我震惊了,但没想到更让我震惊的还在后头。
“如果可以,我能不能代替逐月待在你的身边。”他趁着我心情颇好地挑着灵植的时候,就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吓得我一盆灵植差点掉下了手。
“可惜了。”我白他一眼。
“什么可惜了?”他没懂。
“可惜我不是妖王,否则你不就可以待在我身边了么?”我没好气地冷笑一声,暗讽他明明是妖王的人,还来我这里讨什么好?
他没介意我这话说得刺耳,只是温和笑着:“倘若是你,无论你是谁,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这算什么,表白心迹么?”我皱着眉道。
他倒是一副轻松的笑容:“不然呢?”
淡淡瞥他一眼:“只可惜,我于‘情’字无意,只爱修仙修道修长生。”
他失笑地看着我,似乎觉得我的回答很是有趣:“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倒是没怎么在意,反正我又不是君子,爱咋咋滴。
“那你拿逐月如何?你也是这般跟他说的?”他满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揣着手道。
“自然。”我大约是学会了那些人的道貌岸然,此刻我也能说着瞎话不眨眼。
他被我这“真挚”的目光逗得噗哧一乐:“你若真是如此,我便也放心了,只可惜,你虽是嘴上如此说着,心内却不是这么想的。”
“呵,你又知道?”我被拆穿,此刻更是没好气着。
“我当然知道。你要知晓,我之前可是你的灵兽,又怎么会不知你所思所想?”他说到此处,竟然还打算伸手摸摸我的脑袋,被我一爪子拍开后,他又莞尔笑道,“要知道,这世上若是有人能懂你所思所想,那定然就是我无疑了。”
我扁嘴,再不想与他多说。
也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我转身之际,感觉到了墙角的一道目光。
好像是逐月。
他在吗?
我心中猛跳,抬脚想过去一探究竟,但褚怀盛却伸手拉了我的袖子:“你去哪儿?不想继续逛会儿?等会晚上还有些有意思的戏法,很多人都会过来参加的。”
我顿了顿脚步,心中有些唏嘘于自己的疑神疑鬼。
应该是错觉吧。
回头继续逛街,而我的眼角却总是扫过刚刚的那处但依旧没有感受到任何人的存在。
嗯,就是错觉吧。
再之后,我便又是莫名被褚怀盛带着,逛了逛整个小镇子的边边角角,繁华的街道,妖气冲天,却又别有一番感觉。
不同于凡人地界,更不同于人灵修的地界。
我竟在此感受到了一丝归属感。我,不再需要伪装了。
褚怀盛见我有些累了,给我带到了一处酒馆,说是要带我品尝妖界地界难得的好酒。
好酒?我眼睛直发亮:我喜欢。
但他说的好酒却是一种苦酒,香气四溢,居然是苦的。
这倒是跟我之前在丹心阁喝到的苦酒有些相似了,但我又觉着怪得很:这世上爱饮苦酒的人那么多吗?
“良药苦口。这酒苦,是因为对修为有益。”褚怀盛总是能一击猜中我心中所想,此刻只是寥寥几句,便解了我心中所惑。
“所以,这世上的人,除了飞升成仙之外,大约也就没什么别的乐趣了。”他似是在说给我听,又似在自言自语。
第209章 老油条 (限免加更)
“那你呢?你在这世上有何乐趣?”我挑眉,装作不在意的又轻轻抿了一口酒,移开了目光。
他沉默了会儿,在我以为他没打算回答我这个问题的时候,轻轻开了口:“以前,我的乐趣是等我的主人回来。再后来,褚尤大哥承诺我要为我主人报仇,于是我便卯足了劲为他做事,等着他兑现诺言。”而后,他又定定地看我一眼,“现在,我想……”
“别想啊想的,喝酒。”在预料到他会说什么的情况下,我直接拍了一杯酒在他的面前,“来,喝!”
说罢,为了避免他不喝,我又干脆率先饮尽一杯。
啧啧,苦死了。
他笑了两声,有些干,但还是没有拆穿我,只是伸手把我刚刚拍给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又移开了目光看向别处,他亦不再多言。
……
他送我回了住处,而我本想跟他道别的,他却叫住了我:“你明日先别走。”
“为何?”我好奇地眨巴着眼看他,“你哥都不想见我了,我们留在这何意?”
“他明日会见你的。”褚怀盛倒是没瞒着我,看着我的眼神也真挚得很。
我想了想,这人假话也多,但我还是先答应下来,等着之后跟祝洲讨论讨论。
他欣慰地笑了笑,而后转身离开,却又是一步三回头。
我尴尬地笑了笑,赶紧转身进了屋:这人是不是也太奇怪了些?
等祝洲回来,他却没觉着褚怀盛的奇怪之处,只是点头道:“既然他如此说,我们便明日再去看看吧。正好我今日出门见的几个朋友,都说这几日妖王不会见人,更没法把我们带进去。既然褚怀盛笃定,那我们多试一次也无妨。”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就觉着这人没有骗我们的意思?万一他是骗子呢?或者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祝洲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甚至以一副看傻子似的表情看着我:“朝阳,你这可不是小心谨慎,你这分明就是小心过了头。”
我皱眉,不解其意。
“你从未感受到他对你的情意吧?这世间男子千千万,偏你就看上了一个,死心眼儿地就跟着那么一个。这么几百年了,也不是没有人追求过你,偏你就这么好忽悠,被一个人连续忽悠了几百年,还当真。”他一口气儿说了一串,倒不像是在解释,像是在气我烂泥扶不上墙。
我没敢反驳,但他又继续道:“这人叫褚怀盛是吧?他待你,可真是比那人好了太多。就算你没看懂,我们周围的这么一圈人,可都看得清楚,正所谓人在局中……”
“行了行了。”我赶紧伸手把他推向门外,“我懂了我懂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要不先休息吧。”
他气得瞪我一眼,就这么被我推出了门,可我才刚刚合上大门,他就更是气恼:“唉!这可是我的房间!”
啊,对不住对不住。瞧,我这一慌,整个人就跟傻了似的。
赶紧给人放进来,而后我又自己出去,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我简直差点被自己蠢死。
……
好在第二日清晨,倒是一切如褚怀盛所说的那般顺利。
当我们刚到妖王殿门口,不仅见着了来迎接我们的几人,还见着了朝我颔首的褚怀盛。
唉,所以,昨天的祝洲是打算说什么来着?
我自是不信的。
我们随着几人进门,果真见着了褚尤。
他一身青袍,看上去倒是消瘦了不少。
毕竟还得管着整个妖族的秩序,只怕这些日子也不太好过吧。
我们被招呼着坐下,可灵茶甜点才刚刚上齐,旁边的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剩了褚尤和褚怀盛两人坐在殿中。
我看着这偌大的妖王殿,有些不解地看向褚怀盛。
“咳咳。”他准确地接收到了我的眼色,轻咳两声,又看了褚尤一眼,便朝我们抱拳道,“今日讨论之事,不方便在众人面前多说,所以才屏退他们。”
我与祝洲互相交换了眼色,而后我便道:“如此安排甚好。”
褚尤看我一眼,眼里有些笑意一闪而过:“你倒是长进不少,和以前可真是大不一样了。”
我笑着开着玩笑:“都说女大十八变,我这都几百岁了,自然也是该变一变了。”
“那你……倒是真的变得伶俐得多。”他似乎很吃我的玩笑话,唇角勾了勾,但却有意无意地扫了褚怀盛一眼。
没懂这俩人的眼神交流,但我知道,今日的正事还没开始谈呢。
“前几日事务繁多,未能来得及见上两位一面,还望两位海涵。”褚尤见我们吃了些东西,便主动提到了正题。
我心中有些好笑,但也不想拆穿:“是,妖族庞大,自然事务繁多。今日得以见到妖王殿下,已经是有幸了,妖王自然不必多愧疚。”呵,但是也别少愧疚。
他唇角抽了抽,眼色复杂地扫我一眼,似乎又带了几分打量:“不知两位所为何事?若是在下能力范围之内,定然竭尽全力相帮相助。”
我掩唇轻笑,(咳咳,都是从林娉婷那儿学来的),又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来问问妖王殿下可否有任何关于一念剑的消息?毕竟是唯一可与魔族无名剑相抗的法器,之前被人所盗,我们可是着急得很,相信妖族这边也会为了对抗魔修而全力相帮。”
褚尤:“那是自然。一念剑的名头如此响亮,虽然褚某从未有幸见过,但若是有消息,褚某定然会全力以赴地追查。然而,这一念剑消失得太过诡异,即便是我们,也未能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不承认?这可该怎么办?我看到了祝洲求助似的眼色,我想了想,还是据理力争:“听闻之前妖王大哥和魔修那边也有些往来,不知道是否有听闻过任何相关消息?哪怕只是一个可能偷盗的人选,或者对一念剑颇有兴趣的人,我们也感激不尽!”
可我这个初出江湖的小毛孩哪里能斗得过褚尤这个老油条?他又三言两语之下,给我们转了话题不说,还丝毫风声未露。
第210章 无利不起早
我有些沮丧,早知如此,其实该让林娉婷过来的。
她比我谈判厉害得多,又哪里会让我在这里等着被欺负?
“大哥。”褚怀盛却忽然发话,“前几日您去魔修地界的时候,虽然没有得过一念剑的消息,但似乎好像探听到了什么别的?不如也跟大悲宫的两位讲讲。”
嗯?前几日他还去过魔修地界?我挑眉看着这坐得老高的人,呵呵,你弟弟这胳膊肘朝外拐啊,看你怎么办。
褚尤回头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而后转头淡定向我:“是,也不算是,不过是些风言风语罢了,当不得真。”
“是真是假,我们自有定论,不如妖王殿下先说出来看看?人族妖族同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能得妖王殿下一言,大悲宫定然感激不尽。”我感激地看了一眼褚怀盛,他只是回给了我一个淡淡的微笑。
褚尤长长地舒了口气:“听闻魔修地界上有一条上古流传下来的龙流血脉,虽然不是活物,但却能灭天地。”
我轻哼一声:“能灭天地的东西,我可不怎么信。”
“是了,所以我也才说这大约只是风言风语。”褚尤笑着向我,“传言三分真七分假,毁天灭地虽然假了些,但这能伤亡万里必然也是部分可信的。”
“所以?”
“这龙流血脉,听闻每千年爆发一次,上一次出事,好像还是人魔两族共同抵御共同压制下来的,只可惜,伤亡惨重。这一次,听闻魔修那边是希望能同时使用一念剑与无名剑来镇压,这样毕竟能减免不少伤亡。”
我心中大约估算了一下,千年爆发一次的话,之前倒是听闻过类似的人魔两族共同联手的事情,应该就在九百多年前?
所以,若此话当真,那下一次龙流血脉暴动,就该在这几十年内了?
我心中猛地跳了一跳。
褚尤见我不说话,又兀自说道:“所以,依褚某所见,这魔修想偷一念剑的理由,也就顺理成章了。”
我垂眸思索了会儿,拱手道谢,但却有些心不在焉。
这个消息,只怕十有八九是真的。
……
等我们从妖王殿出来,褚怀盛并没有来送我们,只是站在门口似乎在等着褚尤训话。
想来也是,这胳膊肘朝外拐的弟弟,褚尤怕不是得气死。
“你觉得这事儿是真的么?魔修真的有可能为了那个什么龙流血脉而出手?”祝洲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
我脑子里想着的却都是之前看过的典籍上记载的故事,此时有些失神。
等到祝洲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神游回来:“啊,对。我觉得很有可能。”
“为何?你之前不还多疑么?怎么对褚尤的话就这么相信了?”祝洲没好气地看我一眼,“怎么,你怕不是觉得好看的人说话就一定可信?既相信逐月又相信褚尤,你这人……”
听他说到这里,我很淡定地直视着他的眼:“不是因为相貌,而是我真是这么觉得的。”
见他不解,我又继续道:“你想想,为什么之前褚尤避而不见,偏偏现在又找褚怀盛叫我们过去?分明就是一开始心虚,之后又大约是跟某人吵翻了,所以才故意想来透露一点点信息给我们,好让我们去找魔修麻烦。”
祝洲惊讶地看着我:“……你的意思是?”
我笑着道:“所以,这个消息大约是真的,而我们的一念剑丢失,大约是妖族和魔修联手所为。之前他们联手盗取,没想到却被魔修那边坑了,所以才想来让我们插上一脚,给魔修点颜色瞧瞧,他们再想着坐收渔翁之利。”
祝洲更是惊奇:“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而且,我们能进来见到妖王,难道不是因为褚怀盛吗?他分明就是对你有情谊在的。”
“我?我聪明。”我轻笑出声,哼着小调就继续向前走着,“是,你说的也对,褚怀盛是对我有情谊在的。虽然他的胳膊肘可以外拐,却不能卸掉。
褚尤这人,别说被人背叛了,就算是有那么一点点疑虑,也不会再用此人。既然褚怀盛当时敢说那话,便只剩了两种可能:一,他们本就商量好了;二,褚怀盛猜到了褚尤的心意,所以才敢如此大胆。”还有就是,褚尤这人,无利不起早。
也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自打见过褚尤之后,祝洲连带着看我的眼色都变了不少。
我也不大介意这些事,只不过现在眼下的情形就很复杂了。
既然是魔修动的手,无论是段远还是逐月的人,我只怕都拿不到。
晚上我在住所处冥思苦想,一边啃着灵果一边猜着究竟是谁盗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灵果是被我啃了个干净,思绪却是一点儿也没出来。
“主人。”鱼小妖细细的声音从灵兽袋里传了出来,我心中一动,打开了灵兽袋让她出来。
“其实之前有件事情一直没来得及跟主人说。”鱼小妖瘪瘪嘴,有些不好意思道。
“没事,你说。”我看着她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却比我要显得灵动得多。
我不自觉地轻轻抚了抚脑袋顶的发丝,之前在镜子中瞧见了自己那么一丢丢的白头发,怕不是我已经要老了?
鱼小妖没在意我这点小动作,只是抓着自己的手,显得有点紧张:“……之前的朝阳宫主,原本也是想要飞升成仙的。”
我一愣,想起了那日自己跟褚怀盛说的那番话,有些失笑:“这……很重要吗?”
鱼小妖却是很认真地冲我点了点头:“嗯!因为再后来,您就遇上了魔君,动了情根,修为不见涨,反而还被魔君骗了又骗。”
我听明白她的意思了。
从前的逐月未曾对我动过心,舍得骗我一次两次三次,那么今日的逐月,也是不会对我动心的。
只怕那一念剑,当真就是他偷的。
不仅偷了,还让段远抓了我,非要大悲宫拿本就丢失的一念剑去换我的命。
他真的,从未在意过我。
第211章 诡异的消息
我与祝洲回去之前,我仔细想了想自己和逐月的关系。
他不仁,我自然也得不义。
几乎咬碎了后槽牙,但我又只能怪自己傻。
分明被人骗了这么多次,又怎么还能相信这人的只言片语?
……
“你说,是我偷的?”逐月看着偷偷溜进魔修地界的我,眼里平静得很,没有一丝波澜。
我咬牙愤恨点头,他却只是笑而不语。
“你笑什么?是觉得我傻,还是觉得自己太聪明?”
“我笑,你即便如此,还心仪我。”他面上忽然闪现了一抹异样的神色,我也说不清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但他向我靠近,而后在我面前站定,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我还得仰着头看他。
“你又知道?”我咬着牙否认,他却极快地低头,在我唇边留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我懵了,大白天的耍流氓?
后退一步,他又前进一步。
我自知此时我已经脑子有些混乱了,更不能让他有可趁之机,于是我一拳招呼上去,却很轻松地就给他接下了。
他又是落了一吻在我唇边。但这次只是停留瞬间,便吻着我的唇瓣又扣着我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我的脑子更是浑沌一片,差点没傻掉。
他的气味扑面而来,虽然不是第一次亲吻,却是我感受最真实的一次亲吻。
他霸道极了,又是撬开我的牙关,又是狠狠地吮吸掠夺。
我已然站立不稳,他却丝毫没有放开我的意思。
只不过……任他亲了良久,我忽而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有苦苦咸咸的东西进了嘴里,睁眼瞧,却是他在哭。
无声地流泪,却毫不客气地继续亲吻着我。
直到我被他咬疼,“嘶”了一声,他才放开了我。
我气恼地擦着嘴,指着他的脑门又羞又怒:“你哭什么?!被轻薄的是我!”
他默然点点头,泪水已经止住,但眼里依旧是哀伤:“我很想你。想你很多很多年了。”
我不知道他这数字怎么算的,也不知道他说的是我还是过去的朝阳,只是,我看着他通红的眼,却说不出气他的话来。
他眼中的情绪慢慢恢复了平静,眼上的红肿也随之消失,刚刚的泪水仿佛从未有过。
我恼得很,偏又无从发泄,转了身就要走,他却一把拉着我,随即手掌灵气流动,黄符一现,给我生生拽进了一个空间。
连鱼小妖的存在都感受不到了,我正惊慌之下,他却欺身上来,眼中温和依旧:“……想要一念剑么?”
我如鲠在喉,心中一种不祥之感逐渐涌出。
他伸手扯了我的腰带,整个人都覆在我的身上,嘴角的笑意很深又很悲伤:“……把你自己给我。”
心口微跳。我很想说,之前早已给过了,但现今却不是我该说话的时候,因为他已经封住了我的唇。
逐渐在他的动作下迷离,我也差点忘记了自己究竟是来干嘛的。
咳咳,难怪古人言:美色误人。真是诚不欺我。
看着他俊俏的轮廓,我忍不住抬手触了触他的鼻梁。
他轻笑着抚了抚我面上的发丝,另一手扯离了我的里衣。
……
但是他并没有把一念剑给我,只是有点发愣的看着我的身下。
我忽然记起了什么,有些戏谑地看着他:“怎么,你以为会有什么?”
他一脸纠结,眉峰微微颤着,若有所思状。
我知道他在意落红。
但是我压根就没有啊!又不是第一次了!虽然那时他并不记得。
也不知怎么的,我眨了眨眼,忽然很想逗逗他,调戏调戏这个骗我千百遍的男人:“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了?很在意么?我原以为,魔君当不拘小节。”
他听闻此言,怔愣半晌,居然一字未吭地走了。
走了?!!!
提裤子走人?!!!
我气得有些胃痛,但无奈又打不过他,这次是无论怎么也抢不回一念剑了。
拉倒吧,就当白*嫖了。
丫的,都第二次了,怎么还那么痛。
颤颤巍巍地走回了家,好在没人发觉。
一边骂人一边把自己收拾好,又泡了老半天的灵泉,才觉得自己身体恢复了不少。
“宫主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喜鹊有些担忧地瞅着我,似乎能给我瞅出一朵花来。
我回头看了看她,想逗逗这丫头:“喜鹊,你今年多大啦?”
喜鹊歪头很是认真地想了想:“今年四百五十岁。”
我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将耳朵凑过来。
她虽是不解,但也照办了。
于是我悄悄对着她的耳:“你对祝言是何心意?”
喜鹊倏地面红耳赤。
得,好了,这下我也不用多问了。
我耸了耸肩:“我懂了,没事,你不必开口。”
但我正琢磨着结亲是个什么程序的时候,她忽然双膝猛地落地,吓得我一跳。
“奴婢不愿离开宫主!还请宫主成全!”喜鹊极为正式地叩首。
我愣了愣,赶紧给人扶起来:“你怕什么?你跟祝言郎有情妾有意的,虽然平常不怎么在我面前说话,但你俩那眼神一对,我就知道有戏。他会待你好的,而且,就算跟了他,你也还是在大悲宫里啊,我们还可以时常说说话,见见面。”
喜鹊却趴在地上哽咽出声:“宫主只剩了奴婢一人!奴婢又怎么能弃宫主而去!”
只剩?所以之前还有别人?“你说的是,怀杨吗?”我懵头懵脑地问出了声。
“大悲宫的下任宫主,又怎么可能只有喜鹊和怀杨两个婢子。只不过,那场灾难过后,其他的婢女们要么出事,要么被人带走,都再也没能回来。”她趴在地上哭着,眼泪啪嗒啪嗒滴到地板上,几乎是把我的胸腔震了震。
没有回来?不止喜鹊一人?
“什么意思?”
“您要好好保重身体,婢子今生今世,绝不再离开您!”喜鹊又向天发誓,吓得我一懵。
但,我的脑海中总有一种什么想法即将破茧而出。
倘若,我原先的婢子除了喜鹊之外都消失了,有没有可能是……
第212章 皇术印
可当我问起喜鹊缘由,她却哭了。
双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只是看,却无丝毫言语。
我终是发觉哪里不对劲了。
她没法讲话。
虽然我这人涉世未深,但我也听说过一种术法,能让人在讲到某些事情的时候,口不能言。
我心中忽然有些惊惧。
看着她有口不能言的痛苦状,我心中却不敢往某个方向去想。
……
“师父!你可回来啦!”蕴灵也不知从哪听到了我回来的消息,前几日来找我的时候我又恰好不在,所以今早一进来就是蹦蹦跳跳的,明明是只漂亮的小狐狸,现在看上去却像只兔子。
我抿唇笑着,看着这可爱的小丫头,真是整个人心情都愉悦起来,连握着的朝阳留下的炼丹术册子也干脆放在了桌上。
“我可想你了!”她倏地蹦到我身上,直接给我扑了个趔趄。
“好了好了,师父老了,可别把我给摔着。”我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她亦笑着回看我。
“今天能跟我们一起玩,啊不,一起修习吗?”她倏地从笑容转成了委屈状,可怜巴巴的瞧着我。
“所以你们平常都是把修习当作玩乐吗?”我故意板着面孔逗逗她。
她倒是果真有些心虚地看我两眼,又猛地摇头:“不不。当然不是。”
我也懒得拆穿她,只不过,我今儿情绪有些低落,也是该找个事情调节一下。
于是我便跟着兴冲冲的她,来到了平常她与朱桥修习的地方。
这是大悲宫的练习场,虽然地方不小,但大约是因为后来重修的缘故,东西不算多。
好在祝洲平常教育他们也是尽职尽责,咳咳,比我这个师父可是强多了,他俩近期学到的大悲宫的术法也不算少。
只不过祝洲大约是不想驳了我这个当“师父”的面子,所以特意将一些水系术法留给我来教给两人。
眼看着这俩活宝兴冲冲的眼神,连带着我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于是我挽了袖子便叉着腰道:“咱们开始吧!”
两人一阵欢呼雀跃。
说是教习,我不过也就是教些基本术法罢了。
和其他属性的术法比较起来,水系术法本就不算太难,对敌时用到的也不算多,只不过偶尔会需要用到辅助或者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对抗攻击性极强的火性术法。
但他俩倒真是天资聪颖,也算是我眼光好了,只不过是念过一遍的口诀,两人已经几乎是能尽数完整地背了下来。
在我赞不绝口之际,正巧身后有人过来,我回头一瞧,正是祝言。
他倒是难得来此一趟。
“你可别夸这俩了,你可知,你自己才有着真正过目不忘的本事。”他笑着朝我们走过来,我看着他的面容,只想瞧着有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然而并没有。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他更是笑得坦坦荡荡。
我心中有些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我听闻喜鹊的事情后,太过多疑了些?
“真的吗?师父以前更厉害啊?!”蕴灵笑得灿然,“师父,能不能传授我们一点记东西的诀窍?最近祝洲大哥教了我们好些奇奇怪怪的术法,有些太难了,我根本就记不住呢……”
这下可难倒我了,就算以前的朝阳厉害得紧,现在的我嘛……呵呵,脑子整个就是个傻的。
大约与我想到了一处,祝言没忍住噗哧一笑:“你说她啊?她以前嘛……还真真是个厉害角色,那现在,你叫她教你?她只怕还不如你们伶俐些。”
“呵,瞧瞧祝言大哥,难得来一趟,就专门挤兑我来了。”我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这才是你嘛。”他似乎松了口气,又是笑意未减地看着我,眼眸中的复杂一闪而过,“我刚刚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你不大乐意见我呢,瞧着我的样子,还以为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我的心跳猛地跳了两下,但我又故作镇定:“刚刚那是没想到祝言大哥会过来,自然有些惊奇。”
“那就好。”他深深地看我两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了,我们继续!”我鼓足了劲,再次跟朱桥和蕴灵两人讲解起水洗术法来。
待到我们讲完,留下朱桥与蕴灵练习术法之际,祝言却忽然叫住了我:“朝阳,你若是有空,不如跟我去个地方,有些事情……想跟你讲清楚。”
我眨了眨眼,心中暗自想着,昨日跟喜鹊的对话,他们该不是知晓了?
但当我跟着祝言出去,我才明白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他要跟我讲的,不过就是些大悲宫过去的事情罢了。
他带我进了一处密室,又给我打开了一扇隐藏在书柜后的暗门,我眼瞅着他的动作,可我却怎么也觉得自己没看清。
八成是已经施加过什么别的术法了,否则也不会产生这种感觉。
我心中有些怪异的感觉升起:明明我才是大悲宫宫主,他究竟有什么不想被我知道的呢?
还未想清楚这问题,就听见他“吧嗒”一声打开了一个精巧至极的木盒子。
里头的东西只不过是一座水晶石山罢了,总共也不过两手掌大,但他的面色却是凝重得很。
大约是被他的情绪感染,我的心口也有些紧张起来。
“这是一个封印。”他伸手招呼我走过去,又让我伸手探了探这水晶石山,其内的灵气波动剧烈,只不过外在看不大出来,只有当我把手放在这水晶石山上,才能勉强感知一二。
“这封印好厉害呀!”饶是我没怎么研究过封印之类,我还是能感受到这封印内隐藏的巨大能量以及……气息。
这里面的玩意儿是活着的,而且,力量极强。
我震惊地看他一眼,祝言显得很是淡然。
“是,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情。”他淡淡开口,“这是我们大悲宫封存已久的妖兽封印,皇术。”
“什么?什么玩意儿?”我没大明白,一头雾水。
“皇术为印名,大悲宫前任宫主朝辰,也就是你爹,曾经用过,是与景云师姐同时驱使,将一妖兽封于阵下。”他解释着,眉间愁云未散,“只不过,现在的大悲宫,或者说现在的整个青渺大地,可能都没人可以再封印一遍了。”
第213章 脑子烧坏了
我整个人如坠云里雾里:“现在不是封好了么?怎么要再封一遍呢?”
他看傻子似的看我一眼:“祝洲说你聪明了不少,现在看来还是不大好啊……”他叹息一声,“就是因为这封印松动了,所以我们才需要找人再重新封印一遍。”
……
这几日接二连三的消息简直差点把我脑子烧坏了。
我有些沮丧地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仰头望天:老天爷是不是对我也太狠了些?这活着的五百多年里,好像就没有清闲的时候?就算在以前的朝阳身上有,我也记不得了,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唉,无奈哀叹,却被祝洲给听了个正着。
“你在想什么呢?唉声叹气的,可不像你。”祝洲大约觉着我一向都是开朗爱笑的,所以才会有此一言。
可天知道,我自打进了这大悲宫,心情就再没怎么好过。
“我在想一念剑可该怎么办才好,现如今在魔修那边的探子也没传送任何情报回来,我们又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冲到人家魔修地界上,强行索要吧?”我有些无奈地摇头。
“这倒也不是不行……”他忽而低头垂眸,似乎在想着什么。
“怎么可……”我话才至此,最后一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了:我想,我知道他的意思了。
因为魔修本就分为两派,互相不大干涉,也算是暂时地井水不犯河水。
那么这次一念剑被盗,怎么也得是其中一派所为,若是我们前去大声嚷嚷,未偷盗者必先怀疑对方。
“大战在即,先乱人心!嘿,好方法啊!”我有些惊喜地看着面前的祝洲,没想到平常看上去阴沉着个脸,总比人先焦躁先动作,现在居然能想出这么好的方法?
“???”他却一脸迷茫地望着我,“什么?什么方法?”
我:“……”
好吧,是我想得太多。
但我不以为耻反以为傲:我总觉着,我和过去的朝阳越来越像了。
喜鹊说以前的朝阳不喜欢自己这般聪明,可偏偏到了我这,我总希望自己更像过去的朝阳。
那股子聪明劲儿,应该也是天上罕有,人间难得吧。
……
说干就干。
我与祝洲结伴去了魔修地界,这一次我可不是来跟逐月瞎混的。
悄悄与祝洲潜伏在魔君府邸周边,我俩不仅换了容貌,更是换了身形。
这时候还真是觉得自己的狐鬼之术甚是好用啊!
当我正好奇着这么好的术法景云师姐怎么从未用过,祝洲就好气又好笑道:“景云师姐?她需要掩藏容貌吗?”
我:“……”还真是。
我俩以最快的速度放了消息出去,说是大悲宫的一念剑不见了,八成是被逐月所盗。
而后果真在魔修的地界上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我俩静静地坐在茶馆里喝着茶,又观察着周围来来往往的魔修所讨论的事情,竟是大部分魔修都觉着这事有诈。
他们的思路是:魔修大人那么厉害,为什么偏要盗窃一念剑呢?再说,和一念剑比起来,分明是无名剑更厉害些。
我与祝洲二人:“……”
想不到逐月的声名居然这么好?
我差点惊掉了下巴。
虽然对他的名誉没怎么造成伤害,但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段远那边的人气了个半死。
眼看着段远气哄哄地揣着袖子从自家府邸出来,而后又朝着魔君府邸而去,我与祝洲差点被他这黑着脸的样子给逗笑:这人长相还算可以,但真到了生气的时候,那皱着的眉头总能拧成一个“九”字,简直笑死了人。
等他出去,我们两人也就该去探探逐月那边的情况了。
可事情总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
无论我们的人怎么探,甚至就算是我们自己个儿找了个山头远观着逐月的府邸,也没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不仅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连赶来质问的段远也能避而不见。
祝洲大约是心中焦虑吧:“现在都没什么反应,这可怎么办?谁知道那玩意儿一念剑究竟在谁那里啊?”
我看他一眼,有些无语:“你这几天就在想这个?”
他愣了愣:“……不然呢?”
我叹了口气:“东西当然在逐月那里啊……”
祝洲反而有些不服气了:“你怎么知道?咱们迄今为止,可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捞到。”
我点点头,没再看他,继续观察着逐月那边的动静:“就是因为没有信息,才知道在逐月那里啊。你想想,若是你被人冤枉了,你当如何?”
他皱眉想了想:“自然是为自己洗刷冤屈。”
“对啊,所以,我们都观察这么多日了,这人是不是也太淡定了些?不是他偷的又能是谁?”我扁扁嘴,没再多话。
他这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继续观望着那边的状况,却冷不丁看到逐月回眸朝我的方向笑了一笑。
我猛地呼吸一窒:不是吧?这么远,他都能感觉到我的存在?那他的修为得多高啊?罢了罢了,应该是我想得多了。
毕竟我手中可是有一颗远光晶呢,大悲宫至宝之一,我能看这么远属于正常,而他能看到我?不可能的。
可再之后,我又见他捧着灵果向我,唇角微微勾起,似乎在邀请我去吃。
我:“……”
好吧,我有些沮丧地拍了拍祝洲的肩膀:“咱们被人发现了,还是老老实实换个地方吧。”
祝洲一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我就听得身后风声一阵。
不可能是逐月,他距离太远了,就算是飞也不可能瞬间到达。
祝洲果真不愧是我的护卫,反应极快地伸手就把我给护在了身后。
毕竟我修为也不低,本不想让他救我,他却没有恋战的打算,只是抓了我的手就跑。
我虽然有些无奈于他的做法,但我又真的很惊叹于这人逃跑的技巧。
他以雷系术法附身,拉着我一阵猛拽,居然在片刻之间飘了很远。
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脱离了刚刚一群魔修的包围圈。
“真厉害!”我连连惊叹,就这么三个字,来来回回被我念叨了至少十六遍。
第214章 陷入情爱之人
他总算懒洋洋地回头:“能跑的时候,绝对不硬抗这是当一个护卫最基本的要领。”
居然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当然,我也不希望他与人硬抗。
我回头看了看远处站立的那几个魔修:并不是逐月的人,应当是段远的人才对。
“怎么,想到是谁的人了?”祝洲询问似的看我。
我皱眉:“怎么老我想?你自己不想想吗?”
祝洲瞬间被我气笑:“你既然聪明,当然得你来想。以前的朝阳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人,我相信现在的朝阳同样也是。”
我被他说得有些发慌。
……
这头才刚刚逃离了段远手下的魔掌,之后我们便很快又听闻段远来了我们住宿的地儿。
我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看穿我与祝洲的伪装的,但他显然已经很清楚我们就在此地。
眼看着住宿地儿周围的魔修越来越多,我们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好久不见。”段远皮笑肉不笑着,但额间的“九”字却没了。
我们干笑两声:“段道友,好久不见!”
他伸手让旁边几人先下去,便只留了我俩在屋子里待着,又自顾自地设下了隔音禁制:“不如两位就给我说说,这一念剑的事情?我看你们传消息倒是传得挺愉快的。”
被识破了?我心中更是尴尬,偏生又不能表现出来:“咳咳,这……自是事实,我们也没什么好传递消息的。”
“是吗?我还当你俩喜欢玩这游戏呢。”段远似是已经极其确认我俩就是主谋,连说话都是夹枪带棒的。
祝洲偷偷看我一眼,而我则是回了一个“安心”的眼色。
大敌当前,岂能自暴自弃?
于是我继续硬着头皮:“这事自然是与我们无关,只不过路经贵宝地,我俩也就是正好听说罢了。”
段远冷哼一声,不置可否:“那关于一念剑,你们知道多少?”
总算是转到正题上了,我很快拱手答道:“听闻是魔君所为,具体情况,我们受害者自然是不得而知。”
“哦?那你这消息何来?”
“猜的。”我老老实实地看着他,又把刚刚和祝洲分析过的结论添油加醋地分析一遍,等着他裁决。
不过,他居然点了点头。
“段道友这是……承认逐月偷了一念剑?”
我有些不解。
“呵,你不是都已经猜到这个份上了么?怎么在此时退缩?”他居然笑了,本是阴沉的面孔忽然舒展开来,吓得我一跳。
在我还未反应过来这人要干嘛之时,他居然好心情地给我倒了一杯茶。
我:“……?”捏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着。
原谅我怂,但我真的被他这转变吓着了。
不怕人坏,就怕人蔫儿坏。
“我们认识也不短了,你和逐月的那些事儿我也懒得管。只不过……”他笑着看我,吓得我毛骨悚然的,而后又道,“我知他负你,又骗你千百次,不如这一次,我们联手对付他?”
我心口猛地一颤。
……
直到后来我才知晓,这人根本就是之前被逐月摆了一道,不仅拿我做人质找大悲宫换取本就在逐月那里的一念剑,还让我被逐月的人放走,简直气得他几天下不来床。
理由我也能理解,总是被骗的我也很想找逐月报仇。
那么问题来了,逐月真的会这么傻地等着我们来联手吗?
想到此处我就觉得心惊胆战的,毕竟逐月这人,心思缜密,寻常人避之不及,我若再迎上去,万一又给骗得倾家荡产可怎么好?
……
正在苦思冥想之际,我却无意中收到了来自小玉的书信:
“许久不见,小妹甚是想念,不知朝阳姐姐何时有空一叙?”
字里行间倒是什么都没显露出来,只不过这书信拿帕子写的,其上字迹清秀,还有小玉的气息附在其中,应当就是小玉本人无疑了。
那,为何要千方百计地拿帕子作书信问我?传音岂不更好?
但我又转念想想,她这邀约,应当是极怕被人知晓,所以宁可用麻烦些的书信模式,也不愿用极易被人截听的传音符。
如此想来,我更是好奇。
想着这丫头也算是救过我一命,怎么也不至于在此时下杀手,于是我便淡然地支开了祝洲,只身赴约。
但小玉这几日不见,倒是消瘦了不少。
“你怎么瘦了?”我笑着向她走过去,她亦勉强笑着向我。
“这几日愁着的事情太多,所以消瘦了些。”她倒是直白,也没跟我拐弯抹角。
“比如?有什么愁事,不如说来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一二。”
“你会帮我?你怕不是想杀了我。”她轻哼一声,“上次我是救了你,但咱们毕竟立场不同,朝阳姐姐还是少允诺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为好。”
“我原以为我与你立场相同的。”我眼尖地看见了附近的一处亭子,拉着她坐下,她看了看周围,才有些松了口气的样子。
“你怎么会如此以为?我小时候坑你的事情也不在少数,现在又是魔修的人,你堂堂一个大悲宫宫主,跟我说这话,也不怕被人笑死?”
我耸肩摊手无奈状:“小时候你讨厌我大约是因为你喜欢逐月的缘故……但现在嘛,我猜你已经不再执念于从前,另有新欢。”
她眼里略有讶色,尴尬地笑了笑:“……那朝阳宫主怕是想多了,即便我已不执着于从前,现在我亦不会再有新欢。”
我看着她不大自然的神情,这才知自己大约是猜对了:“那不如再让我猜猜,你喜欢的人,可是段远?”
这小妮子瞬间懵了懵,也不知道怎么回我这话,看得我直接笑出了声:“你若是想撒谎,不如先把自己这讶异神情收了收?”
“你怎么知道?”她大约是觉着我有什么真凭实据的,亦不再隐瞒,只是轻叹了口气。
我眨眼望着她:“猜的,若你刚刚再坚持一下,我自然就把这念头弃了。可你居然承认了,是该说我脑子太好,还是陷入情爱中的人太傻?”
第215章 吃不吃这招
“……其实,也不算是喜欢吧。”她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面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最终却化作了一丝无奈,“只能算是,单相思吧。”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什么玩意儿?单相思?
“不不,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简直要被吓掉了下巴,“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是不是我听错了?”
她没好气地白我一眼:“他单相思我!!!”
哦,这还差不多。
我看了看她精致的面容,小巧可人的身形,还有一双灵动的眼,唔,段远单相思她?自然是的。我若是个男子,我也定然喜欢这样的小姑娘。
光论容貌,这人确实胜我不少。
但只可惜逐月对她……大约是没什么男女之情了。
“你想什么呢?是不是又在想月哥哥为什么喜欢你?别想了,你这问题,我琢磨了这几百年,都未曾有过答案。”她虽是笑着的,但她眼角的哀伤却是连控都控制不住地溢了出来,“若是我早能想清楚,就不必在他身上耽搁这许多年了。”
“你倒是真心。”我认真道,这不算是夸她,只是有些感慨。
“是啊,只可惜痴心错付。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你一直在我跟他之间横插一脚,只怕他喜欢我,也未必就是不可能的事。”她嘟着嘴,难得的女儿家的一面露给我看,“不过他也是奇怪,放着我不喜欢,之前的孟羡对他有意,他也不喜欢。偏偏就把你放在了心上,也不知是做给谁看。”
我垂眸敛下神色,黯然:“大约就是做给我看的吧。”
“为何?你怕不是没感受到他的真心?”
“被骗多了,真不真心我已经判断不出来了。”我勉强挤了个笑容给她,没想到她却深深地看了我良久。
正当我以为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饭粒之类,她又朱唇轻启:“……他在你失忆之前,就已经把你放在了心上。”
“怎么可能?我可听说的是,他骗了我,而后又亲手覆灭了大悲宫。”我摇着头,完全不相信。
小玉忽然半眯眼看着我:“……你以为是他造成了大悲宫的覆灭?”
“不然呢?”这人也真是奇怪,这不是天下尽知的事么?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
她却没有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只是失笑地摇摇头:“我原以为你比我幸福多了,心仪之人也甚是心仪自己。然而没想到你俩居然就在莫须有的沟壑面前驻了足。”
我没懂她说的“沟壑”是什么,但她只是起身,一点也没有要给我解释的意思,只是轻笑着:“等你有一天发现,你所以为的真实都是骗局,你所以为的假意都是真情,只怕你也比我好过不到哪里去。”
“什么?”
“今日来找你也不是为了别的,是想告诉你,一念剑就在逐月那里,只不过他现在无法归还,还请你莫要再为难他了。虽然我知道自己无法涉足你俩之间的事儿,但此话只是说给你稍作考量,你若是当真也好,不理会也罢,我只是想为自己小时候做过的错事做些弥补罢了。”她神色淡然地看着我,在转身离去之际,忽而又回头朝我明媚一笑:“之前是你救了我,我知道的。”
我僵在原地半晌,眼看着她御剑越走越远,可我还是没思考出她说的究竟是些什么意思。
罢了罢了,眼下一念剑的事情要紧,其他的事情放到以后再作考量吧。
我的脑子简直有些不堪重负,但还是强行让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
……
可我才刚回屋,就看见了阴沉着脸站在我房门口的祝洲。
“你又骗我!”他几乎是控诉,“今日分明是你说你身子不舒服,我才出门给你寻药的!可你居然又是骗我的?那你的脉象又是如何假装的?难不成又是鱼小妖干的?你把她叫出来,我要跟她讨论一下人生。”
我心虚地移开目光,脑子转得飞快,想给自己找个借口,但没想到鱼小妖唰的从灵兽袋中蹦出,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小脸蛋,再配上一双水滢滢的大眼,简直像极了戏台子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千金小姐。
我正打算好好嘲笑这鱼小妖的演技,却忽然听得祝洲一言:“……是、是你啊?”
我:“……”若是我有什么可以记录声音的法器,定然得好好记录下来才是:这家伙居然口吃?
挑眉看向鱼小妖,这丫头依旧可怜兮兮地摆着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得,这丫头,学得很快嘛。
想当年,这招还是从我这学的,无论我犯多大错,但凡是摆出这种神情,祝言总是会无奈叹息一声,而后便放过了我。
当然,这招在林娉婷那里是没什么用的。
只不过,显然祝洲也吃这招,虽然大约也有他对鱼小妖的感情在。
我戏谑看向祝洲手足无措地安慰着鱼小妖,满意极了:这样甚好。
而后我倒是还真就这么被鱼小妖救了下来,之后祝洲还当真再没有找我麻烦,只不过看我更紧了些。
我本想着是不是该回去了,偏偏逐月又来了。
他这次来得突然,倒是把我给吓了一跳。
看他面上阴霾闪过,我差点以为这人是不是来取我小命的。
“你跟段远说了什么?”他进门就是质问,害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你说什么?”
脑子在他下一句出口前飞速想到了理由,可他接下来却是眯眸看着我,眼中又气又伤心:“你怎么能跟他这种人合作?他之前还差点杀了你,你又怎么能被他再骗一次?”
“可……”我无语地眨眨眼,“你也骗过我很多次,然而我也总是信你。”
他似乎更恼了,偏偏又拿我没什么办法,只是攥紧了拳头,似乎在想该找哪个出气筒。
我赶紧讪笑:“其实也不是啦,你对我也挺好的,虽然总骗我,但从来也未曾真的取过我的小命,你说是也不是?”
他听我这么一说,才总归是缓了缓面色。
我轻轻松了口气,所以这人今日来,就是为了质问我这事儿的?看来他的消息也并不是很灵通嘛,否则也不会只是来问问而已。
第216章 三分真心
待我总算想明白了,这才没有再露出什么心虚的神情,只是极为镇静地看着面前这人。
“你若只是想要一念剑,大可以等我办完事。因为我总归是会还给你的,只是现在不行。”他居然承认了!
我看着他淡然的样子,仿佛只是从我房里借了一个什么不相干的东西,并不是偷,也不是抢,只是“借走”罢了。
可你特么的这就是偷啊!偷什么别的不好,还偷一念剑?!
我心中有火,但此时不宜发泄出来。
“那你当真会给我吗?”我眨巴着一双水润的眼,希望他能对我有那么三分真心。
但这水盈盈的眼并没有带来他对我的真心,只是带来了他轻飘飘的一吻。
在我额上,仿佛印下了他的标记。
我愣了愣,随即又笑着:“咱们都是自家人了,若魔君大人只是来讨个亲亲,大可让我去你府邸啊,朝阳定然将自己双手奉上。”
他眸中一抹复杂之色闪过:“什么叫奉上?你奉过很多人么?不要再说这种话,看轻了自己。”
我没忍住“噗哧”笑出了声,捧着肚子老半天直不起腰来:“那倒也不是,毕竟我也不是随意的人。但我究竟是否侍奉过别人,魔君大人不该最清楚么?”
也不知他是不是想到了那晚我没有落红的事情,面色陡然沉了下来。
看他如此,我也放心了。
倒真是痴心错付。
兀自摇了摇头:“没事,魔君大人嫌弃我也不要紧,反正朝阳和你井水不犯河水的,只要大悲宫和魔君存在一日,便一日不能共存。虽说朝阳不能嫁给你,但总归侍奉侍奉还是可以的。”我唇角勾起,看着他的眉眼,伸手抚了抚他的鼻尖,“若是魔君喜欢,我自然是愿意为魔君解了这修道的麻烦,一贪人间情欢。只不过……这一念剑,不知何时才能归还?”
“朝阳!!!”祝洲头一次杀气如此重地吼着我,我才发觉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房门口。
我冲他做个鬼脸:“无妨,我与魔君大人谈交换条件呢。稍安勿躁。”
祝洲很是不可思议地看我一眼,杀气愈来愈重,连带着握着剑的手也开始微微发抖起来:“……你可是宫主!”
我瞥他一眼,笑意更深:“是啊,我是宫主。所以大悲宫的事,由我来决定就好。”
祝洲重重地冷哼出声,似乎对我最后的一点耐心也已经耗尽,干脆提着剑离开,应该是觉着眼不见为净吧。
其实头一次看祝洲这样,我心中也是有些虚的。
但偏偏我又很想多气气逐月,于是我继续朝他媚笑着:“……魔君觉着,我刚刚的提议如何?”
逐月眼底的神色和祝洲如出一辙,无非也就是觉得我这般举动太轻浮了。
但我反正没什么关系。
事已至此,什么名节声誉,于我又有何干?
“不要叫我魔君。”他忽而叹了口气,眼神从怒气转为了悲伤,“你以前,总是喜欢叫我徒儿。当时我很讨厌这个称呼,可现在想来,‘徒儿’这称呼,总归是比‘魔君’这称呼好了不少。至少,是你最亲近的人。”
他总是能如此轻松地让我心尖儿颤颤。
但我亦不是小时的怀阳了。
我笑得依旧明媚:“魔君喜欢我称呼什么,我便称呼什么。总归是个名头而已,朝阳并不在意。”
他目光深深,似乎想把我看得透彻。
而我亦笑容浅浅,把自己伪装得完好。
“之前让你猜秦晗与昌洵的真心,你猜错了。这一次,你不妨猜猜我的?这么多年了,我待你究竟是有几分真心?”他揣着袖子笑着向我。
我抬眸看他:“何必自欺欺人呢?都是修仙者,又讲什么情爱?再说,那秦晗和昌洵,我也未必就猜错了。事情未到尽头,魔君又怎么知道事情的真假?不过罢了,反正真心和假意也没差,咱们总归是要奔着修仙飞升而去的。”
“呵,你说这话的时候,倒是跟过去的朝阳一模一样。”他冷笑一声,眼里的温柔一散而尽,“既然你不愿意猜,那便换我来告诉你吧。从始至终,你大约觉着我都是骗你以获所需的,然而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哪怕没有你,我也一样能完成!”
我抿唇掩嘴而笑:“还得多谢魔君大人抬爱了,这些日子,居然白白在朝阳身上耗费了这许久。”
他大约被我噎着了,良久未曾发声。再说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副平静的语调:“是啊,如此想来,还真是挺浪费的……”
我笑眯了眼:“那刚刚的交易可还有效?”
逐月目光柔和地看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面颊,动作很轻,笑意很深:“……那你要不要先表达一下诚意?”
我伸手一招,房门已关。
再伸手,已然扯掉了自己的腰带。
“请随意。”我衣裳本就穿得少,此刻衣衫尽落,他看我的眼里也多了一丝旖旎。
然而他并没有如我所料的推我上床,只是弯腰把自己的披风套在了我身上。
“这件披风,防火。”他轻轻为我在身前系好,而后在我疑惑的目光下,转身离开了。
我有些愕然。所以,这人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
之前与段远做的交易便是,我拖延逐月,他在那头帮我找一念剑。
原以为这段远说逐月会来找我,只是随意猜猜,没想到今日逐月却真的来了。
只是这家伙,居然什么都没做就走了。也不知道这时间够不够段远找寻一念剑的?
忽然觉得有点伤心是怎么回事?
嘟着嘴回到梳妆镜前,身形还是二十多岁的女子啊,怎么了?这么没有魅力么?
有些沮丧地准备合衣,却发觉自己身上的披风有一阵若隐若现的灵气。
我原以为自己弄错了,又穿好衣裳好好研究了一下这披风
对,是灵气。
唇角动了动,心中暖意渐起:他这是怕我被魔气影响,所以即便是避火的袍子,也专门为我寻了一件灵气充裕的?
第217章 拜祭
本想着是不是该出去找找祝洲,也怕这家伙人生地不熟的,给走丢了。
但我才刚踏出房门,门框便闪了闪金光,而后凭空留下了一行逐月临走前留给我的话语:各为其主,各为其道,没有对错,只争输赢。
我笑了笑,看着这字迹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
所以他早该看出来我是为了拖延他而上演这么香艳的戏码吧?
也亏得他这么沉得住气。
待我找到祝洲的时候,他正气哼哼地在竹林里舞剑。
我倒是不可怜他,只是可怜这片翠绿的竹林。
“好了,别生气了。”我朝他迈步而去,他又是很恼地回头瞪我:“不用你管。”
我轻笑出声:“你都多大了,说话还跟个孩子似的。”
他更是不满地继续挥剑。
我继续道:“你也知道,这是之前段远要求的,他既想整治魔君,又想拉拢我们,必然得让我拖住他一时。”
祝洲这才收了手中的剑回头看我:“那你也不用拿这种下作手段!”
我歪着脑袋看着他:“那你觉得,什么才不是下作手段?”
他瞪我一眼,又没理我,只是从怀里取了绣王雷针,在这竹林里穿梭飞快。
我一边惊叹于这人对法器的操控力,一边唏嘘着这绣王雷针的威力。
没多久,这整片竹林就呈现一片烧焦之势。
“雷灵气这么厉害啊?”我感叹着,“难怪祝言放心让你看着我,虽然脑子不大好使,这法器和雷灵气操控起来,在整个青渺大地都找不出十个人。”
祝洲听我之言,依旧还在生气,只是目光稍作缓和:“你知道便好!虽然我修为一般,但保护你还是绰绰有余的!不需要宫主为了一点点时间,而出卖自己的色相!”
我微笑着看他,直到他停了下来,我才道:“是啊,下次不会了。”
他果真心满意足。
好孩子,真好骗。
我好像总算体会到了为何逐月那么热衷于骗我。
这骗脑子不好的人,似乎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嘛。
于是我想了想,伸手燃了传音符,给逐月递去一句话语:“将来若在战场相见,定不留情。”
……
段远并没有成功,因为藏着一念剑的地方,只有逐月一人知晓。
倒也算是不出所料吧。
逐月那人,若真的这么容易上当受骗,我也就不必揪心这许多年了。
可当我边磕着瓜子儿边听喜鹊说着这事的时候,喜鹊看我的眼神却是变了:“朝阳宫主,您伤心么?”
我没懂她的意思:“什么伤心?”
她叹了口气,很是恭敬向我:“您骗骗别人可以,但您万万骗不到喜鹊。您是悲是喜,喜鹊还是很了解的。”
我思忖几分,抬眸看着她:“我与之前的朝阳毕竟是不同的,情绪和性格也会有些许不同,你不必太过忧心。”
她沉重地点了点头,而后弯腰出门。
我看着外头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心中想着的却是喜鹊之前跟我说的那番话。
倘若她真是被人下了什么术法,再结合之前小玉跟我说的种种……
我掌心的杯子“嘭”地被捏爆,连手心中的杯渣也把我划得鲜血淋淋。
可奇怪的是,我竟不觉得疼。
有什么,能比得上心疼呢?
……
大悲宫人多,知道景云师姐的人更是不少。
很容易就问清了景云的坟在哪儿。
我拎着裙子去看的时候,这坟所在的山头光秃秃的,几乎没几棵树。
我左瞅瞅,右看看,好不容易找着几棵小野花,然后拿几棵小草作绳子,将这花束绑到一起,放在了坟前。
“师姐,我来看你了。”
这么几个字才刚出口,就已经发觉自己泪水流了满面。
她修的鬼祟身,没有轮回。
此刻大约已经消散在世间了吧。
我仰头望天,极尽想在这天下感受一下师姐的气息。
只可惜,除了面上的泪水,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你来了?”身后的声音泛着淡淡的哀伤,我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是祝言。
“嗯,我来看看她。”我尽量让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可我估摸着,这笑容怕不是得比哭还难看。
“听祝洲说你问过她的坟,所以就想着你应该来了。”祝言伸手上香,又双手合十,唇角微动。
“是啊。这许久未见,来看看也好。”我摸了摸这冰凉的石碑,竭力想从中感受一下景云的温度。等我死后,也该是会呈这种光景。我也是没有轮回之人。
“你最近情绪好像不大好,会不会觉得周围的人对你太苛刻了?”他忽而冒出这么一句。
我未曾回头,但我也摇了摇脑袋:“不会。”
“真的吗?那便真好。你本就是大悲宫的希望,虽是修为不及当年的朝阳,但总是众望所归。大家可能待你苛刻了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娉婷姐姐也是这么想的吗?”我淡淡出声。
“嗯,自然。”
我回头的时候,正好瞧见了他目光的游离。
一阵良久的沉默过后,我笑着道:“祝言大哥今日也该很忙吧?最近大悲宫的事务繁杂,真是辛苦祝言大哥和娉婷姐姐了。我还想跟景云师姐多相处会儿,不如祝言大哥先行一步?待我我祭拜完了,定然会准时回去。”
他大约也听出了我不想留他在此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也未多作回答,便只身御剑离开了。
待他远去,我在此下了隔音的禁制,又看着景云的石碑,心中有万千句话想同她多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师姐,你走得太早了。
甚至,连我活下去的希望也一起带走了。
如果有一天,我愧对了你,愧对了整个大悲宫,你若泉下有知,可不可以不要骂我?”
我笑着起身,却忽然有些无奈:“我都忘了,你本就不该处在九泉之下的。罢了罢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拎着裙子就走,身后一阵清风拂来,拂乱了我刚呈在她坟前的花束,害我差点以为她听到了我说的话。
而后我又不自觉地摇头轻笑:怎么可能。
第218章 讨论
“和魔修开战?现今怎么可能会是好时机!”祝言惊讶于林娉婷的淡漠,此时几乎是带着恼意。
“怎么不可能?前两日褚尤和魔君那头出了点矛盾,各自损伤了不少人。”林娉婷端起茶盏,一点儿也没觉得这计划哪里不好,“我们这时候偷袭魔修,自然是能落着好。更何况,现今情况下,无论是妖修还是我们,抑或是魔修,都没有人想着太平盛世的,都是各自积蓄力量,只待蓄势而发。”
“就算如此,至少也养精蓄锐五百年才可再开战!之前的那一场已经让我们伤亡惨重,连景云师姐那等修为高深之人都失去了!现如今时机不对,再开战只会让更多人去送死!”祝言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蹦着。
“就因为你会这样想,所以我才觉得此刻才是好时机。”林娉婷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褚尤和逐月若是都如你所想,自然也不会想到我们会来此一场偷袭。再说了,这偷袭虽是不好听,但我们可以打着为妖修讨回公道的名头啊?这样,褚尤那边不敢动,逐月那边也只能硬抗。何乐而不为呢?难不成你真要等咱们三方全部都养精蓄锐好了,再大动干戈?那时才会是真的生灵涂炭吧?”
“那人选怎么办?现下大悲宫人才虽多,却不足以抗衡魔修。再说,皇术的事情还未解决,封印现在略有松动,你又让大家去对抗魔修?到时又该由谁来重新加固封印?”祝言“啪”地把茶盏砸到桌子上。
我也不是头一次见着两人吵架了,但能吵成现在这样,也真是难得。
“你以为我们就算不打,就有人能加固皇术吗?”林娉婷气笑,“这皇术得需要怎样修为的人才能加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你我俩人加在一起,再加个半吊子的祝洲和朝阳,也不够!倘若我们开战,再多引进人才,这才能捞着个大概差不多的人选。否则咱们就算一整个大悲宫的人死在这里,也不可能把这皇术封印加固起来!”
祝言气得亦是起身,本想再吵几句,却被身后的祝洲拽了拽。
祝洲:“哥,稍安勿躁。”
祝言和林娉婷这才大约觉着自己有些失言了,均是坐下,虽然面上依旧是气鼓鼓的样子,总归再没出什么恶言。
我刚刚可真是被吓得呼吸都窒了窒,此刻再看两人,虽然都在喝茶,但也能感受到其中剑拔弩张的气氛。
都横眉竖眼的,好可怕。
我埋着头,手指轻轻在杯沿上捻来捻去,只想假装自己不存在。
“好了。今日之争也就到此结束吧,你们也早些回去歇着。但你们可得极好了,出了这屋子,今日争论之事,不许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林娉婷深深地看我一眼,我连忙跟着点头。
“今晚咱们回去好好想想,明日此时,再议。”祝言又补了这么一句,我暗自吐舌:明日?明日不也是得来看你俩吵架么?
而后也不知是想到了同一点还是怎么,我与祝洲对视一眼,似乎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无奈。
……
待到回房,我这心惊肉跳的感觉才稍稍缓和一些。
再看外头,天色已全黑了。
“宫主,您看起来好累。”喜鹊总是这大悲宫里最心疼我的人,“拿这帕子擦擦脸吧。”
我接过这沾了些许热水的帕子,覆在面上,这才觉得自己紧绷的神经好得多了。
“祝言和林娉婷两人是什么关系?”
喜鹊被我问愣了愣:“宫主大约误解了,这两人不是那种关系。”
废话,我自然知晓。
“当然,祝言待你的情感,我还是能稍稍感知一二。”但我又觉得有点奇怪,“那你就不担心么?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是眼盲,这俩人虽然平常水火不容的,但毕竟天天在一起共事,你就不担心他们……”
喜鹊面上一抹红晕飞过:“不,林娉婷大人是有心仪之人的。”
我的天?惊天绯闻啊?我怎么之前都不知道?
但我也知道,此时若是表现得太过浮夸,指不定喜鹊就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于是我故作淡定地轻哼:“是吗?那人是谁,你可知晓?”
喜鹊抿了抿唇,似乎在想这名字她究竟能不能说出口。
但最终,她还是轻轻开了口:“景山。”
“嗯?姓景?”我敏锐地抓到了关键点,“跟景云师姐是什么关系?”
喜鹊叹了口气:“是她的哥哥。”
原来如此,可我又有些止不住地好奇:“那怎么从未见过这人?也没人跟我提起过?难不成不是大悲宫的?”
喜鹊摇了摇头,给我拿下了已经不太温热的帕子,又给我重新递了一块微热的帕子过来:“景山已经去世多年了,是死在了朝辰与魔君大战的那阵子,这也是为何她一直再未有双修伴侣的原因。”
难怪。
但,我心中某些不详的感觉在蔓延。
林娉婷喜欢的人是景云的哥哥,而后这人死了,还正好和魔修那边沾了点关联。
所以,林娉婷该不会是……
“朝阳宫主睡了么?”祝洲大约是看我的院子内灯还亮着,便过来敲门询问着。
“没有,你进来吧。”我先回答了,而后又让喜鹊去开门,示意她开门后便出去,留我跟祝洲两人即可。
待他进来,也没跟我客气,径直往我桌边一坐:“明日你打算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我明知故问,心下却急速思索起来。
“自然是今日他俩的分歧啊!”他有些气恼地睨我一眼,“你可别揣着明白当糊涂,这俩人今天吵得那么凶,你是怎么想的?现下若是站错了边,只怕会引起很大的变故。”
我自然懂他的意思。
总共开会的不过四人。
连大悲宫之前的旧人也没参加,也就是说,这个争论,无论最后结果是什么,都只能烂在我们的肚子里。
垂眸思忖良久,祝洲也和我一样默然没有出声。
这个问题,明日便知晓答案了。
第219章 用旧了的老词
“昨日提议,大家考虑的如何?”林娉婷轻描淡写地道,倒是难得的扫了我一眼。
我记起昨晚喜鹊跟我说的话,心中有些不自觉的焦虑。
“那你呢?还是固执己见?”祝言冷哼一声,倒是叉着腰站在桌边,这次倒是干脆连坐都懒得坐下来了。
祝洲嘛,则是跟我一样,安静地缩在一边,老老实实地像个等待屠宰的兔子。
“什么叫固执?说难听点我这叫突袭,说好听点我这叫兵行险着!再说,现在一念剑还在魔修手上,你准备怎么办?任由他们拿着,然后跟无名剑一起拿来对付我们?”林娉婷倒是个能言会道的,此刻连摆几个问题,呛得祝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祝洲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此刻站起身,和他哥站在一起:“可是现在大悲宫根基未稳,在人灵修中虽然是顶梁柱,但前些年败下的声誉依旧未来得及挽回,现在出手,只怕是墙倒众人推。”
我赞许地看他一眼,但我又随即收获了林娉婷的白眼一枚。
好吧,我不说话了。
“你懂什么?现在的大悲宫,就算是根基不稳,那也比黄沙堡、风云舫之流好上太多。修仙界哪里讲什么世仇,都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既然能力不足我们,自然会俯首称臣,又有什么好忧心的?”林娉婷继续道,但这次面上却有了笑意,似乎是觉着这次争论,她必然能赢的。
等他们争吵了老半天,我才终于轻轻出声:“……那不如,听我一言?”
林娉婷看我一眼,示意我继续往下说。
我饮了口灵茶,给自己鼓了鼓气:“我们非得开战不可。”
“为何?你刚刚才同意了我的话?!”祝洲被我的话语气到了,此刻也顾不着什么规矩,往我面前一站。
我咽了咽口水,无奈继续道:“所以,咱们有人能加固皇术吗?”
“没有。”祝言眯了眸看我。
“所以,人灵修的几大门派愿意出人手给我们加固封印吗?”
“不会。”
“那咱们大约只剩了一条路可以走。”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眼看着祝洲就要暴走,我又伸手拽了拽他:“你可知,为何你哥哥不担心这个问题?”
祝洲愣了愣,不明白我想说什么。
我继续道:“……他大约是想着,就算我们没有人手可以加固这封印,他也可以以身祭阵,虽是没法加固皇术,但也可以把延缓里头妖兽出来的时间。到时,大悲宫自然就来得及培养出足够修为的人,再加固也不迟。”
祝洲瞪大了眼望着我。我亦深深地看了一眼祝言。
祝言沉默了会,还是道:“是。但你可知,就算我们与魔修开战,哪怕就是胜了,未必就能找到修为足够的人去加固皇术。”
“到时祭阵也不迟。”林娉婷笑意显现,又很是满意地看我一眼。
我松了口气。
如是,这偷袭作战,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脑子里依旧云里雾里的,我也不懂什么战术,只能跟着祝言和林娉婷两人,当个吉祥娃娃。
……
“师父,你最近在忙什么呀!”蕴灵一个猛扑上来抱着我,还跟个狐狸似的蹭蹭我的脸。
啊呸,她本来就是狐狸。
之前讨论的那些自然是不能说给她听,于是我找了个借口:“最近在跟祝言大哥他们修习术法呢。”
“师父这么厉害了,还要修习吗?”她瞪着眼瞧我,似乎很不解。
这夸得突如其来,我不由得面上有些发烫:“我不厉害,自然要继续修习,增强修为。”
“可不是么?你以为人人都能跟你似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朱桥从旁边冒出来,一脸不屑地看着蕴灵。
蕴灵瞬间嘟起小嘴:“师父!你看他又欺负我!我分明是比他先拜师的,他总该称我一声师姐才是!”
噗,我想了想,还真是。
可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朱桥立马辩解:“但师父是我先碰着的啊!若不是我,你能拜师吗?先来后到懂不懂?”
呵,这个也有理。
俩人说着说着就拌起嘴来,甚至连我这个师父也插不进话。
可他俩这么吵着,一个叉着腰,一个踮着脚,我在旁边却是笑眯了眼:风和日丽的日子,正是适合玩乐啊……
只可惜,这偷袭魔修的事情,经过这两日的布置,也已经近在咫尺了。
若是没有估计错误,今晚将是大悲宫的最佳动手时机。
我握了握拳,心念繁杂,却始终捞不着自己的所念所愿。
之前与逐月的约定言犹在耳,我自己也说了不必手下留情。正好是检验真假的时候了。
“师父?”蕴灵吵着吵着,忽然感觉到我没了声音,便歪过头来,眨巴着眼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在。”我回神过来,继续笑着看着二人,又把手放在了蕴灵瘦弱的肩膀上,“你俩以后,可得互敬互爱,在私下里可以打闹,但在人前,可千万要携手并进了。”
大约我说话的语气有些伤感,蕴灵小耳朵动了动,满是不可思议道:“师父,你这是在立遗嘱吗?”
“嘭”地一声,我还未说话呢,朱桥手中的折扇已经敲到了她的小脑袋瓜上,“怎么说话呢!什么叫遗嘱!这是师父的叮嘱而已啦,叮嘱!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晦气!”
“哦。”蕴灵懊丧地垂着脑袋,竟然没有回嘴,反而是用小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似乎刚刚被敲得痛了。
朱桥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似乎也有些愧疚,干脆伸手不耐烦地给她揉了揉:“好了好了,这下不痛了吧?”
蕴灵瘪着小嘴点头,那小模样,真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我看着两人的相处方式,忽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况且,谁又能知道,爱情不是这么发芽的呢?
只是,情之一字,我这辈子是感受不到了。若有来世……
啊呸,我没有来世。
那就: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虽是用烂了的老词,我却忽然觉得美好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