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重笙TXT下载重笙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笙全文阅读

作者:心渔     重笙txt下载     重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八章 离京

    云鹭修鼓是临时抱佛脚学了那么两下,自然不能同乐君堂的侍者相比。

    不过好在他们八个人真正练四鼓的时候本就不多。

    何况就算这鼓派上用场,怎么都会落在知情人手里,绝不会最后关头在这上面露了破绽。

    杨兰逸到了马场就算安全了,文笙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想想好些天没能专心地抚琴练鼓,未免浑身不舒服,便想接下来这两天和大家一起好好练一练,谁知事与愿违。

    当天钟天政来得有些晚,看样子下课后不知又忙什么去了,他悄悄告诉文笙,此次去江北大营议和,凤嵩川很可能会主动请缨。

    文笙登时便皱了皱眉。

    她想起了杜元朴同她说过的“不奉旨不能离京”的那番话来。

    此次南崇议和对凤嵩川而言到真是天赐良机,只看建昭帝愿不愿意派他前往。

    文笙想了想那老皇帝素来行事,觉着还真是大有可能。

    只看他把凤嵩川派去给符良吉做副手,就是提防军中成了铁板一块,如今纪将军风头正盛,他更不可能把与南崇谈判议和的功劳叫符良吉一并得了去。

    文笙想要知道更确切的消息。

    她抽空去了一趟平安胡同,从杜元朴那里出来,又特意去国公府见了李承运。

    两边跑下来,她便知道凤嵩川奉旨去江北基本上已成定局。

    李承运更向她透露,此次去与南崇议和圣上欲派出一正一副两位钦差,最初曾动念想叫他去,大约是考虑他和凤嵩川不合,建昭帝又改了主意。这两天频频宣召大驸马进宫,如无意外,正钦差应该便是大驸马了。

    文笙不禁权衡起了凤嵩川此去江北对她的利与弊。

    这一去,他直接对上王光济,势必如一点火星扔进干草垛,迅速蔓延成冲天大火。

    远离京城,局势又是一片混乱。正是除掉这厮的好时机。

    这么说自己也必须要走一趟江北了。

    若是王光济收拾得了凤嵩川。她可以视时机推动一把,若是凤嵩川占了上风,那她该出手时就得出手了。

    绝不能叫这个祸害再活着回到京城。

    打定了主意。文笙开始安排起了离京的事。

    和她一起离京的,明里有戚琴和云鹭,暗地里还有一个杨兰逸。

    对外的理由是要带着戚琴寻访名医治疗他那只伤手,而后送其返回故乡。

    离京是戚琴主动提出来的。

    王光济那里不但有张寄北。还有很多羽音社的乐师。

    眼下羽音社正面临着巨大的考验,戚琴嘴上说叫张寄北和高祁看着折腾。心里还是挺不是滋味的,等文笙这边情况一安稳下来他就想要离开。

    文笙原说叫他等一等,这会儿正好同行。

    三日之后,圣旨下来。果像李承运说的那样,大驸马和凤嵩川即刻起程赶往江北大营,代表朝廷和南崇方面商谈停战事宜。

    文笙现在是玄音阁的学生。要离开京城这么长时间不上课,需得向阁里请假。

    好在这假向自己的师父请就好。卞晴川很痛快便准了假,叮嘱她注意安全,早些回来,别耽误了秋试。

    相比之下,同样想要离京的钟天政假就不那么好请了。

    钟天政这时候离京想要做什么不问可知,文笙在他同自己说起这个的时候讪讪一笑,暗忖最好谭二先生别准钟天政的假,江北的局势已经够乱的了,再加一个钟天政,不知要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而且他心思莫测,有他在,自己对付凤嵩川不知会不会生出变数来。

    不过想也知道,他既然明白同自己说了,就必定会成行,至多晚动身几日。

    临行前文笙又分别去见了李承运、杜元朴以及谭瑶华,一为告别,二为了拜托诸人于自己不在的时候多多照拂师父王昔。

    此行多有危险,虽说他们现在勉强算是三个乐师再加云鹭一个武林高手,也不敢保便不会有失,王昔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跟着奔波涉险,只好呆在京里等待消息。

    她没有向人透露离京真正的目的。

    全都准备妥了,等钦差的车驾前脚一离开奉京,云鹭便赶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夹杂在人堆里出了城,远远缀着跟了下去。

    车里坐着一老两小,文笙带着古琴“太平”和一只鼓,戚琴带着他的胡琴,就连杨兰鹭都另外准备了一支骨笛。

    这次往返江北时间估计不会短了,文笙怕耽误了学习,还带了几本书出来,路途漫长,无事的时候正好拿出来琢磨一下。

    盼了这么久,杨兰逸终于如鸟雀离笼般逃出了生天,尤其此番竟得和文笙同车而行,飘飘然忘乎所以,嘴几乎裂到了耳朵后,即使戚琴就坐在他身旁,也不能阻止他没话找话地和文笙不停套近乎。

    直到文笙忍无可忍,将手里的书合起来放到一旁,拿出来那八十万两的欠条冲他抖了一抖,杨兰逸这才苦着脸安分下来。

    钦差的车驾随行人员近千,看样子凤嵩川此番把亲信全都带上了。

    半日之后打尖休息,戚琴提议:“咱们几个自京里跟出来,都是熟面孔,太扎眼了,得找几个生人靠近了瞧瞧,不然有什么变故都不知道。”

    戚琴所言也正是云鹭担心的,对方队伍中有不少都是军中好手,机警敏锐,包括凤嵩川本人,那厮成名多年,武功想必在自己之上,往南去的路云鹭也不是很熟悉,只能隔着数里追在对方的屁股后面,幸好钦差车驾经过之处引起的动静很大,才不至于跟丢了,要这样下去,还不如先行赶到江北等着他们呢。

    要找帮手的话……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就都落到了杨兰逸身上。

    杨兰逸还当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赶紧低头擦了擦,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们都看我干什么?我不认识什么人啊。”

    大伙闻言都露出了了然之色,云鹭不光把目光移开,连头都转到了一旁。

    杨兰逸生怕大家由此看不起自己,辩白道:“我爹说了,我只要考上玄音阁,就算是给王、杨两家长脸了,别的一概不用管,叫王十三去做就行。这一路上是有不少人和我姑父认识,都是王十三同他们打的交道,姓张的姓李的每天乱哄哄,不过请我吃过几回饭,谁记得住都是做什么的。”

    文笙闻听此言,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杨兰逸蓄着胡子年老的模样,暗自扶额:就是因为他爹这么娇惯着,才把小少爷养成了这般模样。

    知道杨兰逸指望不上,云鹭道:“钦差路过,这么多官兵出动,沿途的江湖帮派肯定要派人过来一探究竟。待我今天晚上去会会他们,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也只好如此了。文笙道:“云大哥,我陪你一起去。”

    戚琴手若是不受伤,论实力自然要高过文笙,但他如今相当于左手少了一根手指,“三更雨”大打折扣,戚琴自己也知道,叮嘱道:“你们两个千万小心。”

    杨兰逸一旁听着心痒,在他心目中顾姑娘别看年轻,那可是位深藏不露的大高手,王十三在他姑夫手下也算是数得着的厉害人物了,平时拽得很,自己说他一句,他有十句话在那等着,结果偏就在顾姑娘手底下栽了个大跟头。

    王十三那晚的狼狈相被杨兰逸看个正着,他怕杨兰逸回头跟王光济以及众位兄弟们多嘴,收拾好了之后以他是为了杨兰逸赴汤蹈火掉粪坑为由,硬是逼着杨兰逸发了个“打死都不说”的毒誓。

    所以杨兰逸对文笙崇拜得不行,一听文笙要和云鹭夜里出去,连忙道:“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戚琴吓唬他:“他们两个一起出生入死,彼此默契,万一出个什么事也能逃出来,你跟去添什么乱?你是不是没被凤嵩川抓着难受啊,非得自己送上门去。”

    杨兰逸不服气:“我也是乐师,再说我跟着顾姑娘呢,会出什么事?”

    文笙汗颜,只好劝他:“你先在客栈照顾一下戚老,我们很快回来。今天晚上主要看云大哥的,他武艺高强,接近对方行营才不会被发现,我去也只是离远接应一下。”

    杨兰逸这才勉强答应:“好吧,我听你的。”

    文笙说叫他照顾戚琴,其实情况反过来还差不多,她和云鹭走了之后,杨兰逸嘟着嘴不说话,心里暗自嘀咕:“你这老头儿,好不会说话,凭什么说本少爷跟去就是添乱?你才是添乱呢,要叫本少爷照顾你,想得美。”

    戚琴一辈子久历风霜,笑一笑自去做自己的事,哪会跟他一般见识。

    果叫文笙说中,她和云鹭离开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就返回了客栈,戚琴见两人神色如常,身上没有什么异状,这才放下心来,问道:“情况如何?”

    云鹭道:“没遇上江湖中人,到是在那周围显眼的地方发现了几处标记,明显是有人刚刚才画上去的,不知什么意思。”

    文笙去找来纸笔,将那标记原样画了出来:“戚老,你看,就是这么个图形,你可曾见过?”(未完待续)

    ps:头痛,我是想要加更的,不知道还能不能码出来。

    大家别等了,明天看吧。

    谢谢大家的祝福。爱你们。

第一百六十九章 路途上的较量

    这个图形看上去颇为凌乱,没有什么规律可循。

    两人虽是喊了戚琴来看,其实都未抱着什么希望。

    戚琴不是江湖中人,这团鬼画符一样的东西连云鹭都从未见过,戚琴能有所了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果然他皱着眉看了半晌,手指着那图问道:“这一团画的是什么?”

    杨兰逸也伸长了脖子凑过来,闻言鼻子里面哼哼了两声。

    他这一出声,登时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过去。

    就见那小子欲言又止,分明是憋得不行的样子,脸上明晃晃写着:我知道,快来问我吧。

    大家忙成这样,他却还在卖关子,文笙又好气又好笑,问他道:“杨公子可是知道?”

    杨兰逸立刻点了点头,见大伙都是一脸凝重地盯着他,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是我姑夫他们惯用的联络标记啊。王十三告诉过我,你等我想想哈,当时他怎么说的来着……”

    他从戚琴手里接过那张图,手在图上指指点点:“这打眼看上去是不是像个虎头?不像?那是画画的人水平太糙了,那就是说留下这图的人姓王,不是我姑父也是他的亲信。王十三说,看到这个标记出现,江湖上的人就知道眼前这回事江北王家的人已经接手了,他们避让就行。”

    云鹭闻言“嗬”了一声,道:“好霸道啊。”

    这才离开奉京没多远呢。

    王光济这两年在江湖上的势力由此可见一斑。

    杨兰逸还没说完:“这些断开的线条也有讲究,数数这图上一共多少笔,就知道是谁画的了。”而后他主动数了起来:“……十一,十二,十三。不会吧!”

    众人面面相觑。杨兰逸道:“要不叫云大哥受累再跑一趟,找个图好生对着数一数。”

    文笙摇头:“那到不必,不会有错的。”她对自己的记性很有信心。

    王十三不是应该早就回江北去了吗?

    这家伙又在捣什么鬼?

    杨兰逸可不管那些,意外过后立刻大喜,欢声道:“哈哈,太好了,你们不是叫我找人么。把王十三找来。有什么事只管叫他去做。”

    文笙闻言默了一默,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道:“我怕他还记着之前的过节。有意躲着我和云大哥不肯现身。就算找着了他,他心中有怨气,也只会帮倒忙拖后腿。”

    杨兰逸将眼一瞪:“反了他了还!顾姑娘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对王、杨两家都有大恩。你放心。有我呢,我跟你们说。他最怕我跟我姑夫告状了,每回我只要一提到我姑夫,他就变得特别老实,百试百灵的。”

    文笙装着犹豫了一下。方道:“好吧,有你这话,我就暂时再相信他一回。你看看怎么能把他找出来。”

    戚琴之前没接触过王十三。只听云鹭说起此人大名,好歹还能忍住了。云鹭听到这里“腾”地一声站起来,匆匆道:“你们先商量着,我出去透透气。”

    受不了了,他要出去笑一会儿。

    有杨家少爷这么个大杀器在手,云鹭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路途上王十三不出现便罢,一旦现身,处境会有多么可悲。

    第二天众人怕动身晚了前面钦差车驾走得没有影,特意起了个大早,收拾一番,吃了点东西,便驱车往南而行。

    两下相隔不过七八里路,马车很快便临近了。

    还剩下里许的时候前面道路被封,由官兵把着,闲杂人等不得通行。

    出什么事了?

    云鹭便要上前去打听,文笙将他叫住:“云大哥,我猜是钦差营帐出了事,你小心一点,别被人认出来。”

    云鹭会意,自从离了京城,他怕被凤嵩川的人认出来已经换了身装束,白天赶路头上戴着遮阳的斗笠,硕大的前檐挡住了五官,这会儿将帽檐向下压压,往四下看了看,点手叫过一个本地人来。

    待那人到了跟前,云鹭掏出块碎银子递过去:“打听一下,前面出了什么事?”

    对方看样子是个走街串巷的小贩,透着精明能干,接了银子低声赔笑道:“听说是出了人命大案。爷您等会儿,我再去跟旁人细打听打听。”

    云鹭点头:“去吧,打听清楚了另有重赏。”

    那人应了一声,颠颠地去了。

    车上几人情不自禁都冒起一念:“难道昨天晚上王十三竟是深入钦差营帐,把姓凤的一刀宰了?”

    但随即诸人便知道不可能。且不说凤嵩川本身就是高手,真打起来还不知道谁更胜一筹,单他现在是奉旨的钦差,若是死在半路上那可了不得,绝不会是现在这么点动静。

    过了一阵,那人回来,神神秘秘地告诉云鹭:“可了不得,您道死的是什么人,钦差奉旨去江北,打咱们这里经过,昨天晚上住在前面的九桥镇,半夜里不知叫什么人悄悄摸了进去,把随行的官差杀死了七八个。”

    车里的杨兰逸吓了一大跳,他自觉和王十三颇为熟悉,却想都没想过那人会突然大开杀戒,小脸儿煞白的,眼望文笙不知说什么好。

    文笙心中也是一惊。

    但她随即便想到对方都已经要造反了,杀几个官兵算什么,这简直太正常了。

    云鹭顿了一顿,问那人道:“钦差呢?可留下查案了?”

    小贩不甚清楚:“不能吧。”

    文笙他们几人也觉着不能,圣旨已下,议和是头等大事不能耽误,大驸马和凤嵩川顶多留几个人在此督促地方官员破案缉凶,绝不敢多停留。

    文笙当机立断:“我们绕过九桥镇去。”她有预感,这只是开始,王十三和凤嵩川正在她的眼皮底下进行着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一天之后,他们在吴沟坊附近追上了钦差的车驾。

    对方推迟一日出发,正在原地休整。

    就在头天晚上,也就是凤嵩川一行离京后的第二夜,队伍中又有了伤亡。

    这一次凤嵩川显然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和大驸马对具体情况和伤亡人数秘而不宣,当地气氛异常紧张,大白天家家闭户,街上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文笙几个也只好呆在客栈中,由客栈的伙计那里听来一点捕风捉影的消息。

    云鹭不禁咋舌:“奉京到江北要按钦差车驾这么走,至少得走个十来天,一天杀七八个,这王十三不是打算一路上将凤嵩川的众多手下全都杀干净吧?”

    “他终是人单势孤,杀干净了不太可能,官兵这边是刚上来没有防备,接下来就难得手了。不过想也知道,他这般挑衅,凤嵩川心情肯定不会好了,人一发怒,就会冲动犯错。”戚琴分析。

    文笙觉着王十三此举虽然胆大包天,却是难得的一石几鸟,除了云鹭和戚琴适才所说的这两点,还将风嵩川等人全都拖在了半路上。

    要知道事出仓促,王光济肯定还未做好即刻造反的准备,这种情况下,凤嵩川晚到江北一天,他们便多出来一天宝贵的时间。

    就不知道他单枪匹马,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转过天来,钦差车驾再度出发,文笙等人远远跟在屁股后面,已经很难再打听到队伍中确切的消息,只由凤嵩川等人时走时停猜测,王十三还没有收手。

    数日之后,钦差的队伍路经白峡岭。

    到江北已经走了差不多有一半的路程。

    白峡岭地势险要,道路两旁山峰陡峭,杂草灌木丛生,大驸马远远看着夹在两山之间的道路,皱起眉来,忧心忡忡道:“前面道路如此狭窄,不会有贼人埋伏吧?”

    这一路上,因为有那凶徒在暗中窥视,不时对他们下毒手,在大驸马的坚持下,队伍放弃了很多抄近路的机会,一直走视野开阔地势平坦的官道,若不是这白峡岭实在绕不过去,他绝不会同意从这里走。

    凤嵩川沉着脸,目带杀气:“正愁找不着他,他敢露面最好!”

    大驸马闻言暗地里撇了撇嘴,心道:“他三天两头就冒出来杀人,也不见你拿他有什么办法。”

    他和李承运交好,对凤嵩川自然有意见,只是来之前得建昭帝叮嘱,眼下又指着他解决这个大难题,表面上还得维持一团和气。

    作为此次议和的正钦差,大驸马此行有一个重要任务,建昭帝特意召他入宫,叫他同南崇人谈条件的时候,宁可让给对方些好处,也要想办法把医令燕白要来大梁。

    燕白的医术天下闻名,什么医圣医仙之类的美誉得了一堆,都传他医术通神,有起死回生之术。他的皇帝岳父想把此人要来,又不正大光明地宣之于口,打的什么主意不问可知。

    不过就大驸马而言,他也盼着建昭帝能够长命百岁,一旦皇帝驾崩,两个小舅子不管哪个即位,都不会有他的好日子过。

    叫他没想到的是,不知哪来的贼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从出奉京就盯上了他们一行。

    大驸马也算是见多闻广了,还从未听说过这等穷凶极恶之徒,他在车中下令:“去一队人,到前面探探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天女湖(罗布MM和氏璧+)

    奉命前去白峡岭探路的百人队只回来了八十几个。

    要不是最后遇袭的那位军官得到过凤嵩川指点,仗着身手敏捷躲过了要害,及时示警,其他人根本还没注意到不大会儿的工夫已经倒下了十几个同伴。

    凶手只有一人,十分嚣张,暴露行踪之后未忙着遁走,而是三两下跃上了高处山崖,拿带着血的钢刀指点着四下围上来的兵士,高声喝道:“去告诉凤嵩川,老子找他报仇来了!当初他贪图我妹妹美貌,害死我家一百八十余口,逼得我妹妹上吊妹夫投井,这笔血债老子要和他慢慢算!”

    他声音洪亮,这几句话说完,四下山谷里头回声阵阵:慢慢算,慢慢算……

    那些当兵的不管是不是凤嵩川的亲信,神情登时都变得有些微妙。

    凤嵩川到军中做他们上官的时间尚短,他们对他的过去不了解啊,这凶手武艺高强,一脸的大胡子看不出五官年纪,当哥哥的模样这般粗犷,妹妹想必也标致不到哪去。凤大人到现在也没有成亲,不会口味这么奇特吧?前段时间还传说要适主,哎哟,想远了。

    不小心听到这么隐秘的事,回头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等凤嵩川闻讯赶至,又晚了一步,那人已经大摇大摆地从容退走。

    凤嵩川听到手下人吞吞吐吐地把那番话学完,不禁暴跳如雷。

    他何时做过那等事,对方果然是针对他,不但杀人,还趁机败坏他的名声,用心实在是歹毒。

    会是谁呢?他得罪的人虽然不少。不过行事会这么疯狂无所顾忌的,凤嵩川思来想去,还是觉着王光济的嫌疑最大。

    会不会是消息不秘,姓王的知道自己到江北之后要对付他,故而抢先动手,想将自己害死在半路上?

    不管是不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凤嵩川大瞪着两眼盯着队伍过了白峡岭。便找大驸马提出来要带一队人马先走。

    他有急事要先一步赶到江北去。大驸马这边可以通知当地兵马卫,命他们派兵护送,再说贼人既是冲着他来的。他走了,对方自然要追去,也就不会还来找钦差队伍的麻烦。

    大家兵分两路,回头在江北大营会合。

    大驸马没有异议。只是提出来叫凤嵩川等兵马卫的人到了再走。

    这边传令、准备,照旧赶着路。直到转过天来兵马卫的人马奉命匆匆而来,凤嵩川点了百余名亲信,换上寻常装束,每人都是快马双骑。跟着他脱离了大部队,先行赶往江北。

    凤嵩川发了狠,带着这支人马专抄近路。星夜兼程,吃饭休息都在马背上。这一番疾驰两天就跑完了余下的大半路途,来到了天女湖边。

    那贼人大约是尚没有反应过来,这两天一直没有现身。

    凤嵩川为了尽快赶去江北,出其不意拿下王光济,最后一段决定走水路。

    天女湖水面平阔风景宜人,因湖中几座小岛远望如仙女梳妆而得名,它南北狭长,南岸距离江北大营只有十余里路。

    凤嵩川估计着坐船有大半天的时间便可以横穿天女湖,顺利的话,不用等到天黑就能赶至江北。

    担心走漏风声,他没有知会当地的官府,而是叫心腹手下去搞来了两艘大船。

    这两艘船平日里都是常跑天女湖,上面住着船家老小。

    沿湖的船家大多如此,男丁掌舵划船,妻女就呆在舱底为客人准备吃食。

    两个船家一看都是老实巴交的汉子,被凤嵩川这帮如狼似虎的手下吓破了胆,战战兢兢过来回话,凤嵩川好言宽慰了几句,又许以重赏,叫他们立刻开船。

    此时天光尚早,东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朝霞泛着金光,水天一色,湖上的晨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在身上叫人心情十分舒坦。

    凤嵩川站在船头,只觉之前的郁气一扫而空,他暗自盘算到了江北该当如何行事。

    下船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把孟绍祺和寇文找来,从王家买来的大批南崇特产以及银货两讫的字据都在这两人手里。

    王光济听到自己要对付他的风声没有?

    杨家小少爷逃得那么及时,应该是知道了,但他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来得这么快。

    朱子良这么多亲信手下接受了王家的贿赂,要问问寇文,哪一个好下手,自己先将他拿下,再叫他带罪立功,去将王光济诱出来抓捕。

    只要抓了王光济,王杨两家和他网罗的其它势力不足为患。

    凤嵩川将到了江北之后的行动理顺,长出了一口气,想到朱子良这些年吃了王家多少孝敬,眼见王光济事发,不定怎么讨好自己,不禁踌躇满志。

    两艘船各载了五十多人,顺风顺水,不用两个时辰就远远望见了湖心的几座小岛。

    烈日当空,湖面上波光粼粼,放眼望去,远近至少有数十艘船只在水上飘着。

    此时由舱底飘上来一阵饭菜的香气,连日奔波,尤其最后这两天,这帮平时锦衣玉食的汉子不得不就着凉水拿大饼充饥,此时叫浓郁的香气勾起馋虫,只觉饥肠辘辘,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半老船娘自舱底端上来几大盆清炖湖鱼,汤煮到浓郁的白色,上面浮着翠绿的菜叶,饭是热气腾腾的白米饭,用大海碗盛着,摆到船头桌案上。

    船娘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赔着笑招呼众位客爷过来用餐。

    亲兵去请凤嵩川,副将柳飞为人机警谨慎,瞥眼打量了一番那船娘,手指其中一盆鱼,吩咐道:“你先盛一碗鱼汤喝了。”

    船娘有些瑟缩:“客爷,我们呆会儿吃大家剩下的就好了。”

    众人一阵哄笑,凤嵩川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柳飞沉声斥道:“叫你喝你就喝,你不喝爷怎么知道这饭菜里有没有加料!”

    凤嵩川点了点头,这到是不得不防。

    那船娘大为惶恐,战战兢兢先喝了碗汤,又扒了些米饭下肚。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这船娘肤色黝黑,头上有了零星的白发,眉眼低垂,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身上的粗布衣裳尚算干净,粗手大脚的,一看就做惯了船上的活计。

    一名亲兵嬉笑道:“舱底藏的那个是你闺女么,你这婆娘长这么难看,闺女还挺水灵的。”

    众人登时七嘴八舌闹着要看美人儿,更有人调笑:“快点,叫她出来给爷们瞧瞧,要真看上了带到京里,你们娘俩往后不就享福了么?”

    这边的嬉闹声传到后船,登时引来后船的众兵士敲桌子敲碗回应,跟着传来一阵阵狼嚎。

    柳飞笑对凤嵩川道:“兄弟们这是闲得无聊。”

    凤嵩川不以为意笑了笑:“等到了江北,大家就不会无聊了。”

    旁边几个亲信俱都心领神会。

    这半天那船娘没有什么异常,有人忍不住馋虫,抢先开吃,凤嵩川身旁另一名副将扯着嗓子问后船:“兄弟们,鱼吃着怎么样?”

    那边乱哄哄一阵回应。

    副将亲手端了饭菜,递给凤嵩川:“大人,吃饭吧。”

    凤嵩川这一上午心里有事,到不是很有食欲,示意他先放到一旁。

    众人端起碗来开始吃饭,这时候突听着由后船响起了几声惊呼:“不好!”“饭菜里有毒!”“上当了!”

    这边船上众人饭开得晚,还都未发动。

    凤嵩川飞身跃起,向那船娘扑去,口里喝道:“别叫船家跑了!”

    话音未落,就听着“扑通”连声,几个掌舵划船的男人纷纷跳入湖中。

    那船娘一扫刚才老实巴交的模样,处在凤嵩川和几个亲兵的夹击之下夷然不惧,抬手一掀,一大盆还冒着热气的鱼汤向着众人兜头淋下,登时便有两人躲闪不及,捂住头脸哀嚎出声。

    水里有人冒头喊道:“黄四娘,要帮忙不要?”

    那船娘仗着身法灵活躲过了凤嵩川一击,回应道:“要,点子扎手,你们到跑得快,丢下老娘不管!”

    那人笑道:“来了!”一个猛子扎到水下。

    凤嵩川带的这一船手下都会几下子,其中几个副将身手尤其不错,只是此时船无人操控,在湖心一个劲儿地打转,转得众人头晕目眩站立不住。

    混乱中柳飞一把抓住了船娘肩头,喝道:“拿下了!”

    话音未落,就听着“刺啦”一声,那船娘衣裳碎裂,里面水靠滑溜得很,柳飞一把没抓住,竟被她挣脱了掌握。

    这时候由舱底杀上一个人来,看模样真是位娇滴滴的二八娇娘,这美人儿出手狠辣,举手投足间围上去的军官被她打得东倒西歪,她随手把人抓起来便扔到湖里。

    凤嵩川武艺高强,岂会叫两个女人当面撒野,觑着那船娘破绽,左手一抄,将她一把头发揪住,往怀中一带,右掌狠狠拍向她后背。

    那美人离远瞧见,娇滴滴叫了声:“小心!”扬手扔出一根软索来。

    她此时求援当然不及,可凤嵩川这一巴掌也没能拍实,他只觉左手上一轻,竟是把那船娘的满头头发揪了下来,露出下面光溜溜的脑袋来。

    一晃神间,那船娘借着他那一掌的力道向外飞出,半空吐出一口鲜血,抓住软索,飞身上了一旁的桅杆。

    那美人探身冲着远处湖面脆生生喊道:“十三哥,庄稼熟了,快来割脑袋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湖上搏杀

    那船娘是个大光头,上面寸草不生,正午的阳光照在上面亮晃晃的,可她却又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如此一来,凤嵩川手下好几人登时就确认了她的身份。

    就连凤嵩川都对上了号,小澜江有名的女匪“黑泥鳅”!

    黑是指此女的肤色,泥鳅却是形容她行事和身手都十分诡异,滑不留手。

    只是她这帮水匪不在小澜江呆着,何时跑来了天女湖?

    “黑泥鳅”黄四娘居高临下冷笑道:“老娘加了料的汤可好喝?”说完了,不等众人反应,自桅杆上一跃而下,跳入了湖中。

    这时候船上又有几个贪吃的军官倒了下去人事不知。

    凤嵩川听着另一艘船上打斗声渐止,而自己这边船越晃越厉害,显然有人在水里做了手脚,心中焦灼之极。

    他知道,自己算是在这天女湖栽了,他自离京来一举一动都落在敌人眼中,对方故意日夜骚扰,令他着急赶路,率众离队,一头钻进了这歹毒的圈套。

    此时他生撕了这几个水匪的心都有了,眼见船上还有一个,想着绝不能叫这个再逃了,怒吼一声,截住那美貌女子的去路。

    后边一名副将提醒道:“大人,刀!”将刀掷了过去。

    凤嵩川跃起接刀在手的工夫,已和那女子在半空斗了几合,突然醒悟,喝道:“百相门?付兰诚是你什么人?”

    那女子被他腿风扫中,一连向后退了两步,靠在船舷上“呼呼”疾喘,没有回答凤嵩川的问话,而是回头再次向湖面上叫道:“十三哥。你是属乌龟的么?姓凤的这么厉害,再不来,可该给本姑娘收尸了!”

    不远处有人接声:“你才属乌龟!不知道乌龟不好用来形容男人么?快闪开,碍手碍脚添什么乱!”

    凤嵩川循声往湖面上看去,就见一只小舟正箭一般驶来,船头上站了一人,身材高大。脸上胡子拉碴。手提钢刀,看这模样正是之前在白峡岭伏击钦差车队的贼人。

    就是这个人纠缠了自己一路!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先结果了眼前这个和贼人打情骂俏的小贱人。

    凤嵩川二话不说,手起刀落。

    烈日炎炎,船上的人却觉着阴风骤起。周围猛地一暗,小舟上的王十三见状叫了声“小心!”扬手将刀掷了出去。

    他离得远。这刀扔出去再快也快不过凤嵩川,所以这一刀不是为了格开凤嵩川的刀,他瞄准的是大船的桅杆。

    此刻与凤嵩川交手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邺州响马的大当家付春娘。

    之前王十三跑了趟响马老巢。帮付春娘解决了闫宝雄,二人婚事虽然没谈拢,恨得付春娘牙痒痒的。可她就眼下的形势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投奔王光济。为自己为手下搏一个真正的出身。

    她仗着一身家传武艺闯荡邺州未逢敌手,比一比今日参战的黄四娘等人,身手更是高出他们一大截,所以自告奋勇留下来断后,却不想凤嵩川全力一击竟有如此威势!

    刀光一起,付春娘就暗叫“不好”,意识到自己绝无可能抵挡得住,缩身着地一滚。

    恰在这时,大船的船身猛地一震,由中裂开。

    犹如天地倾覆,船上惊呼声四起,诸人不由自主在倾斜的船板上滚作了一团。

    凤嵩川这一刀收势不住,斩中了一名横冲过来的手下。

    湖水疾涌上来,混乱中付春娘飞出软索,卷住了徐徐倒下的桅杆,轻轻巧巧像秋千一样荡出去,跃入水中。

    满船的人只有凤嵩川还稳稳站立如松,他盯着付春娘的背影面露杀意,扬起手来,犹豫了一下,这刀还是没有掷出去!

    因为小船上的王十三已经飞身向他扑来。

    此人身手不错,实为劲敌,这又是在湖上,对方占着先机,自己有利刃在手,胜算也要多上几分,绝不能有失。

    至于船沉了他到是不怕,只要还有一块浮木飘着,他凤嵩川就不会淹死!

    两艘大船这一散架,船上那些跟随凤嵩川的人算是遭了殃,就听湖面上叫骂声、哀求声不绝于耳,可此刻通晓水性的黄四娘等人却无心理会他们,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那半艘将沉残船之上。

    那上面凤嵩川和王十三已经交上了手。

    王十三手里没了兵器大为吃亏,一上来便落在了下风,他没有硬抗,见势不妙抽身后撤。

    凤嵩川步步紧逼,日光将他手中的利刃幻化成一圈白色光晕,将两个身影裹着其中。

    一进一退间,二人始终隔着七八尺远,这已是挥刀即可触及的距离,生死相搏,不容错失分毫。

    付春娘自水里冒出头来,不知从哪里摸到了一把刀,叫了一声:“十三哥,接刀!”扬手一道寒光,向着半空中激斗的两人掷了过去!

    王十三却抽不出空来接刀,趁两人错身之际,横着一脚踢出,正踢在刀柄上,那刀立时改了方向,“嗡”的一声没入船舷。

    凤嵩川纵声而啸,刀如匹练。一刀下去,王十三衣襟碎裂,前胸登时见血。

    半截残船逐渐没入水下。

    两人小腿尽湿,同时自水中跃出,王十三看起来是放弃了取刀,想要退回他来时所乘的小船,凤嵩川死死咬着他,招招不离要害。

    这几下实在是太快了,众人只见兔起鹘落,全未反应过来,那两人便到了小船的上方,划船的汉子见势不妙,翻身跳入湖中。

    凤嵩川抢先落到了船上。

    黄四娘见状叫道:“撒网!”一张黝黑大网从水下弹起来,对准凤嵩川罩下来。

    凤嵩川大喝一声,力透右臂,那网未等张开便被钢刀缠作了一团,控制渔网的人竟被他自水下揪了出来,凤嵩川凶性大发,猛然抡动那网,登时将那人缠在里面,活活绞杀。

    这工夫付春娘已经在水下连杀两人,又夺下一把刀来,远远掷给了王十三。

    王十三接刀在手,这刀不管轻重还是长短都不及他原来的用着顺手,但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长啸一声,向着凤嵩川扑去。(未完待续)

    ps:起点改的心渔不知怎么才好,两章连发,大家乖乖的,不要跳订哦。

    唉,这一来均订要“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金蛟化龙

    王十三和凤嵩川战到了一处。

    凄厉的锐风激得湖水飞溅起多高,满船俱是雪亮的刀光。

    可奇怪的是除了兵器偶尔磕碰和哗哗水声,战团里竟然安静得很,两人之前的呼喝叫骂声全都听不到了。

    黄四娘眼光不行,自水下凑到付春娘身边,冒出头来,焦虑地问:“怎么样?谁能赢?”

    付春娘愁道:“不知道啊,我觉着十三哥情况有些不妙,他平时那么呱噪的一个人,突然没了动静……”

    黄四娘打了个寒颤,道:“妹子,还是你了解他,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付春娘犹豫:“要不咱们把那条船也弄沉了?”

    弄沉船?姓凤的会不会水?不管了,到了水里,任他再厉害的身手也要大打折扣,还不相信了,自己这些在水里泡着长大的人到时候会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付春娘赞了一声,钻入水下,安排人干这事去了。

    刚才撒网的秦老六只是稍一大意便被绞死了,这姓凤的实在是太过凶悍,这一次兄弟们靠近了必须得万分小心。

    其实她真是多虑了,凤嵩川此时遭遇了一个十分难缠的对手,哪怕他们就是当着他的面把船凿沉,他也无暇顾及。

    与刚才的情况不同,一声不吭的王十三虽然落在下风,却招招拼命,凤嵩川只恨自己身法不能再快上一分,胳膊不能再长出一寸,每每只差着那么分毫,他便不能全身而退,重创敌人的同时必定也要被对方砍中。

    此刻身处湖上。水中群敌环伺,凤嵩川哪里敢叫自己受伤。

    王十三也正是瞅准了这一点才打得这么无赖,每一招看上去都像是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样子。

    不多时二人所立的那只小船“咔咔”连声,四处漏水,跟着那船四分五裂,打着漩儿在水面上散开。

    立身之处被毁,凤嵩川和王十三却未如黄四娘等人所料掉落到水中。凤嵩川长啸一声。飞身而起,脚尖在湖面上一块浮木上一点,再度飞起。

    他竟是丢下了王十三等人。一个人掉头向西南方向而去。

    咦?姓凤的这是见势不妙要逃?

    黄四娘等人在水中大声鼓噪,王十三由后便追,凤嵩川踩着水面上的破船板碎木头借力,他也有样学样。两个人的轻身功夫半斤八两,这距离一直没能缩近。

    追出十余丈远。王十三看出端倪,敢情姓凤的终于清醒了,他正奔着不远处的湖中小岛飞跃而去。

    凤嵩川带来的两船手下被药翻了一些,沉船之后旱鸭子又被黄四娘等人收拾了一些。剩下还有三四十人见机不妙都在往湖中小岛奔命地游,凤嵩川只要抢上岛去便可以整顿队伍重新开战,总好过全军覆没。

    这可不行!

    王十三提气疾纵。在后面奋起直追,赶着换气的工夫大声叫道:“岛上的兄弟们注意。姓凤的奔你们来了!”

    凤嵩川闻言心中一凛,但他随即想到若对方在湖心小岛上真有埋伏,又怎么会嚷嚷出来叫自己知道,分明是在虚张声势吓唬他。

    王十三也确实是随便一喊,想要借此扰乱凤嵩川的心神。

    凤嵩川率百人队一路疾行,他也有些措手不及,仓促间哪能找来那么多人手?

    最近的一座湖心小岛距离二人只有三四十丈远。

    岛上青峰叠翠,岩石天然堆砌得很美,远看像天女身姿曼妙,伫立水中,正在捧镜梳妆。

    这附近离沉船的地方远了,已经很难再在水面上见到破船板,但水里有人啊,有凤嵩川的一众手下,王十三憋着劲要阻止姓凤的上岛,专找水面上冒人头的地方踩,惊呼声、怒骂声此起彼伏,两人距离越来越近。

    凤嵩川也急了,哪里还管水中的是自己人,一脚下去,借力跃起多高,眼见着再有数息便可上岛。

    便在此时,由前方天女峰上突然“铮”地一声,传来了一声琴响。

    凤嵩川吓了一跳:真有埋伏,还是乐师!

    这琴声缓慢而厚重,一声一声仿佛挟着千钧之力。

    山重重,水重重,逆水行船,遇强愈强。

    君子也争胜,概胜不骄而败不馁,百折不挠,你强,我不会妨碍你强,但我可以提升自己,想办法变得更强。

    凤嵩川撞上了无形的阻碍,一时间竟不得靠近湖心岛半步。

    王十三大喜,几步追至,“呛”的一声雪亮刀光袭向凤嵩川后背。

    对方有乐师在,试不出深浅来,但刚一接触就能对凤嵩川造成影响的乐师,在他的印象里除了谭家那几个还真没有旁人。

    凤嵩川心中一怯,对着王十三的纠缠不敢恋战,立刻向后撤去。

    古琴声便是有如此的弊端,在空旷的海面上声音很难传得远,凤嵩川攸地退后数丈,那琴声已弱不可闻,他微微松了口气,打算换一个方向再试着上岛。

    此刻岛上弹琴的不是别人,正是文笙。

    这一曲《行船》,听得身边几人心中热血上涌,充满了斗志。

    杨云逸见凤嵩川逃得远了,骂了一声,道:“我来!”拿出骨笛,对在唇边吹了起来。

    文笙停了琴。

    笛声高亢嘹亮,但杨兰逸那妙音八法第一重的技艺对凤嵩川的影响实在是微乎其微,眼看凤嵩川且战且退要绕到岛那边去,云鹭道:“我去阻他一阻。”

    文笙摇头道:“云大哥,你留在这里保护大家。”

    她心里有句话当着杨兰逸不好说,对方正在杀钦差造反,暗地里帮帮忙还好说,真要是真刀实枪和他并肩子上了,无异于落个把柄在人家手里,回头跟李承运和将军府两边都不好交待。

    凤嵩川以为往后退退听不到琴声,她就再拿他没办法了,怎么可能?

    文笙叫云鹭帮忙,把鼓立了起来,手握鼓槌,轰然敲响。

    这一曲战鼓当日曾经响彻战场,激励三军死战不退,这湖心岛统共有多大地方,凤嵩川你避得开么?

    咚咚鼓声,战意四射,来我鼓声之下可叫金蛟化龙,猛虎添翼!

    王十三,你可听到?(未完待续)

    ps:求订阅~

第一百七十三章 狗撵兔子

    急骤的鼓点响起。

    鼓声里几乎听不到什么花巧,有的只是高亢激越的节奏,催得人热血沸腾,怒发冲冠。

    渐渐的,四下哗啦啦的流水声在众人耳中起了变化,它们和上了这鼓点的节奏。

    砰砰砰,砰砰砰,那是鼓声么,不,那是水,是风,是众人的心跳,还有澎湃着的满腔热血豪情。

    王十三仰天发出一声长啸,一跃而起,身法比之从前何止快了一筹。

    凤嵩川大骇。

    有一股力量席卷了湖心岛周围很大的一片区域,最后避开他和他的手下,加持在了这个被唤作“十三哥”的贼人身上。

    只看对方此时的身法速度,简直如同吃了什么神仙大补丸,凭空一下子多了数年的功力。

    这架还怎么打?

    都是因为那岛上传来的鼓声。

    方才的琴,现在的鼓,这岛上到底有多少厉害乐师?

    退?

    可现在往哪里退?

    四下里都是茫茫湖水,他又不是神仙,真的能够凌波水上,不过是仗着轻身功夫了得,在自己人身上频繁借力,才不致于坠入湖中,遭殃的都是他掉在水里的那些手下。

    怎么办?

    凤嵩川顿觉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但身后的王十三却不给他时间犹豫彷徨,像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着就追上来了。

    凤嵩川无奈,只得应战。

    他存着试探之意,只一交手,就暗叫一声不好。

    对方这种奇异的状态与他猜想的有所不同,虽然亢奋。却没有失去理智,这贼人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有了明显的提升,可他身手的协调性依然很好,这说明这么快他就已经完全适应了实力的变化。

    相较之下,不习惯的反到是凤嵩川。

    一个刚才还处处受制打不过自己的对手,突然间实力突飞猛进,本来刺不中自己的一招。现在会不会刺中全看对方心情。凤嵩川没打两下就撑不住了。

    遇见乐师和江湖人的搭档,毋庸置疑要先对付乐师,这是多少前人摸索出来的血的教训。可此刻对方乐师藏身于面前的小岛。凤嵩川看不见摸不着。

    他无奈之下只得虚晃一招掉头败走。

    王十三在后面紧追不放。

    凤嵩川远的地方去不了,只能绕着湖心岛不停打转。

    就见湖面上两道身影,一个逃一个追,此起彼落快逾流星。逃得狼狈不堪,追得兴致勃勃。

    戚琴、云鹭守在文笙身旁。居高临下,时不时能看到海面上有两道身影前后衔尾掠过。

    王十三得意的呼喝声夹在鼓声里面清楚传来:“姓凤的,站住!往哪跑?你跑不掉了,给我家那冤死的一百八十余口偿命来!”“凤嵩川你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今天死在这里,也算是老天爷有眼,你的报应来了!”

    这还只是个开头。王十三脚下追着,嘴里骂着两不误。凤嵩川只要一慢下来,他就毫不客气地追上,手上钢刀翻飞,砍得凤嵩川手忙脚乱。

    戚琴听着王十三口中那凤嵩川踹寡妇门、挖绝户坟,干尽了天打雷劈的缺德事,忍不住失笑:“真是狗撵兔子一样啊。这小子到是个人才,姓凤的大概这一辈子也没受过这等窝囊气。”

    杨兰逸“哈哈”一笑:“我姑父也说,王十三一旦气起来人,那是真气人呐。”

    文笙全身心沉浸在鼓声里,对身旁三人的议论充耳不闻。

    击鼓消耗非常大,此时又是盛夏的正午,烈日当空,幸好几人选的这块地方是在树荫底下,饶是如此,文笙此刻也是脸颊绯红,出了一身大汗。

    云鹭有些担心她体力支撑不住:“这一架得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也正是大家最为关心的。

    戚琴凝神观察着湖上的情形,道:“看样子用不多久姓凤的就支撑不住了,这一战关键不在他二人,而在水下。”

    果然这会儿的工夫,黄四娘等一众水匪已经将散落在沉船附近的军官屠戮干净,杀气腾腾往湖心岛这边围拢过来。

    只要将水里的敌人都收拾了,凤嵩川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得不落水。

    等他到了水里还不是任由众人揉捏。

    黄四娘自水下冒出头来,抹了把光头上的水,狞声叫道:“呆会儿抓活的,秦老六死在这狗官手里,抓住了他,老娘要亲自炮制。”

    眼见活着的手下越来越少,凤嵩川茫然四顾,心中不禁涌起一种英雄末路的悲怆。

    原本这湖中往来经过的船只尚有不少,一见这边喊打喊杀,都躲得远远的,生怕受了殃及。

    想他凤嵩川空有雄心壮志,真要死在这天女湖了么?

    可就在这个时候,居于高处的戚琴等人却发现有一艘船自湖心岛一个隐蔽的角落缓缓入水,驶了出来。

    船不大,上搭乌篷,故而旁人看不到船上的情形。

    只见那船不避不让径直奔着凤嵩川的方向而去,似是丝毫不惧水下的黄四娘等一众水匪。

    这看着像是来意不善。

    几人面面相觑,目光中俱是疑问,戚琴沉声道:“不管,叫他们先自己对付。”

    这时候黄四娘等人也发现来了外人,并且看起来还像是来搅局的。

    这还了得?水下登时就冒出七八个人来,冲着来船怒目而视,凶相毕露,为首一个汉子喝道:“干什么的?没看见爷们在这里办事?懂事的赶紧滚远些!”

    来船乌篷底下有人开口:“哎呀,师父,这些人好生无礼。”声音不紧不慢,仿若只是在叙说一个事实,毫无慌张之意。

    那“师父”的声音并不如何苍老,却透着一股狠厉:“这世间的事都是这样,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无礼,你就不用客气,见一回打一回,把他打服打怕,他再见了你,自然就服帖了。”

    先前开口那年轻人欢声道:“对,就是师父您说的这个理。兄弟,你可听明白了吧?”

    又有一人瓮声瓮气接上:“我懂了,要打架!”

    凤嵩川此刻浑身尽湿,衣服碎成了破布条条勉强挂在身上,全身上下受的刀伤也有七八处,突听这番话,立时如同发现了救命稻草,奔着船就飞扑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盟友?(粉130+)

    众水匪见势不对,互望一眼,齐齐潜入水下,便要动手。

    船上的人觉察到了危险,那年轻人抢先道:“师父,让我来!”

    话音未落,船上不知什么东西“吱扭扭”响了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听着叫人牙酸,王十三身形猛然一顿,叫道:“小心!”

    付春娘亦道:“怎么是你们?大家小心,船上的人十分厉害!”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那卜云师徒。

    此刻出手的是先前在老鹰岩上与付春娘、王十三以及文笙等人打过一番交道的娃娃脸。

    凤嵩川未遇阻拦落在船头,脚终于踩到实处,疲惫、紧张加上被王十三一通辱骂情绪激荡,竟使得他这么一位大高手一阵虚脱,两腿一软,险些坐倒。

    前面人影一晃,一个黑塔般的少年出现在面前,警惕地盯着他,喝道:“别乱动,就在这呆着!”

    那娃娃脸手上铁板未停,口中笑道:“我当是谁,这不是付大当家么,还真是巧,承蒙你夸我一句厉害……咦?”

    他不但说话的语气迟疑了一下,连手中那对铁板都慢了下来。

    这短短瞬间,他便觉出来,自己发出来的声音威力大不如前。

    有什么东西使得它相形见绌。

    那娃娃脸自乌篷底下弯腰钻出来,直起身子抬头往岛上望去。

    “发现是什么原因了?月圆之夜,谁会注意到天上有没有星星?这便是我一直同你说的气势,你好好想一想,何为气,何为势?”卜云出声教训。

    娃娃脸应了声“是”。扭头问凤嵩川:“岛上击鼓的是什么人?”

    这还真是把凤嵩川给问住了。

    偏这时候由船底下传来些微声响,这帮水匪虽得了王十三和付春娘警告,犹不死心,想要故计重施试着凿沉这艘船。

    乌篷下卜云摇动了“铁煞铃”。

    铃声尖锐,在方圆数丈登时盖过了自岛上飘来的阵阵鼓声,船舷之侧水花溅起多高,底下似有一条大鱼在挣扎翻动。王十三喝道:“住手!”向着船上扑来。

    铃声未停。那铁塔少年迎上了王十三,此刻王十三这一方只有他看上去未怎么受影响,其他的人包括付春娘在内都在拼命往外圈逃开。

    戚琴在岛上望见这一幕唤停文笙。对她道:“有人插手了,来人实力很强,咱们怎么办?是打还是退?”

    文笙停了鼓,接过杨兰逸接上来的手帕擦了擦汗。未及说话,先观察湖上的情形。

    这铃声十分熟悉。卜云怎么会不早不晚出现在天女湖?她几乎不用多想就知道一定是钟天政已经离京了。

    卜云师徒的想法可以忽略不计,需要推敲的是钟天政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说话,一旁的杨兰逸神情变得十分忐忑,嗫嚅道:“别退啊。王十三他们还在呢,姓凤那狗官还好好的,顾姑娘你要不管了么?”

    文笙实话实说:“正在摇铃的这个人名叫卜云。是张寄北的死对头,非常厉害。我纵然想管,也力有不逮。”

    杨兰逸闻言面现沮丧,若说他佩服的乐师,张寄北当然要算一个。张寄北精通多种乐器,一身的名士风采,同王光济过从甚密,和杨兰逸更是有半师之缘。

    若说连张寄北拿来船上的人都没有办法,他自然不能怪文笙知难而退,就连他自己也得逃命,只能叫王十三等人自求多福了。

    此刻湖上的形势已是一边倒,潜在船下的水匪一直挣扎不出,看样子竟似要被活活淹死。

    王十三被那少年拦住,只觉魔音环绕直穿脑际,暗叫一声“不好”,当机立断舍了凤嵩川,冲着自己人喝道:“快到岛上去!”

    岛上的乐师虽未露面,但实力无疑是很强的,只有同那乐师联手,才能对抗船上这几人。

    王十三只是一闪念间便打定了主意,飞身往岛上而来。

    卜云“咦”了一声,道:“这小子有些古怪。”

    娃娃脸接口:“师父,上回在邺州响马山寨,我和黑子遇上的人就是他,由始至终这人对我的铁板都没什么反应。”

    “铁煞铃”猛然间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声尖啸,啸音直指身在半空的王十三,王十三身形一顿,由空中“扑通”掉落到水里,所幸他落水之处离岛已经很近,一个猛子扎下去,连滚带爬上了岛。

    卜云的声音这才不紧不慢响起:“看,也不是没有反应,只是比旁人迟钝一些。”

    王十三站在岛上,“呸”地一声将不小心灌到嘴里的湖水吐出来,骂道:“你才迟钝,你们三个傻子,有本事上岛来和爷爷较量较量。”

    卜云一哂,手里“铁煞铃”紧摇慢摇,原本强撑着要上岛的付春娘以及几个水匪不由地爬起来摔倒,摔倒又爬起来,反复地在水里折腾。

    凤嵩川见状赶紧自报家门,以向对方示好:“本官姓凤名嵩川,乃是奉旨去与南崇议和的钦差,打从这天女湖经过,谁料遇见了这帮匪徒。幸得三位仗义相救,敢问贤师徒贵姓大名,等上岸之后凤某定当厚报。”

    说到此,他往四下望望,竟是一个手下都看不见了。

    出发时一百多人,兵强马壮,天女湖一翻船,短短工夫只剩了他光杆儿一个。

    卜云没有理会他,只那娃娃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哎哟,钦差大人,失敬失敬。我们师徒凑巧由这里经过,遇见不平事,自然要伸手管一管。我等身如浮萍,今天在这里,明天还不一定在哪里,厚报到是不必了。”

    凤嵩川碰了个软钉子,他还要依仗眼前的三人和他们这条船,一时间未敢造次。

    娃娃脸转向了卜云:“师父,岛上的乐师不知是什么来头,待徒儿去会会他。”

    卜云嗯了一声,吩咐船家:“靠岸!”又对娃娃脸道:“天黑之前咱们需得赶到江北,速战速决!”

    凤嵩川闻言有些心神不宁,这乐师师徒也去江北做什么,总不会是好心专门送自己一程。

    娃娃脸笑道:“师父放心,不会耽误您收拾那张寄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夜深沉

    卜云口气阴沉:“他和王光济沆瀣一气,不见得好对付。”

    凤嵩川天女湖遇伏,带的人全军覆没,他现在正是六神无主,士气最为低落的时候。

    若是人心头的那盏明灯可以为旁人所看见,这时候就可以发现,随着卜云师徒这几句对话,凤嵩川原本黯淡的心灯顿时为之一亮。

    船上这师徒三人是去找张寄北和王光济麻烦的?

    那不是正好?

    老天爷到底没有把他逼上绝路。

    就不知道真的假的,这般巧法,不会是什么阴谋吧?不要紧,等到了江北,他可以慢慢打听这几人的底细。

    如是没问题,这般高手,他定要将其收为己用。

    此时船行靠岸,卜云停下了“铁煞铃”。黄四娘等人或挣扎着上岸,或远远地逃了。

    娃娃脸抬腿便欲离船上岛,一旁的少年“哎”了一声,道:“你自己去啊?”

    几人这才发现遇到了一件为难事:得有人看着船。

    凤嵩川不足以叫他们信任,三个人分开的话,总不能叫师父没人保护,可自己一个人上岛,不是找死么……

    娃娃脸狠狠皱了皱眉,朗声冲着岛上邀战:“岛上的乐师,刚才那段鼓敲得不错啊,这会儿怎么没声了?出来吧,小爷现在手痒心也痒,咱俩当面锣对面鼓玩一场,看看到底谁厉害!”

    停了一停,就听岛上树林子里面有个苍老的声音道:“好,那就比一比吧。”

    出声的是戚琴。

    他左手的无名指虽不能弯曲,却不代表着变成了废人,重获自由之后。戚琴无时无刻不在琢磨怎么能弥补这一缺陷,把曲子拉完整了。

    适才文笙敲了这么长时间的鼓,消耗太大,戚琴有意叫她休息一下,接下了娃娃脸的挑战。

    戚琴原本在与黄荟荪的那一场生死较量中感觉到了突破的契机,若不受伤,此时的造诣应该可与卜云一较上下。

    可左手有一根手指不听话。这对乐师而言实在是太致命了。如今的他,就算要与晚一辈的弟子较量,也需得全力以赴。

    好在戚琴生性豁达。从未觉着乐师有多么高人一等,要不然也不会半生混迹于市井。

    世间事,只怕有心人。

    他当日都能以一根弦的胡琴拉出完整的曲子,现在不过少一根手指。难道就一蹶不振了不成?

    正是这种信念,使得戚琴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自己的面子这些与琴无关的。娃娃脸手上铁板响起来的同时,他的胡琴也随之拉响。

    这一曲节奏舒缓,没有那么多的变化和技巧,每到该左手无名指的指法。他都以旁的手指代替。

    文笙学习音律这么久了,对胡琴也稍稍有了些了解。一开始见他右手持弓轻松随意,更显得左手几根手指说不出得忙乱别扭。不禁暗暗担心。

    可片刻之后,文笙便吃惊地发现。戚琴这一曲音拉得很准,旋律衔接自如,更重要的是,她觉着琴曲的意境似是有了些微变化。

    戚琴做为乐师拿手的几支曲子文笙都曾不止一次听过,要么曲调悲戚,恍惚间但觉残红落尽,繁华成空,令听者意兴阑珊生无可恋,要么阴风习习,叫人生出种种幻象,因恐惧而惊厥。

    可此时这一曲,却透着一种夜的深沉。

    戚琴拉这首曲子显然不是临时起意,因为手指的不便,他将原曲进行了删简紧缩,旋律放慢,曲调变得挺拔而凝重,听上去原来的悲哀怨恨之情大减,反而透出一种刚劲来。

    这样的一支曲子,实在应该加入一段鼓声相和。

    千百样乐器里面,就像古琴与箫是绝配,胡琴与鼓也是天生一对。

    许久不见,其实那娃娃脸的技艺也有了十足长进,这长进体现在他不再是一味地蛮来,虽然走得是旁门左道,但那对铁板也有了轻重缓急,尖锐的啸声一旦带上了旋律,便有了“铁煞铃”的几分意味。

    但他这长进,同戚琴的琴声一比,登时便显出生嫩来。

    原本听到对方应战,娃娃脸站到了船头,还打算等差不多了再逼得近些,可这会儿他满耳都是胡琴声,不由地掌心生出潮意来,脸色潮红,心跳越来越快。

    乐师奏乐时倾注了自己的全部心神,当倾全力奏出一首有杀伤力的曲子时,不伤人则伤己。

    他暗叫糟糕,心知挑战撞到了铁板,战之不下,这是要遭到反噬的先兆。

    卜云就站在娃娃脸的身后,他也未料到徒弟竟会败得这样快。

    应战的乐师与之前击鼓的不是同一个人。

    这两人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是欺他没长耳朵么?

    按说这趟天女湖事也搅了,人也救了,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他一门心思想着回头怎么对付张寄北,这岛上几个未露面的乐师实力不弱,犯不着横生枝节。

    不过徒弟败下阵来,这个场子不能不找,谁叫他护短来着!

    卜云冷笑一声,阴测测道:“李代桃僵吗,换刚才击鼓的那个出来!”说话间左手一抬,按住了徒弟的肩头,右手“哗啷啷”摇动了“铁煞铃”。

    这串“铁煞铃”是由大小数十个形状各异的铃铛组成,合着他的怨气,尖锐的铃铛声一响,就连正午的烈阳都似蒙上了一层灰色,风摇树动,四下里流水的声音听在耳中都大了几分。

    卜云出手,此时的戚琴自是不敌。

    云鹭将代为保管的古琴“太平”递过来,文笙没有接,她复又拿起了鼓槌,打算助戚琴一臂之力,令他将这支曲子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当鼓与胡琴同时响起,两相交缠竞奏,既刚劲又柔韧,竟生出一种荡气回肠之感。

    鼓之重槌的烘托下,胡琴声如飞瀑千仞倾泻,惊涛万里奔腾。

    夜深沉,四面楚歌,那是霸王被困垓下,虞姬舞剑生死离别。

    与之一比,“铁煞铃”也好,娃娃脸手里的铁板也好,不过是帐外的呼号,是刀枪箭簇声,是马鸣风萧萧。

    黑夜已降,千古绝唱正在上演,魑魅魍魉撼动不了分毫。(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憋屈的王十三(粉135+)

    一番较量,卜云师徒狼狈退走,带走了凤嵩川。

    他们并不知道,此刻湖心岛上,他们认定的“大高手”戚琴因为最后一段曲子拉得太猛,左手抽筋了。

    虽然连掌心带手指头一阵阵地抽痛,戚琴心中却是畅快之极。

    这一场战罢,他才真正确认了,就算日后左手治不好,他也依旧可以拉琴,照今天这样子,也许再经过一番苦练,能恢复往日的水平也说不定。

    王十三鬼鬼祟祟摸过来相见。

    文笙三人没有理睬他,只叫杨兰逸去和他相认。

    文笙同杨兰逸道:“杨公子,我们此番将你救出来,又送你离京,你和王十三既然遇到了,我们也算是送佛送到西了,你跟他回家去吧。同窗一场,就此别过,以后你好好保重。”

    杨兰逸没想到自己这就被抛弃了,吃惊地望着文笙,微张着嘴,半天才小声道:“顾姑娘,你不要银子了?”

    云鹭于一旁连声咳嗽,他没想到还有上赶着给钱的。

    文笙似笑非笑:“你现在有钱还么,你家你姑父家有钱,可那都不是你的,等你还得起再说吧。”

    杨兰逸呆呆望着她,眼圈慢慢红了:“可我想跟着你们。你们不去江北了么?你不是说少个人打听消息,王十三来了,我叫他去!”

    文笙颇为无奈:“凤嵩川天黑之前就到江北了。”

    杨兰逸负气道:“到了江北也可以打听!我知道大家都不喜欢我,把我当成累赘,尤其是你,更是从早就讨厌我,我不想回家。我想留在玄音阁和你们打团战!”说话间便有眼泪在眼圈里转啊转。

    戚琴和云鹭本来还想着劝两句,一看这模样都赶紧躲得远远的。

    一个男人当着面哭……文笙有些手足无措。

    杨兰逸也没有说错,一开始文笙确实很讨厌他那没有分寸的纠缠,不过后来相处得长了,尤其是离京这些天,文笙早改变了对他的看法,这就是个没长大的毛孩子嘛。

    不过实话若是说出来。杨兰逸非得嚎啕大哭不可。文笙斟酌道:“好吧,那就一起去江北。”

    杨兰逸方要破涕为笑,文笙又道:“你叫王十三先走。我、戚老、云大哥都不同他接触。”

    杨兰逸并不知道文笙这是心有顾忌,还当她因为以前的事对王十三有成见,嗫嚅了一下,没敢质疑。连他都是好不容易才留下来的。王十三那里就委屈些吧。

    王十三没想到会在这岛上看到杨兰逸。

    杨兰逸得意洋洋:“看什么,没想到我也逃出来了吧。行了行了。瞎打听什么,本少爷怎么出来的你别管,快带着那些人离开。没船?自己想办法啊,我们当然有船。但不能载外人。”

    王十三鼻子差点气歪了。

    “大少爷,拜托你长点儿心吧,别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你当不说我就猜不到么。不就是那顾……”

    话未说完,便被杨兰逸一把捂住了嘴。杨兰逸左右四顾,还好其他人都离得远,文笙等人更是呆在树林里,估计着听不到。

    他急得跳脚,压低声音道:“王十三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知道感恩呢!要不是人家,我能活着离京么,我爹我姑夫能知道消息么,不说别的,刚才要没人家帮忙,你们就都得沉湖喂鱼。”

    他见王十三犹在撇嘴,将眼一瞪,加重了语气:“这么没出息,怪不得人家不想见你,赶紧的,跟上姓凤的看他做什么,有消息立刻通知我,别等我找你啊!不然等我见到了姑父,你知道会怎么样!”

    不过王十三说到被人卖了帮着数钱,还真叫杨兰逸有点儿小心虚,打定主意绝不能叫对方知道自己那八十万两欠条的事。

    王十三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嘴唇动了动,看着像是一句骂人的话。

    杨兰逸大叫了一声:“王十三你说什么呢?”

    王十三掉头就走,挥了挥手:“我去干活了,少爷。”待走得远了,才又道:“我说下回要还和你一起出来,我就不姓王!”

    杨兰逸望着他走远,喃喃道:“什么意思?你本来就不姓王啊。”

    待等王十三、黄四娘等人伐木做舟,顺水走远,文笙等人才自林子里出来,将事先藏好的船自岛上拖下来,放下水。

    他们也要在天黑以前赶到江北。

    有了杨兰逸和王十三确实方便,起码等到了江北不会两眼一抹黑。

    下船第一件事,戚琴要去找羽音社的人,张寄北是什么想法已经不用猜了,其他的人呢?高祁现在在不在江北?

    而文笙对于下一步也有了一个粗略想法。

    江北是大梁这边对飞云江以北大片疆土的统称,包括两个州的十一县,现在这十一个县里面有三个实际被南崇占领着。

    这些州县本是富庶之地,其中有重镇云边和兰城,大梁在建国之初曾派地方官下大力气建设治理过,可随着南渊王造反,连年战火,沿江百姓纷纷逃往别处躲避,大片土地荒芜下来,论繁华自然大不如前。

    剩下的都是有依仗不怕死的,故而江北民风彪悍在大梁也是出了名的,江湖三大害里面便有江北的贼。

    王光济家住兰城,杨家也是当地的大户。

    船行到岸,文笙等人先悄悄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杨兰逸负责去跟王十三打听消息。

    卜云几个先一步到了,凤嵩川这一路损兵折将受尽了窝囊气,却没有急着去江北大营,而是跟着卜云先找地方住了下来,行踪诡异,不知在密谋什么。

    羽音社这边张寄北已经聚集了数十位乐师,高祁没有来,听说朝廷的旨意传下来之后二人见了几回面,谈得非常不愉快,最后一次更是撕破了脸。

    但有很多原本中立的乐师深感局势险恶前途迷茫,来到了江北,这其中就包括戚琴的好友“邺州名琴”厉建章。

    戚琴听说之后松了口气,厉建章在,有很多事便可以找他商量。

    文笙去找云鹭:“云大哥,你悄悄跟一下卜云师徒,看看谁同他们接触。”她想见一见钟天政的人,弄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再见林庭轩

    根据王十三提供的地址,云鹭悄悄去盯着卜云师徒。

    他琢磨着,卜云师徒三人打架别看是靠师父,正经谈事情的话,多半要通过徒弟。卜云性格偏执不好说话,而那个习武的少年看着就一条筋。

    他们刚在天女湖救了凤嵩川,这么大的事,钟天政的人应该很快便同他们联络才是。

    果然不出云鹭所料,当天夜里,他就在卜云师徒的住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当日害他上了个大当,足足在双桐镇呆了快一个月的林庭轩。

    这人心机深沉,能说会演,当是钟天政的心腹手下。

    此时林庭轩穿着一件深蓝色布袍,身上没有多余的饰物,看上去很是朴素,步履匆匆,仿佛在为生计而奔波,这样的人在大街上比比皆是,只看他外表根本发现不了这是个外乡人。

    云鹭一路跟着林庭轩,见他进了街上的一间药铺,好半天没有出来。

    云鹭这才意识到,这间药铺多半像林家开在京里的几间铺子一样,也是钟天政的产业,开在此地,专为他手下的人打掩护。

    他一时有些彷徨,不知该不该进去确认一下。

    钟天政动机叵测,行事诡谲,若不是他派人在天女湖横插一杠,姓凤的狗官这会儿已经伏诛了。

    这林庭轩也不是好人,为将自己留在双桐镇,使了不少阴损的招数,顾姑娘却还要同这些人接触。

    顾姑娘聪明、能干,更有一身本事,领悟了《希声谱》前途无量,可她终是女子。姓钟的长成那般模样,在京里就没安好心变着法子引诱,顾姑娘与虎谋皮,最后不要吃了大亏才好。

    云鹭站在角落里前思后想心潮起伏,一个小伙计挑着灯笼自药铺里出来,提灯冲他照了照,朗声道:“客官可是要抓药?快进来吧。”

    云鹭进了药铺。问那伙计:“刚才进来那位。是你们店里的大夫?”

    伙计年纪不大,操着江北当地口音:“你问林先生啊,那是我们新请的账房先生。不过要是客官您的话。他自是什么病都能治。”说着呲牙诡异一笑。

    云鹭不禁无语,他就说嘛,刚才藏身的地方还算隐秘,这小伙计怎么就看到他了。果然贼窝里没一个好人。

    “云大侠,别来无恙。”林庭轩含笑撩帘子自里间屋出来。

    伙计怕来人打扰。要去关门,云鹭见状将心一横,道:“既是什么病都能治,那便随我去出个诊吧。”

    他带着林庭轩去见文笙。

    林庭轩对文笙很客气。客气中还夹着几分恭谨。

    “顾姑娘,当日双桐镇见着您,在下就觉着以姑娘的才华。早晚要名扬天下,只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这样快。您以头名状元考入了玄音阁。实在是可喜可贺。”

    只听这话,就好像他和他身后的钟天政从来没有打过主意捣过鬼,林庭轩这等态度,叫云鹭和文笙都很是莫名。

    文笙请他坐下,亲手给他倒了茶:“你家公子几时能到?”

    林庭轩欠身接过:“我最后接到的消息是说公子已经离了京,若是顺利的话,就是这一两天吧。”

    眼下形势,每一刻都可能有大事发生,一两天之后说不定什么都迟了,这还是顺利的话,若是不顺利呢?

    文笙凝目望向他:“钟公子曾同我说过,他向凤嵩川身边派了个人,那人可是林先生你?”

    林庭轩摇头笑道:“公子同姑娘说的乃是一位足智多谋的老先生,林某在这里只是帮帮忙,打打下手。”

    他肯透露这个,应该说的是实话了。

    云鹭暗忖:“敢情姓钟的小子手下还有能人呢,他把这些人都打发来江北,想干什么?”

    他还在疑惑,文笙那里已经是直接动问了:“我有一事不明,本来是想要当面问一问他的,但既然他还在路上,只有请林先生为我解惑了。”

    “顾姑娘请讲。”

    文笙站起身,走到窗子前,对着外边黑沉沉的夜色。

    “实不相瞒,我这次离京来江北,便是为了除掉凤嵩川。我跟他的恩怨,你家公子知道的十分清楚。今日在天女湖,若不是卜云师徒突然出现将凤嵩川救走,我现在便可以回京了。眼下凤嵩川身边已经没有了亲信,所有用得上的,俱是你们的人。”

    云鹭在旁听着暗忖可不是,凤嵩川就像一只掉进大网里的甲虫,徒有一身武艺,一举一动却都在钟天政的控制之下,只能被他的人牵着鼻子走。

    “我想知道,你家公子他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免得下回出手再出现今天这种相互掣肘的情形。”

    文笙的语气十分平和,钟天政此番虽然坏了她的事,使得她诛凤大计功败垂成,她却好似并不怎么生气。

    她不是来算账的,而是想要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消除误会,接下来免得再有什么不必要的损耗。

    这种做事的方式令林庭轩很是欣赏,他欠了欠身,征询对方的意见:“顾姑娘,在下可否单独同你谈一谈?”

    云鹭面现警惕之色。

    文笙笑了,回过头来:“怎么,云大哥不方便听?”

    林庭轩亦笑着回答:“涉及我家公子的一点私事,说给顾姑娘听,等公子来了在下说不定尚要受罚,若是云大侠也听到,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云鹭“哼”了一声,他可不相信林庭轩这么奸诈的人会吐露钟天政什么秘密。

    文笙也不相信,不过她想知道林庭轩到底闹什么玄虚。

    “好吧,不过我可不保证,不会把你呆会儿说的话传出去。”

    “呵呵。”林庭轩似是并未放在心上。

    云鹭只有先行回避。

    文笙回来坐下:“林先生想与我说什么?”

    林庭轩站起身,异常恭敬地道:“顾姑娘只管放心,我跟您保证,绝不让那姓凤的活着回到京城。”

    文笙有些怔然,听着他又道:“关于凤嵩川,公子早有安排,这个人是要送去给王光济杀的。所以今日我等才在天女湖不得已打乱了姑娘的计划,还望不要见怪。”(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旧账(粉140+)

    自己只是想要除掉凤嵩川这个祸患,免得再受他陷害,可钟天政却连他怎么死都安排好了。

    已经在凤嵩川身上花了那么多心血了,所以不允许他胡里胡涂地葬身天女湖。

    要他死,且要死得明明白白,死得有价值。

    一旦王光济杀死了钦差,就只剩下立刻造反一途,再也无法回头了。

    不错,这才是钟天政会做的事。

    许是见文笙沉吟未语,林庭轩又道:“公子传了信来,命我在江北一定要照顾好姑娘,容我多一句嘴,林某跟随公子这么多年,还从未见他对谁这般上心……”

    文笙抬手,阻止林庭轩再说下去。

    钟天政对她有多上心,文笙早在夜探二皇子山庄的那一晚就知道了。

    “这些话,不如留着让他自己来同我说。”她知道林庭轩为什么会这般客气了,干脆如此答复他,将他后面准备好了的一番说辞全部都挡了回去。

    林庭轩只得起身告辞。

    他只向文笙透露了预计的结果,具体打算怎么做,却提都没有提。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文笙再参合凤嵩川的事,安安她的心,叫她一旁呆着看戏就好。

    林庭轩走后,文笙把他们的对话捡着关键之处同云鹭说了说,云鹭因为之前吃过亏,对钟天政手下人说出来的话半信半疑,道:“咱们在这里呆上几天,好生瞧瞧他们搞什么鬼,总觉着没这么简单。”

    文笙笑了笑。

    云鹭眼见时候不早,动身去接戚琴。

    戚琴同羽音社的人见面去了。

    回来之后情绪不高,他由厉建章处得知。社里很多原来没什么野心与世无争的乐师,因为朝廷那道旨意气愤之下倒向了张寄北,现在执事高祁在社里很不得人心,上次高张见面,局势几乎是一边倒,高祁也有些心灰意懒,干脆在邺州缩了起来。袖手旁观。由着张寄北折腾。

    厉建章忧心忡忡,人虽然来了江北,却不知怎么做才能阻止局势进一步恶化。

    这两天在江北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卜云发下生死帖。约战张寄北。

    戚琴常年四处飘泊,对于这二人之间的恩怨不甚了解,这一次到是从厉建章口中打听明白了当年的事。

    十年前羽音社的老社长公孙承还活着,在戚琴的印象里。公孙为人宽宏大度,非常爱才。

    他是邺州人。在他做社长的那段时间,有很多民间的乐师慕名前来投奔,公孙也不管他们水平高低,是不是半瓶水晃荡。全都收留下来,帮着他们在邺州安家,过上体面的生活。

    所以公孙承在民间乐师当中有着很高的声望。

    这当中只有一人例外。便是卜云。

    论乐师的技艺,卜云在来投奔羽音社的那些人里面无疑是数一数二的。但他的“铁煞铃”实在是太难听了,加上性格也十分桀骜。

    一到邺州,还没等着找上公孙承,他就得罪了张寄北。

    起因大约只是吃饭住店无心之言这样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无疑使得张寄北对他留下了极为恶劣的印象。

    当时的张寄北已经是羽音社的重要人物,是公孙承的左膀右臂。

    公孙承初见卜云,惊讶于他在音律上另辟蹊径,带他与羽音社的骨干们相见,席上就被张寄北有意“照顾”了。

    张寄北不想卜云顺利加入羽音社,以后和这么个难相处又有罅隙的人时常见面,当着社长,又不好说别的,他就有意挑起乐理之争,暗指“铁煞铃”乃是旁门左道。

    比起口才,十个卜云加在一起也不是张寄北的对手。

    张寄北的本意可能只是想与他来个不欢而散,逼着卜云主动放弃加入羽音社的想法,离开邺州。

    可他低估了卜云的脾气。

    卜云叫一股心火顶着,当着公孙承的面就要与张寄北赌斗,被公孙承阻止了。

    其实若是当时斗了,有公孙承看着,反而出不了后面的惨事,卜云觉着公孙承偏向张寄北,他虽然暂时留了下来,却没有死心,总想给张寄北点厉害瞧瞧。

    终于有一次,大伙一起聚会的时候,公孙承不在。卜云就提出来,要和张寄北一较高下。

    这一次,就不是谁输了离开羽音社了,卜云提议,输了的人既然有眼无珠,索性挖下自己的一只眼睛来。

    他请当时在场的高祁、厉建章等人做个见证。

    至于为什么以眼睛做赌注,都是因为平时张寄北以名士自居,名士派头嘛,看不起谁便以白眼相向,卜云一见对方翻白眼就忍不住心下暴躁。

    当时张寄北也不过三十来岁,年轻气盛,立时答应下来。

    旁人怎么劝都不行,有侍从上了酒,两人各饮一碗以壮声色,这就开赌。

    结果自然是卜云输了。

    可卜云却说张寄北在酒里做了手脚,当时那碗酒喝了之后,他便觉着浑身轻飘飘的,精神涣散无法集中。

    可张寄北也同样喝了酒,为什么毫无异样?

    在场的人不相信卜云的说辞,纷纷出言劝说,要换一个人,这件事各说各的理,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可卜云是个狠角色,对人狠,对自己也狠,他真的挖下一只眼睛给张寄北,并约定十年后报仇雪恨。

    如此一来,羽音社自然是呆不下去了,他将在场所有人都记恨上了,尤其恨张寄北入骨。

    文笙好奇地问:“当时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按说卜云已经愿赌服输了,为什么还要指责张寄北作弊?再说他那么刚愎自用的人,怕也做不出这种诬蔑对方的事。十年了,他将张寄北做手脚的事挂在嘴上,怨气冲天……

    可她上次在高祁家中看到张寄北,还真不像是个擅长阴谋诡计的人。

    戚琴犹豫了一下,方道:“有一种奇药,你大概听说过,叫作‘神仙散’,当时不少乐师都觉着喝了掺‘神仙散’的酒,整个人变得飘飘然特别亢奋,不管拉琴还是吹箫都有如神助,所以那会儿凡羽音社聚会,都会准备一些。他们两个当时喝的,便是这种酒。张寄北已经习惯了,而那卜云却是头一回尝试。另外张寄北的乐器是骨笛,高亢清越,卜云使得是‘铁煞铃’,那场比斗,确实是卜云吃了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装糊涂

    当年的那场比斗,开始之前两人喝下掺了“神仙散”的酒,到底是当时众人习惯使然没有想到,还是张寄北有意为之,事过境迁,很难再查得明白。

    现在卜云再次约战张寄北,因是生死帖,动静很大。

    张寄北正忙着为王光济招揽乐师,老对头找上门来,不予以理会到好似怕了对方,他已经答应到时赴约,只等卜云通知他比斗的时间和地点。

    为什么由卜云来决定?这也是遵从比斗约定俗成的规矩。

    张寄北现在江北属地头蛇,人多势众,由远道而来挑战的卜云定下约斗的细节,既显得公平,也体现了张寄北做为地主的风度。

    第二天一早,凤嵩川便带着寇文赶到了江北大营。

    将江北大营的统帅朱子良吓了一大跳。

    朱子良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将,看面相四方大脸慈眉善目,显得十分和气。

    凤嵩川以前和他打过的交道不多,只从杨昊御、杨昊俭二人那里听说,这老家伙别看外表忠厚老实,其实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一点都不少。

    朱子良带兵打仗能力有限,对上隔江的林世南十战九输,但他死死抱住了建昭帝的大腿,若说那老皇帝在军中最信任哪一位大将,那自是非他莫属,像符良吉、纪南棠都不能与之相比。

    故而皇子们对于招揽此人也都是异常谨慎,轻易不敢出手,生怕适得其反,事没办成,反而惹怒了建昭帝。

    朱子良要依规矩迎接钦差。凤嵩川连忙将他拦住,此时圣旨和大驸马都还在路上呢。

    他低声与朱子良说了来路遇伏的情况,朱子良这才恍然,怪不得对方堂堂一位朝廷重臣,又是奉旨来议和的,竟然身边就带了一个亲兵,毫无征兆出现在他营前。

    他赶紧将凤嵩川让进大营。两人屏退左右密议一番。

    待结束之时。朱子良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协助凤嵩川下了几道命令。

    议和钦差在南来的路上遇到了大批土匪强盗,伤亡足有百人。若不是钦差凤大人身手高强,险些也折在半路上。这可是骇人听闻的大案子,凤嵩川以钦差的身份通令沿途地方官全力剿匪,缉拿凶徒。

    尤其是涉事的江北、邺州、小澜江等地。

    凤嵩川又将路上的情况添油加醋写了一份奏章。由朱子良派人帮他送去京里。

    忙完了这些事,一整天就过去了。当晚朱子良在江北大营设宴,给凤嵩川接风,朱子良麾下所有的高级将领尽数到齐。

    凤嵩川似乎没把刚刚遭遇的劫杀放在心上,席上谈笑风生。酒到杯干。

    酒过三巡之后,他眯着眼睛,将眼前这些人与孟绍祺提供给他的名字逐一对上了号。参与走私不是小罪,若按大梁的律法认真追究起来。席上这些人得有一小半抄家下狱。

    剩下的知情不举,拿了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括朱子良在内,都得革职问罪。

    就算朱子良有老皇帝袒护,也得挪个地方当官去。

    再说为主帅的,若是护不住手下将领,以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不过凤嵩川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了解建昭帝,这件事捅出来,关系朱子良,又正是和南崇议和的时候,对他半点儿好处也没有。

    方才一番密谈,朱子良很识时务,见势不妙该服软服软,该弯腰弯腰,凤嵩川心中得意,也表示久仰朱帅威名,一向有失亲近,此番就看朱帅的面子,放过军中的将领,但王光济必须要严查严办。

    他此时缺少人手,还请江北大营帮着拿人审讯。

    这是把杀人灭口的机会送给了对方,朱子良心领神会。

    大驸马他们还需几日能到,酒宴过后,凤嵩川在江北大营住了下来。

    他到江北大营动静闹得这么大,只是隔了一晚上,江北各州县的地方官便闻风而动,第二天开始,陆续赶到了江北大营,钦差路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受惊不小,总得当面拜见问候一番。

    有人提议凤大人难得来一趟江北,地方上也应有所表示,不如好好筹办一场接风宴,为凤大人洗尘压惊。

    凤嵩川含笑回应:“多谢诸位美意,凤某在京里,也久闻江北的重镇兰城、云边,正想有机会了看一看。”

    兰城县令就在下面坐着,一听这话赶紧站起来,力邀凤嵩川前往,一定要把接风宴安排在兰城。

    朱子良就帮着问了问他要把宴会办在什么地方。

    似这等地方官请客,都是找个当地的富绅,一说商量借园子招待上司,对方便知道什么意思了,接手过去出钱出力,花心思打听贵客的喜好,务必要把人伺候满意了。

    而兰城最有钱的莫过于王光济。

    那县令平时没少得王家孝敬,正想借此帮王光济同京里的大人牵个线,便笑着试探道:“诸位大人,你们觉着齐园如何?”

    这里在座的除了凤嵩川,所有人都受过齐园的招待,均知道那是王光济的产业,里面布置得极具匠心,尽显造化,实乃江北第一名园。

    取名齐园,是说它可与天下间最出名的那些园子相提并论。

    凤嵩川听着众人说的都是溢美之词,露出动心的模样,笑道:“好,那就去这齐园。叫这名字,园子的主人是姓齐么?”

    众人相顾愕然,未及纠正,听他又道:“那就定在后天吧。正好我还有一桩心事,后天一起了结了。凤某此番半路遇到贼人袭击,多亏了一位姓卜的乐师路过,帮了大忙。卜乐师到江北来,是为了同羽音社的张寄北赌斗,凤某已经答应了他,要给他公平一战。陈县令回去,麻烦那齐园的主人搭个擂台出来,后天大家不光喝酒,还有一场热闹可瞧。”

    那兰城县令面露异色,躬身应了。

    他听说过张寄北,此人同王光济相交莫逆,后天在王光济的园子里,两个乐师进行赌斗……

    大家都不挑破,他也假装不知道凤嵩川弄错了齐园的意思,待他回去和王光济露个话,叫他自己想办法弥补同钦差大人的关系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开宴

    决定了后天在齐园宴会上杀官造反,时间对王光济这边算得上是非常紧迫。

    等晚上送走了陈县令,王光济等人一宿没睡,连夜商量明后两天如何调兵遣将。

    酒宴当天,酒菜还得准备好了,表面工夫要做得漂亮,不能还未发动便叫来赴宴的人看出破绽。

    王七负责置办宴席所需的东西,找戏班子,再到各大酒楼去请人手回来帮忙。

    齐园已经藏了几百精锐,但还远远不够,王一负责调拨兰城各处的人手,会从别的地方再调个几百人过去。

    凤嵩川自己找死,叫他们赶在宴会前在园子里搭起一座擂台来,有这命令,他们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在园子里大兴土木,擂台中空,好好布置一下里面也能藏个上百人。

    一旦发动,周围几县会一齐响应,王三一大早就动身赶去云边,和那边的人马会合,作好准备。

    重中之重,也是叫王光济最为头疼的是江北大营的十几万官兵。

    若是顺利的话,到时候朱子良要么降要么死。江北大营的高级将领王光济这些年也陆续拉拢了不少,手里握着这些人的把柄,都跟着他造反不可能,估计着也不会拼了命地来剿灭他,群龙无首,必生哗变。

    可若是不顺利的话,什么意外都可能出现。

    所以他命王五王六带着匆匆招集起来的近万人马到距离江北大营十余里外的金沙岭埋伏,说不定有一场硬仗在等着他们。

    安排完了这些,王光济单独把王十三叫到了眼前,道:“齐园你就别去了,我把家里人都托付给你。帮我把你大嫂、小侄子他们看好了。”

    杀官造反,那是提着脑袋在谋一场富贵。

    这等关键时候得王光济托付家眷是莫大的信任,王十三难得没有嬉皮笑脸,两只眼睛熠熠生辉,郑重道:“大哥放心。”

    王光济把手在他结实的肩膀上拍了拍,没有说话。

    张寄北见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凝重,笑道:“这也是以防万一。咱们准备得这么周全。肯定旗开得胜。一切顺利。就算有个什么疏漏,十三兄弟素来机警,也足以应对。”

    白天众人按照议定的。各司其职,分头忙活去了。

    张寄北果然收到了卜云打发人送来的书信,赌斗的时间定在后天晌午,地点不出意外。正是齐园。

    张寄北看过信之后笑了笑,以此为由。将目前在江北的所有羽音社成员召集到了一起,请大家明日务必到场观战。

    厉建章和戚琴都收到了通知。

    张寄北是羽音社的执事,羽音社自公孙承死后一直没有社长,张寄北最近刚有点众望所归的意思。因是生死帖,这场赌斗他和卜云最终只能活一个,羽音社的成员于情于理都应该到场。

    所以厉建章忧心忡忡地答应了。不疑有它。

    戚琴多了个心眼,回来跟杨兰逸一问。齐园竟是王光济的产业,几人顿时觉着这事简直太古怪了。

    明日齐园必出大事。

    杨兰逸自告奋勇回去打听消息。

    刚到家就被王十三带着人软禁了起来。

    王十三刚接任务的时候满心激动,简直恨不得为之肝脑涂地,可没多久他就回过味来了,敢情这家人不但是王家人,还包括他大哥的岳家。

    尤其是其中还有个烫手的大山芋,小少爷杨兰逸。

    杨兰逸回来江北也不回家,整天和那顾文笙混在一起,胳膊肘往外拐,只要他知道的事,那顾文笙不用半个时辰就指定知道。旁的也到罢了,造反这等事涉及这么多人的性命,绝不能由他这里泄露出去。

    所以王十三一见杨兰逸偷偷摸摸回来,正中下怀,便以保护他为由,再不准他离家。

    杨兰逸软磨硬泡都没用,哪还记得当初答应过要保密,气急败坏地将王十三在京里的种种丢人事全都嚷嚷出来。

    王十三黑着脸,顶着手下人怪异的目光大马金刀往门口一坐,任他说什么都不动如山。

    如此一直僵持到了第二天,齐园开宴。

    兰城县令陈连贵身穿便服,打扮得像位文人雅士,早早便到了齐园,由本县的县丞、主簿等一众官吏陪着在门口迎接贵客。

    今天这场面,王家一看就是下足了大本钱,整个园子新修了不少景致,花团锦簇,看上去十分典雅大气。

    园子里的下人模样整齐,训练有素。

    远远的,还有乐声飘过来,奏的曲子是《太平春》,彩头很好,定能讨得钦差大人欢心。

    进了园子迎面就是一座两人高的擂台,虽然有些破坏美感,但这是钦差大人要求的,如此才显得足够重视。

    陈连贵很满意,决定待钦差大人来了之后,帮着王光济美言几句。

    刚开始的时候王光济也在,在门口陪了一会儿,连道时间仓促,准备不周,等到客人陆续到达,他被手下人叫了进去,说是菜品出了点小问题。

    临近正午,江北各州县的官员差不多都已到齐,却迟迟不见朱帅和钦差大人的身影。

    连王家的管事的都过来询问什么时候开席,陈连贵不禁有些焦急,打发了手下人去城门口等着。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才见凤嵩川带着人姗姗来迟。

    陈连贵第一个感觉是:哎呀,今天钦差大人带了不少人来。跟在钦差大人身后的,除了他那亲信寇文,其他好几百人都是江北大营的将校军官,这都是来赴宴的么?

    隔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咦,朱帅呢?怎么没来?

    陈连贵赶紧迎上前去,与钦差大人见礼,奇道:“凤大人,怎么未见到朱帅?您二位不是一起来的?”

    凤嵩川“嗯”了一声,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朱将军有事,今天不能来了。最近不太平,他让我带了些人过来,你这里放行不要阻拦,也不要大惊小怪。”

    陈连贵虽然一头雾水,还是应了声“是”。

    凤嵩川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凤某来迟,害大家久等了吧。走,咱们进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入瓮(粉150+)

    陈连贵引着凤嵩川等人进了齐园。

    凤嵩川看到了迎面高大的擂台,露出满意之色,赞了声“不错”,扭头吩咐寇文:“派人看看,卜乐师来了没有。”

    这工夫,陈连贵先前派出去的那捕头悄悄上前,附在陈连贵耳朵旁边低声禀报了几句。

    陈连贵听说凤嵩川竟是带着大队人马来的,一部分人留在了城外的,带进城的也有数千,这些官兵进城之后分成几队散开,一队跟着钦差大人来了齐园,剩下的不知去向,这才明白了凤嵩川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不让阻拦,也不让询问。

    陈连贵身为兰城知县,不知钦差大人要在他的地盘上搞什么事,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来,哪还顾得再向凤嵩川为王家美言。

    可凤嵩川却主动问及了:“这园子当真不错,不愧江北第一园。主人家是哪位,不如叫出来一见。”

    这里他的官最大,那自是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也不敢反驳。

    陈连贵赶紧打发人去找王光济。

    这会儿他才想起来,钦差大人还有个关于园主的误会呢,连忙笑着解释道:“大人,此间主人您大约听说过他的名字,此人姓王名光济,王家几代当家的都是扶危济困,乐善好施之人,在我们江北非常有名。”

    凤嵩川微微颔首:“原来是他。”

    停了一停,齐园管事的引了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匆匆赶来,那男子离远便大礼参拜:“草民见过县尊,见过钦差大人。”

    虽然未曾谋面,只看年纪。凤嵩川便确定眼前的这人绝不是王光济。

    他微微皱眉,正待询问,那男子已主动道:“草民王七,王光济乃是草民的兄长,兄长适才被人叫走,说是片刻即回。”

    “王……七,王家男丁还挺多。”凤嵩川说话的口吻似是在开玩笑。不过他身边的寇文却听出来。大人这是杀气上涌,心里不耐烦了。

    朱子良有事脱不开身,马上要动手了。匪首王光济却又不见了影,今天的事上来就透着不顺。

    陈连贵在旁听着讪笑了一下,当着王七的面,他不好说这些人都是从小在王家善堂里长大的。

    王七微微低了头。多一句解释都没有,只是恭谨地请示:“启禀大人。听说呆会儿有两位乐师在擂台上赌斗,此刻齐园外边来了不少乐师想要观战,只是未得大人准许,下人们没敢把人放进来。到底让不让他们进来。还请大人示下。”

    陈连贵知道王七为什么会有如此一问,乐师,哪怕来自于民间。那也是受人尊敬,地位非常高的。若不是今天有这么多当官的在,王家人绝不会连乐师都拒之门外。

    凤嵩川还在想王光济去了哪里,会不会是提前听到消息溜了,心不在焉地道:“放他们进来看吧。”

    王七应了一声,便欲退下去,凤嵩川回过神来,又道:“观战可以,除了卜乐师和那张寄北,其他人都不得携带乐器,以免有人趁机闹事。”

    他转过头,吩咐同来的军官:“本钦差带你们来便是为了维持赌斗的秩序。去一队人看着!”

    一名副将领命,带了百来人跟着王七往外去。

    王七认识不少江北大营的将领,这一位只是见过几回,没有深交,此际看他面色肃然,对自己的搭讪待搭不理,很少回应,不禁暗自凛然。

    张寄北和卜云都已经到了,被请进园里,先由下人好生招呼着。

    卜云依旧是师徒三人,张寄北这边因是半个地主,所有的仆从下人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其中不乏高手,表面上只带了一位名叫元恺亲信。

    这元恺也是羽音社的乐师,乐器是一支紫竹笛。

    他年纪比张寄北小了七八岁,两人从早就是好友,有点半兄弟半师徒的意思,元恺一直跟着张寄北四处奔波,帮着他出谋划策,唯张寄北马首是瞻。

    此次大力相邀羽音社众人前来观战的主意还是元恺出的。

    提前什么消息也不透露,就请大伙来,等到杀官起事一闹起来,裹持了他们就走,到时候像厉建章这样的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楚,只好将错就错跟着反了。

    要造反就不能有太多顾忌,何况这也是送大家一场富贵。

    张寄北也烦了厉建章等人的顽固不化,索性依计而行。

    为了乐师们观战方便,王家特意在临近擂台的地方单独开了个门。江北大营的官兵们过来接管了门口,将钦差大人的命令传下去:欲进园观战的乐师,不得携带乐器。

    有那个别生性谨慎的乐师觉着乐器离手,一旦有事,便是任人宰割,犹豫一番悄然退走。

    其他人则随了大流,将乐器交给了同来的侍从,叫他们在园外等着,自己和旁的乐师一起鱼贯进园。

    张执事今天生死战,怎么都不该错过,没见厉建章已经进去了么?

    这是还蒙在鼓里,不知道今天会出事的。

    像戚琴已经隐隐觉出来今日齐园恐有大事发生,他在园外观察一阵,见这么多乐师都进去了,不愿置身事外,也将胡琴拿出来,想要交给云鹭。

    云鹭不接,他打算陪着戚琴一起进园去。

    最后还是文笙帮他拿了胡琴,叮嘱道:“你们两个千万小心。”

    她太显眼了,这等场合没法混进去,只好在园外等候消息。

    文笙离远看着戚琴和云鹭顺利进入了齐园,左右望望,想在附近找一处高点的楼阁,以便居高临下,眺望齐园。

    还真是有,街道对面十余丈开外有几间酒楼商铺。

    想看见园子里面宴会以及擂台上的情形是不可能了,估计着酒楼的最高处能隐隐望见齐园大门刚进去那一段。

    这时候街道上人越来越少。

    文笙调头往那边酒楼而去。

    到了近处才发现,酒楼的门虚掩着,外边挂着牌子:东主有喜,歇业半月。怪不得不见有客人进出。

    文笙止步。

    这时候却有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人自屋里出来,微微弯了弯腰,冲文笙做了个“里面请”的手势。

    这个人竟是林经。(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满城烽火

    凤嵩川带了数千官兵进城,除了带进齐园和埋伏在园外的,其他人兵分几路,都由朱子良的心腹带队,直扑王光济的其它几处宅院以及同他沾亲带故关系密切的人家。

    可他没有想到,王光济直接反了。

    官兵赶至的每一处,要不已经人去楼空,要不便是有一帮杀神在等着。

    王光济这几年网罗的大多是些亡命之徒,听命令统一作战不行,可分开来各打各的,他们却很擅长。一时在兰城的各个区域,王光济的人马都占了上风。

    顷刻间已是满城烽火。

    文笙和钟天政并肩站在楼上,透过窗户望着街头和不远处齐园里的情形。

    钟天政笑道:“王光济实力不弱,放任不管,再有两年真成了气候。从这一点上说,那老皇帝应该感激我。”

    文笙没有作声,她在担心齐园里的戚琴和云鹭。

    张寄北笛声一直未停,好似利刃钢刀,逡巡在齐园的上空。

    不知他这一反,羽音社的其他人会做何反应。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文笙循声望过去,上来的是林经。

    林经上得楼来,低头没敢向文笙那里望,躬身禀报:“公子,王光济早有准备,官兵这边折损近半,已经开始收拢队伍,往城外败退了。”

    钟天政“嗯”了一声。

    林经又道:“齐园里情况十分混乱,王光济的人已经宰了好些个当官的,他们有乐师相助,凤嵩川带着官兵不是对手。”

    文笙闻言稍稍放下心来,形势若如林经所说。戚琴和云鹭肯定是安全的。

    这会儿齐园传来的喊杀声确实在渐渐转弱,但却有一串尖锐刺耳的铃声加入进去,和张寄北的笛声你来我往,谁也不甘示弱。

    钟天政一怔,两道锐利的目光往林经望过去。

    林经顿时额上见汗,小声解释:“公子,属下已交待过那师徒。若有变故。即刻撤出来,不得再出手帮着官兵,也不许他去纠缠张寄北。他这是……”

    “有令不行。他当我这是什么地方?”钟天政淡淡地道,说话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森然。

    林经噤若寒蝉。

    “他的错,回头我会同他算。你现在立刻去把他叫回来,出了问题。我唯你是问!”

    林经不敢说别的,应了声“是”,快步下楼而去。

    文笙将脸转到了一旁,在她眼里。这林经算得上是非常难得的人才了,刚认识那会儿,他们把自己蒙在鼓里。整天装模作样地演戏。

    没想到他私下里竟是这么怕钟天政,简直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钟天政有这么吓人么?

    钟天政却似全未把方才那一段放在心上。恢复了之前的语气,道:“我听说,你见过林庭轩了,他还代我向你许了一番承诺。”

    承诺?文笙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一个,保证不让凤嵩川活着返回奉京。

    钟天政突然提这个做什么?可是打算不认账?

    她一露出警惕之色,钟天政便笑了:“我的这些手下,属林庭轩最会揣摩我的心思,他知晓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生怕你还记着旧账,以后给他小鞋穿。”

    这话听着话中有话,但钟天政偏又不挑明了,文笙也没有办法断然说“我觉着我和你没有什么以后”,那到好像她自作多情一样,只好也语带双关道:“你叫他放心就是。”

    同窗半年,相互间对对方的了解都更深了一些。

    钟天政听到这话不再是怫然不悦,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是想将人留给王光济杀,可看这样子,王光济手下的这群乌合之众未必杀得了他。”

    钟天政所料不错,齐园里王七等人暴起偷袭第一击没能杀死凤嵩川,等他且战且退,将自己带来的人手归拢到一起,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遍观此刻齐园所有王家的人,论起真本事没有一个是凤嵩川的对手。

    王光济始终没有露面。

    凤嵩川知道自己今日又是棋输一着。

    若不是想着直接抓住大鱼,他不会一等再等陷入被动,王家的酒他是不会喝的,王七和另外一个刺客靠近过来的时候,他就心生警觉,偏张寄北的笛声不早不晚响了,他一晃神间,被人在肩上刺了一记。

    十几万大军就在附近的江北大营,王光济就敢悍然造反,还真是有种啊。

    凤嵩川伤得不重,很快稳住了阵脚。

    寇文手提利刃跟在他身旁,身上染的不知是谁的血,混乱之中大声叫道:“大人,怎么办?”

    凤嵩川想着来时自己在齐园四周还埋伏了两三千人,到现在没有杀进来,肯定是被阻住了,敌人有备而战越杀越多,再加上有张寄北的笛声纠缠,再不走只怕真交待在这里,喝了一声:“先撤!”带头杀向园外。

    王二、王七率众来截。

    按之前商定的,今天齐园里除了自己人和羽音社的乐师,一个不能放走,尤其是凤嵩川,便是这狗官挑的事,王光济要拿他开刀祭旗。

    两队人马轰然撞到一起,凤嵩川身形来去如电,手上刀光如雪,挡者披靡,王二的地趟刀竟是拿他毫无办法。

    凤嵩川带着手下人一路杀出了齐园,至于来赴宴的那些江北地方官,完全是咎由自取,他才懒得管那些人死活。

    齐园外头更是杀声震天,王光济的人因在其它几处都占了上风,王一抽出空来,率着数千人马来援,隔断了官兵,将齐园围得水泄不通。

    凤嵩川眼见情况不妙,向后抽身,和寇文背靠背而立,沉声道:“杀出去,城外的兵若是也这么没用,就直接去江北大营。”

    寇文应了一声,明白大人的意思是不管城里这些官兵,由他们牵扯众反贼,他二人抢先突围。

    凤嵩川交待完了飞身而起,扑入重围。

    他和寇文都是顶尖的高手,二人钢刀相向,对方通常几招便身首异处,真给凤嵩川杀出一条血路来。

    前行半条街,凤嵩川退到一条小巷口,将追过来的两人砍翻,狠狠一脚踹中其中一人后心,那人飞起来一头撞在墙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就此没了动静。

    凤嵩川缩身隐入了巷子。(未完待续)

    ps:晚上还有一更。

    推荐平仄客古言的《权贵娇》,《重笙》下有直通车。平仄的书,格局很大气。有兴趣的妹子可以去看看。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90/ 第一时间欣赏重笙最新章节! 作者:心渔所写的《重笙》为转载作品,重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笙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笙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笙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笙介绍:
关于重笙:
名门望族特立独行的顾九小姐一朝穿越变成了悬梁自尽的小家碧玉顾文笙,父亲渺无音信,母亲整天想的就是怎么能把她赶紧嫁出去。
顾九小姐生性很固执,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哪怕需要从刀山上滚过去!
不过她想要的,和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子从来都不一样!
封面由刺微妹子友情提供。
重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