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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全文阅读

作者:心渔     重笙txt下载     重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三章 钟天政的建议

    钟天政已经顺利拜入谭二先生门下,成了谭瑶华的师弟。

    项嘉荣也进了南院,按他的说法,在玄音阁里偶尔看到北院的乐师,一个个步履匆忙,他腿有残疾,怕跟不上拖累同伴。

    不过除了这二三甲,以及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杨兰逸,此次玄音阁招进来的学徒到有大半进了北院。

    乙等、特选们深觉机会得来不易,就是甲等里面,出身官宦世家的毕竟是少数,众人平时吃苦惯了,南院的松散自由在他们眼里简直就等同于享福偷懒,还是北院的风气更叫人放心一些。

    文笙为拜师的事,嘴里都快急出火泡了。

    大家都有了师父,只有她这里还八字没有一撇。

    她想干脆在南院找个年老糊涂,不问世事的乐师,胡乱拜个师父先过了这关得了。就不知有没有这么合适的人选?

    这个问题不能求教谭瑶华,但有一个人,文笙觉着他虽然表面上和大家一样,对玄音阁不是很熟,但心里肯定明镜一样,问他准没错。

    文笙做东,单独宴请钟天政。

    请客的地方就是在西山马场,这里经过简单的收拾布置,已经成了文笙的家。

    钟天政坐着马车依约前来,光彩照人,文笙看着他,觉着这小子近来真是春风得意。

    她把人都打发出去,亲自为钟天政执酒,道:“阿政,今日请你来,是有事求教。”

    钟天政难得心绪很好的样子:“是上次凤嵩川的事么,姓凤的首鼠两端,明里和杨昊御交好。暗地里和杨昊俭也有来往,两边周旋,大约是还想观望一阵吧。”

    他笑了一笑,将酒一饮而尽:“我既然答应了你,就肯定会查到,你着什么急?”

    文笙今日请他来,本不是为了对付凤嵩川。不过钟天政既然提起来。文笙心里一动:“我看大皇子杨昊御对他很是放心,完全是拿他当自己人待。”

    钟天政笑道:“这种情况不会长久了,他现在大权在握。很快就必须在那两人中间作出选择了。为了帮他下这个决断,我还特意送了个人给他使。”

    文笙凝目望着他,这家伙突然对凤嵩川有这么大的兴趣,必定不是为了帮自己。当是打着混水摸鱼,乱中获利的主意。

    他这么大方地告诉自己。是否意味着在此事上他同自己目的一致?

    收拾凤嵩川,对他有什么好处?

    她这么长时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钟天政,钟天政也回望着她,屋里一片寂静。

    停了停。钟天政笑了,眼波中好似蓄满了碎裂的星辰,眉目间颇有温柔缱绻之意:“怎么了。一个姑娘家,没事不要紧盯着男人看。你再这样子,我要多想了……”

    文笙“嗖”便将脑袋转到了一旁。

    钟天政见状“嗤”地一声轻笑,笑声里颇有自嘲之意。

    文笙央道:“阿政,差不多行了吧,老使这招你不腻么?”

    “不。”钟天政悠然回答。

    文笙只得眼看别处:“其实今日我是想向你请教一下拜师的事。”

    文笙眼下面临的难题,钟天政自然都看在了眼中,他笑了一声,幸灾乐祸地道:“你可看出来了,南北两院都没有合适你的师父,老实去女学上你的课吧。”

    由上次钟天政不满谭锦华请客捎上了她,文笙就意识到钟天政此人表面看上去好似离经叛道,骨子里头与世间大多数男子也差不多,看不惯她在外边抛头露面。

    她暗自叹了口气,正色道:“若是去了女学,不说能不能学到东西,以后阁里春秋两次考试以及三年大比都不能参加,我好不容易才挣到了一点不同的对待,岂能到这时候前功尽弃?阿政,还请你帮帮我。”

    钟天政听文笙如此说,顿时想起她在丝桐殿伤着手同自己比试的情形。

    她说的“好不容易”不是虚言,想到此,钟天政心中不由地一软,想了想,问道:“你想拜个什么样的师父呢?”

    文笙听他话语松动,忙道:“我的情况,你最是清楚。我是想在南院找一位老师,不怕凤嵩川,不介意我是女子,最好也不要督促着我学妙音八法。”

    钟天政沉吟道:“前两个还好说,这最后一个嘛,妙音八法是玄音阁看家秘法,大家都是奔着这个来的,想找一个不练妙音八法的,可不大容易。”

    话虽如此说,他却知道文笙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希声谱》和妙音八法的要旨大相迥异,文笙以状元的身份入学,却迟迟学不会妙音八法,难免引人生疑。

    钟天政也不想文笙掌握了《希声谱》的秘密泄露出去,引人觊觎。

    文笙没有估计错他,玄音阁所有乐师的资料他早好几年就到手了,没想到他自己还没怎么用上,到是便宜了文笙。

    “若按你的想法,南院那么多乐师,符合条件的大约只有两个半。一个是‘赤乌’杨鸣岐,此人已然年逾七旬,垂垂老朽,耳聋眼花,你若拜到他门下,学不学学成什么样,他纵然想管也有心无力。而且他乃是豫王的亲大伯,当日因为一心学琴,辞了世子之位,论起来皇帝还要叫他一声叔父呢,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把凤嵩川放在眼里,只是你想要拜到他门下,还需请程国公出面,帮你说项。”

    文笙初听钟天政说有“两个半”之多,登时松了口气,可没想到钟天政推荐给她的这第一个,又是皇亲国戚。

    “那另外一位呢?”

    钟天政笑了笑:“不合适?另一位是‘黄金鼓’卞晴川,这个人经历十分有意思,据说早年是怀英翔怀将军的亲信,也不知怀将军从哪里把他找了来,怀将军带兵同南崇人打仗。他就在中军帅旗下击鼓。后来怀将军获罪问斩,谭老国师因他是乐师,将他保下来,放在了南院。听说卞晴川自那以后醉生梦死,不思进取,大约是南院里唯一一位不会妙音八法的人。”

    他都不会妙音八法,自不会督促着学生去学。

    “只是拜他为师。我怕你学不到什么东西。而且师父若是被人瞧不起。徒弟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钟天政帮她分析利弊。

    “你说还有半个。”

    “那半个我指的是谭五先生,我这位师叔才是真正的闲云野鹤,对玄音阁的事漠不关心。这次选拔学徒这么大的事,他都没见人影,不知在哪里逍遥,你拜他为师。他必定懒得管你。”

    谭家人自然被文笙排除在外,听钟天政介绍完。她到是对那位卞先生产生了些兴趣。

    “你若想要拜他为师,不用托人,只要拿一坛子酒去,待他喝醉了。不要说你管他叫师父,就是他叫你师父都没问题。”

    文笙听得钟天政如此说,不禁突生忧虑。自己要拜的这位师父,想来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啊。

    耳听为虚。眼见为识,翌日文笙特意向杜元朴要了坛好酒,打算亲自去会一会这位卞晴川。

    杜元朴听说她要去见的乃是怀将军旧部,颇为动心,还道若是文笙真拜了这位卞晴川为师,定要请出来大家认识一下。

    当日怀家军以勇猛著称,怀将军驻守飞云江,南崇人不敢越雷池一步,所以后来怀英翔获罪惨死,天下人都传是大梁皇帝中了南崇的反间计。

    怀英翔死后,大梁军中果然混乱了好一阵,直到纪南棠横空出世。

    杜元朴如今也是年逾不惑,却未曾有缘一见当年的名将,听说卞晴川有如此背景,难免好奇。

    文笙应了,到了玄音阁之后,便按照钟天政所说的地址,去寻那位卞晴川。

    卞晴川没有成家,吃住都在南院。

    玄音阁贵为大梁国学,自然多少闲人都养得起,还是谭二先生看卞晴川来后既不修己,也不育人,少有清醒的时候,过得实在太颓废了,才给他分派了个管鼓的活。

    大约谭二先生的本意,是想借卞晴川对鼓以及音律的爱,唤起他的热情来。但这么多年似是成效不大,卞晴川只是住在乐君堂,平时擦拭鼓身更换鼓皮的活仍是由侍者们在干。

    乐君乃是鼓的别称,乐君堂,顾名思义,就是存放鼓的地方。

    鼓这种乐器不方便随身携带,尤其是大鼓,玄音阁的乐师们除了卞晴川这等专精鼓的,少有自己去准备,都是手痒了便打发侍者到乐君堂来取。

    文笙到了乐君堂,却见大门敞着,没有鼓乐声响,院子里显得很安静。

    大白天阳光只能照射到房门口,里面不知被谁用草帘子遮了一下,黑沉沉透着一股阴冷。

    文笙站在门口银杏树下,朗声道:“卞先生可在?”

    隔了一会儿,一个侍者探头出来,见文笙年轻且是生面孔,迟疑了一下,道:“请问阁下有什么事?”

    文笙客气地道:“我是刚刚入学的学生,特来拜见卞先生。”

    那侍者瞧见她还捧了坛酒,脸上泛起诧异之色,道:“那请问您怎么称呼,和卞先生是否是旧识?我好去叫他起床。”

    文笙忍不住抬头望了下天,自己因为要请人喝酒,特意等着快中午才来,敢情这位还没起呢?(未完待续)

    ps:昨天光忧虑数据去了,第二更忘记标注,那是上月粉110的加更。

    写到第三本了,幸运之神始终不肯光顾。

    出了新书期,订阅始终没有什么起色。

    最近均订开始负增长。

    伤心。。。

    今晚还有一更。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全武行(粉115+)

    那侍者还在等着文笙回答。

    文笙刚说了一句:“在下顾文笙……”就听着身后脚步声响,“呼啦”自院外涌进来了一帮人。

    来人共有六位,明显是一起的。

    前面三人簇拥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后面两个侍者抬着一面大鼓。

    那鼓足有半人高,两人抬着也稍嫌吃力。

    鼓槌拎在中年人手里。

    文笙不认识他,却在那另外三个人中见到了两张熟面孔。

    两人俱是此次同文笙一起参加了选拔,被收进来了学徒。其中一个还在同乐台与文笙抽中了同一组,就是那排在第五十一号出场,击了一通大堂鼓的汉子。

    他最终是以乙等的成绩,进到了玄音阁。

    那两人都认识文笙,见面齐齐一怔,击鼓的汉子出声道:“顾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这下连那中年人也知道文笙是谁了。

    他上下打量文笙,目光颇为锐利,文笙意识到此人怕是玄音阁的乐师,只不知应该如何称呼。

    击鼓的汉子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老师郭原郭大家。”

    文笙跟着微微躬身:“郭大家。”态度颇为恭谨。

    郭原鼻子里应了一声,不再理会文笙,转向乐君堂的那位侍者,沉声道:“卞晴川呢,叫他出来!”语气颇为不善。

    文笙看这样子竟像是来找茬的,连忙往旁边让让,站到了不起眼的角落。

    那侍者有些为难,但郭原是南院的正经乐师,他不敢得罪。只得点头哈腰道:“卞先生在里面,郭乐师稍待,小的去给您叫。”

    跟着来的还有一个是郭原的大弟子,名叫吴乔生,妙音八法练到了第三重,见状吩咐那侍者道:“那你快去叫,我师父有要紧事找他。”

    侍者应了一声。匆匆进去。

    吴乔生指挥着跟来的侍者先把那大鼓放下来。这一来正堵着乐君堂的门口。

    众人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郭原脸色都黑到不能看了,才听到屋里响起拖沓的脚步声。

    一个男人披头散发。打着哈欠从里面走了出来。

    文笙原听说这卞晴川曾是怀英翔的部属,算一算怀英翔死了也快三十年了,还以为会看到个形容邋遢的垂垂老者,叫她意外的是。出来的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大冷的天衣襟还半敞着。老却并不很老。

    也就五十上下的模样。

    这么算起来,他当初跟着怀英翔在军中还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

    卞晴川熟知门槛在哪,眼睛半睁半闭着就顺利迈了过来,没再往外走。倚在门框上,含糊不清问道:“找我什么事?”

    郭原本来就带着火,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卞晴川。你这是什么意思?”

    卞晴川没有理睬他,仰着脸好似在同空气说话:“赶紧的。有事说事。”

    郭原怒极反笑,对一旁的吴乔生道:“你和他说吧。我看此人冥顽不灵,说不得只有去找院长来评理了。”

    看得出卞晴川对谭二先生还是有所顾忌,虽然没有搭理郭原,态度却收敛了一些。

    吴乔生虽比卞晴川晚了一辈,心中对这赖在玄音阁南院吃白食的却并无多少尊重,老师叫他问话,他便往大鼓旁边一站,指了那鼓问卞晴川:“卞先生,这鼓是我师弟前日送来,昨天又从你这里抬回去的,没有错吧?”

    卞晴川斜眼看了看那鼓:“没有错。说是要换张鼓皮,这不挺好的嘛。”

    吴乔生道:“那前日送来之时,我两位师弟可有和你说过,师尊吩咐,叫把年底宫中御赐的那张雪狼皮换上?”

    “说过这话?”卞晴川扫了跟在一旁的两个新人一眼,搞得那两人都有些紧张,“好像是有吧。”

    “那你给我们换的这又是什么?”

    郭原冷笑道:“姓卞的,你当我分不出雪狼皮和山羊皮的区别。”

    卞晴川不以为意:“这可不是普通的山羊,是长在雪山上的野山羊。皮子极为柔韧,”说话间他走过去,屈指敲了敲鼓面,“用在这面鼓上,不好说是谁委屈了谁。”

    郭原怒喝了一声:“卞晴川,你果然是有意的。什么委屈不委屈,去年最后那场团战,鼓是我师徒二人击的,按院里的规矩,那张雪狼皮就是我的,今日你把它给我拿出来,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就是把它做成靴子放在脚底下踩,也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吴乔生在旁添油加醋:“师父息怒,我看那皮子卞先生可能是真拿不出来。一个月前刚入库的东西怎么会不见了呢?怕是卞先生辜负院长的信任,借机中饱私囊,把御赐之物挪作它用了。”

    文笙站在一旁看热闹,暗忖:“真是有人就有纷争,就连玄音阁里边也不消停。这师徒两个给卞晴川扣的帽子还挺大的。”

    卞晴川面无惧色,手掩着嘴巴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团战?我怎么听说,去年的团战南院的鼓根本没能敲起来,大家都没有听到嘛。”

    这一句话可捅了马蜂窝,郭原师徒的脸登时涨成了茄子色,郭原怒斥道:“姓卞的,我和你拼了!”他此来没拿乐器,自忖自己这边人多,上前一手去抓卞晴川的衣襟,一手向他脸上扇去。

    师父都动手了,几个徒弟也不能干看着,吴乔生上去帮忙,另两个新人没见过这架势,扎撒着手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一眨眼的工夫,这几人就在文笙面前上演了全武行。

    文笙也大是意外。

    两个打一个,卞晴川完全落在下风,头发被郭原师徒揪住,身上也挨了好几下。

    文笙见几个侍者不敢上前拉架,便咳嗽了一声,道:“谭五公子一会儿即到,诸位还是停停手吧。”

    谭瑶华的名字还真是好使。

    哪怕文笙此刻抬出院长谭二先生来,郭原等人不相信也不会停下,但南院谁不知道谭五公子对新状元十分关照,郭原师徒怕是真的,当即停手。

    “哼,看在院长和谭五公子面上,且饶了你这回。你现在就把雪狼皮交出来,否则咱们就到院长面前去好好说道说道。”

    卞晴川鼻青脸肿,却不见服软:“到哪说也是一样,不嫌丢人就只管到处去嚷嚷。”他把乱蓬蓬的头发拢了拢,又整了整衣襟,转身就要回屋去。

    郭原打完了架,这会儿冷静下来,在后面突道:“姓卞的,我知道你为什么有意同我过不去。当年是我伯父搜集整理的怀逆十大罪状,你念念不忘要为怀逆报仇,对我郭家怀恨在心!”

    本来乐师口角打架是小事,郭原扯出怀英翔来,这要闹大了可是要要人命的。

    卞晴川脚下顿了顿,矢口否认:“你们师徒还是把鼓好好练练吧,别净想着糟蹋东西。”

    郭原口里打了个哈哈:“我技艺再差,也比你这只会一首曲子的废物强。你在玄音阁二十几年,混吃等死,没人瞧得上你,而我郭某,有的是人慕名来拜师求教,团战选拔的时候,你装缩头乌龟,现在跳出来了?哈哈,我知道了,你没有学生,所以只能干看着了。”

    文笙不明白郭原为什么说卞晴川只会一首曲子。

    但团战的规矩她到是听说了,玄音阁春秋两考和大比,单人战向来是人们关注的重点,后来为了增加院里乐师的凝聚力,两位院长在单人战之外又加设了团战。

    团战两方各以四对师徒出战,三局两胜,徒弟比一局,师父比一局,然后师徒同场再来一局,届时双方共有十六位乐师在台上相斗,十分热闹。

    所以像卞晴川这样的,从来没有收过徒弟,自然就没有机会参加团战。

    不过依文笙对卞晴川那点了解,他怕是也从未动过参加团战上台与人较量的心思。

    这会儿话赶话赶上了,他遭了郭原奚落,无词反驳,文笙心中一动,反正她已是无从选择,非拜卞晴川为师不可,这时候不给老师长脸争面子,更待何时?

    故而她上前两步,登时就插到了郭原和卞晴川之间,冲着一身狼狈的卞晴川深施一礼,恭声道:“卞先生,晚辈顾文笙,仰慕先生大才,今日特来拜师求教。还望先生不嫌弃晚辈驽钝,能破例收我为学生。”说话间将手里捧着的那坛子酒向上一递。

    郭原话音未落,就有人跳出来要拜师,简直就跟事先排练好了似的。

    郭原这个憋气啊,再一看,好嘛,这一位连拜师礼都准备好了。

    还破例,说得跟卞晴川门下有多难进一样。事实上谁不知道他是阁里唯一一个没学妙音八法的废物,脑壳坏掉了才会想着拜他为师。

    卞晴川也很是意外,回过头来打量了文笙两眼。

    不过难得有人来给他撑面子,他便冲文笙笑了笑:“拜师?进来说吧。”

    有文笙这么一搅合,郭原几个也闹不下去了,吴乔生看着那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乐君堂的大门,回头叫了声“师父”,等着郭原定夺。

    郭原一甩袖子,道:“鼓扔这里,叫他看着办,咱们找院长评理去。”(未完待续)

    ps:谢谢大家。

    话说正版读者们挺不容易的,听玻璃心作者吐槽抱怨不算,还需时不时在书评区做心理疏导。

    幸好有你们!

第一百五十五章 黄沙百战穿金甲之黄金鼓

    文笙跟着卞晴川进到了乐君堂里面。

    正屋是放置各种鼓、架子、鼓槌的地方,卞晴川住进门左首的第一间屋子。

    屋子不大,感觉有些阴冷,屋里摆设十分简陋凌乱,床榻上被褥揉成一团,床角胡乱扔着几件衣裳,除此之外还有一桌一椅,桌子上面有几个空酒坛,歪倒在一旁。

    自外边一进来,文笙便差点被满屋的酒气熏了个跟头。

    她把那坛酒放到了桌子上,恭恭敬敬垂手而立。

    卞晴川坐到床榻边上,上下打量文笙,道:“你这小姑娘,不在女学呆着,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敢情这位两耳不闻窗外事,到现在还没认出文笙来。

    文笙连忙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她是年前考进来的学徒,需得在院里拜一位老师,还请卞先生能够收下她这个学生。

    “当今圣上已经如此开明,连女子也可以参加这种选拔,进玄音阁了么?”卞晴川听完古怪地笑了一笑,随即道,“小姑娘,我不用你来打抱不平,拜师你却是走错门了。你别看我瞧不起适才那师徒,其实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论真本事,我还不如他们呢。”

    “我听说先生没有学妙音八法。”文笙先说了一句,表示自己来之前对对方并不是一无所知。

    “先生要不要先看看我带来的酒?”

    卞晴川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姑娘的确是有备而来。

    哈哈,这到也怪了,她到是看上了自己哪一点?

    他痛快地将酒坛拿过来,先在手里晃了晃。听了听酒液挂在坛子内壁上的声音,未急着拍开泥封,先指使着文笙去把窗子打开。

    “这屋里空气太浑浊了,若真是好酒,掩盖了酒香,反到不美。先散散。”

    原来他也知道这屋子里气味不怎么样。

    文笙笑道:“酒应该不差,酿酒的人于此道颇有些名声。他听说我拿了酒要来见先生。还特意叮嘱,若是拜师的事成了,定要找个机会引荐他同您认识一下。”

    卞晴川怔了怔。登时觉着这坛没有开封的酒在手里沉了不少。

    他没有细问,待屋里先前的酒气散得差不多了,拍开了泥封,登时“哇”地一声。捧着坛子站起来,深深吸了口气。道:“快,拿碗来,倒出些来尝尝。”

    文笙不懂酒,除了辛辣的酒气。其它什么也没有闻出来,不明白卞晴川何以如此激动。

    也不用等中午吃饭,酒碗在桌案上都是现成的。卞晴川小心歪着坛子倒出大半碗酒来,端起来先抿了一口。在嘴里咂巴了一下,回味半晌,状甚陶醉,跟着又是一大口。

    就见卞晴川的脸上红光大盛,大叫了一声:“痛快!”而后将这碗酒径直倒进了喉咙。

    “好酒!此酒下肚仿如穿肠火焰,定要这么喝才对,天地之间,属我最大,与我为敌,不死不休。此酒若在军中……”卞晴川突然醒过神来,脸上露出了难过之色。

    文笙赞道:“先生这都能喝出来?酿这酒的正是纪南棠将军麾下的一位将官。”

    “呵呵。”卞晴川笑了笑,抬手又给自己满上了一碗。

    文笙觉着自己该谈正事了,趁着他被酒激起了一腔豪情,文笙将自己得罪了凤嵩川的始末说了说。

    明河初遇结下怨仇,自己来京应考,他屡次设置障碍,更将自己诓至大皇子的私宅,害她险些命丧虎口。如此种种,以及眼下,自己虽然侥幸被点了头名,满院乐师多因为凤嵩川的关系,不愿意收她为徒。

    卞晴川听罢,没有说旁的,连喝了三大碗烈酒,将碗往桌子上一放,道:“你跟我来!”

    他站起身,往外走去,喝了这么多酒,脚步竟然还很稳健。

    文笙连忙跟上。

    卞晴川进了乐君堂的正屋,这屋里搭着许多高架子,架子上小山一样摆着各式各样的鼓。此外地上放着的,墙上挂着的也都是鼓。难得的是这好几百面鼓竟然没有重样的。

    这许多鼓一摆,屋里显得颇为拥挤,中间的通道甚至需要侧着身子才能过去。

    卞晴川没有为之停下脚步,他径直穿过通道,走到屋子最里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撩帘子进了里边的隔间。

    小小隔间里除了一面大鼓,两个鼓槌,别无它物。

    不等文笙细看这面黑色大鼓,卞晴川伸手取过了鼓槌,道:“听仔细了,我只会这一曲,听完了你若是还想要拜师,我就收下你。”

    说完手起槌落,“咚”的一声,重重落在了鼓面上。这一下,随着鼓面震颤,回音悠长,文笙只觉着整面鼓,不,整个屋子都随着晃动了一下。

    惊心动魄的鼓声骤然响起,战意四射,叫热血为之沸腾。不屈不挠不可摧折,号令即下,虽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同是击鼓,卞晴川的这通鼓与高祁的鼓声大不相同。

    高祁的鼓声听上去也很豪迈,但却有疾有徐,张驰有道,所以他的绰号叫作“潮汐鼓”,那是形容他的鼓声如同潮汐一样,进退间暗藏着杀机。

    在卞晴川的鼓声里听不到任何的曲折迂回,阴谋算计,它大开大合直来直往,如利箭离弦,半步退路不留,但听者却只觉豪情盖世,意气风发,不会有丝毫的不适之感,更不会叫人错乱反噬。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卞晴川的这通鼓不适合乐师间的互斗,只有在两军交战的战场上,才能有其用武之地,实现这一曲的真正价值。

    文笙心潮澎湃。

    原本拜师卞晴川只是权宜之计,但现在她的心中却涌起一股迫切之感。

    人之一生譬如朝露短暂易逝,吾等必须要惜取每一寸光阴,朝则闻鸡起舞,暮则炳烛而学。

    文笙自己清楚,她会生出这种念头,是受了鼓声的影响,但是她不想去抗拒,她甚至有遇见了知音之感,这鼓声和《希声谱》那两首曲子本质何其相似?

    她不禁想,卞晴川没有去学妙音八法的原因,会不会是和自己一样呢?

    卞晴川一通鼓敲完,鼓槌轰然落下,最后这一下单臂用力达到极致,就见鼓面为之向下猛地一沉。

    文笙的心也随着一紧,这一幕看着竟有些熟悉,当日高祁击鼓,受卜云所激,最后一下收势不及,也是如此,将鼓面硬生生戳出个窟窿来。

    但出乎她预料,卞晴川眼前的这张鼓竟然受住了,那鼓面下沉之后猛然反弹,“嗡嗡”震颤,余声好半天才停下。

    卞晴川放下鼓槌,大叫了一声“痛快”,带着酒意叉腰哈哈大笑。

    文笙待他笑完了,才正容道:“师尊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卞晴川先前有言,此时亦不推辞,待文笙行过大礼,方道:“起来吧,地上凉。”

    文笙起身,重又打量那黑色的大鼓,突然间心中一动,道:“师父,您不会是将那雪狼皮用在这鼓上了吧?”

    卞晴川眼望那面鼓,脸上露出了深切的怀念之色:“这是我当年于军中所用的战鼓,闲置了二十多年,前日突然心血来潮,将它修了一修,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说完了,卞晴川看了文笙一眼,他显然还未进入角色,同文笙说话依旧自称的“我”:“我只会这一首曲子,你又是学琴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能教你什么,你既认我做老师,以后要自己多加琢磨。”

    文笙恭敬应“是”。

    他二人在里屋说话,却不知道此时在乐君堂的大门外边银杏树下站了两个人,正是适才找麻烦的郭原和南院的院长谭二先生谭睿德。

    因为离得远,里屋的说话声传不出来,但适才那一通鼓响彻方园数里,两人自是听得清清楚楚。

    谭睿德静静站在那里,脸上神情颇为复杂。

    郭原见状有些忐忑,轻声唤道:“院长,您看这……”

    谭睿德回过神来,道:“现在你可知道了,当日国师为什么一定要恳请圣上免他一死了吧?”

    他虽因家学渊源,技艺远高于阁里寻常的乐师,又任着南院院长的要职,但对乐师们向来随和优容,南院的乐师们尊敬之余并不怕他。

    郭原看着乐君堂门口那叫他失了面子的大鼓,道:“就算他击鼓有独到之处,也不能坏了院里定下来的规矩。”

    谭睿德也向那鼓望了一眼,不以为意:“同样的雪狼皮,我手里还有一张。回头你不要声张,我叫人把这鼓面换上,给你送去。”

    郭原折腾到现在,早不是为一张鼓皮了,听到谭睿德如此处置,难免心生不甘。

    谭睿德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语重心长道:“我们的技艺,太过于依仗器具手法这些外在的东西,难免疏忽心的修练。可等到了国师那种高度,就会发现再往前是无法逾越的瓶颈。南院的鼓比起琴箫来确实要稍弱一些,团战又不可或缺,你回去之后要带着学生勤加练习,春秋两考,春考这帮学徒还不成气候,等到秋考,我会叫卞晴川师徒也来参加,到时候你们大可以比比看。”(未完待续)

    ps:谢谢大家纷纷支招,简介改了五遍,先这样吧,看看效果,不行再说。

    这章我还挺满意的。希望大家喜欢。

第一百五十六章 蹭课生涯

    文笙就成了卞晴川唯一的学生。

    卞晴川第一次做人老师,学生学的又是古琴,这令他心里十分没有底。

    虽然拜师的时候他就说了,叫文笙自己用心揣摩,但真把人收回来了,哪能放任不管?

    学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瞪着一双求知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好像很乖的样子,总要想出词来教导几句,才对得起人家口称的“师尊”二字吧。

    卞晴川酒也顾不得喝了,挖空心思,想了三条同文笙讲。

    第一,文笙左手虽然受伤了,但手上的感觉不能生,得想办法练。

    文笙点了点头,回道:“师尊放心,我每日右手练三个时辰的指法,再弹一个时辰的散音,左手手指现在还不能乱动,会拿出一个时辰来心练。”

    卞晴川不像别的乐师,他是真不懂琴,耳听着学生轻描淡写地诉说她练琴的时间,在心里算了一下,不禁暗自咋舌。

    这般刻苦,叫他想起来自己年轻的时候来,一比起来,自己这做老师的实在惭愧,这些年他只在酒上下过这么多工夫,大好时光全都荒废了。

    于是他就将这第一条放在了一旁。

    第二,据卞晴川这二十几年冷眼旁观,玄音阁的乐师不管专精的什么乐器,大多会几下鼓,可见练鼓不但是多学一样本事,对专精的那门技艺也是大有好处的,所以他对叫文笙以后跟着他练鼓全无负担。

    鼓对身体的要求很高,爆发力、协调力、耐力缺一不可,而女子先天便力弱,文笙从现在开始。就要按他规定的一套进行锻炼。

    而卞晴川给文笙制定的锻炼计划,带着明显的军中风格。

    文笙暗暗庆幸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原来是个马场,现在马没有了,改她在里面跑跑跳跳,摸爬滚打,不至被人围观当成疯子。

    而第三条,则是关于上课的事。

    其实师徒不是同一专精的情况。在玄音阁并不少见。

    就比如首阳。他拜谭老国师为师,举世皆知,谭老国师的乐器是古琴。他却是学的吹箫,不但如此,他的学生里面,学琴的也不在少数。

    这些人平时是怎么教学生的呢?

    一来他们本身音律上的学识就十分渊博。一法通百法通,教徒弟绰绰有余。再者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朋友相托。

    有那多年的老友同在玄音阁,帮着带一带自己的学生,遇着难题指点一下,通常都不会遭到拒绝。而且随着这些年的团战。大家在擂台上加深了交情,这等情况更为常见。

    可卞晴川不行啊,他一不懂琴。二没朋友。

    不过这难不住他,他有自己的办法。只要豁得上脸皮,一切都不成问题。

    卞晴川的办法就是带着文笙去蹭课。

    南院寻常的乐师不好说话,再说那水平卞晴川也看不上,他第一个打上主意的就是院长谭睿德。

    谭二先生这次也新收了学生,前几节课要从最基础的乐理开始讲,而且他是院长,文笙是南院的人,他讲课叫文笙跟着沾点光,谭二先生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果然谭睿德给钟天政上课的时候,发现那师徒两个也来旁听,只是笑了笑,教授时还会为了照顾文笙,特意提点几句古琴特有的门道。

    蹭谭睿德的课,还有个好处便是文笙可以通过钟天政提前打听出来上课的时间和内容。

    除此之外,还有谭四先生以及老国师几个南院弟子的课。

    这些人门下已有不少成名的弟子,这次都没有收学生,授课的内容也很深奥,但好处是他们课上大多数时间都在讲古琴。

    卞晴川虽然听不太懂,却觉着徒弟很有必要来听一听。

    蹭他们的课偶尔为之尚可,这些成名乐师虽然惊讶,到不会没有风度地往外驱赶,顶多卞晴川和文笙受些来自其他学生的白眼罢了。

    新师父为自己尽心尽力,文笙心中非常感动。

    她也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悄悄限制起了卞晴川的饮酒。

    劣酒伤身体,卞晴川当年在军中练出来的体魄这二十多年没白没夜地喝,已经毁得差不多了,如今有了学生,精神虽稍稍振作,养成的陋习却不容易改。

    文笙请杜元朴帮忙,先养刁卞晴川的胃口,叫他慢慢在酒上变得贵精而不贵多。

    第二件,是劝说卞晴川搬到她的马场去住。

    马场有王、戚二老,有云鹭,杜元朴也经常过去,大家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比乐君堂的环境可有益身心多了。

    后来蹭的课多了,钟天政和谭瑶华也偶尔会到马场来,众人研究一下音律,相互促进,谈笑风生。

    凤嵩川那边则由钟天政布了眼线,他现在新官上任,急着做出点成绩来,一时抽不出空来找文笙的麻烦。

    这可算是文笙进京以来过得最为平静安逸的一段时间了。

    出了正月,文笙的左手伤口拆线,开始进行恢复性的指法练习。

    二月里还有一件大事,玄音阁的春季考试要开始了。

    文笙他们这帮新人入学时间尚短,其中就算有钟天政这样已经成为了真正的乐师的,这次考试也只能在旁瞧瞧热闹,为南院的乐师助威。

    孤云坊的赌局又闻风开动,符家兄弟还专程跑来找文笙探听内幕消息。

    文笙也没有什么好透露给他俩的,如无意外,今年的“宫榜”同去年秋天那次相比应该差别不大。

    文笙第一次听到“宫榜”的说法,不是来到京城之后从林家人嘴里,而是更早,她还在离水的时候,将军府的将士审问陈慕。她在帐外听了那么一耳朵。

    进了玄音阁之后,她才知道了关于“宫榜”的详情。

    宫榜其实就是成绩优异者的名单,玄音阁每次考核之后都会在丝桐殿前张贴出来,名列宫榜对玄音阁的学生而言是一种极大的荣耀。

    每年的春试秋试宫榜还比较好进,录入的学生人数较多,足有一百五十人。而且这两次大考考虑了众人进入玄音阁学习时间的长短,将入阁尚不满五年的放在一起考核。前五十名进宫榜。五至十五年的为另一个组,前一百名进宫榜,竞争不像大比时那么残酷。

    三年一次的大比可不管你学了多少年音律。一视同仁,同台较量,宫榜只计个人战的前五十名和团战的最后八位胜利者,名字在榜上。前面标注出自南北哪一院,前十甲更是饰以金粉。光彩夺目。

    在玄音阁里呆够十五年的除非特别不成器,都已经成为了师长,不参加个人战。

    察看去年的“宫榜”,文笙惊奇地发现。其中竟然没有谭瑶华的名字。

    他才多大年纪,未满二十,竟然已经学满了十五年。可以收徒了?

    文笙再一想,可不是嘛。要不然此次收徒选拔也不会叫他去担任主考官。

    像谭瑶华这般出身既好,又有天赋,从一生下来就差不多算是玄音阁的一份子了,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再有几天春试就要开始了,文笙蹭课也受到影响,变得不顺利起来。

    玄音阁气氛变得十分紧张,成名乐师们门下都有要考试的弟子,唯一例外的谭二先生更是忙碌到连钟天政的课都停了。

    文笙那座马场就成了众人时常聚会的地方。

    这天上午,文笙跟着卞晴川在南院转了一圈儿,没找着什么事做,会合了钟天政和谭瑶华,一起回马场。

    文笙和卞晴川坐在马车里,云鹭前面驾车,钟天政和谭瑶华骑着马跟在车旁,后面是谭瑶华的几名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西山而来。

    去西山的路早被权贵们修得四通八达,拓宽垫平,铺上青石板,马车跑在上面,丝毫不觉颠簸,就是奉京城里许多街道也是赶不上的。

    路两旁是参天大树,天气很好,没什么风,钟天政和谭瑶华并轡而行,说说笑笑。

    正走着,自前面岔路也过来了一行人,两拨人马走到同一条大路上来,登时就追了个首尾衔接。

    对方仆从甚众,拉车的乃是四匹高头大马,只看下人们的衣着和中间马车的气派,车里人的身份就必定极不寻常。

    云鹭不想惹麻烦,一见这般状况,连忙将马车赶到了路边,将道让开,叫对方先行。

    往常走这段路,赶巧了也会遇到达官贵人或是他们的家眷,一般见这边避让,直接就过去了,或者对方知道这边是程国公的客人,又是玄音阁的乐师,有心交好,还要客气一番。

    今日这队人到是古怪,原本都超过去了,却又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正好把路挡住。

    下人们围到车旁,显是在听车中人吩咐,而后他们很快向四下让开。

    跟着马车帘子一挑,一个二十出头的美貌女子探出半边身子来。

    此女作已嫁打扮,衣着华丽,含笑打量着文笙这队人,目光尤其在钟天政身上转来转去,流露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她对一旁的侍从交待了几句。

    那人躬身领命,大步走过来,向着谭瑶华施礼道:“谭公子,公主去二殿下山庄做客,想邀您和这位公子同往。”

    车里的这位公主谭瑶华认识,正是建昭帝的第四女,杨昊俭的同母姐姐。(未完待续)

    ps:谢谢大家的意见和建议。

    书评区所有留言心渔都会认真地看。

    这章的章名叫蹭课生涯,其实蹭课只占了很小一部分情节。不过心渔一直觉着蹭课是很美好的,不管小说还是现实里,都是一种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

第一百五十七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虽然之前因为王、戚二老和其他几位被扣的乐师,谭瑶华与杨昊俭生出了一些芥蒂,但杨昊俭毕竟是皇子,谭瑶华纵然不满也只得忍了,心里盼望着他能受到教训,从此改过向善,到没有打算就此划清界线,老死不相往来。

    如今路遇四公主,得她开口相邀,谭瑶华犹豫了一下,在马上扭头问钟天政:“师弟,你意下如何?”

    钟天政对前面这位四公主的为人可比谭瑶华清楚多了,笑了笑道:“多谢公主美意,只是马场那边还有长者在等着,不好叫老人家着急。还请回复公主,下次若再有机会,我二人定当从命。”

    那侍从听到这边婉拒的答复,回去己方马车旁一五一十向四公主禀明。

    四公主闻言脸上露出惋惜之色,眯起秋水般的明眸,往这边嗔怪地望了一眼,坐回到车里,放下了帘子。

    很快她的车驾启动,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往杨昊俭的山庄去了。

    谭瑶华没将这次半路偶遇放在心上,文笙在车里听得一清二楚,担心上次杨昊俭山庄的事再起波澜,等到了马场,觑了个空悄悄问钟天政:“怎么回事?”

    钟天政不屑地道:“一个淫妇。”

    文笙顿时就明白了。

    四公主比杨昊俭大不几岁,二十出头年纪,青春貌美,所嫁驸马出身勋贵之家,乃是平昭侯次子,听说也是一表人才,夫妻俩感情不错,常得建昭帝嘉许,到没听说有什么流言蜚语。

    不过钟天政的消息渠道自是远非她可比。他说有,那就是有,这等事,可有什么好撒谎的。

    文笙简直不知说什么好,望着钟天政目露异样。

    钟天政怫然不悦:“你那是什么眼神?又不是我去招惹的她。”

    其实关于钟天政“招蜂引蝶”的荒唐念头,文笙也不过是只在心中一转,不知怎的就被他察觉了。她赶紧顾左右而言它:“是是。我知道这事不怪你。她今日没能把你叫去,只怕不会罢休。”

    钟天政冷笑道:“纵然她想罢休,也要看我肯不肯呢。”那丝笑意挂在他俊美的面容上。叫人不由地心底一寒。

    文笙还待再说两句,那边卞晴川已经在唤她过去,只得作罢。

    且说那四公主一行到了杨昊俭的山庄,杨昊俭出来相迎。姐弟两个亲亲热热往里走。

    杨昊俭笑问:“阿姐,你怎的自己过来了。姐夫呢?”

    四公主摆了下手,不耐烦道:“快别提那个没用的。在外人面前需得装模作样,难道来了你这里,还不能叫我歇会儿?”

    “那自然是哪里也不如你亲弟弟这里。在这里你爱怎样就怎样。”

    姐弟两个从小受母妃耳提面命,都觉着一众兄弟姐妹中只有对方才是真正的手足,见面无话不谈。

    四公主有些遗憾地道:“二弟。适才我在路上遇到了谭家五公子,还有一个年轻人。本想把他们一起带到你这里来,可惜他们有旁的事。”

    “谭瑶华?”杨昊俭想起年前那件事,微微皱了皱眉。

    四公主含笑道:“是啊。他们队伍里还有辆马车,车里坐的应该是那位姓顾的女子。他们如今是同窗了,看样子是一起到李承运的马场去。”

    杨昊俭听她语气有异,不由地望过去。

    却见自己这位姐姐目光迷离,一脸的春意,她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谭瑶华,肯定不是为了他,再想想谭瑶华会同谁在一起,杨昊俭立时就想起一个人来:年前以第二名考入了玄音阁,又拜到谭二先生门下的钟天政。

    想起他在丝桐殿见到的钟天政,杨昊俭立时就理解姐姐何以会如此了。

    他笑道:“阿姐想要成事,只怕不大容易啊。那姓钟的是个乐师,听说还是拜在了谭睿德门下,年前我不是抓了几个乐师么,和谭家还没什么关系呢,他们就非逼着叫我把人都放了,何况这一个。”

    四公主嗔了他一眼:“那是你太过没用。这次你得帮我,你不是想娶那谭令蕙么?你想想,这么一个人老是在谭家出入,谭令蕙会不会春心萌动?你小心媳妇还没等进门呢,先弄顶绿帽子给你戴。”

    杨昊俭闻言脸色微沉。

    他到不是怕真如四公主所说,谭令蕙与姓钟的有了私情,而是谭令蕙至今对他不假辞色,谭家人看起来也不想把她再嫁进皇家,若这姓钟的真有才华,搞不好就被招了女婿。

    这么说起来,此人到真是个祸患。

    “阿姐看起来胸有成竹,不知有什么好办法,用着兄弟之处,自然没有二话。”杨昊俭拍着胸脯许诺。

    “让我想想。有了,你不是说,先前闯入你山庄的贼人是一男一女,容貌都十分出色么?你找个亲信侍卫出来指认,就说男的是那姓钟的,女的么,呵呵,也是现成的,就是在父皇面前告了你刁状的顾文笙。先把人都抓到你山庄里来,是与不是慢慢审嘛。”

    “真是好主意。”杨昊俭为四公主这灵机一动拍案叫绝,把人抓起来,先出了这口气,若是那姓钟的识时务,伺候得好,再叫侍卫改口不迟。

    至于顾文笙,哼哼。

    他沉吟道:“只是如此一来,又要与李承运对上,定要筹划周全了。那男贼可是位武林高手,姓钟的没那本事,这都是破绽。唉,父皇也是,怎么把捉拿贼人的活儿给了秦和泽,要是交给凤嵩川就好办多了。”

    四公主抬手轻摸了一把杨昊俭的面颊,摇头笑道:“我的傻弟弟,我听说那姓凤的和老大整日里混在一处,你可不要掉以轻心。”

    杨昊俭却笃定地道:“放心吧,我有数。”

    两人议定,只是此件事说起来容易,真要做却很难绕过老皇帝的耳目,不是一两天能做成的。

    四公主有了盼头,神清气爽,当天在杨昊俭的山庄住了下来,至于杨昊俭给这位阿姐安排了什么节目,在此不必一一细说。

    反正四公主玩得乐不思蜀,全然忘了自己家中还有一个驸马。

    只是好景不长,刚过了一天,就有府中侍卫快马来报,说是驸马爷出门不小心惊了马,身边的人没能及时拦住,他从马上掉下来,被石头磕到脑袋,当场气绝身亡。

    姐弟两个闻言大吃了一惊,四公主和驸马虽然私下里各玩各的,表面上却做足了功夫,在外人看来夫妻二人感情很深,这突然走了一个,另一个自然不能无动于衷继续玩乐,只得回府去操办丈夫的丧事。

    杨昊俭也跟去帮忙。

    四驸马这事出得太突然了,整个奉京城都为之惊动,上驸马府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一片混乱中,还有谁顾得上设计钟天政?

    外边的风雨没有吹进玄音阁,众乐师的春试开始了。

    此次考试没有新生们什么事,文笙等人只能在旁瞧瞧热闹。

    虽是瞧热闹,他们却被师长勒令留心观察,试后还要说一说感想,连文笙和钟天政都未能例外。

    大家都知道这是为秋试做准备,了解对手实力的好机会。

    秋试只在半年之后,几乎是转眼即到,到时候人员不会有太大变动,玄音阁南北两院加起来,入阁在五年之内的学生之前差不多有百余人,加上他们一道入学的这二百七十人,竟争宫榜的五十人名单。

    新生想要上榜不是易事,老生被新人挤下去那更是丢脸,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

    在文笙看来,玄音阁这春试,尤其是现在正进行的个人战颇有些千篇一律,偶有高手,其他的不管学了多少年,也不论使着什么乐器,用的全都是二三重的妙音八法,所差只是临场发挥和对敌的经验。

    从某种意义上讲还没有年前他们这些人的入学选拔有意思。

    卞晴川也有同感。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在同乐台下观看考试。

    同他们坐在一起的还有钟天政,入学刚一个月,钟天政已经开始学习妙音八法的第二重了。

    他邀请文笙:“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等秋试和我一起参加团战?”

    团战?文笙笑道:“这个要问我师父。咦,对了,你参加的话,难道院长也会上场?那对方看到院长,会不会不战而降?”

    钟天政也是一怔。

    这个还真不清楚,两位院长可有好多年没收过弟子了,似乎团战从未上过场。

    他道:“待我回头问问。”

    就在玄音阁春试进行地如火如荼之际,奉京权贵圈子里不知由何处刮起了一股传言:四驸马此番不幸出了意外,公主正值青春年少,又没有孩子,断无可能为附马守节,故而建昭帝有意给她定下一位夫婿。

    就算是公主之尊,那也是死了丈夫再嫁,指个没成过亲的少年郎,就是皇帝也未免开不了口,毕竟是结亲不是结仇。

    若是给臣下做继室,那皇家的颜面何在?

    好事者在群臣里一扒拉,咦,有一个人合适呀,凤嵩川凤大人虽然年逾不惑,一直还没成过亲呢。

    于是这流言渐渐就变成了皇帝要把四公主指给凤大人,凤大人得了重用又要尚主,实乃好福气呀。

    在府里装病的四公主闻听此言大怒,将卧房砸了个稀巴烂。(未完待续)

    ps:荐书:《权贵娇》,书号:3387981,作者平仄客。

    平仄的文向来大气,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看看。

第一百五十八章 里外不是人

    凤嵩川要尚公主的传言不但叫四公主抓狂,将孟蓁也刺激得不轻。

    若非不敢放肆,她也想摔东西。

    除了气愤,还有一种深深的恐惧。

    万一这事是真的,她可怎么办?

    听说驸马是不能纳妾的,凤嵩川热衷权势,对她和府里几个妾室并没有什么感情,有这等一步登天的机会,不要说她,就是那生了庶长子的张氏都可能处置掉。

    就算容她在府里,等公主进了门,想收拾她还不跟捏死只虫子一样。

    可她年轻,美貌,还不到二十岁,怎么甘心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孟蓁咬牙切齿地想,实在不行,就想办法卷了金银逃走,也比留在这凤府里等死强。

    就在她惶惶不可终日之际,孟绍祺来了。

    孟蓁一听哥哥来了,“腾”地站起来,吩咐快请。

    她亲自迎到门口,待人进来,连茶也顾不得叫丫鬟准备,把闲杂人等都打发出去,屋里只剩兄妹两个,才焦急地问:“大哥,那位段先生可有什么妙计教我?”

    孟绍祺坐下喘了口气,安慰妹妹:“你先别慌,那位段先生和我说了几条,我听着很有道理。你就按他指点地做,必定叫妹夫另眼相看。”

    孟蓁抱怨道:“另眼相看有什么用,张氏那样生了儿子的尚且难以保全,我可不敢和公主争。”

    “没叫你争,段先生说了,此事风声虽响,却不见得是真的。不管是真是假,对妹妹你而言。要紧的都是叫凤将军知道你是一心一意地为他打算,千万莫学那寻常妇人,只知道哭闹争宠。此事若是假的,凤将军日后必定高看你一眼,把你放在张氏头里,若是真的,他觉着你能帮着他出谋划策。以后哪怕做不了夫妻。把你当个军师也不错。”

    孟绍祺知道妹妹这里情况堪忧,心里也是火烧火燎的,连妹夫都不大敢乱叫了。他还想着后半辈子靠孟蓁接济呢。

    孟蓁自嘲地笑了笑:“军师?他怎么说的。你一字不落学给我听。”

    随着孟绍祺一番鹦鹉学舌,孟蓁脸上渐渐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在一旁坐了下来。

    凤嵩川刚开始听到传言的时候,还以为谁在同他开玩笑。

    四公主喜爱俊美少年的事。他隐隐有所耳闻,就是死了的驸马看上去也是相貌堂堂。绝不是他这等五大三粗的类型。

    后来向他投来羡慕目光隐晦道喜的人多了,他又忍不住想,无风不起浪,难道圣上确有此意?

    公主身份虽然高贵。可再嫁的公主自当别论,四公主是二皇子的亲姐,这要娶回来自己可就成了皇家的人了。

    前面几个驸马没有实权。可他又不同。

    四公主虽说行事有些荒唐,那也无所谓。大不了关上门各过各的,在外边能照顾彼此脸面就好,来日若是她的亲弟弟坐了那位置,自己岂不是水涨船高,成了皇帝的亲姐夫?

    怎么算这门婚事都是利大于弊。

    凤嵩川在外边不敢露出张狂之意,回到家却难免心神恍惚。

    几房妾室神色有异,只有孟蓁这里该如何如何,小心服侍,也不旁敲侧击地套他话乱打听。

    孟蓁明显也是听说了,只不过她把这事视作理所当然,看她言谈举止间透露出来那意思,像凤嵩川这等英雄豪杰,正室夫人也只有公主才配当。

    孟蓁关心的是别的:“大人这些日子依旧在衙门里呆到很晚才回府,可是想查的事还没有头绪?贱妾知道大人急于做成一番大事给圣上和天下人看,可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她选的时机正是床榻之上凤嵩川被伺候得舒舒服服,身心最为放松的时候。

    凤嵩川果然对她说了心里话:“江北离得太远,王光济看来是常做这等事,手脚很干净,逼得太紧了又怕打草惊蛇,爷也为难啊。”

    孟蓁笑了笑,娇柔地将面颊贴到他胸膛上,道:“既是如此,大人何不差心腹去趟江北呢?”

    “去江北?”

    孟蓁柔声细语:“蓁儿欲为大人分忧,有个主意,大人看看行是不行。”

    “你说。”

    “蓁儿先前曾向大人提过的,我有一位兄长,人很机灵又有头脑,家中出事之后,他便跟着商队出去闯荡,到过江北,也听说过那王光济的大名。大人要拿王光济走私的真凭实据,不如叫我哥哥带着银票跑一趟,去向王家订购大宗的南崇特产,王光济不认识我哥哥,必定不会提防,到时候大人便可以抓他个罪证确凿,走的哪条路,和军中什么人勾结都逃不过大人的眼。”

    凤嵩川大为意外,怔怔望着孟蓁半天没有说话。

    孟蓁露出惶恐之色,道:“大人,蓁儿可是说错话了,不行您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不,不。这主意很好,我只是没有想到,你还有这两下子。明天叫你哥哥进府来见我,若他真像你说的那么机灵,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孟蓁嗔道:“瞧大人说的,蓁儿人都是大人的,还要什么赏。”

    凤嵩川哈哈大笑,又道:“此去冒的风险不小,你哥哥手无缚鸡之力,正好寇文在京里呆不下去,我叫他陪着你哥哥走这一趟吧。”

    这么大的事情,凤嵩川自不放心完全交给侍妾的兄长,需要派个人跟去,在旁边监视着。

    寇文就是先前背叛了谭瑶华引文笙上当的那个侍从。

    文笙没死,他所做的事情自然瞒不住人,从年前谭家就放出风来,要挖地三尺找他算账,吓得他藏起来门也不敢出。

    转天凤嵩川亲自见了见孟绍祺,虽然不甚满意,觉着此人畏畏缩缩得有些上不了台面,但无奈孟蓁这主意出得太好了,而且孟绍祺看起来也做了不少准备,凤嵩川最后决定勉强用他,鼓励了一番,又把寇文叫来,让两个人先熟悉熟悉,好尽快出发。

    凤嵩川这里还在做着娶四公主进门的美梦,不顺心的事就一桩一桩接踵而来。

    先是大皇子那边,杨昊御手底下的潘先生把他找了去,转弯抹角敲打了一番,到最后杨昊御更是阴着脸亲自进来,质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凤嵩川连忙同大皇子解释,他全不知道流言打哪传出来的。

    杨昊御冷笑:“我四妹因为驸马的死心情本来就不好,为这传言,府里的丫鬟都杖毙了好几个。奉劝某人,癞蛤蟆还是别想着吃天鹅肉了。”

    凤嵩川一张脸顿时胀成了猪肝色,对方是皇子,受到侮辱不能反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想不通往日待他不错的杨昊御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还是潘先生见他目露茫然,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提醒他道:“凤将军,大殿下向来待你亲厚,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你,你却在程国公的事情上设了套让他钻,你做得不厚道啊。”

    凤嵩川这才恍然,连忙解释:“那顾文笙进京不久,我也没想到程国公会这么看重她,为了她,甚至不惜同殿下翻脸。”

    杨昊御盯着他,目光透着阴冷:“只这一件么,谁都不是傻子,老凤你好好想想吧。”

    丝桐殿大比之后,李承运同两位皇子的关系变得十分紧张,见着杨昊俭还会淡淡地打个招呼,和大皇子杨昊御见面,只要建昭帝不在边上盯着,那是理也不理,完全拿他当空气。

    偏偏过年这段时间见面的场合多,搞得杨昊御很是尴尬。

    为这事,长公主还专门进宫找了他的生母淑妃。

    虽然长公主说的是李承运父亲死得早,她疏于管教,以至都那么大的人了还是孩子脾气,请淑妃娘娘帮着说一说,叫大殿下不要往心里去,淑妃还是把杨昊御叫进宫,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通。

    杨昊御也憋屈啊,太子之位还没有着落呢,老二在边上虎视眈眈,他哪里想得罪这位表兄?

    正月里李承运纳妾,他特意送了厚礼去,想借机修好,李承运却一点面子不给,当天就把东西原封退回来了。

    回头想想,这件事透着诡异,他明显是被人陷害了。

    自己堂堂皇长子,搞个良家美人算什么,可手下给他弄回来的偏偏是李承运的宠姬,听说还是在去别院的路上被人劫走了的。

    出事之后,他虽然及时把知情人都处理了,可那几名手下早早就不见了踪影,而表兄李承运查都不查,直接就认准了自己。

    这件事谁得了好处,自然是他那好二弟杨昊俭。

    若不是因为丽姬之死和顾文笙虎啸台那事,只看丝桐殿顾文笙状告老二,他再稍加拉拢,必定可以把李承运拉过来。

    那段时间凤嵩川同李承运的岳父延国公鲁大通走得很近。

    他私下里一直同老二眉来眼去,还以为自己不知道。

    以前也到罢了,如今管了缉私这等肥缺,也不见他来孝敬。

    故而杨昊御越看越觉着凤嵩川此人居心叵测,哪里还有好声气,一通斥责,也不听他解释,便打发他滚蛋。

    凤嵩川憋了一肚子气,到家还未找个人发泄出来,二皇子派的人就到了。

    杨昊俭叫他到山庄别院去一趟。(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祸水东引

    杨昊俭叫了凤嵩川去,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踌躇了一番,方才同他道四公主心伤驸马之死,万念俱灰,圣上也并没有叫她另嫁之意,不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活得不耐烦了胡乱揣摩圣上,散布这等谣言。

    又说他已经进宫请圣上下旨严查造谣之人,他和公主都相信此事与凤嵩川无关,叫他该如何如何,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杨昊俭态度虽然和善,凤嵩川却觉着对方笑容里面好像藏了刀子。

    想起大皇子骂他是癞蛤蟆想着吃天鹅肉,凤嵩川只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看这些皇子公主的反应,就好像自己配个再嫁的公主都是辱没了对方,是对他们极大的侮辱。

    究其根源,还是他凤嵩川的实力太弱了,才会被人瞧不起。

    若是他能够对皇位的归属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两位皇子绝不会是这等态度,哼哼,只怕不用他开口,四公主便会哭着喊着要嫁他。

    凤嵩川并不怎么会掩饰内心,好容易应付完了杨昊俭,神情郁郁告辞而去。

    杨昊俭笑着送他离开,望着他的背影敛了笑容若有所思。

    到二月底,玄音阁的春试全部结束。

    “宫榜”一百五十人,南北两院平分秋色,细点上榜人数相差无几,团战南院稍弱,前十甲里只占了四席,成绩最好的就是郭原师徒所在的队伍,拿到了第三名。

    文笙所有的比赛一场没漏全都看了,她敢说能拿到这个成绩绝不是郭原之功,队伍里有四张古琴,谭四先生的古琴“重月”声音厚重雄劲。承担了部分原本该由鼓声所尽的责任。

    像谭三先生、谭四先生这样的顶尖乐师,要看他们出手已经不容易,更何况是在同乐台上与对手全力一搏争个输赢?

    所以有师长参赛的团战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叫文笙一帮新生大呼过瘾之余心生触动。

    海不辞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辞土石,故能成其高;士不厌学,故能成其圣。

    乐师的路于他们这些人才刚刚开始。尤其是文笙。她的琴艺要学下去,没有现成的诀窍可以直接拿来套用,全靠自己的摸索。不努力怎么行?

    旁观了一场春试,令她以更大的热情投入到学习当中。

    等进到阳春三月,一直悬而未决的二皇子山庄连环命案也有了说法。

    秦和泽查实,杀人者最初潜入山庄是因为戚琴。因为二皇子否认他把戚琴是关押在山庄里,故而秦和泽不好用一个“救”字。给建昭帝的奏章只含糊写道“意在戚琴”,但具体怎么回事大家都清楚。

    而之后又一连发生多起“意外”,涉及二皇子山庄那天当值的侍卫、迎客的管事、仆从,种种迹象表明。杀人者与羽音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秦和泽上书请旨,针对羽音社提到了三条建议:第一,限期责令羽音社的首领交出那一男一女两个贼人。第二。民间的乐师以后不得私自招揽江湖中人以为侍从,着各处地方官严查。一经发现,以抗旨论,江湖中人以往所犯律法,视乐师为知情随坐。第三,羽音社这等组织具有很大的危害性,即使不予以取缔,也该令其向官府报备首领、成员、财物等种种详情,由官府派专人监管。

    这三条十分厉害,尤其是第三条,已经不但是要削弱羽音社,还要将羽音社的乐师彻底抓在手里,令他们为官府效力。

    建昭帝看了秦和泽的这份奏章之后大加赞赏,叫人照着这三条拟定圣旨,除了监管羽音社的人还没有选好,其它全部都照准。

    老皇帝早想趁着自己还活着把羽音社处置了,不过一来师出无名,恐引得天下人惊慌,且给自己留个骂名,再者下手太狠了也不行,总不能大梁的乐师尽出谭家吧。

    所以秦和泽这奏章不管是时机还是内容都恰到好处。

    相比之下,二皇子山庄的命案是不是羽音社为救人搞出来的反到不重要了,哪怕不是,也要把它办成板上钉钉的铁案。

    杨昊俭听说之后长长叹了口气,还是小看了秦和泽,他是老爹肚子里的蛔虫还是怎的,下手这么快,到叫顾文笙和那姓钟的逃过了一劫。

    那两个人如今都是玄音阁的乐师,再想其它的理由抓人却是不好下手,只能慢慢等待机会了。

    文笙人虽然在玄音阁学习,朝堂里这些动静并不是没有耳闻,毕竟隔几天要去拜望一下李承运,时不时还要接受谭令蕙和杨蓉等人的宴请。

    她一听就知道像什么四驸马出意外,凤嵩川要适主都是钟天政搞出来的把戏,尤其最后一招,拿羽音社做替罪羊,绝了后患,实在是又干净又毒辣。

    这小子是使出浑身解数,一门心思要把王光济和张寄北逼得再无退路啊。

    是不是王光济反了,他便可以浑水摸鱼,由中获得极大的好处?

    文笙虽然心里跟明镜一样,却因二皇子山庄那事她也有一份,这满怀心事竟是除了对王、戚二老和云鹭之外,谁都无法吐露。

    这几个月文笙为医治两位老人家也想了很多办法,求教了好些名医。

    师父王昔是真没有法子医治了,人的大脑是元神之府,受到损伤,再好的大夫也只敢叫喝喝汤药保守治疗,那效果文笙觉着还不如自己给师父弹上一曲《伐木》呢。

    不过戚琴的伤到是有人给她出了个主意,戚琴是因无名指断了之后没有得到医治自己长歪了,致使没有办法弯曲,若是他能挨住痛,将指骨折断了重新长,说不定就能治愈。

    相比恢复乐师的实力,这点痛对戚琴而言自然不算什么,不过真治起来,需得找个医术非常高明的大夫,连太医范春翰都不是很有把握。

    几个人慎重地商量过后,决定先等一等。

    但总算是有了希望,戚琴精神随之振作了不少。

    经历的多了,戚琴再听到朝廷对羽音社的处置,到没觉着此次羽音社遭难是受了自己连累,他叹了口气,安慰文笙:“你别管了,叫高祁和张寄北看着决定吧,世上的事,各有各的缘法,就不因为咱们,社里矛盾重重,大家各有想法,早晚也得散伙。这次有了压力,说不定反到是个契机。”

    其实戚琴说这话,实在是有些高估文笙了。

    她能力有限,羽音社的事纵然想管也管不了。

    叫文笙惊奇的是,钟天政谋划了这么多事,表面上竟还同无事人一样,在玄音阁一呆就是一整天,要么学箫,要么和谭瑶华凑在一起,再不然就是来寻自己。

    钟天政找文笙是未雨绸缪,商量秋试的事。

    按照南院的规矩,宫榜前十名和团战坚持到最后的那支队伍成员可以在库房里自行挑选一样东西做为奖励。

    秋试还有样好处,奖励可以拖到来年春试之前再领,这样中间隔着个年,按惯例年底宫里会有大批赏赐下来,像钟天政这样手里乐器普通寻常的,可以趁机换一支宝箫。

    宫榜的前十名就别指望了,一直都是那些学艺快满十五年的乐师们霸着,少有例外的情形,故而钟天政就打上了团战的主意。

    团战好打,队伍难求。

    按规定每队是四对师徒,那就意味着每一位师父门下只能有一名学生可以参加团战,除了他们这些新来的,院里能打团战的人差不多都有固定队伍,可以选择的余地太小了。

    所以钟天政从春试一结束,就开始划拉人手。

    经过这场春试,竟然也没有闹掰拆伙的队伍,叫他颇感遗憾。

    好在他说动了文笙和卞晴川。

    团战需要考虑几人的乐器种类和配合。钟天政研究了好半天,决定还是找个熟人,他想将项嘉荣拉进来。

    钟天政选择项嘉荣,不是冲着他,而是冲着他的师父。

    项嘉荣的师父是个老乐师,名叫闻人英,去年教的弟子全部出师,正好闲下来,今年春试没有上场。

    闻人英的乐器是竽,玄音阁里使这种乐器的乐师不多。

    竽者,五声之长,声音响亮多变,音域又广,合奏的时候通常先于琴瑟发声,感染力很强,再加上闻人英技艺精湛,妙音八法学到了第六重,这样的高手即使徒弟弱一点也足以弥补,钟天政不想放过。

    邀请这师徒两个过程十分顺利,闻人英很欣赏新收的学生项嘉荣,对团战的结果到不怎么在意,项嘉荣也对能和钟天政、文笙一起参加秋试求之不得。

    本来大伙一拍即合,眼看说定了,这时候却跳出一个人来。

    今年开学后拜在闻人英门下的不但有项嘉荣,还有小少爷杨兰逸。他一听有这等好事,却要将他甩到一旁,哪里能答应,死皮赖脸要参加进来。

    因为他和项嘉荣是同门师兄弟,团战里只能上一个,他自此算是盯上项嘉荣了,同吃同住,撒泼讨好抱大腿,非要叫项嘉荣将团战的机会让给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应天塔

    项嘉荣有苦说不出。

    杨兰逸这么缠着他,叫他的心境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他和杨兰逸都是刚进门不久,他是师兄,这等事又不好去向师父告状,只得同钟天政说了一声。

    钟天政叫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项嘉荣从小到大因为腿疾,对与人相争这回事从来都是避之唯恐不及,无奈之下他只得和杨兰逸议定,若是在秋试之前,杨兰逸能练到妙音八法第二重,他便把上场的机会让给杨兰逸。

    项嘉荣自己现在还处在第一重,他自觉秋试前这几个月努力一下应该能有所突破,至于杨兰逸,呵呵。

    不过若是杨师弟真能练到第二重,不至拖大家的后腿,把位置让给他也没什么。

    杨兰逸的反应颇为出乎项嘉荣预料,他乐颠颠就走了,回头还一本正经地同老师和钟天政等人商量团战的事,敢情这位小少爷对自己极度自信,根本就未想过到时候练不到妙音八法第二重怎么收场。

    钟天政这边关于参加团战也请教了老师谭睿德,按说谭二先生上场为徒弟压阵并不违反规定,只是他身为南院院长,参加比试确实多有不便,后来还是谭老国师开了口,谭睿德这情况特殊,正好谭瑶华是南院的乐师,且没有收徒,就改由谭瑶华代父出战。

    消息还未传开,只有谭家的人和钟天政几个知道。

    这样这支队伍就有了六个人,还差一对师徒。

    在钟天政看来,他们几个相较别的队实力有些偏弱,毕竟里面有三名新生,同他想要夺魁的目标差距很大。所以这最后两个人必须要好好选择。

    春试尘埃落定之后,玄音阁的灰塔对新生开放。

    乐者,天地之和也。这座矗立在丝桐殿之后高耸入云的灰塔,又名应天塔。

    塔高十余层,里面存放着大梁所有可以公开的同音乐相关的书籍。

    特别难得的是,玄音阁作为国学,还搜集了很多古书的拓本。

    这些古书原本可能只有孤本传世。为皇室或是哪一位大家所珍藏。轻易不舍得示人,但冲着谭老国师的面子,再加上建昭帝的大力支持。在建阁之初,主人便将拓本送来,以供乐师们研究。

    因为珍贵,所以应天塔的管理也非常严格。

    新生第一次去应天塔要由师长领着。去了之后先找驻塔乐师登记入册,且只能借阅第一层的书籍。

    塔内有专门的地方供乐师看书甚至抄录。但严禁将原本带出。

    这些都还好说,最不近人情的是假如你这次借阅了一本《乐论》,下次要借旁的书,会有驻塔乐师专门就这本《乐论》考核你。若考核未过关,对方会认为你还没有将《乐论》研究明白,不允许你借阅下一本。

    你就只有老老实实再回去接着研究《乐论》。直到补考过了为止。

    而且补考相隔的时间也有规定,第一次是七天。第二次是十五天……如此越来越长,常常有学生卡在某一本书上,反复补考还不能过,以至提起应天塔来便两股颤颤,心慌气短。

    塔内只第一层的书籍就有近千本,当登记显示已经借阅了其中至少十分之一之后,方能得到允许,进到第二层。

    越往上,书籍越是罕有珍贵。

    今年更有传闻,谭老国师会将全套的妙音八法放到应天塔的最顶层。

    这便是谭瑶华之前所说的,妙音八法完全对阁里的乐师公开,只是你想看到它非下一番苦功不可。

    驻塔乐师一般年纪都很大了,不属于南北任何一院,也不用想着他们会徇私。

    像文笙这样学不了妙音八法,乐理指法都需要蹭课的学生,自是对应天塔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卞晴川带着她一大早就到塔外头排队。

    这两日来的绝大多数都是新生,也就这几天应天塔才会这么热闹。

    文笙师徒排在前面,很快轮到。

    应天塔卞晴川虽然早有耳闻,也是第一次进,进门之后看到两边石墙上刻得密密麻麻都是塔规,不禁咋舌。

    他到没有博览群书而后登顶的雄心壮志,一早便打定了主意,等文笙看中了哪一本,把书抄回去,师徒两个一起研究便是。

    负责登记的是个白胡子老头,正在进门第一个屋子里等着他们。

    老乐师看着慈眉善目十分好说话,可文笙打听到的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之前这位老乐师是春试团战的主考官之一,老生们私下里偷偷叫他“藏头猱”。

    藏头猱本是古琴的指法,是猱的一种,未打弦先猱上,令声无头,他们用这个来暗指此老表里不一,脾气古怪难以琢磨。

    登记的事项不外乎叫什么名字,师父是哪个,学什么乐器,什么时候入的学,家住哪里。

    文笙一一答了,老乐师虽然多瞧了她两眼,到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有意为难。

    登完记,文笙拿到了一块牌子,然后有侍者领着她去挑书。

    一般到这时候,老师就可以走了,不过卞晴川也是头回来,看什么都新鲜,索性跟着一起到书室去瞧瞧。

    应天塔的一层共有十间书室,里边搭着高大的书架,进门便闻到一股浓重的香樟木气味。

    书放在架子上,一旁挂着木质的名牌,上面大字写着书名,下边蝇头小楷简单概括书的内容,至少通过这块牌子看得出书是关于哪方面,不至想学琴却借了本讲箫的。

    这一间书室,陈列了近百本书。

    书室里不得喧哗,文笙转了转,很快就选中了一部《新律》。

    这是一部音律乐理方面的书,其中着重讲叙了以三分损益法算出来的十二律有哪些缺陷,黄钟为什么不能还原以及因何不能旋宫转调,书名叫《新律》,确实说的都是文笙之前没有想过的问题。

    借到书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抄录。

    侍者将文笙引到了一间静室,里面有桌有椅,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已经有三四个人在她之前进来,埋头抄书。

    文笙找地方坐下来,手脑并用,一边抄书一边想:这玄音阁到底是没白来,有这么多书随便抄录,不但自己学了,还可以把拓本带回去给师父和戚琴瞧瞧。

    不用说别的,单是这部《新律》二老便肯定会感兴趣。

    想当初文笙在青泥山拜师的时候,戚琴还专门给她讲过十二律和三分损益法,这是当今世上通用的定音准则,但师父王昔肯定是凭着经验,隐隐觉出其中尚有不足之处,他又说不出道理来,所以才教自己定了宫弦之后其它都全凭感觉,五音十二律出于自然。

    只不知现在他老人家能看得懂这书,想明白其中的意思不能?

    这部《新律》不是很长,但文笙也是足足抄了两天才抄完,回去之后整理成册,以线绳订起来,这是她所拥有的第一部音律方面的书籍。

    她在抄录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将这部书熟记于胸,回去之后同几位长者逐句探讨,详加研究,五天之后她来还书,当值的乐师不是“藏头猱”,换了另一位老先生。

    此老对着《新律》问了文笙几个问题,文笙按自己的理解一一答了,老先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低头以笔在她的借书记录上添了一笔,示意她可以继续借下一本了。

    文笙听到了不少传言,说应天塔借书容易还书难,里面的乐师有多么苛刻,没想到竟是这般顺利。

    从此文笙就过上了学琴练鼓、蹭课借书这般较为平静的生活。

    在应天塔借书的次数多了,也会发现一些有趣的人和事。

    比如说文笙连着好几次都在抄书的静室看到一个三十出头的“小胡子”,文笙记性本来就好,这个乐师又长得很有特色,所以她一见之下就认出来,对方也是南院的,今年参加过春试,大名现在还挂在宫榜上,总排名在二十几位。

    此人名叫卓玄,所使乐器也是古琴。

    宫榜排名二十几位,已经是很厉害的成绩了,按说依卓玄的实力不应该还在第一层出没。

    而且连接几次都遇上,不会那么巧,每回都是两人一起来借书,只能说明这卓玄在不停地借书、抄书、还书,频繁出入应天塔。

    大家都在为了能够一睹妙音八法的真容而拼命向上,一层有什么在吸引着他?

    最叫文笙奇怪的是有一次她去应天塔正是半上午,当时南北两院的学生多在上课,应天塔里颇为冷清,文笙发现书架上少了一本名为《青山鼓语》的书,而静室里只有卓玄一个人在埋头抄录。

    显然他在抄的,正是这部教人击鼓的书。

    真是奇哉怪也!

    转眼就过去了一个多月,这日文笙又去还书,还的书名叫《指法要录》,是一本详细讲叙古琴指法的书,里边图文并茂,还附着曲谱实例,对文笙非常实用。

    文笙光抄这本书就花了三四天,这还是多亏了她擅长画画。

    这已经是她借阅的第六本书了。

    去了才发现,今日管还书的乐师正是那位“藏头猱”。(未完待续)

    ps:晚上还有一更。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冤家路窄(粉120+)

    今日还书的人不多,排在文笙前头的只有一人。

    文笙在屋子外边等候。

    就听里面“藏头猱”声音柔和,似乎还带着笑意:“这本书你可借了快有大半年了吧。我看看,你这是第几次补考了?一,二,三……啧啧,第五次了啊,你可要好好表现,这次若再打回去,就只能等四个月之后再来了。”

    那可怜的学生不敢有怨言:“学生只差这一本书交上去就可以上二层了。还望先生成全。”

    “藏头猱”笑了一声:“好吧,我来检查一下。也要你对这本书的内容是真正掌握了,这是对你负责,并不是我们这些人有意为难你。”

    “是,是,学生万不敢有如此想法,先生请问吧。”

    “你这本书是《古平琴歌考》,那你跟我说说,你从这本书里学到了什么?对琴歌又有什么看法?”

    那学生经过之前四次补考,这个问题几乎是每考必问,他回答了好几次,这回有备而来,侃侃而谈:“这《古平琴歌考》里搜集了前朝数位大家所作的琴歌十五首,尽皆有词有谱,作者对这些琴歌倍加推崇,由此可知,在前朝琴歌这种方式是很常见的,很多人喜欢以弦叙情,以歌咏志,好似一首琴曲没有词,大家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文笙不禁想起自己的前世,那些有名的大贤也十分喜欢载弹载咏,琴而复啸。

    最有名的便是孔子,司马迁说他对《诗经》的三百零五篇,“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

    但在这大梁。文笙还从未听人边弹琴边唱歌,乐师们对琴歌大都持排斥的态度。

    这也难怪,妙音八法本身对技巧的要求已经达到极致,一心不能两用,歌与琴声若是做不到天人合一相得益彰,对乐师的技艺非但无法提高,反而要拖后腿。

    琴歌在这音律已经成为杀人利器的大梁。逐渐没落乃至无人问津也就不足为奇了。

    果然那学生接着又道:“自国师的妙音八法横空出世。证明音律可以远远地突破文字之局限,纯乐比琴歌更容易引导触及人心,私以为。这才是正道……”接下来他又从几个方面细讲了纯曲的好处,对谭老国师的妙音八法好生膜拜。

    “藏头猱”不置可否,偶尔“嗯”上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那学生讲了差不多有一刻钟。口干舌燥,到最后。他又补充了两句,使他这一番论述更加滴水不漏。

    “不过学生想这世上若真有奇人妙解音律,诗词上又有建树,能使二者韵味相融。琴歌未必不可一试。像《古平琴歌考》里这些琴歌若是就此都失传了也是非常可惜的。”

    “藏头猱”待他说完一时沉吟未语,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就这些了?”

    “是,就这些。”

    “好吧。那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四个月后再来,我在你这借书记录上写明了。下次补考还需找我。”

    屋里一阵沉寂,停了片刻,文笙就见一个三十出头的学生怒气冲冲自里面出来,与文笙擦身而过,带起了一阵风。

    文笙吓了一跳。

    这位学生明显之前是做足了准备的,“藏头猱”将他打回去也不说明原因,搞得跟有意为难他似的,难怪此人如此生气。

    文笙想着自己就要面对屋里的老乐师,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忐忑。

    好在文笙进屋之后,“藏头猱”脸上并无不虞之色。

    侍者将文笙的借书记录找出来,他打开来扫了一眼,神情有些意外:“《指法要录》?只借了这么几天就弄懂记熟了?我记得你师父专精于鼓。”

    文笙没有多解释她学琴以来所下的种种苦功,毕恭毕敬道:“还请先生考校。”

    “藏头猱”便捡了平时大家不常用的指法抽查她,什么鸣蜩过枝、粉蝶浮花,文笙对答如流,不但能原样摆出书中的手势图,要旨也都说得清楚明白,她一边回答一边暗自庆幸自己借的这本书答案标准唯一,对方应该没有什么好发挥刁难之处。

    “藏头猱”大约见难不住她,点了点头,意甚嘉许,手捻胡须道:“你且说一说猱。”

    猱,单看这个字,是古琴诸多指法中最不可解的一种,猱的本意是长相像猕猴的怪兽,但在指法中吟猱并称,猱是什么,向来众说纷纭。

    通常的解释为左手手指按位得音后揉弦,小幅度为吟,大幅度为猱。猱比吟更舒缓更苍老,也更“入木三分”。

    通过吟猱,使琴曲听上去更为圆滑而有韵味,给人以一咏三叹之感。

    对面的老乐师似对文笙这番对答颇为满意,微微一笑:“你再来说一说藏头猱。”

    文笙吓了一大跳。

    她要非常克制脸上的表情才未露出异样来。

    藏头猱不难,文笙会弹,言辞又便给,说自然说得出,难的是老乐师问这个到底是何用意。

    便在这时,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由外边大步进来,将文笙打断,身后跟着刚才补考未过的那个年轻人。

    “藏头猱,哼哼,何用解释,大家背后怎么议论你,看来你自己到是心知肚明,姓陈的你什么意思?我徒弟怎么得罪你了,三番四次有意刁难。”

    文笙见过这个特意赶来为弟子出头的老乐师,春试团战时他曾随北院一只队伍上场,乐器是古琴,最后败在了谭四先生、郭原他们手里,名列第四。

    这架势分明是神仙打架,文笙连忙让开,躲到了一旁。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藏头猱”姓陈。

    “藏头猱”受对方如此指责,却并未着恼,含笑道:“做什么这么大的火气,都说打了小的,老的才会出来找场子,我可未动你宝贝徒弟一指头,不过是按规矩办事。若是多补几回考便要通融给过,那国师当日定下来的塔规岂非是形同虚设?”

    那老者闻言更怒:“谁要你通融?我这弟子卡在《古平琴歌考》已经有半年了,一本关于琴歌的书,无关紧要,你还要他再研究四个月,到底居心何在?五次补考,第一次也到罢了,他读书不细,被打回去是咎由自取,可自第二次起,你每回都问他同一个问题,他答琴歌无用不对,答有用亦不对,取个折中的回答还是不行。那要怎样才满意?你还说这不是有意刁难?”

    文笙耳听老者咆哮,心中猛地一动。

    却听“藏头猱”嗤笑一声:“我就说刚才他那一番见解都是你教的,果然。”

    “那又如此?我做师父的教徒弟,天经地义!”

    一旁的几个侍者第一次见到这等场面,都看傻了。

    “藏头猱”不动声色,将方才丢在一旁的那份记录拿过来,往上刷刷记了几笔,方道:“这样吧,既然你对我的决定有质疑,咱们将这份记录交由国师定夺。若是我的不是,我会向国师请辞应天塔的差事,若是叫他补考并无不当,无故闹事,你们师徒知道后果!”

    那老者瞪眼望着他,半天才道:“好,若是我错了,大不了我们师徒今后再不进这应天塔。”

    “藏头猱”将那份记录丢给侍者:“封起来吧。”

    “别,我需得先看看你有没有胡说八道!”

    侍者见“藏头猱”没有阻止,将那记录递给了老者,老者一目十行看完,又盯着侍者将它封起来,方道:“咱们走!”

    他说完了,带着徒弟转身欲走,文笙在旁突然出声:“老先生,请留步!”

    那老者回过头来,眼望文笙,目光不善。

    文笙却并不怕他,继续问道:“我听老先生的声音,觉着有些耳熟。敢问老先生,去年玄音阁选拔学徒,第一天的淘汰考试,老先生是否曾在星辉堂担任过主考?”

    文笙并不是一个眦睚必报的人,当日星辉堂的那场考试被人“特殊关照”了,过后因为李承运把那主考官弄去了国公府,代她出了气,她也没想着特意去打听对方的姓名。

    但那位主考官当时说过三句话,他说话的声音语气却被文笙记住了。

    春试的时候这老者虽然露面,却没有开口。今天赶巧了,一个北院的乐师会当着文笙的面与人长篇大论,立时就被文笙认了出来。

    那老者可没想到文笙只凭声音就认出了他,还道对方是从李承运那里得到的消息。

    星辉堂的那场考核他虽然做了点手脚,却没奈何得了文笙,既不好和凤嵩川交待,又平白得罪了李承运,颇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故而他听得文笙询问,第一感觉不是愧疚,而是有些恼羞成怒。

    臭丫头,就算你进了玄音阁,也是要从学生做起,不老老实实一旁呆着,还敢主动挑衅,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错,正是老夫!你待如何?”

    文笙可不怕他凶巴巴地色厉内荏,淡淡一笑,回应道:“希望有机会能再度领教先生的高招!”

    那老者听到文笙这句绵里藏针的回答,狠狠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带着弟子扬长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逍遥侯

    文笙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耳听“藏头猱”道:“我看看,你叫……顾文笙,小姑娘胆子到是不小,不过你是学生,他是师长,又分属南北两院,想正大光明地交手,只有等春秋两试和大比的时候了。”

    文笙趁机请教他:“陈老,不知道此人怎么称呼?”

    “藏头猱”奇道:“你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文笙便将她与那老者结怨的经过讲了一讲。

    “他叫乌大元,人称‘风惊鹤’,乃是国师的记名弟子。”

    谭老国师的记名弟子着实不少,多是当年追随他左右的一些乐师,大约正是因此,乌大元才同凤嵩川扯上了关系。

    生事的师徒俩走了,“藏头猱”与文笙继续刚才的问题。

    文笙这时候对这姓陈的老乐师隐隐生出了一丝同仇敌忾之意,很是轻松随意地答道:“藏头猱声音圆润厚实,未打弦先猱上,好比胸有远见料敌机先,至于将声藏起,令声无头,大抵是同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个意思吧。”

    “藏头猱”闻言“噗”地一声笑,道:“哎呀,这马屁拍的,叫人好生惬意。好了,给你过了。借书去吧,你要不要也看一下《古平琴歌考》?”

    文笙恭敬称谢,她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琴歌被她排在了后面,不会因为对方一句戏言便改了主意。

    不过“藏头猱”提到这本书,到叫文笙想起刚才他同那乌大元所作的约定,不由关切地问了一句:“陈老,乌大元既然敢说错若在他,以后再不进应天塔这等话。看来是对国师如何决断颇有把握,不要紧吧?”

    “藏头猱”微微一笑:“放心就是。”

    文笙于是听他的话,放心去借书。

    从那以后,文笙果然在应天塔再没见到乌大元师徒。

    过了大半个月,一日她来还书,又遇上了“藏头猱”,文笙算着时间。那次的事情应该有个结果了。难抑好奇,觑着外头没有旁的学生,请教道:“陈老。可否见告乌大元的弟子就《古平琴歌考》回答您的那番话,有何不妥?”

    文笙问这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碰钉子的准备,那日她在外边。对乌大元弟子的回答听得一清二楚,不想办法弄明白了。心里老是有个疑问。

    出乎文笙意料的是,“藏头猱”很痛快就告诉了她自己为什么要叫那人反复补考。

    “玄音阁应天塔,是国师花了很多的心血才为吾等创下的福祉,之前没有。后世也不好说,所以每一个乐师都应该倍加珍惜。读书要用心,绝不是简单地抄回去。将书上的内容背下来就算完了,《古平琴歌考》是讲琴歌的。很多乐师觉着对琴歌了解一下即可,他会借这本书,大约也是想着凑个数,好尽快上二层。我考他对这本书的看法,其实并没有一个固定的答案,他非要说这本书全是糟粕,简直是一堆臭狗屎,只要他能自圆其说,我也会给过。”

    文笙听到这里更好奇了,道:“可是那日他确实说了一番想法,看出来是做了很多准备。”

    “藏头猱”笑了一声:“那是他的想法么?那明明是乌大元的想法。我要在他的回答里面听到他自己的思考,比方说,他在《古平琴歌考》之前,刚借过一本《弦上无情论》,若是他自己用心研究过这两本书,就会发现其中有很多共通之处,可以相互参详,乃至引申。可我一点都没听到。”

    文笙觉着“藏头猱”这话对自己也是一种提醒,不禁动容。

    “藏头猱”语重心长道:“学习,要多用心思考,踏踏实实,切勿好高骛远,光看着应天塔有这么多层,这么多的书,便急着想去最后一层看看,这种心态可不行。这第一层有近千本书,我敢说,若是能将这些书都读透了,融会贯通,便足成大家,去不去上面几层到也无关紧要。”

    文笙听完老乐师这番劝告,满心感激,深施了一礼,恭恭敬敬道:“多谢陈老指点,学生受益不浅。”

    文笙说的是真心话,初进应天塔,就像是进到了一座宝库,有这么多书在等着她一一抄回去学习,难免由迫切中升出一种急躁来。

    所幸这种情绪刚一冒头,便被陈老先生今日一席话给打消了。

    “藏头猱”笑道:“不必如此,这番话我对很多乐师都说过,肯听的人少,大多数都是像乌大元师徒那样,不知领情。”

    文笙也笑了,暗忖:“乌大元那样的人,教出来的弟子必定也是一丘之貉,要叫他们理解陈老的一片苦心可太难了,尤其又是以这么特别的方式,不领情是肯定的。”

    由乌大元文笙又想到了即将到来的秋试,秋试是每年的八月中旬开始,八月底结束。这眼看着就要到六月份了,文笙他们参加团战的人还未凑齐。

    钟天政也很无奈,早由野心勃勃想取代谭四先生的队伍拿南院团战第一,变成了第一次只要能进宫榜就好,大不了来年再战。

    可如今团战对文笙的意义又不一样,输给谁,也不能输给乌大元师徒啊。

    趁着陈老先生耐心指导她之际,文笙心念一动,请教道:“陈老,我们组了一只队伍,想要参加秋试的团战,现下还缺师徒二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不知您平时可曾留意到南院有哪位乐师深藏不露?”

    南院有名的乐师除了院长谭二先生,其他的要么有队伍,要么已经明确拒绝了钟天政,剩下这些偶有高手,也是为人低调不喜争斗,要从中找出合适的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藏头猱”守着这应天塔,和他们时常接触,众人真正的实力如何可瞒不过他的眼睛。

    “你先同我说说,你们的队伍里都是些什么人?”

    文笙便将队中六人的情况说了说。

    “藏头猱”一听名字便心下了然:“谭五公子、闻人英再加上你师父。你们这一队师父实力尚可,吃亏在徒弟都是今年的新生,不找两个强手,怕是走不多远。南院么……深藏不露的没有,混吃等死的到不少。你若实在找不齐人,不妨去‘逍遥侯’杨绰那里瞧瞧,据我所知。他的学生到是挺想参加团战。正在想方设法地劝说他。”

    陈老给她推荐的这乐师颇为陌生,文笙道了谢,自去书室借书。

    今日书室里人不多。文笙转了转,正好看到有陈老适才提到的那本《弦上无情论》,便顺手借了。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沉下心来,在这第一层多呆上一段时间。再借书也就不像先前那样还挑挑捡捡的,只要与古琴有关就好。

    《弦上无情论》字不算太多。文笙将书抄完自应天塔出来,天还亮着,离众人约定一起回马场的时间还早。

    文笙决定按陈老所说的,去见一见那“逍遥侯”杨绰。

    这么久了。钟天政一直没有将杨绰列入考虑的范围,肯定是这位‘逍遥侯’有什么地方叫他看不上眼。

    这时候钟天政还在上课,文笙便去向谭瑶华打听。

    不问不知道。原来“逍遥侯”杨绰竟还真是一位闲散侯爷,往上数几代。同当今圣上还是同一个祖宗呢。

    当然世袭的封号并不是逍遥侯。

    杨绰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对这个儿子寄予了厚望,指望着他能重振门楣,最起码能叫万岁爷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门亲戚。

    可这杨绰,你说他没出息吧,音律上简直无师自通一样,早早就成了乐师进了玄音阁,你说他有出息吧,他怎么就那么懒呢。

    懒得应酬,和老侯爷还走动的权贵人家等到了杨绰当家的时候自然而然就都淡了,懒得出门,平时能躺着不坐着,叫他走几步路都懒得动,更不要说去什么青楼妓馆花天酒地。

    最要命的是,他竟然连媳妇都懒得娶,孩子都懒得生。

    老夫人身体硬朗,想起这不孝子就哭,杨绰不堪其扰,干脆住在玄音阁,连家也不回了。

    这样的一个人,做学生的时候春秋两试都是混下来的,从来没上过宫榜,差点把师父气死,如今自己做了师父,怎么可能上去打团战?

    所以钟天政根本就没有打过此人的主意。

    不过杨绰的徒弟很有出息,全玄音阁的乐师都羡慕杨绰有个好徒弟,人家基本上靠着自学,每回考试竟也名列前茅。

    叫文笙没想到的是,他的徒弟就是那位时常在应天塔看到的“小胡子”卓玄。

    杨绰住在南院空弦居,独门独院,地方稍显偏僻。

    找杨绰不用约时间,到空弦居找他,基本上都在。

    文笙到时,师徒两个正在院子里说话。

    文笙怕耽误了人家难得的授课时间,在院门口站了一站。

    就听着其中一人道:“赶紧的,再磨蹭太阳都快下山了,趁着天有阳气,敲够这一千下,咱们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另一个人讨价还价:“敲鼓那么累,改成弹琴行不行?”

    声音不大,透着一股子懒洋洋。

    文笙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耳听“藏头猱”道:“我看看,你叫……顾文笙,小姑娘胆子到是不小,不过你是学生,他是师长,又分属南北两院,想正大光明地交手,只有等春秋两试和大比的时候了。”

    文笙趁机请教他:“陈老,不知道此人怎么称呼?”

    “藏头猱”奇道:“你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文笙便将她与那老者结怨的经过讲了一讲。

    “他叫乌大元,人称‘风惊鹤’,乃是国师的记名弟子。”

    谭老国师的记名弟子着实不少,多是当年追随他左右的一些乐师,大约正是因此,乌大元才同凤嵩川扯上了关系。

    生事的师徒俩走了,“藏头猱”与文笙继续刚才的问题。

    文笙这时候对这姓陈的老乐师隐隐生出了一丝同仇敌忾之意,很是轻松随意地答道:“藏头猱声音圆润厚实。未打弦先猱上,好比胸有远见料敌机先,至于将声藏起,令声无头,大抵是同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个意思吧。”

    “藏头猱”闻言“噗”地一声笑,道:“哎呀,这马屁拍的。叫人好生惬意。好了。给你过了。借书去吧,你要不要也看一下《古平琴歌考》?”

    文笙恭敬称谢,她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琴歌被她排在了后面,不会因为对方一句戏言便改了主意。

    不过“藏头猱”提到这本书,到叫文笙想起刚才他同那乌大元所作的约定,不由关切地问了一句:“陈老。乌大元既然敢说错若在他,以后再不进应天塔这等话。看来是对国师如何决断颇有把握,不要紧吧?”

    “藏头猱”微微一笑:“放心就是。”

    文笙于是听他的话,放心去借书。

    从那以后,文笙果然在应天塔再没见到乌大元师徒。

    过了大半个月。一日她来还书,又遇上了“藏头猱”,文笙算着时间。那次的事情应该有个结果了,难抑好奇。觑着外头没有旁的学生,请教道:“陈老,可否见告乌大元的弟子就《古平琴歌考》回答您的那番话,有何不妥?”

    文笙问这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碰钉子的准备,那日她在外边,对乌大元弟子的回答听得一清二楚,不想办法弄明白了,心里老是有个疑问。

    出乎文笙意料的是,“藏头猱”很痛快就告诉了她自己为什么要叫那人反复补考。

    “玄音阁应天塔,是国师花了很多的心血才为吾等创下的福祉,之前没有,后世也不好说,所以每一个乐师都应该倍加珍惜。读书要用心,绝不是简单地抄回去,将书上的内容背下来就算完了,《古平琴歌考》是讲琴歌的,很多乐师觉着对琴歌了解一下即可,他会借这本书,大约也是想着凑个数,好尽快上二层。我考他对这本书的看法,其实并没有一个固定的答案,他非要说这本书全是糟粕,简直是一堆臭狗屎,只要他能自圆其说,我也会给过。”

    文笙听到这里更好奇了,道:“可是那日他确实说了一番想法,看出来是做了很多准备。”

    “藏头猱”笑了一声:“那是他的想法么?那明明是乌大元的想法。我要在他的回答里面听到他自己的思考,比方说,他在《古平琴歌考》之前,刚借过一本《弦上无情论》,若是他自己用心研究过这两本书,就会发现其中有很多共通之处,可以相互参详,乃至引申。可我一点都没听到。”

    文笙觉着“藏头猱”这话对自己也是一种提醒,不禁动容。

    “藏头猱”语重心长道:“学习,要多用心思考,踏踏实实,切勿好高骛远,光看着应天塔有这么多层,这么多的书,便急着想去最后一层看看,这种心态可不行。这第一层有近千本书,我敢说,若是能将这些书都读透了,融会贯通,便足成大家,去不去上面几层到也无关紧要。”

    文笙听完老乐师这番劝告,满心感激,深施了一礼,恭恭敬敬道:“多谢陈老指点,学生受益不浅。”

    文笙说的是真心话,初进应天塔,就像是进到了一座宝库,有这么多书在等着她一一抄回去学习,难免由迫切中升出一种急躁来。

    所幸这种情绪刚一冒头,便被陈老先生今日一席话给打消了。

    “藏头猱”笑道:“不必如此,这番话我对很多乐师都说过,肯听的人少,大多数都是像乌大元师徒那样,不知领情。”

    文笙也笑了,暗忖:“乌大元那样的人,教出来的弟子必定也是一丘之貉,要叫他们理解陈老的一片苦心可太难了,尤其又是以这么特别的方式,不领情是肯定的。”

    由乌大元文笙又想到了即将到来的秋试,秋试是每年的八月中旬开始,八月底结束。这眼看着就要到六月份了,文笙他们参加团战的人还未凑齐。

    钟天政也很无奈,早由野心勃勃想取代谭四先生的队伍拿南院团战第一,变成了第一次只要能进宫榜就好,大不了来年再战。

    可如今团战对文笙的意义又不一样。输给谁,也不能输给乌大元师徒啊。

    趁着陈老先生耐心指导她之际,文笙心念一动,请教道:“陈老,我们组了一只队伍,想要参加秋试的团战,现下还缺师徒二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不知您平时可曾留意到南院有哪位乐师深藏不露?”

    南院有名的乐师除了院长谭二先生,其他的要么有队伍,要么已经明确拒绝了钟天政。剩下这些偶有高手,也是为人低调不喜争斗,要从中找出合适的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藏头猱”守着这应天塔。和他们时常接触,众人真正的实力如何可瞒不过他的眼睛。

    “你先同我说说。你们的队伍里都是些什么人?”

    文笙便将队中六人的情况说了说。

    “藏头猱”一听名字便心下了然:“谭五公子、闻人英再加上你师父,你们这一队师父实力尚可,吃亏在徒弟都是今年的新生,不找两个强手。怕是走不多远。南院么……深藏不露的没有,混吃等死的到不少。你若实在找不齐人,不妨去‘逍遥侯’杨绰那里瞧瞧。据我所知,他的学生到是挺想参加团战。正在想方设法地劝说他。”

    陈老给她推荐的这乐师颇为陌生,文笙道了谢,自去书室借书。

    今日书室里人不多,文笙转了转,正好看到有陈老适才提到的那本《弦上无情论》,便顺手借了。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沉下心来,在这第一层多呆上一段时间,再借书也就不像先前那样还挑挑捡捡的,只要与古琴有关就好。

    《弦上无情论》字不算太多,文笙将书抄完自应天塔出来,天还亮着,离众人约定一起回马场的时间还早。

    文笙决定按陈老所说的,去见一见那“逍遥侯”杨绰。

    这么久了,钟天政一直没有将杨绰列入考虑的范围,肯定是这位‘逍遥侯’有什么地方叫他看不上眼。

    这时候钟天政还在上课,文笙便去向谭瑶华打听。

    不问不知道,原来“逍遥侯”杨绰竟还真是一位闲散侯爷,往上数几代,同当今圣上还是同一个祖宗呢。

    当然世袭的封号并不是逍遥侯。

    杨绰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对这个儿子寄予了厚望,指望着他能重振门楣,最起码能叫万岁爷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门亲戚。

    可这杨绰,你说他没出息吧,音律上简直无师自通一样,早早就成了乐师进了玄音阁,你说他有出息吧,他怎么就那么懒呢。

    懒得应酬,和老侯爷还走动的权贵人家等到了杨绰当家的时候自然而然就都淡了,懒得出门,平时能躺着不坐着,叫他走几步路都懒得动,更不要说去什么青楼妓馆花天酒地。

    最要命的是,他竟然连媳妇都懒得娶,孩子都懒得生。

    老夫人身体硬朗,想起这不孝子就哭,杨绰不堪其扰,干脆住在玄音阁,连家也不回了。

    这样的一个人,做学生的时候春秋两试都是混下来的,从来没上过宫榜,差点把师父气死,如今自己做了师父,怎么可能上去打团战?

    所以钟天政根本就没有打过此人的主意。

    不过杨绰的徒弟很有出息,全玄音阁的乐师都羡慕杨绰有个好徒弟,人家基本上靠着自学,每回考试竟也名列前茅。

    叫文笙没想到的是,他的徒弟就是那位时常在应天塔看到的“小胡子”卓玄。

    杨绰住在南院空弦居,独门独院,地方稍显偏僻。

    找杨绰不用约时间,到空弦居找他,基本上都在。

    文笙到时,师徒两个正在院子里说话。

    文笙怕耽误了人家难得的授课时间,在院门口站了一站。

    就听着其中一人道:“赶紧的,再磨蹭太阳都快下山了,趁着天有阳气,敲够这一千下,咱们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另一个人讨价还价:“敲鼓那么累,改成弹琴行不行?”

    声音不大,透着一股子懒洋洋。(未完待续)

    ps:思路不顺。第二章挤出来就有,挤不出来就这样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摊上大事了

    文笙到不是关心杨兰逸,而是刚才那几个陌生的汉子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息,叫文笙想起平安胡同的那些纪家军来。

    一样的神情彪悍,行动利落,只是这几人看上去不苟言笑,似是更有威仪。

    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这几个人应该来自军中。

    为首那人说一口官话,应该不是江北大营来的人。

    不知道他们找杨兰逸有什么事?

    文笙放钟天政离开,和师父一起回到了乐君堂。

    不忙的时候,乐君堂只有一个侍者,那人在正屋里保养鼓,听到师徒两个回来的动静,探头打了个招呼,又回去接着忙活去了。

    自从文笙拜了卞晴川为师,卞晴川便叫侍者将乐君堂的鼓往一起挪了挪,收拾出来两间屋子,一间用来给文笙上课,另一间留给她休息。

    文笙进了屋,将古琴放到了桌子上,正要在床榻上坐下来休息一下,突见床沿边垂下来的床单在微微晃动。

    床下有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

    文笙下意识就把琴又拿回到手上,人向门口退去,口中喝道:“什么人,出来!”

    “嘘,别喊,是我呀。”自床底下探出一个脑袋来。

    出乎文笙预料,这个趁她不在潜进来藏到床底下的不是刺客,而是杨兰逸。

    文笙看着杨兰逸手脚并用,狼狈地自床底下爬出来,只觉一股怒气涌了上来。

    她虽然不大在意男女之别,可也没大方到任由不怎么熟悉的男人潜入内室,还藏到床底下,这杨兰逸真是荒唐。上次的教训还不够,竟然变本加厉起来了。

    难道非得挨了揍才知道厉害么?

    文笙左右望望,遗憾地发现她这屋子里竟然没有棍棒之类趁手的家伙。

    哪怕有个鼓槌也好啊。文笙一语不发,沉着脸掉头就要出门去。

    谁料杨兰逸见她要走反应很大,压低了嗓子凄凄惨惨叫了一声:“顾姑娘!”竟不站起,膝行几步上前来,伸手就抓住了文笙的衣角。

    “顾姑娘。救命啊!”杨兰逸仰着头。可怜巴巴望着文笙,几乎要声泪俱下,生怕文笙甩手走人。

    文笙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强压住火气,沉声道:“有什么事起来说,你这是什么样子?”

    杨兰逸这才爬起来,拍打了一下膝上的土。小心翼翼抬眼瞥着文笙,小声道:“你别声张啊。千别叫人知道我在这里。有人要抓我!”

    文笙一怔,顿时想起适才那几个陌生的汉子来。

    这时候卞晴川听到了动静,远远问她怎么了,杨兰逸望着文笙露出紧张之色。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全身的毛都竖起来的兔子。

    文笙见状不由地又好气又好笑,杨兰逸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论力气比她还不如。文笙到不怕他包藏祸心,回应了师父一声。转向杨兰逸道:“说吧,闯什么大祸了?”

    杨兰逸看着她,结结巴巴地道:“没有啊,我这段时间都呆在玄音阁,自从遇见了顾姑娘你,我就改过自新,啊,不对,是努力上进,他们叫我出去玩乐,我都推辞了,真的,估计我爹现在都认不出我来。”

    文笙听着他啰里啰嗦,越说越不像话,沉声将他打断:“说正事!”

    “是,是。原本都说好了,打团战算我一个,可你们不够意思,今天人齐了,凑在一起商量却不叫我。”杨兰逸话中带着委屈。

    这事文笙知道,道:“你和你师兄不是说好了么,只要你练到妙音八法二重,到时候自然让你上场。”

    话虽如此说,大家却都知道这不过是为了安抚这小子,妙音八法哪是那么容易练的,到现在新生里面也只有钟天政顺利突破到第二重了,项嘉荣尚且被卡住,何况是杨兰逸。

    所以杨兰逸埋怨说大家没把他算上也是实情。

    杨兰逸接着道:“师父和师兄一道走了,临走还留了一大堆功课给我,我越想越不对劲,就跟下人打听。那小子一直跟在师父身边侍候,什么事都一清二楚,我平时没少给他好处,一问他就跟我说了。”

    文笙早知道这小少爷花钱大手大脚的,敢情进了玄音阁之后,还拿钱开道呢。

    玄音阁的侍者也贪财,这到是没有想到。

    杨兰逸一听师父师兄撇下他商量团战的事情去了,这还了得,丢下功课,爬起来就出了门。

    出来之后才想起来,奶奶的,那小子说半句留半句,没告诉他大伙在哪里商量团战。

    不过这还用问嘛,肯定是在乐君堂。

    杨兰逸直奔乐君堂,在外边听院子里静悄悄的,他便感觉可能是找错地方了,大门开着,连个侍者也不见,屋里更是空荡荡的没有人。

    他不知道此时那侍者正在后面忙着修鼓,在卞晴川的住处转了一圈,突然心中一动,忍不住蹑手蹑脚就溜进了文笙的卧房。

    佳人对他不理不睬,哪会知道他的心有多么痛!

    顾姑娘,唉,顾姑娘。

    可怜他一腔情思,无处放置。不能同顾姑娘朝夕相伴,能参观一下她的闺房,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杨兰逸讲到这里,心虚地瞥了眼文笙,小心向外挪了两步,生怕文笙翻脸。

    其实文笙这会儿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她知道接下来杨兰逸要说的才是关键,但这小子不能给他好脸,否则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当下板着脸,冷哼了一声。

    杨兰逸一抖。

    今天发生的事算是把他吓着了,现在俨然惊弓之鸟一般。

    杨兰逸进了这间卧房,登时大失所望。

    这条件,简直太简陋了。

    屋子里不过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外加一张床,床头有个放衣服的柜子。桌上柜子上光秃秃的,连个摆设都没有。

    要不是床榻上被褥素淡,还遗留着伊人的一丝清香,这屋子简直与卞晴川那个糙汉子的住处没什么区别嘛。

    这怎么能行?

    杨兰逸心中为文笙鸣着不平,不由自主就来到了床榻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想象佳人在此。

    就在他陶醉不已,将众人商量团战的事抛在了脑后之时,乐君堂外边突然有了动静。

    那姓辛的老者领着一行人进了院子。

    这次人多动静大,惊动了正屋里的侍者。

    杨兰逸听着外边不知何人说话,竟还问到了自己,不禁大为好奇。

    咦,找自己的,什么事?

    可他再傻,也知道万不能从顾姑娘的卧房出去,不但不能吱声,还得藏起来,别叫来人发现了,否则有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楚,这人可就丢大了。

    虽然那侍者已经说卞晴川师徒都不在,也没有外人来,杨兰逸做贼心虚,还是一矮身,藏到了床底下。

    外边说话声停下,恢复了寂静。

    过了好一阵,也不知那伙人都走了没有,杨兰逸有些藏不住了,便想要出来。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房门响了一下,跟着有很轻的脚步声,有人进屋来了!

    杨兰逸吓了一跳。

    好哇,谁这么大胆,敢擅自闯入顾姑娘的卧房!

    他下意识便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他听到进来那人压低了声音道:“这几个屋子都没人,看来刚才那侍者没有撒谎,姓杨的小子确实没来过。”

    “奇怪,去哪了呢?”另一人道。

    杨兰逸听着这两句对话,第一个反应是:混蛋,一个人闯进这屋子都是不可原谅,更何况两人一起。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顾姑娘的闺房,不是菜市场。

    跟着他才回过味来,原来是刚才那伙人去而复返了,对方对他的称呼如此不客气,似乎是来意不善啊。

    “再去别处找找吧,他就在玄音阁,跑不远,抓不到人,回去不好交待啊。”

    杨兰逸觉着莫名其妙,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抓他?

    他可是乐师,隶属玄音阁,大梁的宝贝,谁这么大胆,敢来玄音阁里抓人?

    耳听着那两人到了门口,跟着传来关门的声音,这是要恢复原来的模样。就在这时,门外那人笑着说了句话,叫杨兰逸魂飞魄散。

    “此番王杨两家私通南崇罪证确凿,接下来必定是要抄家问斩了,听说那小子由江北带了不少银子来京,谁先抓到他,谁就要大发一笔了。”

    之后杨兰逸脑袋里浑浑噩噩,光顾着发抖去了,那两人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等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想着要赶紧把这消息传回家里去,文笙已经回来了。

    “顾姑娘,求求你了,我家和我姑夫家加起来好几百口人呢,老的老小的小,他们正抓我呢,玄音阁我是出不去了,你一定要帮我把这个消息送出去。王十三,对了,王十三在京里呢,你帮我给他送个信就行。”

    杨兰逸语无伦次,急得团团转,一味哀求文笙。

    文笙一时没有作声,望着他神情有些异样。

    杨兰逸不会知道,最早还是她出的主意,请杜元朴说服了司马符良吉,把稽查海上走私的活给了凤嵩川。

    可文笙也没预计到凤嵩川会这般卖力,短短几个月的工夫就发动了。

    还打发了手下来抓杨兰逸。(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虎头滩大捷

    杨兰逸自然要救,给王十三的口信也要送到了。

    好不容易给凤嵩川那厮找了个对手,王光济那里要是毫无准备便被一锅端了,岂不是非但没除掉凤嵩川,反到送了件天大的功劳给他?

    故而文笙没有怎么犹豫,问道:“王十三现在何处?”

    “啊。他在城南石磨胡同,门口有三棵大柳树。”

    杨兰逸没想到文笙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一时又惊又喜,感激涕零道:“我就知道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不为我的钱,也不怕为了我而得罪官府。”

    文笙皱了皱眉,暗叫不好。

    杨兰逸本来就没脸没皮地纠缠她,只怕此事一出,以后更加变本加厉。

    文笙生怕他自说自话,再来个“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沉着脸打断他的沾沾自喜:“别急,我还没说完呢,我答应帮你,可不是没有条件。你也知道,我单是收留你就要冒着很大的风险,更何况是帮你送信,这是把身家性命押上在帮你的忙。”

    “是,是。顾姑娘你是菩萨心肠,老天爷专门派你来救我……”杨兰逸本来心里一宽都坐下来了,闻言赶紧将屁股离了椅子,欠身赔笑。

    文笙不作声,只是盯着他看,直看得杨兰逸脸都笑僵了,才道:“你总住在我这里也不是事儿,我还要想办法把你安全送出京,你应该知道,当人做事情力所不及的时候,只好靠银子来补足。钱呢?连来抓你的人都知道你有钱,现在是买命的时候了,拿来吧。”

    杨兰逸全未想到文笙会这么待他。不禁呆住,看上去就像当头挨了一棒,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干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他将钱袋拿出来,又摸了摸身上,将能取下来的饰物全都取下。一股脑递给文笙。面露忐忑:“我这些日子花销不少,就剩这么点了,要是不够你可以向王十三要。”

    文笙老实不客气全都收起来。道:“自然是不够。你等等。”

    她出去找来了笔墨纸砚,研好了墨,将笔交给小少爷:“短的先欠着,等你回了江北再给我。”

    杨兰逸这会儿也想通了。只要能保住命就好,等回了江北。他姑父家有得是银子还债,当即接过笔来,问道:“打欠条啊?怎么写?要写多少钱的?”

    这位少爷长这么大还没打过欠条呢。就是旁人问他借钱也都是袖子一挥拉倒,根本不知道欠条这东西长啥样。

    文笙冷笑:“钱数你自己看着写。王杨两家加起来好几百口,老的老小的小,你自己算算这些人命值多少钱吧。”

    杨兰逸脸色一白。哪一条命在他眼里那都是千金不换,这要加起来可是一笔巨款啊。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这五十……不。八十万两行不行?再多实是倾家荡产也还不起了。”

    文笙只是要捏个把柄在手里,叫他往后不敢再来纠缠,又没打算真要他银子,淡淡地道:“八十就八十,写吧。”

    杨兰逸长长松了口气,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低头一笔一划写了张欠条。

    写好了,文笙拿过来看了看,杨兰逸写了一笔狗爬字,语句也不通,好歹能辨认出来意思无误。

    她叫杨兰逸签字画上押,等墨迹干了收起来,方才和颜悦色道:“这两天你且在这里呆着,别被人发现了。等风声过一过,我再想办法把你弄出去。饿了吧?我帮你弄点吃的?”

    杨兰逸神情还有些恍惚,老老实实地回答:“光害怕去了,到没觉着饿。”

    文笙呆会儿就要和卞晴川一起回马场,这时候升火做饭不好解释,她趁人不注意去厨房里拿了点中午剩的干粮给杨兰逸,看着小少爷食不下咽,心生感慨,道:“今晚先将就着,明天我带好吃的给你。”

    杨兰逸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圈儿红了,可怜巴巴望着文笙:“顾姑娘,你今晚可一定要把信送到了啊。”

    文笙安慰他:“放心,我呆会就打发人去石磨胡同。”

    不等天黑,她便催着卞晴川动身,卞晴川有些奇怪,问她:“不练琴了?走这么早,有事?”

    文笙点头:“有事,弟子呆会儿想去趟平安胡同。”

    卞晴川喜道:“那你别忘了给我带坛酒回来。”

    这么大的事文笙没想瞒着卞晴川,她打算等晚上回了马场再说,万一师父不同意收留杨兰逸,也好有个转圜的余地。

    不过依文笙对卞晴川的了解,他对大梁朝廷失望之极,不帮着出主意推波助澜就不错了。

    为了保障乐师们的安全,玄音阁周围是有重兵把守的,进出盘查很严,就算是凤嵩川的手下想进去抓人,也需先知会玄音阁的高层,由阁中管事的人带路。

    文笙和卞睛川步行而出,云鹭赶着马车在大街上等着。

    文笙留了心,出门的时候果见门口多了几个陌生人。

    回头怎么把杨兰逸弄出来,也是件叫人头疼的事。

    师徒两个回了马场,文笙见这会儿在场的没有外人,不管是自己的两位师父还是戚琴、云鹭都足可信任,便将杨兰逸的事说了说。

    果然卞晴川对收留杨兰逸没什么意见,只对文笙把人藏在自己卧房里颇为不满,道:“你也这么大的姑娘了,藏个男人在屋里算怎么回事?明天叫那小子到我屋里呆着。”

    文笙呵呵笑了两声没有争辩。

    去送信的人只能是云鹭了。

    云鹭对王十三的印象十分深刻。

    经过老鹰岩和“粪坑贼”那两回,只道就此和他结下了不可解的过节,没想到竟还有为他跑腿的一天。

    戚琴不放心,叮嘱云鹭见到王光济的手下之后示了警即走,不要暴露身份。免得被对方纠缠上不好收场。

    帮忙归帮忙,没必要把自己陷进去。

    云鹭深以为然,特意带了件深色的披风,又准备蒙面的黑巾,打算送了口信之后便“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文笙之前对师父说想去趟平安胡同不是托词,云鹭走后。她便叫山庄里的护卫备车。送她去将军府,找杜元朴打听消息。

    凤嵩川既然说是拿到了真凭实据,总不会只抓一个杨云逸了事。必定还有别的动作。

    叫文笙没有想到的是,此刻的平安胡同一片欢声笑语,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简直像过大年一样。

    文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懵乎乎在胡同口下了车。很快便有纪家军的将士发现了她,奔过来嚷道:“哈哈。顾姑娘,虎头滩大捷啊!咱们在虎头滩打了场大胜仗!”

    文笙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来。

    她叫住对方,道:“别忙走啊,给我详细说说。”

    那人笑道:“兄弟们也是刚得了信。只说是一场比彰州大捷更大的胜仗,具体的你还是去问杜大人吧。哈哈,真是叫人扬眉吐气。杜大人准了大伙的假,我们要找地方喝两杯去。”

    原来消息是刚传入京。怪不得她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纪家军蛰伏了这么久,甚至不惜示敌以弱,终于以一场大胜仗一扫之前的阴霾。

    文笙快步往府里走去,她急着见杜元朴,想听听这一仗敌我两方死伤的人数。

    将军府的花厅内也是喜气洋洋,杜元朴和手下几个军官正围在一幅巨大的地图前,研究虎头滩的地形,对照喜报推测此战的细节。

    亲兵进去通报,话音未落,文笙便迈步进来,抱拳给众人道喜。

    杜元朴喜笑颜开,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同喜同喜。大家等这一天可等了好些日子了。顾姑娘你是听到消息了还是碰巧遇上?”

    文笙笑道:“碰巧遇上,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到底什么情况杜先生你快跟我说说。”

    杜元朴哈哈一笑,指了那地图上白州靠海边的一处:“顾姑娘,你来看,虎头滩就在这里,此地海滩成半孤状,水深适中,便于停泊战船。此地相当于白州的门户,东夷人来犯,这片海滩是必争之地。”

    从去年开始,纪南棠就计划把东夷的主力引到虎头滩来,他接连打了几次败仗,虽然符良吉、杜元朴等人说起来轻描淡写,好似无关紧要,但其实也是损兵折将,下足了本钱,才给东夷人造成了纪家军主力不在白州的假象。

    五月下旬,东夷人终于沉不住气,大举来犯,虎头滩守军死守不退,无奈寡不敌众,一番血战之后,东夷人抢下了虎头滩,弃船上岸。

    主力近十万人一头钻进了纪南棠精心设下的埋伏圈,等他们发现上当想要撤走,船只早已经被纪家军尽数凿沉。

    这一战,来犯的东夷人死的死降的降,十万人几乎全军覆没。

    主将是东夷大首领晏山的亲弟弟,眼见无力回天,乱军中自尽身亡。

    纪南棠这边只一开始损失了些守滩的人马,这场大战下来,伤亡不足万,所以喜讯传来,杜元朴等人才会如此欣喜若狂。

    东夷小国刚统一不久,所有人马加起来不知有没有二十万之数,这一下折了近半,元气大伤,晏山大首领的宝座不知能不能坐稳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来大梁滋扰。

    杜元朴笑道:“将军打了这场大胜仗,应该很快就会回京来。”(未完待续)

    ps:小剧场:

    文笙:你看这道菜,群英会萃,要你老八十一点都不贵……

    杨兰逸哭着买单。

第一百六十五章 计从何出

    纪南棠要回京了?

    文笙闻言也是大为激动,她受李曹、杜元朴等人诸多关照,对这位著名的将领敬慕已久,只是一直没能当面道谢。

    终于有机会见到纪南棠本人了。

    白州到奉京路途不近,等虎头滩大捷的战报和纪南棠的奏章送到建昭帝案头,老皇帝高兴够了,圣旨再颁下去,光在路上的来来往往估计就得一个多月。

    更不用说纪南棠进京献俘,大军在路上又要走很久。

    文笙算算,纪南棠进京最快也得两三个月之后。

    纪南棠打了大胜仗,司马符良吉在朝中自然是扬眉吐气了,凤嵩川呢?

    文笙见将军府这边众人还要闹腾好久,就觑了个空悄悄问杜元朴,凤嵩川最近可有什么动向,杜元朴这才想到文笙突然过来,怕是有事。

    文笙便将今天有军中的人到玄音阁抓拿杨兰逸的事说了说。

    杜元朴神色微动,立刻就反应过来:“能进玄音阁抓人,凤嵩川怕是已经拿到了王光济走私的真凭实据。”

    他见文笙面有忧色,知道她担心白送凤嵩川一场大功劳,安慰她道:“不用担心,王光济在江北势力远远超出他在奉京的名声,已经成了气候,凤嵩川想抄他的家,命令不等到达当地,必定走漏风声。再者姓凤的派谁去做这件事呢,当地官府不用指望了,连王家的大门都进不去,江北大营他现在还指挥不动,除非他亲自带了人去。可不奉圣旨,他又不得擅自离京。所以你看着吧,这事他办不成。叫他们两虎相争去,咱们看热闹。”

    有杜元朴这番话,文笙心里踏实多了。

    临走时想起卞睛川的叮嘱,向杜元朴要了两坛美酒。

    回到马场,文笙把虎头滩大捷的好消息告诉了大家。卞睛川把酒打开,和王昔、戚琴痛快地畅饮了一番,连王昔都破例多喝了几杯。

    到了晚上。云鹭回来。说是一切顺利,已经将凤嵩川拿住了王光济走私的把柄,要查抄王家的消息告诉了王十三。

    当时卞睛川和王、戚二老已经微有醉意。听云鹭如此说放下心来,便要拉了他一起喝酒。

    文笙却觉着事情怕不会这么简单,叫住云鹭仔细问了问经过。

    云鹭道城南的石磨胡同因为开了个出名的大赌坊,贩夫走卒都爱光顾。所以十分好打听。

    胡同里鱼龙混杂,住的人多有江湖背景。

    他去了之后按文笙说的。找到了那三棵大柳树,边上是一个小帮派的堂口,不大的宅子住了十几个人。

    云鹭在其中果然发现了王十三。

    他穿上披风,黑巾蒙面。打扮得连自己都快不认识了,才现身点了王十三的名字,想将对方唤出来。

    事实证明帮派的堂口不是那么好闯的。他这一亮相就跟捅了马蜂窝一般,登时被对方的人团团围住。交了好几下手,那些人才被王十三喝住。

    云鹭掉头就走,王十三胆子很大,跟着他来到了寂静之处,云鹭粗着嗓子将凤嵩川要对王家下手的事告诉了他。

    王十三听到云鹭示警之后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按江湖上的礼数向云鹭道了谢,说他会尽快把这个消息传回江北,又问恩人可否告之姓名,日后也好有所报答。

    云鹭特意换了装束就是准备做好事不留名,哪能叫他说两句好话就套出来,直说不方便透漏。

    王十三无法,只得客客气气送云鹭离开,临分手时那厮又道他这两日可能要为此事离开京城,杨兰逸是他大哥的内侄,是王杨两家的宝贝疙瘩,还请这边多费心关照,今日种因,将来结果,说不定可以由此换一场泼天富贵。

    戚琴因为羽音社的关系早知道王光济有反骨,卞睛川却是这么多年两耳不闻窗外事,听云鹭学王十三说话不禁皱起眉来。

    这话听着着实刺耳,一个平头百姓,身上连一官半职都没有,就敢许人以泼天富贵,不是要造反是要做什么?

    文笙闻言怔了怔,问云鹭道:“云大哥你如何回的他?”

    云鹭嗤之以鼻:“说的跟咱们贪图跟这帮子反贼沾光似的,我就回了他四个字:那到不必,然后掉头就走了。”

    文笙不禁微露苦笑,见云鹭上当了还茫然未觉,提醒他道:“云大哥,那王十三如何知道杨兰逸在咱们手上?”

    云鹭愕然:“我没有告诉他啊。糟糕,难道那小子是在诈我?”

    “我怀疑你一动手他就认出你来了,知道是你,自然就会想到我,我和杨兰逸同在玄音阁,他猜到杨兰逸在咱们手上也就不足为奇了。他说这一番话,也是在提醒咱们吧。”

    难道他说要报答,还有什么泼天富贵,都是在警告众人一旦杨兰逸有个好歹,等王光济得了天下,会来找他们报复清算?

    云鹭只觉头顶冒烟:“这他娘的算什么事,现在咱们可如何是好?”

    文笙道:“别管他了,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把杨兰逸从玄音阁里弄出来吧。”

    杨兰逸性情软弱,沉不住气,这样的一个人,将他藏在乐君堂绝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得赶紧想办法把他弄出来,否则非出事不可。

    可几个人商量了一晚上,想出来的办法不是风险太大,就是异想天开不切合实际。

    怎么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瞒天过海,将一个大活人带出玄音阁呢?

    像什么易容改扮成侍者,藏身在玄音阁外出买米买菜的车辆里等等,说着容易,真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直到第二天早上去玄音阁的时候,文笙还是没能想出办法来。

    这一宿杨兰逸藏在文笙的卧房里,灯也不敢点,好好的床也不敢睡,摸黑缩在床底下呆了一晚上,又渴又饿不算,还内急,早上看到文笙的时候,就像关了三天的狗狗见到了主人,眼泪都下来了。

    文笙见这小少爷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更觉夜长梦多,这权宜之计不能长久了。

    她找了个理由调开侍者,卞晴川帮杨兰逸看着门,让他先去茅厕方便了,而后洗手净面吃点东西。

    杨兰逸听说消息昨天晚上已经送出去了,心情这才好了些,胡乱填了填肚子,被卞晴川逼着去了他房里。

    师徒两个心里装着事,今天的课自然停了,应天塔文笙也没有心情去,她守着乐君堂练了一阵鼓,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只是这个主意实施起来除了她和师父卞晴川之外,还需要有个帮手。

    文笙没怎么犹豫,放下鼓槌,和师父说了一声,出门去找钟天政。

    到不是说文笙对钟天政特别得信任,与其相信钟天政与她一条心,不如说文笙笃定钟天政就算不帮忙,也不会出卖自己。

    毕竟他们彼此手里都还捏着对方的把柄呢。

    可出乎她意料,这半年来表现异常积极的钟天政,今天竟然没有来玄音阁上课。

    文笙无奈,只得先回来。

    她想着这小子真是恃宠而骄啊,仗着谭二先生的赏识便敢不来上课,新生里面除了他,还没见有谁这么大胆呢,就是杨兰逸那小少爷也是天天按着点来。

    咦,不对,文笙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杨兰逸今天也旷课了,而且不但是今天,他这课还要一直旷下去,说不定玄音阁已经将他除名了呢。

    啧啧,真是可怜。好不容易才考进来的。

    文笙由此想着该去闻人英那里看一看,好歹原先还应了杨兰逸一起打团战的,昨天又知道了他失踪的事,不闻不问的话太不像样了。

    闻人英正在给项嘉荣上课,师徒两个看上去都有些不安。

    杨兰逸的座位还在,骨笛扔在桌子上,椅子歪着,距离桌子老远。

    只看这样子,就知道杨兰逸平时在师父这里也没个正形。

    闻人英见文笙不是为团战的事来的,眼睛又总往杨兰逸的座位上瞟,不禁忧心忡忡地道:“杨兰逸从昨天出去了就再没回来,到现在也不见人影,不知去了哪里。门口的守卫都说没见着他,呆会儿再在阁里到处找找吧,别是出了什么意外。”

    文笙不想把这师徒两个也牵扯进来,装糊涂道:“可曾问过辛老了?昨天找他那几个人看着脸生,不知什么来历?”

    闻人英找不着徒弟,还真是去问过。

    “那几个人是自江北赶来的,受杨兰逸家人所托,专程进京来送信,杨兰逸的父亲病重,家里叫他立刻回去,迟了就来不及了。”

    闻人英打听到的是个骗人的谎言,他叹了口气,感慨道:“真是什么事情都赶到一起去了,他这时候回去,怕是要过很长时间才能回来。这已经耽误一晚上了,若是迟了,没能见到亲人最后一面,岂不遗憾。”

    文笙答应帮着一起找人,自闻人英那里告辞回来,暗自思忖这一次对方出手毫无征兆,杨兰逸阴差阳错竟然能逃过这一劫,实在是侥天之幸。

    直到第二天下午,虎头滩大捷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奉京城的大街小巷,文笙才在玄音阁见到了钟天政。(未完待续)

    ps:好多书友在利诱心渔。

    心渔心里痒痒的。

    下个月奋起!

    其实一直没有偷懒啊。不信大家下半夜留个言试试,我一般都在的,只是最近卡得要死要活,一章写七八个小时这种事才不告诉你们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人各有志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钟天政,文笙就觉着他有点不对劲。

    明明穿戴打扮还是原来的模样,言行举止看着也没有什么异常,可文笙偏偏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

    好像自从学了古琴,尤其是参悟了《希声谱》之后,她的感觉就变得越来越敏锐。

    她有意继续上回的话题:“你这一天多没来上课,是在查杨兰逸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钟天政果然神通广大,不知由何处打听到了内情:“凤嵩川要对付王光济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提起正事,文笙那种异样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她下意识就隐瞒了杨兰逸现在藏身乐君堂的事,试探道:“前日那些人是凤嵩川的手下?他对付王光济,关杨兰逸什么事?”

    钟天政笑了笑:“那小子不是痴心妄想总是纠缠你么,趁此良机借凤嵩川的手将他除掉不是更好?”

    文笙心中一跳。

    钟天政可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真的对杨兰逸起了杀念。

    杨兰逸得罪他了?

    在文笙的印象里,那小少爷除了当初在孤云坊因为状元赌局,对包括钟天政在内的几个大热门言语上有些不恭敬之外,似乎就没同他打过什么交道,别说当时钟天政不在场,就是听到了,围绕他们几个说三道四的人多了,哪计较得了那么多?

    真是因为杨兰逸缠着自己?

    亦或是他觉着杨兰逸若是死了,会进一步加深王光济和凤嵩川之间的仇恨?

    文笙悚然而惊。

    她觉着自己将问题想得太过简单了。

    钟天政若有所觉,奇怪地望了文笙一眼,道:“平时看不出来,那小子还挺机灵的。不知藏到了哪里,竟然到现在还没被找出来。你不会是知道他的下落吧?”

    文笙不动声色:“事发的时候,我不是同你在一起的么?其实我到希望他会来找我,不管怎样,同窗一场,他也只是有些不谙世事,落难了能帮就帮一把吧。”

    若在以前。钟天政肯定会嗤笑文笙妇人之仁的毛病又发作了。可这一回他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道:“他是死是活无关大局,你爱帮就帮吧。他若是找了你,你也不用为难,把人交给我,我负责送他出京。”

    文笙笑道:“等他敢来找我再说吧。我怕他现在如惊弓之鸟。因为以前的过节不敢相信咱们。”

    钟天政点了点头,沉吟道:“看来玄音阁里还有王光济的人啊。我到是小瞧了他的势力。”

    文笙转而与他说起团战的事。约好时间再到逍遥侯师徒那里一起训练,这才同他分开回了乐君堂。

    不知道为什么,把杨兰逸交给钟天政,总令文笙有一种送羊入虎口的感觉。

    所以适才几番话到嘴边。都被她又咽了下去,到最后更是打消了找钟天政帮忙的念头。

    还是别冒这等风险,另想它法吧。

    杨兰逸知道这两天文笙一直在帮他找门路。一见人回来了,忙不迭凑到跟前。连声问道:“怎么样?有办法了没有?”

    卞晴川坐在桌旁,对他这么一惊一乍地一会儿一问十分看不顺眼:“急什么,想到办法了自然会送你走,你以为我们想整天守着你?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

    杨兰逸寄人篱下不敢回嘴,只得向后退了退,两眼充满希冀地望着文笙。

    文笙叹了口气,先坐了下来。

    杨兰逸觑着文笙的脸色赶紧倒了杯茶,讨好地端给她。

    文笙接茶在手,心道苦难真是叫人成长啊。

    “这两天我把阁里所有熟悉的人差不多都找了一遍,有能力又肯帮忙的……”她微微摇了摇头。

    杨兰逸不禁大失所望:“一个都没有啊。”

    “或许有一个,只是需冒点风险。这个人立身甚正,心肠又软,要打动他,还需你自己去当面求恳。”

    “啊?我去?”杨兰逸瞪圆了眼睛,露出惊恐之色,“顾姑娘你不打算管我了?”

    卞晴川实在看不下去了,斥了一声:“没出息。”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文笙见杨兰逸惶恐更甚,柔声道:“别担心,我师父是怕有外人来瞧见咱们在屋里说话,特意出去帮咱们看着。我自然是管你的,你想想,欠条还在呢,不把你安全送回江北,我找谁要那八十万两银子去。”

    杨兰逸想想也对,这才稍觉心安:“顾姑娘,你说的那人是谁?”

    “就是谭五公子啊。我和他打过几回交道,你是玄音阁的学生,又没犯过什么大错,不应该受到株连,他这个人很好说话,你求到了,他即使不帮忙,也不会把你交出去。”

    文笙不停地给他打气,像杨兰逸这样的兔子胆儿,越害怕越缩,只能多多鼓励。

    接着文笙又把谭瑶华帮自己向二皇子要回师父的事给杨兰逸讲了讲,杨兰逸一比较放下心来,道:“之前没瞧出来,他真是个大好人。”

    文笙忍着笑,肯定地点了点头。

    杨兰逸定了定神:“那我怎么能见到他?见到之后和他说什么?”

    “别急,我慢慢教你。等练熟了再说。”

    杨兰逸长出了口气:“好吧,我都听你的。”

    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叫杨兰逸亲自去求?

    文笙是觉着按谭瑶华的为人,若是自己开口,差不多只有五六成的把握,毕竟凤嵩川进玄音阁抓人已经得到了阁里高层同意。

    王杨两家触犯律法,凤嵩川要抓杨兰逸到案受审理由冠冕堂皇,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可若是杨兰逸真当了谭瑶华的面声泪俱下,拿出他现在的可怜相来,应该可以上升到九成。

    谭瑶华对于乐师。甚至是普通人,有一种博大的胸怀,能以己推人,体谅他人之苦。

    她特意想了一套最能打动谭瑶华的说辞叫杨兰逸背熟了,加上杨兰逸现在这憔悴的模样,都不用再去装可怜,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会为之动容。何况谭瑶华素来心软。

    这边都排练好了。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文笙选了第二天的中午。

    卞晴川特地以虎头滩大捷为由放了那侍者一天假,这几日大梁因为这场大胜仗举国欢腾,奉京城大街小巷就像过节一样。那侍者不疑有它,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文笙捡着钟天政有课的时候去请谭瑶华,所用理由同上,虎头滩大捷了。师父高兴,请几个相熟的朋友中午一起喝两杯。

    纪将军这场胜仗打的。不早不晚,真太是时候了。

    谭瑶华不疑有它,跟着文笙来到了乐君堂。

    进了院子才发现乐君堂里十分安静,敢情客人只来了他一个。

    文笙在后面将大门掩上。

    谭瑶华觉出不对劲来。笑道:“神神秘秘,你们师徒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话音未落,旁边房门一响。由里面钻出一个人来。

    此人低着头,三步并作两步走。一下子就蹿到了谭瑶华身前,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叫道:“五公子救命啊!”那声音听上去别提多凄惨了。

    谭瑶华措不及防,向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文笙跟在后面,见状在心里赞了一声,到底关系到自己的小命,杨兰逸是真卖力气啊。

    “杨兰逸?你怎么在这里?”谭瑶华反应过来,扭头向文笙看去。

    “谭兄,他这几天一直呆在这里,除了这乐君堂他哪里也不敢去。那天来找他的几个人心怀歹意,想要图财害命,除了咱们几个,他谁也不相信。”

    谭瑶华的第一反应是这里面有了误会。

    眼前的师徒二人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将杨兰逸保护起来也是出于一片好意。

    凤嵩川要对付王光济,故而想秘密抓了杨家的小公子杨兰逸,顺藤摸瓜,收集王光济更多的罪证,玄音阁里对此真正知情的人不多,谭瑶华是事后自父亲谭二先生口中听说的。

    选拔学徒的时候,谭瑶华担任过主考,在他眼里杨兰逸于学习音律方面很有天分,被如此株连到颇为可惜。

    不过律法如此,并不能因为他是乐师便网开一面。

    谭瑶华不禁有些为难,俯身想将杨兰逸拉起来:“有什么话起来说吧。”

    杨兰逸见果如文笙之前预料的那样,谭瑶华神色平静,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心中便是一激灵,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眼泪“哗哗”就下来了。

    哭归哭,他要说的话之前便练得滚瓜烂熟,张口就来,可一点儿都没耽误。

    “五公子救命,他们真是来杀我的。说是奉了一位凤将军的命令,抓到我就悄悄杀了,然后割下首级,给我姑父送去。”

    他将那天他凑巧过来找众人,不但躲过了一场大祸,还听到对方议论说要拿他发大财的事说了,自然隐去藏在文笙房里那一节,转述那两人的对话也不免添油加醋。

    说完了他又道:“我姑父要是走私的话,江北大营离着那么近,朱帅会不知道?姓凤的就是想拿王杨两家几百条命换他个大功劳,好和司马符大人唱对台戏。如今他眼看着纪将军在东海打了个前所未有的大胜仗,伪造这样一个大案子与纪将军的赫赫战功相比也不够看了,就变本加厉,又生出毒计来,想以我的脑袋逼我爹和我姑父造反!”

    谭瑶华听到这里,不禁动容。(未完待续)

    ps:这章的章名“人各有志”,是指每个人都有他的追求。不管是谭瑶华还是钟天政,他们做事情也都有自己的目的。

    感谢大家的粉红、鼓励。

    谢谢罗布mm送给心渔和氏璧。破费了。

    这几天卡得厉害,下个月心渔要奋起!

第一百六十七章 逃出玄音阁

    卞晴川本来坐在桌子旁边,沉默不语喝着闷酒,此时发出一声长叹:“不错,血战疆场,一举歼敌十万余,这样的盖世功勋也只有平叛可以比一比了。”

    他这句话简直是画龙点睛之语。

    谭瑶华的脸色变了,他幼受庭训,向来以兴国安邦重现盛世为毕生之追求,事情若真如杨兰逸所说,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因为两将争功,致使大梁乱起来。

    关键是杨兰逸和凤嵩川哪一边说的才是事实?

    之前虎啸台那件事,使得谭瑶华对凤嵩川的评价一落千丈,故而他没怎么犹豫就选择相信眼前哭得稀里哗啦的杨兰逸。

    这等事宁可信其有,与逼反王光济的危害相比,偷偷放走一个杨兰逸算得了什么?

    卞晴川等了半天不闻他说话,冷笑了一声:“看谁不顺眼,便冤枉人通敌造反,这本来就是朝廷那帮当官的惯使的手段。”

    谭瑶华知道他这是在因昔年怀英翔的案子发牢骚,心念电转,打定了主意,放走杨兰逸同之前二皇子山庄救人那件事有所不同,这一次他不准备叫家里人参与,自己悄悄把人送出去,放他回江北也就是了。

    想到此,他点了点头,伸手去拉杨兰逸:“我知道了。咱们现在就商量一下有什么办法能把你送出去。快起来吧。”

    杨兰逸就势站了起来。

    文笙提醒道:“谭兄,此事越少人参与越好,现在阁里只有咱们几个人知道。”

    “是啊,万一我跑不掉,就不要再连累大伙了。”杨兰逸哭得直抽抽。

    谭瑶华在玄音阁地位特殊。非是卞晴川和文笙可比,不说别的,他自忖叫几个侍从带辆车进阁,向外运东西,没人会拦下来盘查。虽说因为虎啸台的事,凤嵩川和谭家已经生了嫌隙,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现在也不敢把矛头对准谭家人。

    在凤嵩川那些亲信看来。他能有今天,全赖当年给谭老国师做侍卫的一番经历和积累下的人脉。

    不过之前寇文的背叛,到给谭瑶华提了个醒。他身边其他的侍从也不敢保就没有人与凤嵩川勾结,杨兰逸不能就这么上车,还需想个法子遮掩一下。

    他把这想法和其他三人说了说,杨兰逸感激涕零:“五公子想得真是周全。我听你们的,你们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三位的大恩大德兰逸没齿不忘。”

    谭瑶华却不想听到太多感激的话,道:“不必如此,阁里的身份我先想办法帮你保留着,等事情清楚了你再回来继续上课。这段时间也不要荒废了学业。你很有天分,乐师成长不易,你就当这次的风波是老天爷对你的磨砺吧。”

    他这番话里充满了鼓励期许之意。换一个人听了必定会振作精神,向昔时主考官表示不管自己身处何地都会好好学习的决心。

    可杨兰逸关注的重点从来和旁人不同。他张口就来:“五公子也觉着我有天分?我家里好多人都这么说。”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谭瑶华不禁无语。

    文笙连忙笑着打圆场:“怎么把杨公子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去,我到是想了个主意。”

    主意定下来,几人紧锣密鼓地准备。

    两天之后,又一个令大梁君臣喜出望外的好消息传进京来。

    许是虎头滩大捷叫南崇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南崇大将军林世南日前派人向江北大营投了一封书信,信上言明了议和之意。

    若是大梁这边也有意休战,南崇帝将遣使过江,与大梁的官员在江北大营共商停战以及战后的边界、贸易等种种事宜。

    南崇与大梁在飞云江上断断续续打了三百年的仗,刀兵不止,不光沿江的老百姓倒霉,战事巨大的消耗对两国都是沉重的负担。

    南崇新帝登基不久,主弱臣强,大将军林世南是位十分有能力统帅,朝中又没人肘腋,大梁这边建昭帝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些年和东夷打,和南崇打,早耗得国库空虚,再加上他年纪大了,也没有了收复南方的雄心壮志,对南崇人的提议求之不得。

    况且趁着虎头滩大捷的余威,还可以向主动求和的南崇要点好处呢。

    大梁幅员辽阔,只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元气,到时候自己的儿子想打了,想什么时候开战都可以。

    建昭帝想得很美,群臣对议和也都很乐观。

    就连谭瑶华都觉着和南崇停战之后,大梁边疆再无战事,正可以集中精力好好整顿一下内政,肃清吏治,与民休息。虎头滩大捷好似一剂灵丹妙药,大大缓解了大梁朝的内忧外患,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说不定这正是他所期盼的盛世到来前的先兆。

    每当谭瑶华流露出这种喜悦,文笙都默然不语。

    她不想泼谭瑶华冷水,在她看来,建昭帝这二十年皇帝当得平庸没有作为,两个儿子性情卑劣,不堪委以江山社稷,纪南棠率众多将士舍生忘死打下这虎头滩大捷,怕不是盛世来临的曙光,而是大梁真正败亡前的回光返照。

    准备参加团战的八个人在杨绰的空弦居练了一回,因为这日谭瑶华和文笙师徒都带了鼓来,练的是真正上场不大可能用到的四鼓。

    偏谭瑶华带来的还不是羯鼓,他叫人搬了一只大堂鼓来。

    四只鼓个顶个的肚大腰圆,往空弦居的小院儿里一摆,满当当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杨绰一看这架势,便摆手道:“不行不行,这么近,胳膊都抡不开了,肯定是要相互影响。你们先练着,我歇会儿。”

    卓玄怒目而视:“谁都能歇,唯独师父您不能,您今天还一下都没练呢。”

    闻人英见状笑了:“你们是不是把乐君堂最大的鼓都搬来了?到时候同乐台上放不下,谭公子你能叫院长作主给咱们换个比试的场地不能?”

    谭瑶华悠然道:“这自然没问题。”

    钟天政到得最晚。站在空弦居的院门口,惊奇地问:“你们这做什么呢?”

    文笙忍笑:“我看下一回大家还是都到我的马场去吧,那里风景宜人,地方也宽敞,而且管吃管住,多盘旋几日也没有关系。”

    钟天政不明所以,不过他向来在众人面前表现得玲珑风趣。接口笑道:“咦。这口气听着好生财大气粗,最近可是发财了?”

    文笙暗忖真叫你说对了,可不是嘛。

    可当着钟天政她可不敢掉以轻心。以免被他发现端倪。

    说动了谭瑶华之后,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面对凤嵩川手下的盘查,而是怎么能避开钟天政的耳目。

    虽说以钟天政的本事,事后肯定会查个明白。但那时候木已成舟,他只要算计不了杨兰逸。掉过头来找自己算账这种无用功多半是不肯做的,两个人都装一装胡涂,这事就完了。

    再说了,就算是他来兴师问罪。又能把文笙怎么样?

    怕就怕他现在添乱。

    杨绰老毛病发作,还待说不去,谭瑶华已道:“也好。到时候我派辆车过来接上侯爷,侯爷只管到地方下车就行。”

    谭五公子开口。杨绰总要卖两分面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这事就算定了下来。

    转天谭瑶华果然坐了马车过来接杨绰,那车上带着谭家的徽记,由三匹骏马拉着,里面极为宽敞,不但坐着谭瑶华和卞晴川,还拉上了几只大鼓。

    马车顺利出了玄音阁,谭家的众侍从跟在车后,再后面是文笙和卓玄等人的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西山马场而去。

    云鹭觑着近处无人,说话不虞被听了去,悄声问文笙:“这就出来了啊。”

    “是啊。”马车出了玄音阁,文笙心里便觉一块大石落了地,杨绰懒成那样,可想而知这一路上碰都不会去碰那几只大鼓,马场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更加不会出问题。

    云鹭不放心,扭头往后面马车上望望,道:“钟天政呢,怎么没来?”

    文笙微微一笑:“他这会儿有课,迟些时候会自己赶来。”

    云鹭长出了一口气,这下是真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临近西山,云鹭驾着车加快速度,很快超到了最前面,文笙是地主,前面带路是应该的,众人都未在意,却不知云鹭是赶着第一个到,好亲自看着卸车。

    到了地方之后,几辆马车一直驶到花厅外边台阶下。

    戚琴和王昔听到动静出来迎接,杨绰跟着卞晴川下了车,他师徒和闻人英、项嘉荣都是第一次来,戚、王二老做为文笙的长辈相当于半个主人,见面十分热情,招呼众人先到花厅去坐着喝会儿茶。

    就连随行的侍从也有李承运山庄的管事出面招待。

    几辆马车就交由文笙这边的人接手。

    云鹭指挥着众人将马车先都停到马场的棚子里去,这才开始向下卸东西。

    上面几只鼓挪开,最底下的一只大鼓没有蒙鼓皮,杨兰逸缩成一团,委委屈屈藏在里面。

    云鹭笑道:“好了,杨少爷,你安全了。快出来吧。我还要想办法把这鼓修好。”(未完待续)

    ps:今天日子有点特殊哦,

    我们小地方都过农历生日,

    过了今天,心渔就又变老了一岁。

    书评区的一些留言叫心渔心情很复杂。

    谢谢你们,

    丹崖结局有些匆忙,一是确实剧情走到尽头了,不开新地图的话,就没什么东西可写的,再也确是受了成绩欠佳的影响,当时每写一章,均订都在下降,不是作者大约体会不到那种焦虑又忧伤的心情,还有对自己的怀疑。

    不甘心,想再试一试。然后就有了重笙。

    这一次,没有任何借口了,

    心渔在等待一个奇迹,一直码下去,它也许会来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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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90/ 第一时间欣赏重笙最新章节! 作者:心渔所写的《重笙》为转载作品,重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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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介绍:
关于重笙:
名门望族特立独行的顾九小姐一朝穿越变成了悬梁自尽的小家碧玉顾文笙,父亲渺无音信,母亲整天想的就是怎么能把她赶紧嫁出去。
顾九小姐生性很固执,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哪怕需要从刀山上滚过去!
不过她想要的,和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子从来都不一样!
封面由刺微妹子友情提供。
重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