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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全文阅读

作者:心渔     重笙txt下载     重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二章 禅离的劝告

    童白霜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六神无主,摆脱了吴家大公子的纠缠,自琴房里逃出来,连贴身的丫鬟都顾不上等,匆匆出了内院,找着自己家马车,赶回了家。

    她向童夫人吐露了实情。

    童夫人出身寻常,自己又是个没主意的,丈夫喜欢附庸风雅,她甚至想着去向妾室讨教吟诗作画的技巧,何况这样一件大事,那真是像塌了天一样,很快白霜的父亲童大人就知道了。

    童大人认识吴家大公子,还同他打过很多回交道。

    在他的印象里,吴大学士的这个儿子心机深沉,除了没有当爹的老奸巨猾,样样都不差,怎么可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再说以吴家的地位,若吴大公子真看上了白霜,想要续弦,打发个中间人说一声,自己虽然吃点亏,不一定就不答应。

    南崇不大讲究这些,就他们吴家自己的嫡女,也有不少嫁了鳏夫。

    这么蹊跷,根源必然还在吴家大小姐私通戏子那件事上,若是个寻常人,只怕早就被灭口了,因为是自己的女儿,对方不好下手,只能娶回去,变成一家人,也就绝了后患。

    使这样的手段,是怕童家不识相,反而把那件事嚷嚷出去吧。

    童大人越想越觉有理,找个机会私下见了吴家大公子一面。

    谁想对方根本没提有意续弦的事,反到对童大人说:“听说令嫒最近心智失常,恍恍惚惚常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不如送去大真庵修养一段时间吧。”

    大真庵那是南崇官宦之家女眷犯了错,软禁修行的地方。

    童吴两家如何商议的且不说,过后不久。童白霜就被送去了大真庵。

    除了四季的衣裳,她只带了几本乐书和一面小鼓。

    在大真庵,吃的是粗茶淡饭,还要劈材、挑水,抄经、做针线,白日里被支使得团团转,动辄遭人斥责。

    可越是这样艰苦。她越是静下心来琢磨乐师的技艺。

    童家人就像将她忘了一样。直到一年之后,庵里来了新人,偏巧又是个听说过童家的。悄悄告诉她,她被送进来不久童夫人就得急症去了,童大人说是守孝一年,但听说已经同吴氏旁支一位庶出的小姐订下了婚约。

    童白霜这才知道。原来不但是自己被家族舍弃,她还连累了没有娘家撑腰的母亲。

    她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鬼地方。

    靠着那面小鼓。童白霜逃出了大真庵,一路躲避庵里的追捕,碰巧遇上了宣同方几个。

    宣同方等人邀请她去银月村生活,她考虑再三最终答应。

    童白霜对父亲的感情颇为复杂。最初几年还时时关注他的消息。

    童大人未及再娶,便卷入了一桩营私舞弊案,童家很快被抄了家。女眷被发卖,他和两个庶子先后死在了发配途中。童家就这么着散了。一家老小死了个干净。

    办理这起案子的正是江审言。

    宣同方几个告诉她这消息的时候愤愤不平,颇有同仇敌忾之意,但在童白霜,却没觉着如何悲伤,她的心中,只剩下了对吴家的愤恨和深深的惆怅。

    文笙算了算,要照童白霜说的,她年纪并不大嘛,也就三十出头,怪不得她易容改扮得虽然很细致,自己却总觉着哪里有些违和。

    尤其是她的眼神,看着实在不像是个老婆婆。

    她的一生,早已被强行改变,少时玩伴们或为公侯夫人,或为官家太太,大多相夫教子,生活安逸。

    但上天又给了童白霜一份厚礼补偿,她是乐师,若能早早了却昔时恩怨,敞开心扉朝前看,一个刚刚三十岁便自己摸索着学到这等水准的乐师,前途实在是不可限量。

    “所以你此次跟着我们来嘉通,是想伺机向吴家人报仇?”

    童白霜一张老脸看不出特别的情绪,到是目光闪了一闪:“你们不是要杀江审言么?吴德水的大儿子吴丰现任嘉通府尹,等事情闹大,他必会带人来围捕,到时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文笙默然片刻,方道:“等十三回来,我和他商量一下。”

    童白霜听她如此说,神情登时变得有些怪异,道:“他最后还不是听你的?呵呵,没想到,我这辈子会吃到陆鸿大儿子亲手擀的面条。”

    文笙脸上一红,听着童白霜又道:“你不知道,陆鸿大在我们南崇是个什么名声,他活着的时候,名字能止小儿夜啼。说真的,有空擀面条,不如劝他练练陆家那功法。冷兴生给他功法,我看你们没当回事,据我所知,宣同方几个可是研究了二十年还没进门,这次盼着陆少爷能摸着诀窍,给他们指个路,应该不至于拿个假的出来。”

    冷兴生将《明日真经》拿出来的时候,文笙就觉着他的目的并不单纯,童白霜说的这个也有可能。

    不过文笙却并不打算传话给王十三。

    这么多天下来,只看十三对《明日真经》的态度,就知道他不会轻易尝试着去练。

    他的身手,本已经十分出色,功法是习武之人的根本,若是出了问题,对王十三的打击必定比自己失去乐师的能力更大。

    再加上十三江湖经验丰富,看似大大咧咧,其实谨慎周全,文笙觉着既是家传的功法,学或是不学,应该完全由他自己来做这个决定,即使是自己也不应该多置一词。

    她听童白霜说了一些南崇官宦权贵之家的情况,半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中午,王十三回来,还给文笙和童白霜带了几样菜肴。

    嘉通物价不便宜,王十三又是去那有名的酒楼点的菜,文笙初看这架势还当宣同方几个也要过来商量事,等王十三大马金刀坐下来吆喝开饭才知道并不是,依旧只他们三人。

    童白霜早饭吃得就不自在,此刻识趣地看了看菜色,挑着爱吃的盛了一碗,端回自己屋吃去了。

    文笙想着他们离开离水时,确实带了不少金银以备万一,但一路上逃命,自己身上还剩了些,王十三只怕丢得差不多了,关心地问了一句:“你还有银子用么?”

    谁想王十三直接丢了个沉甸甸的钱袋子过来:“跟宣同方他们要的,你收着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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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有好多月票和打赏什么的,等我月底补个感谢单章。以免写到感言里被审核。

第三百七十三章 刺吴计划

    文笙不及拒绝,只好接在手里。

    袋子挺沉,她意外道:“给我干嘛,我又不单独出门,没有用钱的地方。”

    王十三伸脖子看了看桌上几样菜,拿汤勺先给文笙舀了碗汤:“这个天麻人参老鳖汤是店家推荐的,可不便宜,说是补血养气,止眩醒神,你先来一碗尝尝。”

    不管是不是有用,这番心意非常可贵,文笙接过来。

    听他又道:“给你你就收着,大半袋都是金叶子呢,我带身上一不留神就丢了,等用的时候再跟你要。”

    文笙“唔”了一声,将钱袋放到一旁,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突然笑了笑,问道:“不用数一数么?”

    王十三跑了一上午,早上虽然吃得不少,但面条不点饥,到这时候也饿了,嘴里塞了一大口饭菜,猛听文笙问话,甚是莫名其妙:“数它干嘛?不够想办法再去弄就是。”

    文笙本来脸上都是笑,还带着点揶揄之色,见他一说话满嘴都是饭,甚是嫌弃地挥了下手:“咽下去再说话,别喷出来。”

    王十三嘟囔了一句:“怎么可能?”将饭咽了,伸手出去盛汤,伸至中途突然停下,扭头看向文笙:“古里古怪的,你那脑袋里到底都想啥呢?”

    文笙呵呵一笑:“吃饭吧,食不语,寝不言,席不正,不坐。”

    王十三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切”地一声,端回自己的碗吃饭去了。

    其实文笙方才是突然想起当日王十三与付春娘的那番对话,所以接了钱袋在手。忍不住想逗一逗他,问他用不用数一下。

    但王十三自己却显是已经忘了,他那番“数钱、生孩子、管小老婆”的豪言壮语。

    王十三虽然对文笙的臭规矩表现得嗤之以鼻,但接下来真就不说话了。

    直到两人默默吃完了午饭,文笙要顺手洗碗,他才道:“丢那里吧,叫禅离下午收拾。我看她身体结实得很。还没老到啥都不能干,这两天光跟着享福了,给她点儿活。别闲出毛病来。”

    文笙嗔了他一眼:“快歇着吧,就这么两个碗,我也没病到啥都不能干。”

    童白霜就在隔壁,人家又不是真老到耳朵不好使。十三的这张嘴,加上他的大嗓门。拿着得罪人不当回事,真叫人头疼。

    她怕王十三添乱,又叮嘱道:“等着,我呆会儿有话和你说。”

    王十三神色一整。登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出去这一上午,也有很多话要和文笙说。

    文笙两下刷完碗,又去漱口洗了手。回屋关上了门。

    王十三正坐在床头,百无聊赖地摆弄文笙的竹笛。还比了个姿势,撅着嘴准备对上去。

    文笙见状一笑:“我教你?”

    王十三连忙推辞:“还是算了,小傻……杨兰逸吹笛子那会儿我就试过,没长那根筋。”

    “是么,可你从小习武就觉着特别容易是不是?”

    说话间,文笙过来床边,王十三赶紧起来,给她挪了个地方。

    文笙就将上午童白霜所讲童吴两家那些事和王十三说了说,王十三不停点头,跟听故事似的,听完还慨叹:“那唱戏的小子肯定得死吧,说不定叫吴家人切成零碎,腌到咸菜缸里了,啧啧,没那两下子学人家偷香窃玉,真是色胆包天。”

    文笙横了他一眼:“是啊,那小子怕是没怎么练过。”

    王十三登时噤声。

    文笙换了个话题,问道:“禅离的意思是,咱们既然要杀江审言,必然惊动吴家,索性连吴丰也一起收拾了,你怎么看?”

    王十三皱眉:“这些事都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找到燕白,先给你治伤。我跟宣同方他们都说好了,先帮我先救人,我再帮他们杀人,不答应一拍两散。”

    钱都拿回来了,肯定是商量得差不多了。

    “他们住在那边,这两天一直盯着江府的动静,江审言的老娘不是病了么,奶奶的,上午他们弄来了准确消息,说那老太太的病一直是太医院燕白的几个徒弟看的,根本没见着燕白露面。我叫他们盯着平安侯府去了,看来那老头儿十有八九一直呆在宫里,给皇帝的大小老婆看病。”

    事情往最坏的情况发展,王十三说起来忿忿不平,对老给他“添麻烦”的医圣大人也没了之前的恭谨。

    文笙觉着这猜测本就是最有可能。

    一个是当朝皇后,吴大学士的宝贝女儿,另一个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这两人若是有个好歹,南崇时局都会为之震动,对天祐帝而言,不管是臣子还是表哥,重要性都远远不及。

    王十三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看来行刺也得找个要紧的人物,叫他不得不把燕白派来。算了,便宜禅离,就那吴丰吧。等我找宣同方他们再打听打听,如果没有意外,就拿他的小命来引燕白出洞。”

    一旦定下人选,王十三立时就发现了其中的好处。

    吴丰是嘉通府尹,重责在身,需得每天坐衙。

    出入这么有规律,可比行刺别的权贵要方便得多。

    当然也有不利的地方,嘉通府尹是正三品,加上吴丰是吴家的长子,身份地位显赫,不管去哪里,周围时刻簇拥着好些个门客。

    吴家那些名列头等的门客们来历身手如何,有哪些绝招,正是王十三想叫宣同方他们去详细打听的重要内容。

    王十三到底能不能一刀重创许多高手保护下的吴大公子?

    行刺完了如何全身而退?

    又如何把接下来的事态控制在自己手里?

    若是好不容易把吴大公子砍得只剩一口气,却叫他那些手下把人抬回吴府去救治,岂不是前功尽弃?

    文笙提议趁街上人多的时候,两人亲自去沿着吴府到嘉通府衙走一遍。

    冬月里大街上很冷,王十三皮糙肉厚不在乎,文笙却有些经不住。

    王十三想要雇车,被文笙拦住了。

    很多步行可以留意到的细节,坐着车走马观花,往往会失之交臂。(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大侄子,跑快些!

    冬天的午后,不见太阳,天空灰蒙蒙的。

    街上人不是很多。

    风有些大,从空旷的街口吹过来,卷起很多枯黄色、深褐色的落叶。

    文笙虽然在外面多披了件连帽的棉斗篷,仍然有些瑟缩。

    落在一旁的王十三眼里,这就是虚啊。

    “看把你冻得,说雇车你还不让,脾气犟得驴一样。”

    文笙嗔了他一眼,这么冷的天,连呵出去的气都是白的,她不想多说话,暗忖:“傻小子睡凉炕。”

    好在府衙和他们落脚的地方都在嘉通城的中心区域,走着去也不是很远,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文笙觉着活动开了,身上不那么冷了,二人也拐上了府前大道。

    文笙今日想看的,主要是由府衙到吴家的那一段路。

    府尹吴丰每天上下衙的时间、经过的路线基本都是固定的,若是上朝的日子,朝会散了直接去衙门,其它时间早上卯时出门,乘坐四人抬大轿,由清正胡同出来、途经三泰街、状元桥,赶在辰时之前进到府衙,一直在里面呆到申时。

    冬天天黑的早,一般申初,他就坐着轿子回府了。

    文笙由王十三陪着一直走到三泰街,再往前,就是住了不少南崇权贵的“清正”、“严正”、“端正”三正胡同,要动手肯定不能在那里。

    两人转了一圈,都觉着还是状元桥附近商贾聚集,人来人往,最为合适,于是调头往回走。

    状元桥名为桥,早不知几百年前桥下的水便已经干涸。周围商铺林立,变成了一条商业街。

    文笙边走边打量,将附近的地形以及商铺的情况一一记在心里。

    干正事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申时已过。

    文笙正想事情入神,王十三悄悄拉了她一下,耳语道:“边上让让。有顶官轿过来了。看看是不是那姓吴的。”

    文笙心中一凛,赶紧避到店铺门口。

    前面传来了呼喝声,开路的是四个人。坐在高头大马上,看上去英武彪悍,手提马鞭,腰间悬刀。

    紧随后面的是一顶四人抬官轿。枣红色的轿帏,轿帘低垂。挡得严严实实。

    文笙看这个不在行,但以王十三的眼力,只看轿子压在四个轿夫肩上的分量,轻易就判断出来。轿子里有人。

    他只是扫了一眼,便将注意力转移到那四个轿夫身上。

    习武之人对于同类总是比较敏感,只看他们步履和行走的姿势。王十三便觉着,这四个人怕是身手都不弱。

    轿子后头还有两骑。

    随行总共是十个人。衣裳上绣着“吴”,按宣同方提供的消息,这十人都是吴家招揽的门客,尤其骑马那六个,即使放在整个南崇,也都是罕逢敌手的奇人。

    此时街上正是人多的时候,吴丰一行没有注意到文笙和王十三,轿子很快过去,状元桥重新热闹起来。

    文笙进店买了几样小玩意儿,而后和王十三边走边逛。

    天黑得很快,到傍晚仿佛更冷的。

    文笙又逛过一家书斋一家药铺,买了笔墨纸砚和几样补药,出来之后不禁打了个寒战。

    王十三帮她提着东西,道:“咱们先去吃饭。喝点儿热乎的,身上就暖和了。”

    文笙还惦着童白霜一个人在家里,王十三道:“你管她干嘛,中午有剩饭,饿不死。”

    文笙笑笑依他:“那好吧。”

    两人就近去了一家粥铺,难得这家店里既干净又温暖,正是吃饭的时候,铺子里光各色粥品就准备了十余种,更有不少荤菜素菜。

    状元桥往来的人多,这铺子生意很是兴隆。

    王十三点过饭菜,文笙要了碗红枣百合粥,她脑袋里一直在想着行刺吴丰的事,这会儿在外边,想到什么也不适合和王十三讨论,只好等回去了再说。

    两人默默吃过饭,会了账出来。

    一出门,冰冷的寒意扑在脸上,文笙驻足,“啊”地一声低呼:“下雪了。”

    王十三莫名其妙:“冬天下雪这不很正常么?”

    在他看来,今天天阴风冷,下雪早有兆头。

    文笙露出忧色:“这场雪不知会不会下大,进而影响到咱们?”

    雪天路滑,街上行人稀少,不好隐匿行踪,这都是下雪会为刺杀计划带来的额外麻烦。

    不确定的因素往往会引发意外,叫人防不胜防。

    一说到正事,王十三心中了然,道:“回去再说。”

    风小了,鹅毛大雪密密坠落,片刻工夫就在地上铺了一层。

    雪花落在头上身上,隔着斗篷感觉还不明显,扑在脸上凉丝丝的,文笙有些睁不开眼睛。

    借着路边店铺的灯火,王十三看到她头顶肩膀落了一层雪,眉毛也粘了些,连翘起的睫毛上也有,一时心里痒痒的,很想凑近了帮她吹吹。

    文笙感觉他慢下来,催道:“十三,快些走吧,呆会儿天黑路滑,就更不好走了。”

    状元桥离着住处有些远,这样的天气,也雇不到车。

    王十三停住:“我背你走?”

    文笙很是意外:“我不累,快走吧。”

    她见王十三站着不动,伸手拉了拉他,低声笑道:“走了,别叫人看笑话,也别引人注意。”

    此刻路上还有些晚归的人冒着大雪匆匆而行。

    王十三不管,伸手过去,将文笙的棉斗篷往上拽了拽,挡住了她的脸,跟着背转身,将文笙背了起来。

    “我脚程快,早点儿回去,别冻坏了你。”王十三在雪地上迈开大步,速度确实是快。

    “……好吧。”既然他都这么主动了,文笙也就“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你要怕人看,就闭上眼,别管他们。那些人不认识咱们,说不定当你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

    文笙闻言,忍不住笑了。

    她这一笑,热乎乎的气息都喷在王十三脖颈上,王十三不由地一颤,脚底跐溜一下滑出去老远,险些把人给摔了。

    文笙心情大好,趴在王十三宽厚结实的后背上,伸出胳膊,揽住了王十三的脖子,在他耳边笑道:“好,当我是个老婆婆。大侄子,跑快些!”(未完待续)

    ps:晚上还有别的事,更一个小章。

    明天尽量4000。

第三百七十五章 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文笙的声音带着笑意,听上去甜甜的。

    她在同王十三开玩笑。

    大冷的天,虽然隔着厚厚的衣裳,她却能感觉到王十三身上的暖意,就像太阳一样,驱散了寒冷和黑暗。

    靠着他,再大的风雪都无关紧要,不再叫人烦恼,甚至这黑咕隆咯的雪夜也变得十分美丽,叫她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吟诗作画的冲动。

    王十三没有作声,却陡然加快了速度。

    雪花簌簌落下,文笙闭上眼睛,有一种在大雪里飞翔的感觉。

    渐渐的,周围越来越安静。

    两人已经离开了状元桥,远离了灯火与喧嚣。

    这世上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安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王十三抄了近路。

    府衙后头有一条小巷,白天会有很多人蹲在长长的巷子里买卖花鸟鱼虫,外加斗蛐蛐。

    这会儿天黑又下着大雪,自是家家闭门落锁,半个人影也不见。

    巷子里避风,不时有房檐探出来,雪也不像外头街道上那么大。

    王十三进到巷子之后,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文笙柔声问道:“是不是累了?”

    “不累。”王十三慢慢站定,“你掐我一下。”

    文笙奇道:“我掐你做什么?你哪里不舒服了?”

    王十三摇了摇头:“我脑袋里迷迷糊糊的,刚才不知怎么了,像腾云驾雾一样就跑到这里来了,你掐一下,我看是不是在做梦。”

    文笙“吃吃”笑了起来,缩回一只胳膊。问他:“掐哪儿?”

    “随便你。”

    话音未落,王十三身上抖了抖,笑着叫了一声:“你奶奶的,谁叫你掐我咯吱窝!”

    文笙趴在他后背上笑得透不过气,道:“清醒了没?陆不逊,你身手不是很厉害吗,腋窝被掐也会痒庠?怎么也不运上一口气?”

    王十三很怕她笑出个好歹来。悻悻地道:“老子没防备你个小娘们儿。”

    何止会痒。

    王十三回过神来继续往前走。

    他听说亲人缘浅的孩子。被人搔到腋窝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王十三记得很清楚,他小的时候,在王家善堂里和别的孩子打闹。互相咯吱着玩,他是最不怕这招的一个。

    旁人挠上半天,他不躲不避不运功,也一样忍得住。外表看上去无动于衷。

    后来他年纪稍长,对他人有了戒心。这多少年没被搔过咯吱窝了,没想到越活越不济事,刚才那一瞬,简直是痒到了心里头。

    后背上软缠缠的顾文笙像是按动了他身上某一个开关。胳膊压到了他的头发也痒,呼吸扑在他脖颈上也痒……

    害得他心猿意马,浑身不得劲儿。

    王十三穿过巷子。不紧不慢往回走。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雪住。

    他问文笙:“冷不冷?”

    这边自下雪之后罕有行人。地上新雪蓬松,可惜没有月光,看不到满地皎洁。

    鞋子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文笙轻轻哼着小曲,衣袖间暗香浮动,听他问话,笑着回答:“不冷。”

    王十三空不出手来,她就伸手帮他掸了掸头上肩上的积雪,十三的头发硬硬的,湿了之后有些扎手,眉毛摸上去也是硬硬的,带着水汽,感觉快要结成了冰。

    她趴在他耳边,真心实意地道:“十三,陆不逊,幸好有你。”

    王十三其实并不知道文笙为什么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但这不妨碍他顺着杆子往上爬:“小娘们儿,知道爷的好处了?”

    文笙轻笑:“知道了。”

    “先记着账,等你好了,就换你来伺候爷,不指着你大小姐能端茶倒水,嘘寒问暖,闲时弹个曲儿陪爷说说话,”他顿了一顿,“……可别翻脸不认人。”

    文笙的手指刚从王十三眉毛上离开,听这话沿着他右侧鬓角滑落下来,十三早上忘了刮胡子,摸着有些扎手,文笙拿冰凉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冲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故作阴森:“何止翻脸不认人,说不定还要杀人来口!”

    王十三寒毛炸起,抖了一抖:“顾文笙,你老实点儿,别动手动脚!”

    叫文笙这么一打岔,他心里刚刚涌起的酸涩和惆怅登时烟消云散,不知所终。

    “……呵呵。”文笙用力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脸贴靠在了他宽宽的背上。

    “十三,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她的声音,听上去百无聊赖。

    “说来听听。”

    “从前有一个地方,那里没有驴,有一个人闲着无聊呐,就用船载了一头驴送过去……”她给王十三讲《黔之驴》。

    《黔之驴》这个故事出自柳宗元的《三戒》。

    《三戒》是《临江之麋》、《黔之驴》和《永某氏之鼠》的合称,柳宗元借三种动物来讽刺时人,认为君子当引以为戒。

    不过文笙选在这个时候讲《黔之驴》,既不是讽刺,也不是说教,她还是在同王十三开玩笑——

    “……老虎习惯了驴的叫声,就靠近它,嘻嘻笑地来回逗弄它,时不时碰撞倚靠地冒犯它,”她又戳了戳王十三的脖颈,“驴就非常生气,用蹄子去踢老虎……”

    王十三:“……”

    直到这会儿他才听出来,原来顾文笙在拐着弯说他是驴呢。

    这小娘们儿看他脾气好,上房揭瓦,这是要翻天啊。

    文笙讲至故事结尾,王十三那无语的样子更是大大取悦了她,嘻嘻哈哈,乐不可支。

    王十三终于找到了话还击:“嘿嘿个屁,看占点儿口头便宜把你美的,母老虎难道就很好听?”

    “哼!”文笙用力戳他。

    王十三皮糙肉厚。文笙那两下犹如蜉蝣撼树,自然是不痛不痒。

    也不是,痛是不痛,痒却是很痒。

    王十三反手将她向上托了托,迈开大步往回走,心里忽而欢喜,忽而哀伤。

    顾文笙与他。本是云与泥的差别。

    若非这一趟南崇之行。王十三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地做她身边的一头驴子。只求她能好好地活下来。

    若这雪夜漫漫,永远不会天明,前路长长,永远走不到尽头。这世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一直这样。他背着她走下去,那该有好多。

    可惜并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说说笑笑间,他的脚程又快,感觉中不一会儿就到了家门口。

    这会儿差不多二更天。姓黄的一家已经睡下,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童白霜屋里还亮着灯。

    王十三和文笙开街门进来。童百霜听到动静,大约放下心来。过了一会儿,也熄灯睡了。

    王十三见状对文笙道:“天不早了,你也赶紧睡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文笙身体虚弱,方才在外头又冷又累的,王十三不想她再熬夜。

    王十三把文笙背到了屋门口,将买的东西递给她,看着她进了门,他在院子里捡了把扫帚,将门口的雪往墙根儿底下扫了扫。

    他怕文笙出来洗漱的时候不小心踩到积雪,滑倒了摔着。

    等他借着微弱的灯光打扫完,进了屋,只见桌子上摆着才买回来的笔墨纸砚。

    文笙虽然换了衣裳,却似全无睡觉的打算,正挽了袖子,往砚台上加了点水,准备研墨。

    “这是做什么?”

    文笙看了他一眼:“你先去洗漱吧。我画点儿东西。”

    “画什么?”王十三凑过去,果见桌案上铺了老大一张画纸,旁边笔架上各种粗细长短毫五六支。

    “这会儿状元桥附近的情况我还记在脑袋里,我现在记忆力不及从前了,担心睡一觉起来有所遗忘,索性先画出来。”

    王十三一听是这么回事,连忙道:“那我陪着你。”

    他将门关严,回来又问道:“我做点儿什么?”

    “你研墨吧。”文笙把墨锭递给他,教他如何重按轻磨,将墨研得既浓又匀。

    “你别急,这与你们练武不一样,静下心来,用慢工夫,你一边研着,一边看我画,哪里有错提醒我一声。”

    一灯如豆,给文笙整个人都披上了温暖的黄晕,只是守在她身边,看着她,王十三就有一种安稳静谧的感觉。

    墨研出来,有一股涩涩的松木香气,那是独属于文人的气味,王十三觉着它与文笙很相称。

    都言灯下看美人,灯光遮掩了文笙不佳的气色,手执画笔的她看上去本身即是一幅画,别有一番自在风流。

    因为自己不经意间也做了这画中的人物,王十三内心深处竟生出窃窃喜意来,墨研得非常用心。

    文笙等他研得差不多,兑了点儿净水进去,拿起一枝细毫,蘸上墨,含笑瞥了王十三一眼。

    王十三全无察觉,还在那里慢腾腾地手腕打圆,文笙低头落笔开始作画。

    在她看来,男人们都喜欢红袖添香,在她这里,十三这么个大个子乖乖守在一旁研墨也差不多,一样得旖旎,叫人心情大好。

    她画状元桥,只画景物、店铺和诸多的货摊摆设,寥寥几笔,那一片街市的地形全貌便跃然纸上。

    王十三探头望着,不敢打扰,暗自啧啧称奇。

    文笙换笔,王十三忽指着画上一处:“这地方是不是还有个小胡同?是通书斋后面那座阁楼的。”

    文笙以手扶额,仔细回想。

    王十三见状连忙阻止她:“快别耗神了,当我没说,就这样吧。”

    文笙摇了摇头,王十三这么一说,她好像有了点印象。

    “当时正好是吴丰的轿子过来,咱们为了躲避他急走了几步,我又分了神,就把这附近忽略了。还是要核实一下,等会儿十三你把这图记熟了,明天去现场再对一对。”

    文笙大大小小画了十几家店铺,王十三一旁看着,仿佛再次走在了状元桥。

    “就定在这附近吧。傍晚吴丰下衙的时候,这周围人多,正可以趁乱动手。”

    文笙未置可否,又花了不短的时间将画完成,放在屋子上晾干,道:“收拾了睡吧,等明天我再好好想想。”

    这一番折腾已至深夜,王十三应了一声,让开叫她先洗漱。

    文笙一直想着这事,临睡之前突道:“还是得想办法把这些店铺的大致背景打听清楚。最好能花点儿银子,盘下一间。”

    王十三正脱鞋子,闻言顿了顿:“知道了,等我叫宣同方去办。”

    文笙闭眼沉思一会儿,又道:“你一个人怕是不行,有了店铺,我就可以在铺子里等着接应。”

    王十三“嗯”了一声,拉过被子来盖在身上,将灯熄了,贴着文笙身边躺下来。

    “也别叫宣同方他们闲着,需得有人帮忙把吴丰抬到店铺里,留在外头等待燕白,状元桥离陈大人家不远,就算是他们几个凑巧遇上吧。”

    主意都是好主意,一环扣一环算是心思细密,可这都半夜了,你咋就不能歇一歇脑袋,老实睡觉呢?

    王十三翻了个身,就势把文笙抱住,搂在了怀里:“瞎叨叨啥呢,没完了还,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睡觉!”

    文笙挣了挣,没有挣动,她今天走了很远的路,累得不轻,老实躺了一会儿,困劲儿上来,很快睡着。

    可等第二天早上起来,两人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文笙是觉着昨晚画了画之后太困顿了,所以一放松,基本上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很多话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她还要仔细想想,以免误导王十三。

    而王十三那边,则是觉着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要先确定。

    吃了早饭,他去找宣同方等人。

    宣同方见面先告诉他,平安侯府的大夫也不是燕白本人。就他们打听到的情况,医圣这段时间确实一直呆在皇宫里。

    王十三觑着四下无人,悄悄问他们:“吴大学士府里的门客身手究竟如何?就吴丰上下衙常带着的那十个人。”

    按他所想,这番行刺难度颇大,绝不是他趁着对方不备,斜刺里突然杀出,给吴丰一刀就行了的。

    吴丰坐轿,由外边看不到他的人,所以这第一刀,是要毁了他的轿子,然后面对着面,才能重伤他,又不致一刀毙命。

    这其中的分寸不好掌握。

    而且到时一击不成,就算他动作再快,也必然要与吴家的门客交手。(未完待续)

    ps:周末了,各位书友么么哒。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为了你,我愿意

    宣同方说,吴丰身边最厉害的武林中人要属“折桂钩”戴向,此人年近四旬,左侧眼角有一道明显的伤痕,通常吴丰出入,他总是骑马跟在官轿后头。

    腰间空空,看不到武器的那个就是他。

    吴府的门客也有年末升等一说,规矩不外就是挑战排名等级在前头的人,死活不论,你能打得赢,自然就可以取而代之。

    听说去年有个列在二等的高手觉着自己经过几年的苦练,实力与等级不符,点了名要挑战戴向,结果戴向飞身出列,只一个照面,那人便扑倒在地,旁观众人甚至都没看清他怎么出得手。

    戴向此人惯使双钩,招数诡异,乃是陆氏双雄死后南崇武林第一人高阳老叟的得意弟子。

    阙良道:“陆少爷要是不信,咱们府里的一等门客韩央听说也是高阳老叟的弟子,只是学艺的时间短,不及戴向厉害,过些天府里升等,你逐级打上去,找韩央过过招,就大体有数了。”

    王十三眼睛一亮,升等要到年底,他等不及,不过可以私下里挑衅嘛。

    “姓韩的也使钩?”兵器里头双钩难练是有数的,王十三接触过用钩的高手也不多。

    那戴向平素将钩收在袖子里,他的钩显然较通常的要短,常言道“一寸短一寸险”,宣同方几个说他招数诡异也就不足为奇。

    宣同方道:“他不使钩,使的是短剑,武器虽然不同,身法却应该大差不差,如出一辙。”

    冷兴生还对王十三的家传功法念念不忘:“陆少爷。吴丰出门,轿夫不算,前后六个随行的都是头等门客,我们这样的,上去多少也是送死,不过陆少爷你不一样,你有《明日真经》啊。若能练会了那个。只要不恋战,谁也奈何不了你。”

    其余几人齐齐附和。

    王十三向来有些贱脾气,旁人越劝他往东。他越是不去,说不定还要往西气气你,但这一次,难得他没有拒绝。而是道:“不知来不来得及,我考虑考虑。”

    燕白的家他一直盯着。又悄悄去了两回,没发现那老头儿的踪影,状元桥他也等到吴丰下衙的时间又去了一趟,不但核对了文笙那幅画。还专门认识了一下脸上有伤的“折桂钩”戴向。

    王十三准备通过韩央探一探那“折桂钩”的底。

    陈大人家名列“武一”的门客只有三人,这段时间比较清闲,还没进腊月。加上大雪封门,三人就商量好了。大人不出门的时候,他们轮番在府里坐镇。

    这天下午陈大人下衙回来,韩央和几个相熟的门客交待了一番,出府回家。

    他的家离陈府不远,只隔了一条街,韩央走到僻静处,正寻思着是不是转去状元桥那边买点儿吃的带回去,却突然心生警兆,身后有人盯梢!

    韩央心下电转:“不知是冲着陈大人还是冲着自己,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啊,难道是因为年底升等临近,府里有人想以不入流的手段来暗算自己?”

    不管怎样,他可不敢把人引到家里去。

    韩央转了两圈,没将尾巴甩脱,只好在无人处站定,取了短剑在手:“阁下何人,何必鬼鬼祟祟,有什么事当面说吧。”

    话音未落,旁边房上蹿出一个人来,招呼也不打,抬手冲着他头顶拍落。

    韩央攸地后退。

    来人黑布蒙面,只露一双眼睛,空着手,身法既快,招势又威猛,不管身形还是招数都叫韩央觉着陌生之极,两个回合之后,韩央彻底熄了套出对方底细的念头,只剩一下想法:此乃劲敌,先保住命再说吧!

    王十三除了没有用刀,其它都未留手,使出浑身解数,将韩央逼出了一身冷汗。

    两人默不作声交手一炷香时间,王十三虽然占着上风,却因韩央身法确实诡异一时无法将其拿下,韩央到是很想跑,无奈所有退路都被对方封死,而两人交手这地方颇为偏僻,想也知道,他纵是喊破喉咙也没有用,徒然露怯。

    王十三心里有了数,找个空当向后跃开,和韩央拉开了距离。

    韩央怔了一怔,二话不说调头就跑。

    王十三看他逃走的方向是刚离开的陈家,估计这人今晚,不,估计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敢回家了,摇了摇头,几个跃纵隐入黑暗。

    回家之前,王十三又去了趟医令府,照样空手而返。

    他暗自打定主意:“不能再这样三心二意下去,既然决定了,就别想着退路,专心从吴丰这里入手吧。”

    家里文笙和童白霜已经做好了晚饭,王十三没回来,就将饭菜捂在锅里等着他。

    童白霜虽然还不知道那两人已将目标转到吴丰身上,乐师的敏锐却叫感觉到气氛有异,王十三一回来,她下意识就躲得远远的,这人身上带着一股煞气。

    王十三在门口站了一站,童白霜端着饭菜回屋去了,文笙开始拾掇饭桌,准备开饭。

    王十三道:“不用等我。我回来的时间也没个准儿,你先吃就是。”

    文笙笑道:“刚刚做好,还不觉着饿。再说看你吃得香,我也有胃口。快洗手去吧。”

    王十三摘刀换衣裳,又去洗了手。

    文笙见他回来之后话不多,关心地问:“怎么了,今天事情办得不顺利?”

    王十三摆手:“没有,没有,挺顺的。”

    文笙嗔了他一眼。

    王十三知道两人在一起呆得久了,他的心思瞒不过文笙,解释道:“我就想着又过去了一天,却没什么太大的进展。”

    文笙松了口气:“我当是什么,我命里头该当有此劫数,咱们已经试了这么多办法,成不成的,不留遗憾就好。”

    王十三坐下来。风卷残云吃过了晚饭,放下碗,人却没有挪窝:“你慢慢吃,多吃点,不是说看着爷就有胃口么,十三爷在这里陪着你,叫你看个够。”

    文笙“嗤”地一声笑。继续细嚼慢咽。没有说话。

    可不一会儿,文笙就发现,王十三吃饱了没事做。一直盯着她看,目光忽而在自己脸上,忽而在自己夹菜的手上,细致地连头发梢也不放过……

    若在到赤月村之前。她还能心无旁骛,安然若素。可这会儿她却有些招架不住,脸慢慢有了热度。

    文笙“啪”地放下了筷子:“陆不逊你是吃饱了撑得么,还叫不叫人吃饭了,去去去。做你的事情去!”

    “唔。”王十三应了一声,将目光挪去别处,人却没有离开桌旁。

    停了一停。他大约觉着无聊,从怀里拿出本小册子。就是饭桌上的灯光翻开第一页,从头看了起来。

    文笙目光一扫,《明日真经》?

    一开始,文笙还没当回事,等她吃过饭开始收拾饭桌了,王十三恍若不觉,还在那里看得入神,到她刷完碗筷回来,和王十三说话,王十三“嗯嗯啊啊”,明显心神不属,文笙心里就是一沉。

    她伸手将灯拿开。

    “嗯?”王十三抬头。

    文笙俏生生站在他跟前,正神情肃然地望着他。

    “十三,你……你是在学这《明日真经》么?”

    “啊?这不大伙都说这功法厉害嘛,练了之后刀枪不入的,我好奇看看怎么回事,开头好像也不是很难的样子。”

    因为他坐着,文笙站着,文笙觉着居高临下不好说话,就伸手将他拽了起来。

    “哎,哎,等等,干什么,我拿着灯啊。”

    王十三一手拿着灯,被她拽到床榻边上坐下。

    文笙接过灯,放到一旁,也坐下来,正色道:“十三,本来这《明日真经》是你们陆家的家传功法,学与不学,都不该我来多嘴。”

    “你这是什么话……”王十三插言,文笙撇清两人的关系,他听着有些刺耳。

    “你让我说完。”文笙加重了语气。

    “若你一开始便打定主意学它也就罢了,我保证不多说一个字,可你没有,你完全没当一回事,还拿它与我调侃,这功法来得太容易,太突兀,咱们都担心它有不妥当的地方。十三,你若为了我改变主意学这功法,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你叫我怎么办?”

    她的焦虑发自肺腑,十三本来就有一身好武艺,他脱离了王光济的掌控,又没有称霸的野心,哪怕不学这《明日真经》,也足够他一生逍遥快活了。

    可他明知风险,突然又对这《明日真经》起了兴趣,不为自己还能是为谁。

    她甚至悲哀地想:“若是竟害了十三,那还不如叫我早早死了,一了百了,省得拖累别人。”

    两人肩挨着肩坐在床沿上,王十三一开始被文笙拉过来,见她脸色不善,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惹得她不满,规规矩矩坐着没敢轻举妄动,听是这么个事,悄悄伸出一只胳膊去,试探着自后面揽住了文笙的肩。

    “哈哈,瞧你说的,我就看看,哪会有这么严重了?”

    文笙瞪了王十三一眼,到是没有将他推开。

    王十三心下暗喜,眼见打哈哈蒙混不过去,道:“宣同方他们想叫我学,应该不是为了害我,而是想叫我帮他们探探路,找到《明日真经》进门的诀窍。要这么说,这本功法应该是真的,除非我那二叔当初就弄个假的糊弄他们。”

    他说到这里,不由地顿了一顿,暗忖:“奶奶的,别是叫我说中了吧,那陆氏双雄可不是什么善类。”

    但现在,安抚文笙更重要,此念一闪,就被他丢在了脑后:“所以姑奶奶你看,他们几个二十年都没进门呢,难道我就那么厉害,一下子就能找到窍门?我这不是死马当活马医嘛,万一练成了,我爹我二叔当初不也好好的,没见有什么不妥,你想想,刀枪不入,可有多牛?”

    他说得头头是道,脸上还特意流露出了对那神奇功法的向往。

    可文笙却不会这么轻易被说服。

    她神情郁郁,欲言又止,脸上全没了这几天的欢快。

    王十三心神都系在她身上,立刻就意识到这样不行,他想学《明日真经》,行刺的时间自然要向后拖,可文笙心里若是多了一个结,只怕撑不了那么久。

    想到此,王十三胳膊用力,将文笙揽了过来,靠在他怀里。

    他眼望桌子上的灯火,和她说掏心窝的话:“顾文笙,你别和我分得那么清楚,拜月台那时候看你快不行了,我……”他缓了口气,接着道,“咱们一路过来,同生共死,难道过江不危险?去行刺那姓吴的不危险?我寻思着,只要还有希望,不管危不危险,都要尽最大的努力。为了你,我愿意。”

    文笙软软靠在他怀里,半天没有说话,就在王十三觉着说得口都干了,再接下来要不知所措的时候,方听她柔声道:“好,咱们同生共死!”

    声音里透着果决,不但如此,她还伸出双臂,环住了王十三的腰。

    王十三只觉“轰”地一下,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在体内乱窜,身上由头至脚的汗毛孔统统张开,热,紧张,奶奶的,手心出汗了……

    文笙感觉到了王十三的僵硬,埋头在他怀里,轻声笑了起来。……

    其实她的脸也红了呢,只是十三傻乎乎地没有瞧见。

    桌子上的灯芯儿结了个大大的灯光,“啵”地一声轻响,灯光跟着跳动了一下。

    这声响惊醒了二人,文笙出声:“十三,你今天也忙了一天,累不累?早早休息吧。”

    “嗳,啊?好,休息。”王十三如梦方醒。

    文笙“哧”地一声笑,挣脱开他,自去洗漱。

    等她收拾妥了回来,王十三也回过神来,匆匆跑了出去。

    文笙看他身上单薄,心里想着:“院子里挺冷的,还有积雪没有化呢,不然明天就在屋子里拉个帘子,再烧点儿热水,叫他在屋里洗吧。”

    这些家务她不怎么擅长,平时也不没怎么留意,这会儿却生出了怜惜他,想要照顾他的念头。

    这天夜里,两人熄灯躺下来,说了一会儿闲话,文笙精神不济先睡着,王十三却是心情亢奋,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迷糊过去。(未完待续)

    ps:说点啥呢,谢谢大家容忍我一百万字开始感情戏。。。爱你们。

第三百七十七章 热

    王十三是被热醒的。

    迷迷糊糊地,他先翻了个身,随手掀了被子。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觉着不对劲,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屋子里还有尚未散尽的油灯烟气,由此可见,他睡过去的时间应该不长。

    为什么这么热?大冷的天,屋里又没生火炉子,这热同适才情动的感觉不大一样,透着一股躁意。

    旁边枕上,文笙呼吸轻浅,睡得正香。

    王十三想要坐起来,又想着文笙身体虚应该多多休息,二人身下的这张破床榻就是木墩子上搭了张床板,谁在上面翻个身,就“吱吱呀呀”响个不停,还是算了。

    他睁眼躺了一会儿,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睡觉前看的那几段《明日真经》。

    冷兴生给他的抄本也不知道出自谁手,上面字迹虽然一笔一划,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生怕抄错的意思,可哪怕是以王十三现在的水平,也够格取笑一声:“真是狗爬一样!”

    这是一部内功心法,具体招数提到的很少,由头到尾都是在讲怎么调息、生成内力,内息又是如何在全身经脉中运行流转。

    王十三大致看了看,若是他理解不差,《明日真经》最特别的地方当属它“御甲”那一部分,讲如何将内力散诸于全身七百余处穴位,在肉身之外形成一道看不见的甲胄,这就是令冷兴生等人艳羡不已的刀枪不入。

    吹得挺玄乎,不知真假。

    王十三又想起《明日真经》开篇之首特意强调,这部功法取“日”之阳,之烈,之刚。只能男子修炼。

    说实在的,内功心法是习武的根本,王十三之前所练功法,虽然不说多么了不得,好歹是经过了无数人检验,真正的有百利而无一害。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江湖上因为那些不知所云的功法。练废的人不在少数。这《明日真经》看着如此不靠谱,若非吴府的那些门客不好对付,他绝不会铤而走险。

    王十三逐字逐句揣摩着《明日真经》。过了一会儿,体内那股陌生的躁热平息,他再度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颇香,天快亮时。远处传来一声鸡鸣,王十三醒过来。先歪头看看身边,文笙还在睡着,他慢慢坐起身,虽然很不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还是轻手轻脚下了床,穿戴起来。

    当时光想着一定要住在燕白家附近,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宣同方等人的安排。现在看,和外人住一个院子。确实不方便。

    王十三悄悄出门,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耍了趟拳,将筋骨舒展开,而后照着《明日真经》所载方法调息,慢慢运转内力。

    折腾了有半个时辰,天也亮得差不多了,他这才回去,顺路买了早点。

    回到家里,文笙和童百霜已经起了,正忙活着做早饭。

    等吃过饭,王十三特意交待今天有事,中午就不回来了,叫二人不必等他。

    王十三有什么事?他先去陈大人家点卯,等到了宣同方几个,然后找了个理由相携离开,去了江审言家附近的那处宅子。

    宣同方几个难掩激动,到了之后关严了门,冷兴生忍不住先问:“陆少爷,你没骗我们吧,真学了《明日真经》?”

    虽然如此直白把“骗”字挂在嘴上有些不恭,不过谁让王十三在这上面劣迹斑斑,这一路上没少耍着他们玩。

    王十三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亲热地道:“骗你们做什么,我是那样的人么,真练了,昨晚就开练了。”

    四人眼神晶亮,并排站在他面前,连最沉稳的宣同方都不能例外,关切地问:“陆少爷,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适?”

    其他三人亦跟着道:“是啊,真经里头说‘三息一个小循环’,你可做到了?”

    王十三对着四个好奇宝宝,先回答宣同方:“没啥特别的,和平时一样。”

    其实不是,最出奇的就是昨天半夜里的那一阵燥热。

    不过王十三觉着对眼前这几个没必要说实话,他长这么大,睁着眼说瞎话早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不要说宣同方,就是换王光济站在跟前也发现不了。

    跟着对那三个道:“‘三息一个小循环,五息一个大循环’,简单得很啊。你们做不到?”

    冷兴生等人不由地对望一眼,那目光中有惊讶、不可置信以及深深的不甘。

    阙良道:“陆少爷,这一点儿都不简单,实不相瞒,我们四个全都卡在这第一步调息上,办法不知用了多少,二十年未能参透。”

    四人对视交流的种种王十三都看在眼里,更加确定他们在《明日真经》上没有捣鬼,他练功时的种种不适看来若非功法本来如此,便是陆鸿成在抄本中做了手脚。

    王十三不得不如此小心,前面的也到罢了,等练到“御甲”那里,稍有差池就成了散功,身在南崇,群敌环伺,他这身武艺再没了,那他和文笙两个就等死行了。

    四人眼巴巴盯着王十三,指望着他能透露一二秘诀。

    王十三到没有藏着掖着,他想试试这《明日真经》是不是真有那么古怪,像他那便宜二叔所说,这功法只有陆家人能练实在荒谬,王十三反正是不信。

    “这第一息,是从气海向下,走会阴,然后急脉、冲门,屏住呼吸,一路往上,走期门、天池,再走灵枢、紫宫。接下来不用我教了吧?”

    冷兴生急道:“等等,陆少爷,这不可能,由气海直接走冲门我勉强可以,你多转这半圈,我憋死也做不到啊。”

    阙良和蔚刚明知道结果,忍不住又当场试了试,而后一脸颓然:“我等也做不到。”

    宣同方大惑不解:“这到是奇了,我们论实力虽然不及陆少爷。怎么地在南崇也能排到百名之内吧,像我们都练不了《明日真经》,难道这功法还真是非陆家血脉不能练?”

    王十三耸了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

    反正这功法他练起来还挺顺利的,他也不怕宣同方几个对他不利,他们还指着他在嘉通大开杀戒,替他们宰了江审言呢。

    且不说宣同方等人心焦却不得要领,王十三只管在这没人打扰的宅院里练了一天的《明日真经》。

    内功心法这东西。若是给个孩童练。内力从无到有,即使入门也进境缓慢,但王十三的情况却不同。

    他的身手本就出类拔萃。内力也十分雄浑,如今不过是学一个运用它的新法门,这法门在他看来又不怎么难,所以只用一天时间他就练了个差不多。只差最关键的一步“御甲”了。

    王十三怕宣同方等人眼红,没有炫耀。看看天色不早,准备告辞回家去。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太阳西沉,他就隐隐地有些焦虑。心里没着没落,看谁都不顺眼,只想着赶紧见到文笙。

    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顾文笙说要和他“同生共死”。

    那小娘们儿破天荒说了句肉麻话,勾得他啊。一闲下来就心痒难熬,不知今天晚上她又会说什么?

    王十三还没等离开,下半晌出去了的阙良赶回来,告诉大伙一个消息:林世南回嘉通了。

    大将军林世南此次回来得有些突然,像宣同方他们在门客中间混得久了,有自己的消息网,事先竟是半点风声都没听到,不知他是一早定下来,秘而不宣,还是出了什么事。

    宣同方道:“明天请将军府的门客喝酒,看能不能套出点儿什么来。”

    王十三有些不耐烦:“你们打听去吧,看看是不是打了胜仗回来过年的?只要他不掺合咱们的事,对咱们不利,就先不管他。”

    冷兴生点头:“陆少爷说的是,您只管把《明日真经》练好,不管谁来添乱,都不必担忧。”

    自从他确定王十三真的能练《明日真经》,并不是拿他们开玩笑,就将你改成了您,语气也恭谨了很多。

    即使如此,王十三依旧看他不顺眼,脸上虽然笑嘻嘻地,却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马屁精”,站起来,和四人说了一声,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回到家里,看到文笙,他心里紧绷着的弦才放松下来,那股不知由哪里来的烦恶之气也随之散了。

    文笙在养病,每一天过得都很单调,等王十三回来,照例又是开饭,吃过饭闲聊一会儿,然后便是早早洗漱了

    休息。

    与之前不同的是,今晚王十三洗漱的地点挪到了屋里,文笙还帮他烧了热水。

    虽然隔着帘子,地方狭小,王十三也十分珍惜,这说明对方心里想着他呢,美中不足的是他擦澡的时候文笙躲去了隔壁童白霜那里。

    至于么,小娘们儿,害什么臊。

    等他收拾妥了,把人叫回来,两人躺下,熄灯说了一阵话。

    文笙因为林世南回来,多翻了几个身。

    王十三知道她必是在担忧大梁的局势,林世南做为南崇军主帅,能放心丢下江北的大军返回嘉通,这说明战事对南崇一方是有利的。

    他们二人离开离水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关山阻隔,消息闭塞,也不知道现在大梁那边李承运和纪南棠他们进行得如何。

    对这些事情,王十三也没有办法,只得说了几个江湖上的笑话,引文笙开怀笑了一通,算是将她注意力引开。

    过了一阵,听文笙鼻息沉沉,她睡着了。

    这天半夜,王十三又被热醒。

    有些烦躁,但却没有了昨晚的不安,他知道,这是练《明日真经》引起的反应。

    这种反应是好是坏,以他的经验来看,自然是不怎么妙,一门功法,打破了身体的平衡和对外界正常的感知,必定不能长久。

    但从眼前看,这也说明了《明日真经》的强大之处。

    只要有用就好。

    其它的等以后再说。

    王十三翻了个身,床板“吱呀”一声,停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又翻了回去,床板又是一声响。

    睡不着了,只觉清醒得很。

    顾文笙那个小娘们儿就睡在他身边,伸手就能碰到。

    王十三悄悄伸出手去,他怕将对方弄醒,没敢触碰她,先伸到她眼前,隔着大约半尺远,晃了一晃。

    文笙侧身睡着,自然毫无所觉。

    王十三心里暗笑了一声,忖道:“小娘们儿睡得真熟,叫人抬出去卖了都不知道。”

    于是他将手又凑近了稍许,感觉她温热的鼻息打在手上,先是手心,太痒了,又换成了手背。

    停了一会儿,王十三有些不满足起来,微微爬起身,探头过去,屋子里虽然黑,却能依稀看清楚文笙的轮廓,他忍不住又将手凑近了些,碰到了对方的鼻尖。

    文笙的鼻尖凉得冰手,摸上去光滑、圆润,引得人想凑过去亲一亲。

    王十三情不自禁就探身凑了过去。

    结果还没亲到呢,文笙大约觉着痒了,活动了一下改成平躺,还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挠了挠被王十三碰触的地方。

    王十三停住,像蚊子叫一样哼哼:“顾文笙,文笙,小娘们儿,你睡了没?”

    文笙睡得很熟。

    王十三就伸手过去,握住了文笙伸出被子的那只手。

    “若是她醒了,我就说怕她冻着,帮她盖盖被子。”

    王十三开始的时候没有想太多,握上文笙的手,才发觉文笙不但鼻尖是凉的,手都是冰冷冰冷的。

    唉,躺下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凉,爷身上可是火热火热的。

    不知怎么回事,王十三突觉热得更厉害了,体内那股热潮汹涌而下,全都集中到了一个地方。

    身体剑拔弩张,伊人素手冰凉冰凉,可不可以……

    王十三只觉鼻子一热,拉着那只小手就放到了自己滚烫的胸口上,然后作势就要往下走……

    偏就在这时候,文笙那里突然“哧”地一声笑,这听在做贼心虚的王十三耳中,简直如同晴天霹雳,直将他吓得魂飞魄散。

    他下意识地一松手,文笙将手收了回去,跟着翻了个身,含含糊糊梦中呓语:“陆不逊。”

    声音甜甜的,在静夜里听起来格外娇憨。

    王十三欲哭无泪,奶奶的,这是唱得哪一出啊,把贼都吓没了。(未完待续)

    ps:投了月票的书友们,挨着个儿吻。

    贴两句歌词:

    儿女情前世账

    你的笑活着怎么忘

    美人泪断人肠

    这能取人性命是胭脂烫

第三百七十八章 贪恋

    文笙一夜好眠,天不亮就醒了。

    她发现王十三今早没有出去练武,在她旁边侧身躺着,两眼发直,被子揉成了一团,夹在两腿中间。

    文笙古怪地打量他两眼,爬起来自去洗漱。

    等她回来,王十三还保持着那模样,动也没有动。

    文笙:“……”

    她本不打算打扰王十三思考人生,但转念一想,别是他练的那个家传功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要不这小子大清早的怎么这么反常,凑近过去,伸出纤纤素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十三,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王十三被她那只手吸引了注意,抬了抬眼皮,哑着嗓子道:“你手怎么那么凉?”

    “凉么?”文笙心想我又没碰到你,你怎么知道我手凉?

    不过她手确实挺凉的,她自己也有感觉,当下缩回手来,打算放在脸颊上热一热。

    王十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文笙的手,往前一拉,文笙没有站稳,向前扑倒。

    王十三伸双臂抱住了她:“凉得很,你身上也凉,让我暖暖。”

    文笙脸上一红,推了推他:“不早了,快起来吧,该做早饭了,叫人家看到多不好。”

    不过十三身上真得很暖和,像个火炉一样,冬天里格外让人贪恋。

    “我今天不出去了,在家里练功,你和禅离说一声,叫她别过来了。”

    王十三硬是腆着脸多抱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今天他想试试那《明日真经》里的“御甲”,经书里记载的步骤太像散功,他下意识觉着这一关怕不好过。索性呆在屋子里不出去,反正哪里也不如文笙身边叫他觉着心里安稳。

    练功事大,文笙应了一声,没有说旁的,照常和童白霜做了早饭,等吃完饭拾掇完,把桌子抹净擦干。铺上那幅状元桥商铺图。坐到一旁细细研究。

    王十三也强自收拾起满腔绮念,将心思用在了《明日真经》上。

    生或者死,不足一月就会见分晓。有一辈子厮守这个巨大的诱惑在前头吸引着,他再怎样也分得出轻重缓急来。

    可虽然王十三有文笙陪着,充满了斗志,“御甲”之难依旧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一连数天。没能突破这最为关键的一步,进到腊月。王十三变得坐卧不宁,吃吃不好,睡也睡不安,常常陪着文笙躺下之后只是打个盹。便悄悄坐起来练功到天亮。

    今年南崇的官员们将在腊月十八那天“封印”,“封印”之后,吴丰肯定不会再按时去衙门。而文笙一天憔悴过一天,王十三有预感。即使服用再多的拜月果浆,她的身体也拖不到年后了。

    这叫他分外焦躁。

    还有一种不知由何而来的戾气在悄然滋生,血脉中像是有看不到的东西束缚了他,令他急切地想要摆脱。

    宣同方几个连日不见王十三人影儿,只好上门来找他。

    几人之前受王十三所托,悄悄打听了一番状元桥附近店铺的主人背景,刚巧得知文笙和王十三上次进去过的那家书坊因为生意不景气,店家准备年前把铺子转出去,回老家过年。

    宣同方动用了些关系,由表弟蔚刚出面,把铺子盘了下来,今日上门,是想问问王十三到底如何打算。

    再一个,进到腊月,陈大人家的门客升等从明天起就要开始了。

    他们几个在门客的圈子里是老面孔,平时出手也大方,不会有人不长眼挑战他们,可王十三却不一样。

    王十三进门时间短,没有根基,一来就考了个“武四”,刚开始的几天还点个卯,后来干脆连人影都不见。

    光拿银子不干活,自然有人看他不顺眼,再加上王十三现在这张脸看着太嫩,没有半点威严。

    宣同方他们私心里拿王十三当诱饵,自然不会叫外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结果这两天就听到不少人私下议论,有“武五”甚至“武六”的想要趁机给王十三点儿厉害瞧瞧。

    王十三烦不胜烦,奶奶的,这个陈家门客的身份屁好处没见着,麻烦到是一箩筐。

    “随他们便吧,老子现在没空陪他们耍,到时候当我认输好了。”

    宣同方连忙道:“怕是不行,不管输赢,你好歹总要到场的,府里难得有这样的热闹,几位公子都会去看,说不定连陈大人也会抽出时间,这样的场合,单少你一人实在太难看了,你还想不想在京里呆下去了,而且咱们不是准备近期动手了么,总不能这时候引人注意吧。”

    王十三阴沉着脸,没有做声。

    冷兴生劝他:“陆少爷,您不是早想会会‘武一’的韩央么?我看姓韩的绝不是您的对手,只是您可千万别露出《明日真经》来。对了,陆少爷,您那《明日真经》练得怎么样了?”

    王十三没说自己私下里已经和姓韩的切磋过了,冷哼一声:“要练成了还用等到现在,不早就动手了么?”

    冷兴生讪讪一笑,这位爷藏在家里这么多天不露面,也不和他们联系,明显是修炼《明日真经》到了紧要关头,他们忍不住好奇啊。

    几人就那家书坊商量一番,最后决定,这些日子先用着原来的伙计,掌柜的换上自己人,趁着这几日工夫同周围的店铺先打好关系,一切都准备着,只等王十三这边一发话便立刻动手。

    说定了明天一早去陈大人府上,王十三将几人打发走,然后去隔壁童白霜那里把文笙接了回来。

    本来都是熟人,大家一起来的南崇,宣同方他们来,文笙根本无需回避,一起坐下来商量事情都可以。但文笙此时气色太差了,王十三不舍得叫她再耗神,也不愿叫宣同方几个看到她这般模样。

    这几天他到是难得对童白霜有了些好声气。

    童白霜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如今洗衣做饭照顾病人,做得毫无怨言,她和文笙同为女子,很多事情确实是比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来得方便。

    他扶着文笙坐到床沿上。又拉过被子来盖住她的双腿。这才将宣同方等人的来意说了说,道:“明天早上我得去一趟陈府,估计着用不了很久。中午若是不歇,下午必定散得早。”

    文笙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道:“那我们等你捎好吃的回来。”

    王十三见她脸色苍白,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心里难受,低头凑近过去。

    他想今天早上幸好刮了胡子。应该不会扎到文笙。

    他将侧脸与文笙的面颊相贴,大约是因为刚喝过拜月果浆,文笙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甜香,王十三感觉面颊上一片冰冷。情不自禁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你想吃什么?”

    文笙认真地想了想:“你走状元桥么?帮我去上次那家粥铺买粥回来吧,我想喝他们家的鸡笋粥。”

    依她此时的胃口。饭菜都食而无味,甚至常觉难以下咽。她说叫王十三捎吃的。不过是为了叫他高兴。

    十三真问了,文笙就点了粥,这时候也只有粥她还喝得下去。

    王十三心如刀绞,闭了闭眼,应道:“好。”

    文笙的面颊这样凉,他想对方此时一定很冷,没有顾忌太多,脱了鞋子上榻,坐在了文笙身后,将她连人带被子抱在了怀里。

    “我一会儿跑一趟状元桥,把粥买回来,咱们今天晚上就喝。”

    文笙依在他温暖的怀里不想动,懒懒地道:“你不练功么,练功的话就明天再去吧,我这样呆着也挺舒服。”

    王十三抱紧了她:“不,我想了想,赶早不赶晚,索性明天就收拾了那姓吴的。”

    虽然王十三不说,文笙也知道他这些日子《明日真经》练得不顺利,闻言微微诧异了一下,随即明白他是见自己这样,不打算再等了,准备明天殊死一搏。

    从心里讲,文笙不想叫他去冒险,但两人同生共死的话都说了,这会儿再说别的,好像并不怎么合适。

    她沉默了一瞬,道:“十三,我觉着我还能撑上一段时日,是你将我看得太重了,其实可以再等一等的,你再试试。”

    “不试了。什么刀枪不入,想也知道是在吹牛,不然他们两个怎么死的。”

    王十三说了这句话,脑袋里已经在盘旋明日的计划:事先藏身在什么位置,以什么样的招式,需要宣同方他们几个如何接应……

    两个人都不说话,王十三将脸贴着文笙的面颊,一坐就是大半天,后来见文笙迷迷糊糊地睡了,才放她躺下,为她枕上枕头,盖好被子。

    他起身收拾了,换了件不起眼的衣裳,准备再去状元桥附近转转,顺便给文笙买粥。

    等鸡笋粥买回来,文笙已经醒了,正披了衣裳盖着被子在看画,画上他们盘下来的那间书坊用笔圈了出来。

    王十三脚程快,状元桥离着那么老远,结果粥到家还温着,他盛了一碗,给文笙端过来,道:“趁热吃。”

    文笙强撑着喝了一碗,冲他笑笑:“饱了。”

    王十三皱眉。

    文笙撒娇道:“真的饱了,剩下的要么你喝,要么给禅离姐姐送去。不然留着我明天早上喝也行。”

    王十三无奈,只得把剩下的大半桶全都端走。

    文笙道:“十三,你明天一早和宣同方他们说一声,送我去书坊吧。”

    王十三没有做声,转身出了门。

    文笙听着他在院子里哗啦哗啦地洗漱,屋子里给他拉了帘子留了地方,他不用,偏跑出去吹寒风,动静这么大,也不知在同谁赌气。

    他的煞气大约真能影响到旁人,很快旁边姓黄的那一家儿子就大声嚎哭起来。

    文笙就想,十三大约不会明白,众生皆苦,她顾文笙就算此时死了,也绝不是最不幸的一个。

    何况说好了同生共死,不管明日成功还是失败,是生还是死,顾文笙都有陆不逊陪着,何其有幸!

    停了一会儿,王十三带着一身寒气进来。

    寒冬腊月,他洗了个冷水澡,文笙有些咋舌,不过她还没忘了刚才那茬儿,旧事重提:“我明天去书坊,我要看着你们动手。”

    王十三显是知道自己身上冷,没有靠前,站在床榻边上道:“好。不过你不许再出手了,你要记着,咱们两个是一条命。”

    这一夜,王十三一开始是握着文笙的手在睡,到后半夜,他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睡得极不安稳,一会儿一醒,醒了看看外头天还黑着,怀里文笙睡得正香,没有什么旖旎心思,便又倒头接着睡。

    等到天蒙蒙亮,王十三起身,先独自去找了宣同方等人,好好商议了一番。

    然后他雇了辆车,由蔚刚陪着,回来拉上文笙和童白霜,一道去书坊。

    书坊那边的掌柜是自己人,也是刚刚接手,蔚刚跟去悄悄交待一番,王十三看着文笙有童白霜和掌柜的两人照应,勉强放下心来。

    蔚刚见太阳升得老高了,催他赶紧去陈大人府上。

    王十三摸了摸腰间的钢刀,深深望了文笙一眼,转身跟着蔚刚出门。

    他想:“若是今天傍晚行刺失败,这大约就是我最后一次见着她了。”

    此念一生,不禁暗自“呸呸”几声,又思忖道:“王十三你怎的这么没用,不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若是两腿一蹬你可就亏死了,亲都没亲过呢,奶奶的,几回想摸摸她,都没有摸成,不行,就冲这个,也得活下来。”

    蔚刚不知道他那里转着雄心壮志千折百回,急道:“我的爷,来不及了,咱可得快着点儿。”

    虽是如此,他到没有忘了,到了陈府门口,叮嘱王十三:“陆少爷,我先进去哈,别叫他们看着咱俩一起。”

    王十三摆了摆手:“你去就是。”

    蔚刚一路小跑过去,冲着陈府的门房点头哈腰,然后送上孝敬,得以进了府。

    王十三离远看着嗤之以鼻,他觉着今天赏脸肯来就是好大的面子了,呆会儿应付完拉倒,接下来还有大事呢,管他旁人怎么看自己。(未完待续)

    ps:看了大家的书评,大家都写得比我好。=^_^=

第三百七十九章 受伤

    王十三在门房的白眼中进了陈府。

    没人告诉他门客们现在都在哪里进行升等挑战,不过他可以自己去找。

    陈府很大,门客们能呆的是前边两个院落,东院聚集着一帮文人墨客,王十三之前进的都是西院。

    西院后头有个大校场,王十三进门之后直奔校场,果然离远就听到有呼喝声传来。

    原来已经打上了。

    王十三到了校场才发现,无怪宣同方他们几个重视,今天来的人确实不少,校场上围得黑压压的,连东院的那些文人也过来看热闹了。

    陈府的老管事和“文一”、“武一”的门客们簇拥着几个公子哥儿站在人群中央,王十三只认得为首那个是陈康宁的二儿子,其他几人看着面生,应该是陈二公子请回来的客人。

    场上负责维持秩序的是东、西两院总管,西院总管姓白,为人颇为市侩,平时对“武一”、“武二”的门客打躬作揖,未语先笑,对排名靠后的门客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王十三进来之后给他塞了点儿银子,才得以在陈府神龙见首不见尾。

    王十三悄悄凑近过去,站在了队伍最后。

    白总管瞥见他来迟了,阴沉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

    王十三将脸扭到一旁,权当没有看到。

    这时场上两个门客正好分出胜负来,这二人在陈家是二三流的水平,打斗不说多精彩,但获胜的是陈二公子的随从,陈二公子看得高兴,叫了声“好”。旁边众人齐齐跟着凑趣。

    突然掀起的小高潮将几位管事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顾不上再盯着这个叫人头疼的陆不逊。

    不过有人可憋着劲要在今天找十三爷的麻烦。

    那二人战罢接连又打了几场,全都是“武四”的想要升等。

    这个等级人数不少,因为不能进入内院,少了很多特权和向上爬的机会,每年到这时候都有很多人想着力争上游。

    王十三看着看着思绪就飞走了,开始琢磨傍晚行刺的事……

    等他回过神来。前头白总管已经叫了他三声了。

    四下里包括宣同方几个在内。都拿一种怪异的目光望着他。

    他这么个大个子站在人群里,目光呆滞,望着半空两眼发直。忽而咬牙切齿,忽而面颊抽搐,实在是叫人无法以语言来形容。

    其实也不能怪王十三,“陆先生”这个称呼远不及“十三”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白总管气得声调都变了:“陆先生。申屠先生点名想要与你切磋一二,你是否方便现在应战?”

    “啊。方便,怎么不方便?不过申屠先生是谁?”

    白总管身边一个矮胖子咬着牙狞声道:“在下申屠洪,虽然名列‘武五’,在府里是个无名小卒。但陆先生若不是贵人事忙,平常总不见人影儿,又怎么会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王十三一听。嗬,果像宣同方说的那样。有人憋着找自己的茬,奶奶的,十三爷不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就该偷笑才对,这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当即冷笑一声:“原来是你这矮子,学人称什么先生?”

    说话间前面的人让出道来,他走上前去。

    申屠洪脸涨得通红,转身冲着陈二公子那边一拱手:“二公子,请允许门下和这厮用兵器较量。”

    陈二公子一旁饶有兴趣看着,道:“用吧,快过年了,两位仔细些别闹出人命!”

    言下之意,只要不死人,打伤打残都无所谓。

    这也是在官宦权贵之家做门客的残酷之处,升等规矩全在家主一念之间,甚至直接就是生死勿论。

    申屠洪拔刀在手,他人长得矮,武器是两把大砍刀,拿在手里像两扇门板,看上去有些滑稽。

    王十三刀仍悬在腰畔,走到他对面。

    两人站到一处,申屠洪比他矮了半截。

    王十三只得低头看他,边看边摇头,口里“啧啧”两声,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申屠洪大怒,挥刀而上,喝道:“乳臭未干的小子,回家找你娘吃奶去吧!”

    王十三闻言突然悟了,奶奶的,怪不得这么大仇,敢情这矮子是妒忌他长得年轻英俊。

    啧,没办法,天生的。

    他也不答话,上身就势后仰,往旁边侧去,右手顺势就摸到了腰畔的刀柄。

    “锵”地一声,申屠洪只听到钢刀出鞘,没见对方怎么出的手,但觉肋下一凉,一阵剧痛席卷全身,左手刀脱落,身体随之扑倒。

    传说中的一招决胜负!

    场上顿时陷入死寂,一众门客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呢,不,还不能说是一招,这姓陆的小子只是拔了下刀而已。

    若申屠洪挑战的是韩央那样的头等门客,眼前这一幕还不算太出格,当然那矮子素来有自知之明,厉害的人物他是从来不去招惹的,没想到这次就踢到了铁板。

    白管事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喊人上前,抬了申屠洪去看大夫。

    这下众人看王十三的眼神都有些变了,这家伙,看着面嫩,深藏不露啊。

    王十三一刀解决了申屠洪,就像拍死只苍蝇那么简单,他想这次可没人敢再来打扰他想事情了吧,眯了眼睛,目带煞气往四周望了望,随手还刀入鞘,便要退回人群当中。

    “等等,等一下,这位小兄弟身手如此利落,怎么不挑战一下,我看就算拿不到头等,拿个二等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话的是韩央。

    不但如此,他还与陈二公子打了个招呼,推开前面的人,向着王十三走了过来。

    王十三只好站住,心里暗骂:“奶奶的。有完没完?”

    韩央突然对他这么有兴趣,难说是不是因为之前的那次交手。当时王十三虽然蒙了脸,但习武之人总是会对对方的身形和招式留下深刻的印象。

    王十三觉着姓韩的肯定是怀疑自己了。

    怎么办?

    若不是今天定下要行刺吴丰,王十三自不在乎这姓韩的,有的是工夫陪他周旋,但现在不行,他不愿被姓韩的缠住。引起陈家人以及南崇权贵们注意。

    所以几乎是立刻他就决定了装傻。

    装傻充愣王十三可是颇有经验。回头“嘿嘿”一笑,道:“我这不是年轻么,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进府头一年要向诸位前辈们多多学习。”

    他下巴刮得光溜溜,一张娃娃脸配上那个笑起来深陷的酒窝,整一个刚出来混的毛头小伙子。说这番话还挺有说服力的。

    无奈韩央是个老江湖,自从遇袭以来。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得罪了谁,府里这些门客早就掂量了个遍,此时越端详王十三越是起疑,盯着他的眼睛。道:“陆小兄弟太谦了,吃咱们这碗饭,只看能力大小。可不管你是年长还是年幼。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韩某走上几招?”

    陈家的门客们听这话都颇为诧异。从来都是等级在后头的出言挑战前面的,韩央身为头等,主动约战这陆不逊,是姓陆的小子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王十三暗叫晦气,他被这韩央缠得不耐烦了,但为大局计,还是装作诚惶诚恐道:“这不大合适吧,韩先生是府里数得着的高手,今天这场合……要不这样,韩先生既是有意,咱们可以过些天再约个时间,让小子私下里讨教。”

    他都这样说了,那韩央若是再纠缠下去,未免显得以大欺小,落了下乘。

    果然韩央失望地叹了口气,道:“好吧。”

    王十三转身回列,一条腿刚迈出去,突然之间心生警兆!

    脑后风声有异。

    奶奶的,姓韩的不要脸,竟敢当众偷袭!

    王十三不及多想,错步拧身。

    若是寻常对手他这一下就闪过去了,对付韩央却不行,此人身法极为诡异,王十三早有领教,他来不及拔刀,塌胸猛一缩肩,向前蹿出。

    果然姓韩的攻击如影随形,距离王十三后脑始终不过半尺远。

    众人低呼声中,眼见王十三这一躲之势堪堪用尽,他的人也将要失去重心跌倒,明明是在劫难逃,却不知怎的在空中飞起一脚。

    在场哪怕是多少年的老江湖,看到王十三这一脚也不得不服,这年轻人变应如此之快,似乎对于生死相搏比他们更有经验。

    不过他背后终是没生眼睛,虽然听风辨位半点不差,却看不到韩央并不是空着手。

    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寒气四溢的短剑。

    不但偷袭,还用上武器全力以赴,叫人不得不怀疑,他同这名叫陆不逊的少年有什么深仇大恨。

    王十三这一脚稍微将韩央阻了一阻,但这点儿空当不够他出刀,幸好上次交手之后细细琢磨过这厮的身法,他匆忙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用一双肉掌硬接对方这一招。

    胳膊抬起来了,手拍出去了,王十三整个人也调整得差不多了,身体转过了大半,他一眼就瞧见了韩央手中的短剑。

    你奶奶!

    王十三两眼猛然瞪圆,毛发上竖,这个时候,自己竟然送了手掌上去……

    情急之下,他不知由哪里涌上来一股蛮力,上半身猛然抬起,以一个违背常理的角度向着韩央撞去,与此同时,长臂探出,变掌为抓,抓向了韩央握剑的手腕。

    高手过招,实在是太快了。

    这几下都是半空擒拿,王十三空手入白刃,众人只见两道虚影稍一纠缠,王十三肩头中剑,鲜血长流,但与此同时,他也一把抓住了韩央的手腕。

    韩央全未防备,一招失手,他可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没有,王十三替他做决定。

    众人只听着“咔嚓”一声响,韩央腕骨折断,他张嘴痛呼还未等叫出来,王十三却似比他更痛,站在那里,仰天发出一声嘶吼,吼声未毕,抬手将他整个人向上抛起。

    王十三怎能不痛?

    他对今天行刺吴丰本来就没有什么把握,没想到还没出手呢,竟为这姓韩的偷袭所伤,虽然他及时夺下了对方的短剑,伤得不重,但这王八蛋伤的哪里是他,分明是他和文笙两个人的性命!

    王十三只觉脑袋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轰然断裂,两眼看出去但见一片血红,满心都是暴虐杀气!

    姓韩的,不能叫你死,你坏我大事,叫你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你!

    随着那一声大吼,众人就听着半空“咔嚓”连声,骨裂声急骤如爆豆,韩央惨叫连连,几度疼得昏死过去。

    王十三伫立在场中,双目圆睁,头发随风飞扬,宛如神魔附体。

    校场上众人都吓傻了,韩央平时在府里是何等威风,结果偷袭在先还如此不堪一击,这姓陆的小子突然发疯,会不会折磨完了韩央之后大开杀戒,和众人过不去?

    一片混乱中,宣同方几人却凑到了一起,他四人望向王十三,神情复杂。

    冷兴生低声道:“像,简直太像了。”

    “本来就是陆爷的儿子啊。”蔚刚嘀咕了一句,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宣同方当机立断:“快拉住他,不能再打下去了。”

    四人壮着胆子上前,宣同方道:“陆少爷,你冷静冷静,救人要紧啊。”

    别人当他说的救人,是指此时的韩央还能抢救一下,听在王十三耳中,却如一盆冰水迎面浇下。

    救人,对了,还有文笙!

    他只是受伤了,又没有死,怎么可以在这里耽误了正事。

    王十三慢慢停了下来,将半死不活的韩央丢在了众人面前:“拿去救吧!”

    宣同方:“……”

    王十三目光在场上逡巡,被他望到的人无不惊慌后退。

    他将视线落到陈二公子身上,此时那帮公子哥儿周围到是有不少人护卫着,这些人看着自己,个个都是一脸戒备。

    “二公子,韩央偷袭在前,门下为了自保将其重伤,还请不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

    王十三注视他片刻,点了点头:“那好,韩先生需要救治,门下也受了伤,需要找个大夫看看。我先回去了,等过两天伤势好转,再来府上听候差遣,还请二公子准两天假。”

    “好,好。”陈二公子除了点头附和,还能说什么。

    王十三抱了下拳,转身单手捂住肩膀的剑创,隐晦地瞥了宣同方几个一眼,扬长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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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刺吴

    出了这样的意外,旁观众人心中所受的震撼可想而知。

    王十三走后,陈二公子为首的那帮公子哥儿哪还呆得下去,陈二公子吩咐身边管事将客人都让到花厅去,他匆匆去找父亲和大哥禀报刚才发生的事。

    几位总管一看二公子都走了,索性宣布今天的比试到此为止,明天一早再继续。

    他们也想缓一缓,看上面会不会有别的吩咐,毕竟韩央常在陈大人身边护卫,府里的地位非同一般。

    门客们一时未散,他们急需凑在一起议论议论。

    宣同方见状,叫上冷兴生,又邀请了两个平时关系不错的门客,说是由他来做东,四人结伴出去喝一杯。

    请客的地方就定在状元桥的那家粥铺。

    那家店也卖酒卖菜肴,位置好,东西不便宜,在嘉通算是小有名气,另两人一听宣同方要在那里请客欣然前往,其中一个想起宣同方他们通常都是四人一起,问道:“蔚兄和阙兄呢?”

    宣同方应付道:“他俩有旁的事。”

    前文说过,粥铺和书坊距离很近。

    两家店铺隔街相望,中间相距不过数丈远,若是那边门口有什么动静,粥铺这里听得清清楚楚。

    今天书坊的生意很冷清,下午未时许,老妇打扮的童白霜扶着文笙自里屋出来,到了前面的柜台旁边。

    掌柜的赶紧给让了个座,又叫伙计搬张高矮合适的桌子过来。

    文笙在桌子上铺好画纸,摆上笔,童白霜坐在一旁帮她研墨。

    文笙上午已经同童白霜谈过了,接下来她们要面对童白霜的大仇人吴丰。她希望童白霜能隐忍一下,大家同在一条船上,总要保证这条船不沉,再说其它。

    童白霜很是干脆:“我明白,放心吧,我十几年都等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儿么。他害得我如此惨法。若是陆少爷一刀宰了他还便宜那畜生了,等你治好了病,接下来肯定是要对付吴家的吧?”

    文笙犹豫了一下。道:“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

    南崇军已经占下了整个江北,看南崇朝廷和林世南的动向,犹不肯罢休。想趁大梁内乱,一路打到奉京去。李承运和纪南棠他们只要壮大起来,早晚有一天要和南崇军对上,从这一点上说,她和王十三最应该对付的是林世南。

    童白霜想叫他们收拾吴家。宣同方几个撺掇着王十三去杀江审言,他们这些人虽然暂时凑在一起,要想着齐心协力却很难。

    别说文笙这段时间精神不济。就是彻底医好了病,想做点儿什么事情。在这嘉通和王十三两个也是孤掌难鸣。

    所以她不敢贸然就应承童白霜。

    此刻书坊的没有客人,文笙坐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候吴丰送上门来。

    两个女子在店铺中流连不去,就算是铺子主人的亲友也显得有些古怪。

    南崇文风甚盛,这两年受天祐帝梁禧和陈贵妃影响,朝野间接连出了几个能写擅画的才女,嘉通城里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对女子舞文弄墨也变得见怪不怪,文笙便打算藉着画画为由,留在书坊里。

    童白霜好奇文笙要画什么,非但是她,掌柜和几个伙计也都离远伸长了脖子看。

    其实文笙既不敢耗神,心思也不在画画上,只想简单画几笔,以此打个掩护。

    当年她跟着十三叔顾君衍足迹遍布高山大川学画的时候,可想不到会有今天。

    文笙持笔的手有些抖,上来在画纸上留下一道斜线并几个小黑点,看着像要画小鸡吃米图,童白霜有些不忍看,想问她要不要换一张纸重新开始。

    但文笙左手摸着腮,很快画了下去。

    她画青山松林,那些弯弯曲曲的墨痕都化成古松盘龙一样的枝桠,画烟雨霏霏,那些小小的墨点就成了斜风细雨。

    她画的是青泥山,一别经年,她和师父王昔生活过的那个地方不知是否无恙。

    画作一半,文笙实在是累了,放下笔闭着眼休息一阵。

    书坊里静悄悄的,她想,若能引起燕白的注意,投了他的眼缘,主动为自己医治,自然是比翻了脸威逼利诱强,可医圣燕白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脾气怎么样,有什么样的偏好,他们都一无所知。

    他是谦冲,还是倨傲?是良善,还是歹毒?

    他做着南崇的官儿,是心向梁氏,还是以太师吴德水马首是瞻?

    文笙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试一试。她勉强提起一口气,拿起一枝羊毫来,蘸上墨,在画的右上方留白处写道:“烟萝拥竹关,物外自求安。逼枕溪声近,当檐岳色寒。药苗应自采,琴调对谁弹?待了浮名后,依君共挂冠。”

    她现在实在没有心力自己作诗,这一首乃是前世诗人李中的《寄庐山庄隐士》,若燕白恰是个胸有丘壑、志趣高雅的人,说不定便会有所触动。

    写完最后一个字,文笙放下笔,剩下的半幅画等燕白到了再说。

    距离书坊十余丈远有一座二层小阁楼。

    此时在它的房檐顶上,大刺刺坐了一个人。

    此人身穿黑色劲装,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乌黑浓密的头发全都向后扎起,腰带和刀都放在身旁,大冷的天,前襟大敞着,袒着身体在吹风。

    这不是别人,正是王十三。

    前襟敞着,不是有病,也不是热得受不了,他左边肩上的伤还没有处理好呢。

    伤处已经进行过了包扎,但还是不停有血渗出来,王十三咬着牙拿布条狠狠在伤处缠了缠,怕叫旁人看出有异,在右边肩膀对称着也勒了几道。

    处理完了,把外衣穿好。系上腰带,王十三活动了一下胳膊,终是多了几道束缚,不及平时灵活。

    不过这么着乍一看肩宽背厚,连身形都改变了不少。

    王十三拿了刀在手,对着刀身照照,没看出有什么纰漏。抓起一把屋脊上残存的积雪。按在了太阳穴上。

    瞬间清醒。

    真叫一个凉,比顾文笙的手凉多了。

    那小娘们儿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虽然只隔了几间店铺和一个小胡同。却见不着她。

    中午吃的啥?他不在她身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这会儿那姓吴的也快下衙了吧,别着急,很快轿子过来。他就可以将姓吴的刺成重伤,引出燕白。

    王十三坐在高处。吹着冷风胡思乱想:“这些日子可折腾苦老子了,等她病全好了,我可得想想怎么回本,若是求亲的话。那小娘们儿不知会不会答应……只怕够呛,说不定脾气上来了,还会拿琴指着老子。‘王十三,你要和我保持十丈以上的距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嘿嘿嘿,到时候老子不管那套,给她来个恶虎扑食,先亲了再说。”

    他身上燥热,干脆拉下黑布,又抓起把雪来,将脸埋进去,好好搓了搓。

    这时候远处街道上传来了呼喝声,那是吴府的门客在叫行人让路,吴丰的轿子过来了。

    王十三精神大振,赶紧将黑布蒙好,手持钢刀,瞪圆了双目。

    由高处直接跳下去目标太大,王十三猫着腰居高临下跟出几丈远,瞅着胡同里正好没人,飞身而下,贴着墙角站定隐蔽好。

    吴丰一行,除了坐在轿子里的目标,其他或骑马或步行的十个随从都是习武之人,尤其是四个轿夫,常年的配合令他们有着很高的默契。

    王十三虽然看不到,但可以轻易感觉出他们的节奏。

    相同的步调,轿子颤颤悠悠,过来了!

    前头四个门客骑马而过,根本未曾注意到胡同暗处还藏了个人。

    王十三一跃而出!

    离他最近的一个门客只觉身后风动,暗叫“不好”,马上转身,不及取兵器,鞭子先就势挥出!

    前头两个轿夫骤见一道黑影带着锐风扑来,反应都是很快,一个叫道:“有刺客!”另一个道:“保护大人!”

    可他们再快也快不过蓄谋已久的王十三。

    门客那一鞭直接就抽了个空,而两个轿夫张开口的瞬间,王十三已经一刀劈下,如一道闪电划过半空,正中轿身!

    抬轿那四个亦不愧是好手,这关口没有傻眼,也没有弃轿而逃,他们四人步子一致,向着路旁猛地一让。

    就这一下让王十三斩偏了,刀斜着劈入轿内。

    别看王十三露面这第一刀声势骇人,但他手上有着数呢,不能生劈了吴丰,吴丰要是死了,吴家人直接收尸就行,燕白再是医圣,也不可能起死回生。

    所以感觉刀走空了,王十三非但没惊慌,反而觉着正合心意。

    这一刀斜着将轿子劈成了两开,露出轿子里惊惶失措的府尹吴丰。

    吴丰年纪在四十上下,瘦长脸儿,生得不错,这是下衙回府,他已经换上了便装,身穿赭色散花锦的圆领袍,打扮得十分体面。

    猝然遇刺,虽然躲开了王十三这一刀,但他帽子也歪了,座位也斜了,失掉平衡,身不由己向着轿子外头栽去。

    旁边一个轿夫扔了轿杆,一把将他接住。

    王十三毫不停滞,毁完了轿子,紧跟着斜刺里一刀便向吴丰撩去。

    街上突然出现这殊死相搏的一幕,遇刺的又是堂堂府尹,远近的老百姓顿了一顿才突然发出惊恐的叫声,而后四散奔逃,生怕逃得慢了,被殃及池鱼。

    旁边粥铺里等待多时的宣同方猛地站起来,他之前特意挑了个靠窗的位置,这会儿探头向窗外观看。

    另两个来吃酒的门客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挤在他旁边,连声问:“怎么了,什么动静?”

    此时王十三正处在这场行刺最为危险的时刻,第一刀虽然毁了轿子,却叫吴丰逃了,吴府的那些头等门客可不是吃素的,登时就一拥而上,兵器出鞘声不绝于耳,王十三陷入重围,有反应快的,招式已经到了!

    王十三只觉背后疾风扑至,这个身法,他今天才在韩央那里领教过,不用问,出手的必是“折桂钩”戴向。

    因为提前已经做了功课,戴向的威胁他真没看在眼里,蹲踞在那半截破烂轿子上,如虎豹一样向前蹿出!

    几个轿夫正护着吴丰后撤,不能叫他将自己撇下!

    王十三往前冲,戴向紧随其后,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对短钩,向着王十三的后颈疾点而至。

    双方只隔了尺许,王十三如若未觉,蹿下轿子的同时反腿一撩,将轿身踹飞出去,挡住了另两个来袭的人,左手一捞,随便揪了个轿夫过来。

    那人虽然屈身为轿夫,得看给谁抬轿,一旦出了吴府放在江湖上也是把好手,可对上王十三,简直全无招架之力,只觉被一股大力带动,直直向着戴向撞了过去。

    六个头等门客这就阻住了三个,还有一个在前头开路,离得太远,不及赶回,另两个一使刀一使剑,刀光剑影,自左右夹击。

    吴丰由两个轿夫搀扶着,踉跄两步在路边站稳。

    这突然扑出来的刺客已被手下人团团围住,很快就会被拿下……

    此念方动,人群中的黑衣刺客竟然毫不理会左右刺至的兵刃,半空腾身一个鱼跃,一刀一剑几乎是同时刺中了他。

    可叫人惊骇的是,刀剑狠狠刺中那人左腰右肋,只将他身上的衣裳划开两道大口子,竟不见有鲜血冒出来。

    戴向瞧见这一幕,骇然出声:“陆鸿大!”

    陆鸿大这名字对南崇武林人而言实在是如雷贯耳,围攻王十三的众人竟是齐齐一滞。

    王十三趁机扬手一刀。

    实在是太快了,吴丰跟前的人来不及反应,但见寒光一闪,那刀径自没入吴丰前胸,这一下不知扎进去有多深,吴丰低头看了看,两眼一翻,向后跌倒。

    王十三目的达成,衣衫不整又失了武器,更不恋战,飞身一纵就上了旁边的房檐,几个起落不见了人影。

    吴家众门客简直如塌了天一般,围在吴丰身前,手忙脚乱急着抢救。

    粥铺窗前宣同方缩回了脑袋,对同桌其他人道:“好像是吴府尹,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一章 白忙

    大街上吴丰直挺挺躺着,满身是血,一把钢刀没入前胸,伤得太重了,吴府的门客随从们全都不敢上手碰他。

    “折桂钩”戴向急得满头大汗,一下子叫:“快给府里送信,叫他们赶紧派人派车来接!”一下子又叫:“大夫呢,先找个大夫来给大人止止血。”

    当即便有两人飞身上马,向吴府方向疾驰而去。

    轿夫们慌里慌张跑向状元桥唯一的一家药铺,去找坐诊的大夫。

    剩下戴向几个不敢挪窝,吴大人还一息尚存呢,谁知道那刺客会不会去而复返。

    堂堂嘉通府尹遇刺,刺客还逃了,加上吴丰是太师的长子,想也知道这里头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关闭四城抓刺客还在其次,也不是戴向等人的职责,他们着急的是,怎么能保住吴大人的性命,好叫吴老太师的怒火别烧到几人身上。

    想起那人酷似陆鸿大的手段,戴向不禁暗暗打了个冷颤。

    恰在这时,由不远处跑过来四个人。

    吴家的门客们一见对方这架势,立刻意识到来的不是寻常百姓,个个面露警惕,将吴丰护在当中,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宣同方跑在最前,连连摆手:“别误会,我等是陈康宁陈大人家的门客,诸位是太师府上的么,出了什么事,可需要帮助?”跟着就把陈府门客的腰牌打腰上拽下来,隔着数丈远,扔给对方过目。

    吴府人接过来扫了一眼,登时松了口气。

    虽然如此,他们却也不敢叫宣同方几个靠前。戴向道:“我家大人适才遇刺,还请几位帮忙去给庄少尹送个信,叫他赶紧派人缉拿刺客。”

    少尹庄子骞是吴丰的副手。

    另一位门客亦道:“庄少尹这会儿应该还在衙门里没走。”

    宣同方似是吃了一惊,随即对他请了来吃酒的两位道:“李兄、赵兄,烦请你俩跑个腿吧。”而后转向了吴府众人:“这在大街上也不是个事儿,我表弟在旁边盘了个店铺,不如将吴大人暂时挪到他那里去。叫药铺里大夫先给治着。然后赶紧请了医令大人来看。”

    戴向等人正六神无主,听宣同方说得头头是道,不禁对他大生好感。再看他指的是眼前一家书坊,可想而知,书坊里干净整洁,进出都是斯文人。进去之后把门一封,可比在大街上随时有人来袭强多了。

    宣同方跑去叫了掌柜的和伙计。拆下门板,抬过来由吴府的门客小心翼翼将吴丰放上去。

    戴向因他适才提起医圣燕白,心中一动,俯身过去。在吴丰所系的云纹腰带上取下一个锦香袋。

    锦囊里头被当作宝贝收藏的是个小瓷瓶,戴向自里面倒出一颗浑圆的丹药,撬开吴丰的牙关。给他喂了下去。

    “这是医令大人配的续命丹药,有这么一颗。再是危急,也可保吴大人多活一两个时辰。”

    因为宣同方和冷兴生热心帮忙,戴向对他俩有了些好脸色,多解释了一句,和吴府的门客们把吴丰抬到书坊里。

    此时旁边药铺的大夫也被轿夫们带过来,那大夫一看吴丰的伤势额上便冒了汗,哭丧着脸道:“吴大人伤得这么重,这个……千万别碰他,也别叫他活动,还是请医圣大人来看看吧。”

    戴向见找来的大夫如此没用,不禁狠狠皱眉:“已经去请了,你先顶一阵。不求你治好大人的伤,在医令大人来之前,不能再恶化了,总之,干得好大大有赏,干不好,你这庸医仔细狗命。”

    吓唬完了那大夫,他才有暇直起腰来,打量书坊里的环境。

    比起周围其它的店铺,这书坊确实有些冷清,屋里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半边货架空着,另一边摆着些文房四宝。

    戴向是个武夫,看不出墙上悬挂几幅字画的好歹,目光一转,被柜台旁的一个妙龄女子吸引了注意。

    那女子由一个老妪陪着,先前正在案桌前作画。

    出了这样的变故,店铺里一下子涌进来十几个陌生人,她并没有就此避去内室,只是放下了笔,关切地望过来。

    要怎么形容这位姑娘,戴向虽然因为吴丰性命垂危而内心焦躁,在看到她的瞬间,仍不由地震了一震。

    好一个病娇娘!

    虽然她面色苍白,双唇失了红润,却生得鼻似直尺,眉如刀裁,尤其是一双眼睛,大且仿佛会说话,眼波幽深,几能照见诸人的倒影。

    这样一个女子,衣着寻常,安静而落落大方,出现在书坊里,非但不叫人觉着突兀,反到看上去相得益彰,有一种古怪的和谐感。

    南崇抑武重文蔚然成风,嘉通城里藏着不少不为人知的才女,戴向只是看了两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紧张地盯着吴丰,生怕他有个闪失。

    文笙也很紧张,行刺成功了,吴丰半死不活就在眼前,十三呢?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人抓到?

    她的目光在宣同方和冷兴生脸上掠过,没有得到答案,悄悄将手伸到桌案下头,握住了童白霜的手。

    童白霜手抖个不停,当是因为终于见到了大仇人,强自压抑内心情绪所致。

    好在她脸经过了易容改妆,不容易露出破绽。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书坊里气氛紧张得很,除了吴丰时不时呼痛呻/吟以及大夫在旁慌手慌脚地救治,再没有其它声音。

    众人急得不行,不管哪一方,心里都是一个想法:燕白怎么还不来?

    吴府尹遇刺的消息早已经在附近传开了,他的轿子、随从的马还都扔在大街上呢。

    状元桥往日里热闹,这会儿街上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大家怕惹麻烦上身,都特意绕开了这段路走。

    可总是有那与众不同的人。

    一个衣衫不整的大个子沿街走过来。

    说衣衫不整。是他左肩受了伤,也不知哪家大夫帮他包扎的,肩膀上鼓鼓囊囊一大团,撑得外袍系不上,那大夫大约是担心他左臂活动撕裂伤口伤到筋,还用宽布条把他胳膊给吊起来了,这么着走在大街上。看上去实在凄惨。

    但他却似半点儿也不在乎。还挺乐呵地哼着小曲,走到书坊外头,不等看到屋里众人。便喊了一嗓子:“老蔚,在不在,我接我媳妇来了!”

    说话间,他人到了门口。猛见屋里这么热闹,“嚯”地向后一缩。惊道:“干什么呢这是?”

    来的正是王十三。

    文笙见他好好的,虽然吊着胳膊,但想也知道,敢这么来。肯定不是刚才行刺时受的伤,王十三这是故弄玄虚呢,她放下心来。微微一笑。

    吴府的几个门客面露狐疑盯着王十三,大有一见不对。立刻抄家伙的架势。

    这大个子身高胖瘦与刚才的刺客看着挺像,只不过他肩膀带着伤……

    宣同方意识到该他发挥演技的时候了,清咳一声,引起众人注意,道:“不逊你伤好点儿了没,我来介绍,这是同我一起,在陈大人家做门客的陆不逊陆小兄弟,今天早上陈大人家门客升等,陆兄弟和韩央打了一场,被他刺伤了肩膀。”

    戴向听着脸色一缓。

    他今天一整天都跟随在吴丰左右,还不知道师弟韩央上午被打得重伤,哪怕治好也成了废人,听宣同方这话,还当是眼前这小子自不量力挑战师弟,被教训了。

    他和韩央虽是同门,素来不亲,不然也不会分保了吴、陈两家,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吊着胳膊的年轻人,暗忖:“看来不是他,他连韩央都打不过呢,还受了伤。”

    那刺客刀枪不入,怎么会受伤见血?

    不过此人又姓陆,是巧合么?

    他心念电转,脸上不由地现出迟疑来。

    这时候宣同方已向王十三简单说了说吴府尹遇刺的事,又介绍了一下戴向等人的身份。

    王十三反应颇为冷淡,只是“唔”了一声,随口感慨道:“谁这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冲戴向等人匆匆点了点头,便望向了角落里的文笙,脸上表情顿时变得生动起来,露出可以称之为讨好的笑:“媳妇,累不累,中午吃的什么?”

    这么多人愕然看着,文笙苍白的脸上难得泛起了红云,低声道:“还好。”

    王十三挤了过去。

    吴府的门客们都觉着不可思议,这小子看上去乳臭未干,不像有本事的模样,怎么就娶了个这么俊还会画画的老婆呢。

    王十三不是看不到他们眼中的疑惑,甚至还有怀疑。

    按说自己刚刚行刺完,不该这么快就出现在苦主眼前,但他却又不得不来。

    文笙在这里,燕白呆会儿也会来。

    若是燕白只顾着抢救吴丰,不理会文笙怎么办?

    这简直太有可能了。

    他必须要守在一旁,寻机而动,实在不行就再冒一次险,只要能劫走燕白,文笙就有救了。

    宣同方几个甚至童白霜现在和他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应当不致倒戈,最叫王十三有信心的是,今天上午他在陈府意外受伤,一怒之下,由着自己的杀心收拾了韩央,在那之后,叫他烦躁了好多天一直没摸着诀窍的《明日真经》竟然有了重大突破。

    “御甲”练成了。

    所以在行刺吴丰的时候,他才敢大刺刺地把腰间、肋下这样的要害让给对手,由得他们随便砍刺。

    王十三顾不得分辨这到底是以内力“御甲”,还是以杀气“御甲”。

    这门功夫如此邪门,他担心暗藏玄机不能长久,想着只要能将燕白抢出来,治好文笙的病,哪怕杀得血流成河、遍地尸骸也在所不惜。

    文笙担忧地望了王十三一眼,不知哪里不对劲儿,她隐隐觉出来王十三整个人同早上的时候相比,似是发生了些许变化。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书坊外头人仰马嘶,奔跑声急骤,不知来了多少人,将整个状元桥围上了。

    来的分别是吴府的家丁,少尹庄子骞所带的差役,以及皇城的禁军。

    吴丰的两个弟弟,庄子骞以及禁军忠武将军齐肃一齐赶到,他们不敢贸然挪动吴丰,只好都挤在小小的书坊里。

    书坊掌柜的、伙计都被赶得远远的,文笙由王十三和童白霜左右陪着,站在角落里。

    听着外边一连串的通报声,王十三抿了抿唇,姓吴的命到底金贵,来了这么多人,一会儿若是打杀起来,要花上一番工夫了。

    这时候几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家将到了近前,飞身下马,匍匐于地,为首之人带着哭腔向吴丰的两个弟弟禀道:“我等先去了宫里,守宫门的张大总管说医令应林大将军所请,已经离宫好些日子了,我等又赶至大将军府,可将军府的人说,医令三天前就已走了,医令一直没有回家,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无奈我等只好将他老人家的大弟子自平安侯府请了来,马车随后即到,我等先来给二爷、四爷送个信。”

    吴府的下人口齿清楚,这通话一回完,书坊里顿时一阵死寂。

    连王十三都没有想到,燕白竟然没来,来的是他的徒弟。

    奶奶的,这就好比几百号人排了一场大戏,唱戏的满台,看戏的满座,连龙套都十分卖力,他这武生一路摸爬滚打好不辛苦,结果众人拉足了架势,主角他罢演了。

    他悄悄望了文笙一眼,文笙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先等等看。

    王十三暗暗磨牙,很快燕白的弟子乘车赶至,接手先前的大夫开始救治。

    他听戴向说已经给吴丰服了师父炼制的丹药,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王十三听着无比堵得慌,白忙一场,俏眉眼全都做给瞎子看了,还有比这更糟心的不?

    结果还真有。

    就在此时,外头又来了一队人马。

    这队人是由蔚刚和阙良引过来的,队伍里头的门客和二人看上去颇为熟悉。

    众门客在前,家丁随从在后,中间簇拥着一顶官轿。

    先来的人马让开了路,轿子一直抬到书坊门口,由轿子里下来一个身穿正二品服色的中年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尚书右仆射江审言!(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一章 白忙(二合一)

    大街上吴丰直挺挺躺着,满身是血,一把钢刀没入前胸,伤得太重了,吴府的门客随从们全都不敢上手碰他。

    “折桂钩”戴向急得满头大汗,一下子叫:“快给府里送信,叫他们赶紧派人派车来接!”一下子又叫:“大夫呢,先找个大夫来给大人止止血。”

    当即便有两人飞身上马,向吴府方向疾驰而去。

    轿夫们慌里慌张跑向状元桥唯一的一家药铺,去找坐诊的大夫。

    剩下戴向几个不敢挪窝,吴大人还一息尚存呢,谁知道那刺客会不会去而复返。

    堂堂嘉通府尹遇刺,刺客还逃了,加上吴丰是太师的长子,想也知道这里头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关闭四城抓刺客还在其次,也不是戴向等人的职责,他们着急的是,怎么能保住吴大人的性命,好叫吴老太师的怒火别烧到他们身上。

    想起刺客那酷似陆鸿大的手段,戴向不禁暗暗打了个冷颤。

    恰在这时,由不远处跑过来四个人。

    吴家的门客们一见对方这架势,立刻意识到来的不是寻常百姓,个个面露警惕,将吴丰护在当中,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宣同方跑在最前,连连摆手:“别误会,我等是陈康宁手机看小说哪家强? 手机阅读网陈大人家的门客,诸位是太师府上的么,出了什么事,可需要帮助?”跟着就把陈府门客的腰牌打腰上拽下来,隔着数丈远。扔给对方过目。

    吴府人接过来扫了一眼,登时松了口气。

    虽然如此,他们却也不敢叫宣同方几个靠前。戴向道:“我家大人适才遇刺,还请几位帮忙去给庄少尹送个信,叫他赶紧派人缉拿刺客。”

    少尹庄子骞是吴丰的副手。

    另一位门客亦道:“庄少尹这会儿应该还在衙门里没走。”

    宣同方似是吃了一惊,随即对他请了来吃酒的两位道:“李兄、赵兄,烦请你俩跑个腿吧。”而后转向了吴府众人:“这在大街上也不是个事儿,我表弟在旁边盘了个店铺,不如将吴大人暂时挪到他那里去。叫药铺里大夫先给治着,然后赶紧请了医令大人来看。”

    戴向等人正六神无主,听宣同方说得头头是道。不禁对他大生好感,再看他指的是眼前一家书坊,可想而知,书坊里干净整洁。进出都是斯文人。进去之后把门一封,可比在大街上随时有人来袭强多了。

    宣同方跑去叫了掌柜的和伙计,拆下门板,抬过来由吴府的门客小心翼翼将吴丰放上去。

    戴向因他适才提起医圣燕白,心中一动,俯身过去,在吴丰所系的云纹腰带上取下一个锦香袋。

    锦囊里头被当作宝贝收藏的是个小瓷瓶,戴向自里面倒出一颗浑圆的丹药。撬开吴丰的牙关,给他喂了下去。

    “这是医令大人配的续命丹药。有这么一颗,再是危急,也可保吴大人多活一两个时辰。”

    因为宣同方和冷兴生热心帮忙,戴向对他俩有了些好脸色,多解释了一句,和吴府的门客们把吴丰抬到书坊里。

    此时旁边药铺的大夫也被轿夫们带过来,那大夫一看吴丰的伤势额上便冒了汗,哭丧着脸道:“吴大人伤得这么重,这个……千万别碰他,也别叫他活动,还是请医圣大人来看看吧。”

    戴向见找来的大夫如此没用,不禁狠狠皱眉:“已经去请了,你先顶一阵。不求你治好大人的伤,在医令大人来之前,不能再恶化了,总之,干得好大大有赏,干不好,你这庸医仔细狗命。”

    吓唬完了那大夫,他才有暇直起腰来,打量书坊里的环境。

    比起周围其它的店铺,这书坊确实有些冷清,屋里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半边货架空着,另一边摆着些文房四宝。

    戴向是个武夫,看不出墙上悬挂几幅字画的好歹,目光一转,被柜台旁的一个妙龄女子吸引了注意。

    那女子由一个老妪陪着,先前正在案桌前作画。

    出了这样的变故,店铺里一下子涌进来十几个陌生人,她并没有就此避去内室,只是放下了笔,关切地望过来。

    要怎么形容这位姑娘,戴向虽然因为吴丰性命垂危而内心焦躁,在看到她的瞬间,仍不由地震了一震。

    好一个病娇娘!

    虽然她面色苍白,双唇失了红润,却生得鼻似直尺,眉如刀裁,尤其是一双眼睛,大且仿佛会说话,眼波幽深,几能照见诸人的倒影。

    这样一个女子,衣着寻常,安静而落落大方,出现在书坊里,非但不叫人觉着突兀,反到看上去相得益彰,有一种古怪的和谐感。

    南崇抑武重文蔚然成风,嘉通城里藏着不少不为人知的才女,戴向只是看了两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紧张地盯着吴丰,生怕他有个闪失。

    文笙也很紧张,行刺成功了,吴丰半死不活就在眼前,十三呢?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人抓到?

    她的目光在宣同方和冷兴生脸上掠过,没有得到答案,悄悄将手伸到桌案下头,握住了童白霜的手。

    童白霜手抖个不停,当是因为终于见到了大仇人,强自压抑内心情绪所致。

    好在她脸经过了易容改妆,不容易露出破绽。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书坊里气氛紧张得很,除了吴丰时不时呼痛呻/吟以及大夫在旁慌手慌脚地救治,再没有其它声音。

    众人急得不行,不管哪一方,心里都是一个想法:燕白怎么还不来?

    吴府尹遇刺的消息早已经在附近传开了,他的轿子、随从的马还都扔在大街上呢。

    状元桥往日里热闹。这会儿街上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大家怕惹麻烦上身,都特意绕开了这段路走。

    可总是有那与众不同的人。

    一个衣衫不整的大个子沿街走过来。

    说衣衫不整。是他左肩受了伤,也不知哪家大夫帮他包扎的,肩膀上鼓鼓囊囊一大团,撑得外袍系不上,那大夫大约是担心他左臂活动撕裂伤口伤到筋,还用宽布条把他胳膊给吊起来了,这么着走在大街上。看上去实在凄惨。

    但他却似半点儿也不在乎,还挺乐呵地哼着小曲,走到书坊外头。不等看到屋里众人,便喊了一嗓子:“老蔚,在不在,我接我媳妇来了!”

    说话间。他人到了门口。猛见屋里这么热闹,“嚯”地向后一缩,惊道:“干什么呢这是?”

    来的正是王十三。

    文笙见他好好的,虽然吊着胳膊,但想也知道,敢这么来,肯定不是刚才行刺时受的伤,王十三这是故弄玄虚呢。她放下心来,微微一笑。

    吴府的几个门客面露狐疑盯着王十三。大有一见不对,立刻抄家伙的架势。

    这大个子身高胖瘦与刚才的刺客看着挺像,只不过他肩膀带着伤……

    宣同方意识到该他发挥演技的时候了,清咳一声,引起众人注意,道:“不逊你伤好点儿了没,我来介绍,这是同我一起,在陈大人家做门客的陆不逊陆小兄弟,今天早上陈大人家门客升等,陆兄弟和韩央韩先生打了一场,被他刺伤了肩膀。”

    戴向听着脸色一缓。

    他今天一整天都跟随在吴丰左右,还不知道师弟韩央上午被打得重伤,哪怕治好也成了废人,听宣同方这话,还当是眼前这小子自不量力挑战师弟,被教训了。

    他和韩央虽是同门,素来不亲,不然也不会分保了吴、陈两家,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吊着胳膊的年轻人,暗忖:“看来不是他,他连韩央都打不过呢,还受了伤。”

    那刺客刀枪不入,怎么会受伤见血?

    不过此人又姓陆,是巧合么?

    他心念电转,脸上不由地现出迟疑来。

    这时候宣同方已向王十三简单说了说吴府尹遇刺的事,又介绍了一下戴向等人的身份。

    王十三反应颇为冷淡,只是“唔”了一声,随口感慨道:“谁这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冲戴向等人匆匆点了点头,便望向了角落里的文笙,脸上表情顿时变得生动起来,露出可以称之为讨好的笑:“媳妇,累不累,中午吃的什么?”

    这么多人愕然看着,文笙苍白的脸上难得泛起了红云,低声道:“还好。”

    王十三挤了过去。

    吴府的门客们都觉着不可思议,这小子看上去**臭未干,不像有本事的模样,怎么就娶了个这么俊还会画画的老婆呢。

    王十三不是看不到他们眼中的疑惑,甚至还有怀疑。

    按说自己刚刚行刺完,不该这么快就出现在苦主眼前,但他却又不得不来。

    文笙在这里,燕白呆会儿也会来。

    若是燕白只顾着抢救吴丰,不理会文笙怎么办?

    这简直太有可能了。

    他必须要守在一旁,寻机而动,实在不行就再冒一次险,只要能劫走燕白,文笙就有救了。

    宣同方几个甚至童白霜现在和他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应当不致倒戈,最叫王十三有信心的是,今天上午他在陈府意外受伤,一怒之下,由着自己的杀心收拾了韩央,在那之后,叫他烦躁了好多天一直没摸着诀窍的《明日真经》竟然有了重大突破。

    “御甲”练成了。

    所以在行刺吴丰的时候,他才敢大刺刺地把腰间、肋下这样的要害让给对手,由得他们随便砍刺。

    王十三顾不得分辨这到底是以内力“御甲”,还是以杀气“御甲”。

    这门功夫如此邪门,他担心暗藏玄机不能长久,想着只要能将燕白抢出来,治好文笙的病,哪怕杀得血流成河、遍地尸骸也在所不惜。

    文笙担忧地望了王十三一眼,她隐隐觉出来王十三整个人同早上的时候相比,似是发生了些许变化,不知哪里不对劲儿。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书坊外头人仰马嘶,奔跑声急骤,不知来了多少人,将整个状元桥围上了。

    来的分别是吴府的家丁,少尹庄子骞所带的差役,以及皇城的禁军。

    吴丰的两个弟弟,庄子骞以及禁军忠武将军齐肃一齐赶到,他们不敢贸然挪动吴丰,只好都挤在小小的书坊里。

    书坊掌柜的、伙计都被赶得远远的,文笙由王十三和童白霜左右陪着,站在角落里。

    听着外边一连串的通报声,王十三抿了抿唇,姓吴的命到底金贵,来了这么多人,一会儿若是打杀起来,要花上一番工夫了。

    这时候几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家将到了近前,飞身下马,匍匐于地,为首之人带着哭腔向吴丰的两个弟弟禀道:“我等先去了宫里,守宫门的张大总管说医令应林大将军所请,已经离宫好些日子了,我等又赶至大将军府,可将军府的人说,医令三天前就已走了,医令一直没有回家,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无奈我等只好将他老人家的大弟子自平安侯府请了来,马车随后即到,我等先来给二爷、四爷送个信。”

    吴府的下人口齿清楚,这通话一回完,书坊里顿时一阵死寂。

    连王十三都没有想到,燕白竟然没来,来的是他的徒弟。

    奶奶的,这就好比几百号人排了一场大戏,唱戏的满台,看戏的满座,连龙套都十分卖力,他这武生一路摸爬滚打好不辛苦,结果众人拉足了架势,主角他罢演了。

    他悄悄望了文笙一眼,文笙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先等等看。

    王十三暗暗磨牙,很快燕白的弟子乘车赶至,接手先前的大夫开始救治。

    他听戴向说已经给吴丰服了师父炼制的丹药,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王十三听着无比堵得慌,白忙一场,俏眉眼全都做给瞎子看了,还有比这更糟心的不?

    结果还真有。

    就在此时,外头又来了一队人马。

    这队人是由蔚刚和阙良引过来的,队伍里头的门客和二人看上去颇为熟悉。

    众门客在前,家丁随从在后,中间簇拥着一顶官轿。

    先来的人马让开了路,轿子一直抬到书坊门口,由轿子里下来一个身穿正二品服色的中年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尚书右仆射江审言!(未完待续……)( )

第三百八十二章 江审言(二合一)

    王十三并不认识江审言。

    他只见蔚刚他们引了个南崇的官儿来,这个官儿看起来比在场所有的人排场都大,连吴德水的两个儿子看到他都规规矩矩行礼,口称“姑丈”。

    此人年纪在四十来岁,不到五十的样子,面色白皙,一看就是常年养尊处优不受风吹日晒,双眉斜插入鬓,目光温和,下颏长髯飘洒,端得是一副好相貌。

    王十三心怀恶意揣度:“此人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个靠皮相吃饭的小白脸。”

    吴二道:“姑丈,您来了,快看看我大哥,他伤得不轻,燕白先生也不知现在何处,只好请他的弟子先救着。”

    众人让开路,那人走进了书坊。

    屋子里人太多,他一时没有注意到贴着墙角而站的王十三。

    宣同方趁乱撤到了王十三身边,悄声道:“陆少爷,此人便是江审言。”

    王十三闻言心里猛一沉,连宣同方他们四个都认出了自己,江审言是他爹的老相识,“至交好友”,几乎义结金兰,又怎么可能认不出他来。

    奶奶的,几个老小子不地道,答应得好好的,敢背地里阴我!

    他不管江审言,先向宣同方看去,目光恶狠狠的全是杀意。

    宣同方下意识就想到了上午在陈府里韩央的下场,不由地寒毛倒竖。

    学了《明日真经》的王十三实在是给他太大的压力,他们特意今天把江审言引来,确实是想着以陆鸿大的儿子作饵,不过当着王十三他却还要好言安抚,寻词解释。不然的话呆会儿打起来这位爷能先生撕了他们几个。

    “陆少爷,人太多了,咱们得想个办法突围,这里就数江审言官大,此人位高权重,对小皇帝和吴德水都很重要,一会儿你来吸引他的注意。我们几个在旁突然发动。只要劫持了他,所有的人都会投鼠忌器,而江审言会害两位陆爷。说明他也是个奸诈怕死的,咱们只要从这里顺利脱身,就可以迫使他出力,叫燕白给顾姑娘治伤。”

    一番耳语。终于叫王十三脸色好转了些。

    也是,他和宣同方几个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是他自己疏忽了,没防备几个小子自作主张,先脱了身再来同他们算账。

    他打定主意,鼻子里“哼”了一声:“他不认得你们?”

    宣同方松了口气。低声道:“二十多年了,陆二爷寨子里当初那么多人,姓江的哪能都记得长什么样。这些年我们四个常在他眼皮底下混,若是认识。还不早下令抓人了?”

    “这打起来,你们以后可不用再在嘉通出现了。”

    宣同方赔笑:“陆少爷您如此本事,简直和你爹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我们跟着您,哪还用这么东躲**,咱们干了这一票,就杀去飞云江,召集二位陆爷的旧部,重建水寨,往后想如何如何,岂不快哉?”

    王十三闻言,险些冷哼出声,终是想起场合忍住了,只是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都笑完了,他心里“哎呀”一声,暗忖:“刚才这个表情好熟悉好熟悉,这不是文笙那小娘们儿常做的么,啧啧,老子受她影响不轻,难道这就是常言说的夫妻相?别说,这么啥也不说只是笑笑,果然显得高深莫测,比我开口骂人可强多了。”

    他一边想,一边偷瞥了文笙一眼,到将文笙看得莫名其妙。

    王十三就拿手挡着脸,悄声同她咬耳朵:“看见没,刚进来的就是江审言。”

    文笙好容易克制着,脸上才没露出太多惊诧,听王十三继续道:“趁他还没发现咱们,叫童白霜带着你快点儿离开,她带了铃鼓吧,你们弄辆车,别回家,去三泰街街口的牌坊底下等我。一不做,二不休,既是藏不住了,我索性杀了吴丰,再活捉了江审言,然后去与你们会合……”

    他还在那里嘚吧嘚叮嘱个没完,文笙抬头看了看江审言,凑过去悄声同他道:“再说吧,我看够呛,姓江的发现你了。”

    王十三:“……”

    奶奶的,不是吧,他明明挡了脸的。

    江审言第一眼看王十三,应该是不经意间掠过。

    他进到了一个新环境,有很多外人,所以在关心过了吴丰之后,便下意识地打量起了四周。

    在目光扫过王十三之后,江审言背过了身,但他很快身子微微一震,慢慢转回头来。

    这一次就是由头至脚仔细地端详了。

    宣同方几个早就离开了王十三身边,悄悄向着江审言周围靠拢。

    只等江审言发作,王十三奋起反抗,他们便要出其不意,上去把姓江的胁持在手中。

    抛开仇怨,不提品行,这江审言确实算是天祐朝数得着的能吏,这二十年来管过刑、管过吏,如今管着南崇的钱粮,正二品的大员。

    他的话,不管吴德水还是林世南都不能当成耳旁风,乃是朝堂上赫赫有名的财神爷。

    南崇和大梁连年打仗,负责后勤的江审言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他是靠打击走私和剿匪崭露头角的,在这方面是大行家。

    宣同方等人这些年因他损失了好几批货,若非平时掩护打得好,混迹于门客中间消息灵通,几乎连自身也难保,四人提起这灾星来无不恨得牙痒痒,想要除之而后快。

    但许是因为当日出卖了知交好友,江审言自己心里有鬼,每逢出门,身边的防护比吴丰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连这会儿他进到书坊里,身后仍紧跟着两大高手。

    这两人个子不高,相貌酷似,宣同方只打听出来他们姓狄,乃是亲兄弟。

    像戴向、韩央那样的好歹还有个师承来历,这狄氏兄弟也不知道江审言是打哪里找来的。整天不言不语,像影子一样跟着他。

    其中不知是哥哥还是弟弟缺了一条左臂,听说是有一次江审言微服外出查案,被仇家获悉,派了大批高手前去劫杀,危急时刻,狄氏兄弟中的一人以自己的手臂为江审言挡了刀。

    不但忠诚。这二人身手也十分了得。

    事后清点。劫人不成反被杀的全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

    这一次若不是拉上了王十三,宣同方四人也不敢打江审言的主意,躲且来不及。单凭他们,对上狄氏兄弟那就是送死。

    这时候江审言与王十三隔着数丈远面面相觑,对视的时间出人意料得长。

    王十三是打定了主意,只要江审言不开口喊人来捉他。他绝不抢先动手。

    在他而言,他与江审言素不相识。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宣同方他们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之前在他耳边说的那些也不知道真假,总不能因为道听途说。加上这姓江的一把年纪了还风度翩翩就直接开杀吧。

    最重要的是,他冲上去了,谁来照顾一旁的文笙?

    不说童白霜是否有这样的实力。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把文笙托付给旁人。

    先等等看。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呢。

    江审言往这边看的时间一长,便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

    少尹庄子骞跟着看过来,狐疑道:“江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王十三瞳孔微微收缩,慢腾腾上前半步,不声不响挡住了文笙,腰上肌肉绷紧了蓄力,做好出手的准备。

    谁知江审言面颊轻轻抽搐了一下,浑若无事地转回头去,道:“无事,我看那几个男女乃是寻常百姓,与此事无关,呆在这里,非但帮不上忙还要添乱,不如叫他们速速离去!”

    王十三、文笙等人齐齐便是一怔。

    宣同方几个脸色变得别提多古怪。

    这姓江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么大的个人杵在这里,除了衣衫不整吊着膀子,模样寒碜点儿,几乎就是年轻时候的陆鸿大,江审言瞎了才会认不出。

    他是真要放王十三离开,还是想叫大伙放松戒备,另有毒计?

    王十三摸不着头脑,但他当先想到的便是:奶奶的,终于可以把文笙送出去了,先送去安全的地方再说。

    江审言官阶比庄子骞的少尹高着好几级。

    庄子骞此来半是关心上司吴丰的生死,半是为了办案捉拿刺客,所以来到之后便将在场所有人的身份全都核实过了。

    听江审言如此说,他最先想到的不是江审言想打发那几个人走,而是江大人感觉清场不利,对他们有意见。

    吴家人,那是苦主,忠武将军,那是好心来帮忙的,而他身为嘉通府的官员,捉匪缉盗职责所在,合着就他一个是要承担责任的。

    是以他赶紧将王十三和宣同方等人的假身份向江审言禀报了一番,特地说明了,在吴府尹遇刺之后,宣同方他们第一时间赶到,还帮着搭了把手,出了不少力。

    江审言听到“陆不逊”这个名字,竟也没有额外的表示。

    到是庄子骞说起事情发生前,陆夫人和那位老嬷便在书坊里,陆夫人正在作画,江审言挑了下眉,道:“画呢,拿给我看看。”

    此言一出,吴府不少人都暗生微词:“大爷还躺在这里呢,伤得这么重,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过来,江大人您好歹是长辈,就关心了那么两句,我们家大爷还没有一幅画重要么?”

    不过江审言这个人除了会当官,对于书画也颇有独道的见解,朝廷里的官有大半是附庸风雅,江大人是真风雅,他的才学可是连圣上都赞誉过。

    江审言发了话,差役问也不问,便去案桌上将文笙那幅画了一半的画收起,捧给了庄子骞,由庄子骞亲自转呈给了江审言。

    文笙没想到多生出这样的枝节来。

    燕白没有露面,打乱了大家的布置,按说她该帮着王十三参谋一下,江审言为什么会是这么个反应,接下来他们怎么应对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她这会儿实在没有那个心力。

    这一天呆在书坊里,身体虽不疲惫,情绪却是起起落落,现在只觉着心慌气短,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连站着都吃不消,何况其它。

    故而文笙只是一犹豫,便决定顺势而为,接受江审言抛下的诱饵,伸出手去,拉住了王十三的右臂,轻晃两下,柔声道:“不逊,听大人的话,咱们先走吧,天黑了,我有些不舒服。”

    她的声音如一汪清泉,虽然很轻,却足以叫屋里的人都听到。

    为救治吴丰,这时候书坊里已经燃起了好几盏灯,江审言借着灯光低头看画,吴家人的心随着大夫和吴丰起伏,其他的人却闻声一齐向文笙望去。

    即使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王十三被文笙这仿佛撒娇地一晃胳膊,跟着半边身子都酥麻了一下,回神道:“啊?好,咱们走。”

    他回身的工夫,文笙整个人都晃了晃。

    王十三吓了一大跳,连忙将她扶住,半扶半抱,揽着她的肩就要往外走。

    宣同方神情变幻,这么好的机会,江审言离他们只有丈许远,难道就放弃了不成?

    可要叫他出声拦王十三,怎么拦?

    江审言发话叫走,众人闪出一条路来,王十三扶着文笙走在前头,童白霜两手交握,恨恨地望了吴丰一眼,低头跟在了后面。

    三个人眼看要跨过门槛,走到大街上。

    江审言看看画,又抬头看看王十三和文笙二人的背影,皱了皱眉,道:“慢着。”

    他一开口,门口的兵卒随从一齐拦阻,挡住了王十三的去路。

    王十三心中不由一沉,突然想道:“姓江的明明认出我来,为什么会放我离开?他定是知道《明日真经》的厉害,怕我突然动手取他性命,所以才有意放我走,等我离他远远的,再来调兵捉我,说不定还会像他当初对付二叔那样,调攻城弩来。奶奶的,大意了,刚才怎么没想到?”

    他心里“这可怎么办”的念头还未转完,就听着身后江审言道:“‘待了浮名后,依君共挂冠’,好诗,好画。如此好的一幅画,只有一半着实可惜,本官想邀请贤夫妻去我府上,把这幅画画完。作为酬谢……”

    话音未落,便听着两人齐齐阻止道:“大人,不可!”

    狄氏兄弟一出声,屋里不知有多少人暗忖:“原来这兄弟俩不是哑巴啊。”

    王十三回头,就见江审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锦香袋。(未完待续)

    ps:10月倒数第二天,大家么么哒。

第三百八十三章 住进江府

    若说江审言刚拿出来的时候,屋里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那锦香袋里装的是什么,待他打开袋子,露出里面的白瓷小瓶,不管吴家诸人还是忠武将军齐肃都齐齐动容,纷纷劝道:“江大人,这是保命的灵药,如何好轻率送人?”

    狄氏兄弟在旁苦劝:“大人,三思啊。”

    王十三蓦地瞪大了眼睛,咦咦咦,这是什么东西?

    难道瓶子里装的竟是与吴丰服下去那颗一样的续命丹药?

    果然就听江审言道:“这瓶子里是医圣燕白炼制的丹药,虽然只有一颗,关键的时候却能派上大用场,本官愿将它做为谢礼。”

    姓江的来真的?

    看着不像开玩笑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这诱饵看着好诱人,吞还是不吞?

    他带着询问去看文笙,想叫她来拿这个意见。

    文笙想的却是江审言若想击杀他们,直接等她和王十三出了这门,调兵马来围剿就是,何用多此一举,把人都带回家里。

    有道是不入虎**,焉得虎子,就她此时的身体状况,也实在没有太多选择,不管江审言想要意欲何为,总比坐以待毙强。

    想到此,她便冲王十三轻轻点了点头。

    王十三松了口气,扭回头去瞪着眼问江审言:“拿画换丹药是吧?你可不要说了不算,诓骗我们。”

    此言一出,江审言没等有什么表示呢,边上响起好几声斥责:“放肆!”“怎么和大人说话?”

    宣同方急得一脑门儿汗,还指着王十三回心转意,挤在人堆里冲他拼命打眼色。

    王十三这会儿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更不理会边上汪汪叫的“狗腿子”,只等着看江审言怎么说。

    “自然,本官从来不打诳语。”

    王十三心里对他这话嗤之以鼻:“不打诳语?你当初和我爹哥俩好的时候,只怕没说过几句实话。”

    事到如今他也豁上了,表现得十分光棍:“那行,画就画,你先把酬劳给我们。”

    此言一出。包括江审言在内。对方众人一齐默了默:你们两个平头百姓,得江大人青眼,名利双收指日可待。你不诚惶诚恐也到罢了,竟还担心大人赖账,这是何等的眼窝浅外加浑不吝?

    果然江审言望着他都气笑了:“好。给你吧。”

    他当真将那瓷瓶交给了身边一名随从,再由那人转交给王十三。

    接了瓶子的随从不是狄氏兄弟中哪一个。那哥俩由始至终一直守在江审言身后,目带警惕。宣同方、冷兴生等人知道今天怕是不会有机会下手了。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局,江审言到底搞什么鬼,见到陆鸿大的儿子突然出现在面前,硬是装作不认识也到罢了。还要将他诓回家里去。

    莫不是他也想知道那《明日真经》的秘密?

    不说几人暗道晦气,且说王十三,拿到那瓷瓶。当着众人的面将它打开,凑过去闻了闻那丹药的气味。嫌弃道:“哎呦,这什么味,苦兮兮的!”

    一旁燕白的徒弟实在听不下去了,将用完的金针丢在了铜盘里,擦了擦手,示意吴府随从将大半盆血水端出去倒了,面带不悦道:“这是我师父炼制的‘一元丹’,市面上千金难求。吴大人情况如此危急,我还敢在这里直接取刀缝合,便是因他服下了此丹。”

    说完这话,他又特意多向吴家人解释了两句:“吴大人这伤有一颗丹药就够了,再多服也没有用。”

    言下之意,江大人爱给谁给谁,你们就不用紧盯着看了。

    王十三验明了真伪,这才放下心来,将那小药瓶塞好,交给文笙,笑道:“哈哈,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媳妇,走,咱们去江大人家做客去。”

    他护着文笙转身欲走,江审言吩咐身边的随从:“去给他夫妻二人备车带个路,本官需晚些时候才能回府,叫江禾先安顿一下客人。”

    那随从应了一声,大步追上去,道:“三位请跟我来。”

    王十三跟着走出去老远,还能感觉到背后那审视的目光。

    不用问,会对他这么感兴趣的,必定是江审言那老白脸。

    他听着后头传来“大人真是独具慧眼”、“大人实在是爱才”之类的马屁声,撇了撇嘴,再想想宣同方等人算计他不成,这会儿活该抓了瞎,不由心下暗爽。

    那随从一边引路,口里不住地打听:“我听陆爷这口音不像本地人,三位是哪里人氏,老太太身体还挺硬朗的,不知是亲戚还是什么,三位住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用不用送个信回去?”

    童白霜半真半假地应付了几句。

    文笙听童白霜说话,就知道她是打定主意跟着自己了。

    到嘉通这么多天,文笙只知道江审言有一位正在生病的老娘,夫人姓吴,吴夫人一直没有生育,而江审言竟也没有纳妾,对江府的其它情况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此行是凶是吉,想了想,问那随从:“不知道江大人适才说的江禾是……”

    随从回答:“是府里的大管家,大人非常看重你们,才会吩咐由江大管家亲自接待。”

    江审言住在三泰街顺福里,与高官云集的三正胡同虽在同一条街上,却一个街头一个街尾,离得颇远。

    三品官以上住在顺福里的只有江审言一个,十分与众不同。

    等他们的马车到了江府门口,差不多已是入更时分,街面上一片漆黑,只江府门上悬挂了一串灯笼。

    随从提了灯前去叫门。

    王十三悄声道:“先住进去,他老娘不是也病着么,看看能不能跟着沾点光。其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不用操心。都有我呢,我现在可是很厉害的。”

    文笙笑笑:“嗯,知道了,你一直很厉害。”

    王十三攒了一肚子的话想和文笙说,无奈场合不对,又叫她一句“一直很厉害”夸得由头酥到脚,叫文笙靠在自己怀里。握着她冰冷的手。帮她暖着。

    两人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刚才的随从引了一行人来请。

    王十三扶着文笙下车。童白霜也从后头车上下来。

    江府这边儿为首的正是大管家江禾,是个五十余岁的老者。

    也不知那随从怎么传的话,他对文笙三人非常客气,丝毫没有倨傲之意。将他们让进府,道个不周。在前厅落座上茶。

    江禾在末位相陪,同三人解释,江大人近来公务繁忙,通常到家都很晚。他今天还特意说要晚些时候回来,怕是晚上加晚,府里人丁不旺。老夫人身体欠安,夫人一直在旁服侍。只好由他这个下人来待客。

    文笙赶忙客套几句,心道:“自己一个平民百姓,身份可疑,江审言疯了才会叫老娘和妻子同自己见面。奇怪,他明明认出了十三,怎么就这么放心叫仇人之子到家里住?”

    江禾问明白他们因吴府尹遇刺,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连忙吩咐下人们去准备。

    文笙和王十三对望一眼,如此殷勤而周到,这是真拿他们当客人待了?

    饭菜很快上来,菜大多以大火高汤煨烂,热气腾腾的,配着香喷喷的面条,入口即化的粥,很适合年老体弱的人吃。

    童白霜看着年老,文笙看着体弱,吴府为招待他们,确实花了心思。

    等吃完饭时间不早,江审言果然没有回来。

    江禾同他们商量:“老爷命我安排诸位先住下,本来两位女眷最好住到后院去,不过那样的话,陆爷就不大方便,这样你们看行不行,刚建府的时候,我们也学旁人,在前头单独辟了两个院落,好收留来投奔的能人异士,如今西院到是住了不少人,东院这边……我们家老爷本身才学就好,所以他能得他青眼的少之又少,还有好多间房子都空着,我带你们过去看看?”

    文笙不知这江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道:“烦劳长者。”

    待过去看完之后,才知道这住处不知比先前三人租的地方强出多少倍,江禾见他们满意,吩咐下人将床榻上的被褥都换上新的,道:“三位先将就一下,府里丫鬟不是很多,等明天我去禀了夫人,从后院调两个过来。”

    王十三觉着自己这么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全都坦然接受,看在人家眼里必定是破绽百出,摆了下手,道:“我们习惯有事自己动手,能有人帮着跑跑腿就行,丫鬟就不用了吧,哪好意思给夫人造成不便。”

    江禾点了点头:“这个等明天再说,到时候老爷就回来了。”

    他看三人再没有旁的要求,又叮嘱院子里的下人,叫他们伺候的时候尽心些,不要慢待了贵客,这才告辞而去。

    剩下文笙、王十三以及童白霜三人,文笙不得不叮嘱童白霜夜里睡觉警醒着些。

    童白霜道:“放心吧,我初到陌生的地方,能不能睡着还两说。”

    江审言虽是令她破家之人,因为他查贪墨,她的父亲和两个庶弟最终死在发配途中,但说心里话,童白霜并不怎么恨他,甚至在今天与江审言接触过之后,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觉着,那姓江的可能不像他们说得那么坏。”

    说完了,她才想起江审言与王十三有着杀父之仇,暗悔失言,缩了缩脖子溜出门去,回自己屋了。

    主要是这些日子,王十三叫干嘛干嘛,童白霜看在眼里,不由地就忘记了他还和陆鸿大有着那么层关系。

    文笙望了她的背影:“童姐姐比我们刚认识她的时候活泼好接触了一些。”

    王十三嘟囔了一句:“神神叨叨的老娘们儿,快别理她了。”

    他守着文笙坐到床沿上,打量屋里四壁,叹道:“早上起来的时候,可没想到晚上会来到这里。”

    文笙笑:“既来之,则安之吧。十三,来,坐过去一点儿,我看看你的伤。”

    王十三脱下外袍,转过身去叫她看受伤的肩膀,道:“一点小伤,不算什么。”

    他把上午在陈康宁家废了韩央的事跟文笙说了说,悄声耳语:“行刺吴丰的时候,我可一点儿没受伤,我把那《明日真经》练成了。”

    文笙心里不知是喜是忧,问他道:“那功法,你还要接着练么?”

    王十三摇了摇头:“等我看看的。”他停了一停,又补充道:“心里老没底,要是能找个明白人打听一下就好了。”

    文笙深以为然。

    “十三,你有没有想过,江审言十有**知道内情,咱们刚好住进来,小心应对,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也觉着他把我弄来,是和宣同方那几个抱着相同的目的,想从我这里知道怎么练《明日真经》,哼哼,怎么练成的,我自己也还糊涂着呢,不过没事,看老子明天怎么戏耍他。”

    文笙从王十三那里拿了金疮药,帮他重新上药。

    王十三行刺吴丰之前还想着一旦侥幸成功,定要从文笙这里讨够便宜,此时灯下看美人,加上两人离着这么近,呼吸可闻,文笙跪坐在眼前,包裹伤口的时候就像是要抱住他一样,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算了,小娘们儿还病着,不闹她了,等她好的那天,绝饶不了她。

    王十三决定想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你那幅画,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文笙在他肩头打了个死结,这样躺下的时候不怕隔。

    “没有。平心而论,今天状况不好,连往常里六七分都没发挥出来,江审言不过找个由头,绝不是当真看上我的画。”

    王十三半点不懂画,却想着哄她开心,等两人洗漱完都躺下了,他嘴跟抹了蜜似的:“你就是发挥出往常的三分来,就够叫姓江的惊为天人了。反正我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画。”

    “噗哧。”黑暗中文笙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过了,她问:“那你说说,好在哪里?”

    王十三摸着脑袋“嘿嘿”两声,道:“你画的嘛,哪哪都好。”暗忖:“今天她画的什么来着,好像有很多棵大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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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住进江府(二合一)

    若说江审言刚拿出来的时候,屋里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那锦香袋里装的是什么,待他打开袋子,露出里面的白瓷小瓶,不管吴家诸人还是忠武将军齐肃都齐齐动容,纷纷劝道:“江大人,这是保命的灵药,如何好轻率送人?”

    狄氏兄弟在旁苦劝:“大人,三思啊。”

    王十三蓦地瞪大了眼睛,咦咦咦,这是什么东西?

    难道瓶子里装的竟是与吴丰服下去那颗一样的续命丹药?

    果然就听江审言道:“这瓶子里是医圣燕白炼制的丹药,虽然只有一颗,关键的时候却能派上大用场,本官就将它做为谢礼吧。”

    姓江的来真的?

    看着不像开玩笑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这诱饵看着好诱人,吞还是不吞?

    他带着询问去看文笙,想叫她来拿这个主意。

    文笙想的却是江审言若想击杀他们,直接等她和王十三出了这门,调兵马来围剿就是,何用多此一举,把人都带回家里。

    有道是不入虎**,焉得虎子,就她此时的身体状况,也实在没有太多选择,不管江审言想要意欲何为,总比坐以待毙强。

    想到此,她便冲王十三轻轻点了点头。

    》

    王十三松了口气,扭回头去瞪着眼问江审言:“拿画换丹药是吧?你可不要说了不算,诓骗我们。”

    此言一出,江审言没等有什么表示呢。边上响起好几声斥责:“放肆!”“怎么和大人说话?”

    宣同方急得一脑门儿汗,还指着王十三回心转意,挤在人堆里冲他拼命打眼色。

    王十三这会儿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更不理会边上汪汪叫的“狗腿子”,只等着看江审言怎么说。

    “自然,本官从来不打诳语。”

    王十三心里对他这话嗤之以鼻:“不打诳语?你当初和我爹哥俩好的时候,只怕没说过几句实话。”

    事到如今他也豁上了,表现得十分光棍:“那行,画就画,你先把酬劳给我们。”

    此言一出。包括江审言在内,对方众人一齐默了默:你们两个平头百姓,得江大人青眼。名利双收指日可待,你不诚惶诚恐也到罢了,竟还担心大人赖账,这是何等的眼窝浅外加浑不吝?

    果然江审言望着他都气笑了:“好。给你吧。”

    他当真将那瓷瓶交给了身边一名随从。再由那人转交给王十三。

    接了瓶子的随从不是狄氏兄弟中哪一个。那哥俩由始至终一直守在江审言身后,目带警惕,宣同方、冷兴生等人知道今天怕是不会有机会下手了。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局,江审言到底搞什么鬼,见到陆鸿大的儿子突然出现在面前,硬是装作不认识也到罢了,还要将他诓回家里去。

    莫不是他也想知道那《明日真经》的秘密?

    不说几人暗道晦气,且说王十三。拿到那瓷瓶,当着众人的面将它打开。凑过去闻了闻那丹药的气味,嫌弃道:“哎呦,这什么味,苦兮兮的!”

    一旁燕白的徒弟实在听不下去了,将用完的金针丢在了铜盘里,擦了擦手,示意吴府随从将大半盆血水端出去倒了,面带不悦道:“这是我师父炼制的‘一元丹’,市面上千金难求。吴大人情况如此危急,我还敢在这里直接取刀缝合,便是因他服下了此丹。”

    说完这话,他又特意多向吴家人解释了两句:“吴大人这伤有一颗丹药就够了,再多服也没有用。”

    言下之意,江大人爱给谁给谁,你们就不用紧盯着看了。

    王十三验明了真伪,这才放下心来,将那小药瓶塞好,交给文笙,笑道:“哈哈,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媳妇,走,咱们去江大人家做客去。”

    他护着文笙转身欲走,江审言吩咐身边的随从:“去给他夫妻二人备车带个路,本官需晚些时候才能回府,叫江禾先安顿一下客人。”

    那随从应了一声,大步追上去,道:“三位请跟我来。”

    王十三跟着走出去老远,还能感觉到背后那审视的目光。

    不用问,会对他这么感兴趣的,必定是江审言那老白脸。

    他听着后头传来“大人真是独具慧眼”、“大人实在是爱才”之类的马屁声,撇了撇嘴,再想想宣同方等人算计他不成,这会儿活该抓了瞎,不由心下暗爽。

    那随从一边引路,口里不住地打听:“我听陆爷这口音不像本地人,三位是哪里人氏,老太太身体还挺硬朗的,不知是亲戚还是什么,三位住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用不用送个信回去?”

    童白霜半真半假地应付了几句。

    文笙听童白霜说话,就知道她是打定主意跟着自己了。

    到嘉通这么多天,文笙只知道江审言有一位正在生病的老娘,夫人姓吴,吴夫人一直没有生育,而江审言竟也没有纳妾,对江府的其它情况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此行是凶是吉,想了想,问那随从:“不知道江大人适才说的江禾是……”

    随从回答:“是府里的大管家,大人非常看重你们,才会吩咐由江大管家亲自接待。”

    江审言住在三泰街顺福里,与高官云集的三正胡同虽在同一条街上,却一个街头一个街尾,离得颇远。

    三品官以上住在顺福里的只有江审言一个,十分与众不同。

    等他们的马车到了江府门口,差不多已是入更时分,街面上一片漆黑,只江府门上悬挂了一串灯笼。

    随从提了灯前去叫门。

    王十三悄声道:“先住进去,他老娘不是也病着么。看看能不能跟着沾点光。其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不用操心。都有我呢,我现在可是很厉害的。”

    文笙笑笑:“嗯,知道了,你一直很厉害。”

    王十三攒了一肚子的话想和文笙说,无奈场合不对,又叫她一句“一直很厉害”夸得由头酥到脚,叫文笙靠在自己怀里。握着她冰冷的手,帮她暖着。

    两人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刚才的随从引了一行人来请。

    王十三扶着文笙下车,童白霜也从后头车上下来。

    江府这边儿为首的正是大管家江禾,是个五十余岁的老者。

    也不知那随从怎么传的话,他对文笙三人非常客气。丝毫没有倨傲之意。将他们让进府,道个不周,在前厅落座上茶。

    江禾在末位相陪,同三人解释,江大人近来公务繁忙,通常到家都很晚,他今天还特意说要晚些时候回来,怕是晚上加晚。府里人丁不旺,老夫人身体欠安。夫人一直在旁服侍,只好由他这个下人来待客。

    文笙赶忙客套几句,心道:“自己一个平民百姓,身份可疑,江审言疯了才会叫老娘和妻子同自己见面。奇怪,他明明认出了十三,怎么就这么放心叫仇人之子到家里住?”

    江禾问明白他们因吴府尹遇刺,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连忙吩咐下人们去准备。

    文笙和王十三对望一眼,如此殷勤而周到,这是真拿他们当客人待了?

    饭菜很快上来,菜大多以大火高汤煨烂,热气腾腾的,配着香喷喷的面条,入口即化的粥,很适合年老体弱的人吃。

    童白霜看着年老,文笙看着体弱,吴府为招待他们,确实花了心思。

    等吃完饭时间不早,江审言果然没有回来。

    江禾同他们商量:“老爷命我安排诸位先住下,本来两位女眷最好住到后院去,不过那样的话,陆爷就不大方便,这样你们看行不行,刚建府的时候,我们也学旁人,在前头单独辟了两个院落,好收留来投奔的能人异士,如今西院到是住了不少人,东院这边……我们家老爷本身才学就好,所以他能得他青眼的少之又少,还有好多间房子都空着,我带你们过去看看?”

    文笙不知这江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道:“烦劳长者。”

    待过去看完之后,才知道这住处不知比先前三人租的地方强出多少倍,江禾见他们满意,吩咐下人将床榻上的被褥都换上新的,道:“三位先将就一下,府里丫鬟不是很多,等明天我去禀了夫人,从后院调两个过来。”

    王十三觉着自己这么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全都坦然接受,看在人家眼里必定是破绽百出,摆了下手,道:“我们习惯有事自己动手,能有人帮着跑跑腿就行,丫鬟就不用了吧,哪好意思给夫人造成不便。”

    江禾点了点头:“这个等明天再说,到时候老爷就回来了。”

    他看三人再没有旁的要求,又叮嘱院子里的下人,叫他们伺候的时候尽心些,不要慢待了贵客,这才告辞而去。

    剩下文笙、王十三以及童白霜三人,文笙不得不叮嘱童白霜夜里睡觉警醒着些。

    童白霜道:“放心吧,我初到陌生的地方,能不能睡着还两说。”

    江审言虽是令她破家之人,因为他查贪墨,她的父亲和两个庶弟最终死在发配途中,但说心里话,童白霜并不怎么恨他,甚至在今天与江审言接触过之后,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觉着,那姓江的可能不像他们说得那么坏。”

    说完了,她才想起江审言与王十三有着杀父之仇,暗悔失言,缩了缩脖子溜出门去,回自己屋了。

    主要是这些日子,王十三叫干嘛干嘛,童白霜看在眼里,不由地就忘记了他还和陆鸿大有着那么层关系。

    文笙望了她的背影:“童姐姐比我们刚认识她的时候活泼好接触了一些。”

    王十三嘟囔了一句:“神神叨叨的老娘们儿,快别理她了。”

    他守着文笙坐到床沿上,打量屋里四壁,叹道:“早上起来的时候,可没想到晚上会来到这里。”

    文笙笑:“既来之,则安之吧。十三,来,坐过去一点儿,我看看你的伤。”

    王十三脱下外袍,转过身去叫她看受伤的肩膀,道:“一点小伤,不算什么。”

    他把上午在陈康宁家废了韩央的事跟文笙说了说,悄声耳语:“行刺吴丰的时候,我可一点儿没受伤,我把那《明日真经》练成了。”

    文笙心里不知是喜是忧,问他道:“那功法,你还要接着练么?”

    王十三摇了摇头:“等我看看的。”他停了一停,又补充道:“心里老没底,要是能找个明白人打听一下就好了。”

    文笙深以为然。

    “十三,你有没有想过,江审言十有**知道内情,咱们刚好住进来,小心应对,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也觉着他把我弄来,是和宣同方那几个抱着相同的目的,想从我这里知道怎么练《明日真经》,哼哼,怎么练成的,我自己也还糊涂着呢,不过没事,看老子明天怎么戏耍他。”

    文笙从王十三那里拿了金疮药,帮他重新上药。

    王十三行刺吴丰之前还想着一旦侥幸成功,定要从文笙这里讨够便宜,此时灯下看美人,加上两人离着这么近,呼吸可闻,文笙跪坐在眼前,包裹伤口的时候就像是要抱住他一样,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算了,小娘们儿还病着,不闹她了,等她好的那天,绝饶不了她。

    王十三决定想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你那幅画,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文笙在他肩头打了个死结,这样躺下的时候不怕隔。

    “没有。平心而论,今天状态不好,连往常里六七分都没发挥出来,江审言不过找个由头,绝不是当真看上我的画。”

    王十三半点不懂画,却想着哄她开心,等两人洗漱完都躺下了,他嘴跟抹了蜜似的:“你就是发挥出往常的三分来,就够叫姓江的惊为天人了。反正我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画。”

    “噗哧。”黑暗中文笙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过了,她问:“那你说说,好在哪里?”

    王十三摸着脑袋“嘿嘿”两声,道:“你画的嘛,哪哪都好。”暗忖:“今天她画的什么来着,好像有很多棵大树。”(未完待续……)

    ps:十一月来了。( )

第三百八十四章 高人(二合一)

    在王十三看来,文笙的文问叫他高山仰止,文笙的琴更不用说,文笙这个人哪哪儿都好。

    若非文笙受了伤,李承运等人安排他陪着到南崇来,自己一个大老粗,八杆子也和她打不到一起去,她最终会嫁一个出色的乐师或是大家公子,而自己的归宿多半是苍茫东海。

    老天爷最近对他实在是太好了,他愿意把这份好运气分给文笙,叫她赶紧好起来。

    第二天一早,他们起床收拾妥当,下人送来了早饭。

    今天负责接待他们的不再是管家江禾,换了一个更老的老头子。

    老先生姓胡,年逾六旬,说是江大人的朋友,同住东院的客人。

    文笙心下了然,既然住在东院,若非琴棋书画有独到之处,便是能为江审言出谋划策的幕僚之类。

    江审言昨夜回来得很晚,今天天不亮就出门了,中间只抽暇问了问新来的三人,得知他们已在东院住下,叮嘱府里人好生款待,没事不要打扰,又将文笙画的那半幅画给了江禾,命他早上拿给胡老,叫胡老品评一二。

    胡老先生须发皆白,一脸褶子外加几个显眼的老年斑,背还有些驼,看样子很需要在家呆着颐养天年。

    说话到是中气十足,也不怎么好听。

    因为画乃文笙所作,文笙现在的身份是陆妻顾氏,看着又这么年轻美貌,胡老先生很是为难,只好叫王十三这个一看就上不了台面的武夫在旁陪着,他冲着王十三说话。

    可只要一听内容便知,那话都是说给文笙听的。

    “……你们来自偏远的乡下。大约没听说过老夫的名号,老夫号‘三全’,意为诗全、画全、字全,这三样,都得当今圣上亲口赞誉过。”说到这里,他向着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因为胡老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文笙,文笙也就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听着。

    王十三在他浑浊双眼的注意下。张嘴“唔”了一声,看上去傻呆呆的,其实心里在大叫:“不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么。老子练了《明日真经》,也没说自己武艺天下第一,老东西,不吹能死啊。”

    “吴太师屡次想要请老夫去他府上做教习。不过老夫不想将一身学问教授给女子,能为她们献媚邀宠的工具。都想办法推拒了,像你们陈大人府上的头等门客,也曾经向老夫请教过书画……”

    王十三神情木然,足足听他说了有一刻多钟。

    “江大人叫我帮着指点一下这幅画。现在我们来看一看……”胡老把文笙的画放到一旁桌案上,在三人面前打开。

    王十三挪了挪屁股,来了点兴趣。虽然有点儿像鸭子听雷。但谁叫这雷是文笙放的呢。

    文笙也在旁坐好了,准备洗耳恭听。

    “画一般。诗还尚可。字和画是一个毛病,就是虚。”胡老先生十分不客气,指了文笙所写几行诗道,“打眼看这字俊秀飘逸,细观之下徒有一副花架子,笔意时断时续,这里这一笔,写这笔时手软什么,怎么不一气贯通到底?这毛病画上也随处可见,虽然遮掩了,当老夫就看不出来么?画风浮华,一味钻营讨巧,我不知道江大人看中了什么,在我看来,这画、诗、字全都普通寻常,嘉通城里一抓一大把,大约唯独画画的是个年轻的女子,这点可以哗众取宠。”

    你奶奶的,简直不能忍。王十三听着老头儿越说越过分,不禁勃然变色,瞪眼睛一句“老不死的”几乎脱口而出。

    文笙见势不好,伸手过去抓住了王十三的胳膊,顺便轻轻掐了他一下,阻止了他乱骂人。

    她心里也不怎么舒服,虽然这老先生都说到了点子上,这些问题叫她自己来看,也意识得到,但后头单挑她是女子说事做什么?

    是女子怎么就哗众取宠了?

    看他夸自己百无禁忌,什么金都往脸上贴,损起人来也真下得了嘴。

    不过一来对方是长者,再者他肯定了诗,单挑字和画的毛病,眼力不坏,文笙还是很快就消了气。

    也许人家是真有本事呢,有真才实学的人,常常会因为抱负难以施展,憋出这样那样的怪癖来。

    脾气古怪的大家,文笙前世听说过不少,也见过几个。像王十三开口回以怒骂,虽然一时是爽了,却只会把事情越闹越糟。

    她见胡老先生盯着王十三,活像斗鸡一样,目光里还透着兴奋,讪笑了一下,道:“老先生指点的是,晚辈画这画的时候,身体有些不适,所以缺点多多,不尽人意。”

    至于胡老先生说她钻营讨巧,细想也没有说错。

    她怀着接近燕白,引起医圣注意的念头作画,可不是钻营?特地选了这么一首诗,不正是讨巧?

    这么一想,文笙气到是平了,往桌案旁凑了凑,虚心求教:“敢问胡老,画上除了您说的这个……气虚手软,画风浮华,还有什么毛病?”

    这两点,尤其是气虚手软,等她病情有所好转,就可以克服,但文笙自己却知道,她画画的真实水准较当世那些大家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文笙说她身体不适,谁都知道那不是托词,脸上看着一点血色没有,眼睛幽深,却没什么神采,眼眶周围还泛着青,要叫懂行的打眼一看,就知道是灯尽油枯之相。

    所以胡老先生见她半点儿没有动气发怒的意思,很是意外,屈尊降贵看了文笙一眼,这才将注意力放到那半幅画上,手指在画卷边上慢慢敲击,显然在考虑措辞。

    王十三神色不善瞪圆了一双大眼,看看胡老,又看看文笙。

    介于面前两个人都一本正经的,他发脾气的话有点像狗拿耗子,既傻又莫名其妙。只好退到后头,由着文笙去对付这满口喷粪的老东西。

    胡老先生半晌抬起头来,望向王十三。

    王十三:“……”

    他不知自己是不是又犯了疑心病,愣是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嘲笑之意。

    不过不等他细看,胡老已开口点评道:“画画的时候心绪很乱,虽然你以这凌乱雨丝遮掩,却不能改变你作画时没将全副心神倾注画上的事实。这个我们先抛开不提。笔法细腻,甚至颇有独到之处,看得出受过很好的教导……”

    文笙连眼睛都没眨。心道:“您还是直接说不过吧。”

    果然,听他接着道:“不过书画之道首在于意,这幅画看了之后只觉清冷寂寥,说实在话。老夫不是很喜欢,在老夫看来。一个不肯打开心扉的画者,如何能酣畅淋漓地感染旁人?这样的人,很容易就达到极限,再难所有寸进。”

    这也是为什么历朝历代。那些出名的书画大家们大多有着几分癫狂之气,性格保守者很难登顶的原因,到最后。限制他们的正是他们自己。

    文笙听他说得有理,连连点头。欣然受教。

    她来到这个世界,吃了不少苦,也经历过了欺骗和背叛,尤其是和钟天政一番交往,到最后两败俱伤,很可能连命都搭上,使得她再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生恐出现纰漏。

    这心态也反映到了画上。

    人说参禅有三境界,她现在正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怀疑一切的阶段,要在这时候画意上有所提高,可想而知有多艰难。

    “那请问老先生,晚辈应当怎么做?”

    胡老先生双目微阖,手捻胡须,一副世外高人的派头,沉吟良久,方道:“江大人家的后园是由高人打理,非常出色,不过现在正是冬天。你可以去暖房,看冬天里那些草木欣欣向荣,鲜花争相绽放,在那里多呆一会儿,等心情好的时候,再把剩下这半幅画画完吧。”

    说罢他不等文笙再说什么,站起身来,负着手一步三晃,踱出门去。

    王十三好不容易等他走了,忍无可忍:“奶奶的,摆什么世外高人的谱。看到这么能装的,老子拳头就痒得厉害。”

    文笙摇了摇头,沉吟片刻,道:“反正江大人不在家,咱们闲着也没事做,不如按他说的,去暖房看看。”

    王十三颇觉意外:“那老东西一看就是招摇撞骗混饭吃,你还真信他啊?快别耗那神了,留着精力对付江审言,看他搞什么鬼。”

    文笙听他这样说,将画收到了一旁。

    停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道:“十三,我想去,哪怕什么不做,看看花也是好的。陪我去嘛,好不好?”

    王十三被她晃着胳膊,身上一麻一麻地,道:“好好好,去哪儿你说吧。”

    “噗哧。”文笙乐不可支,笑道:“傻子,去看花啊,难不成叫你赴汤蹈火?”

    王十三嘟囔道:“你给我点便宜占,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啊。”

    声音虽小,文笙却是乐师的耳朵,听得清清楚楚,登时又是一阵嘻嘻哈哈。

    王十三心里暗暗发狠,小娘们儿,笑屁,等你病好了的,叫你看看本大爷的厉害。

    他站起身,扶着文笙出门,支使江府的下人带路。

    当即便有一个小厮领着二人从东院边角的侧门出去,走小路直通后园,另有下人跑去向江禾报备。

    小路很静幽,两旁俱是围墙,墙那边高大的桐槐遮天蔽日,使得路上有些阴暗,风一刮,枯黄的树叶打着卷吹到斗篷上来。

    王十三意有所指:“呵呵,见不着江大人,能逛一逛后园,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他顿了一顿,问那小厮:“会不会不方便?别惊扰了女眷。”

    那小厮笑道:“不会。客人您放心。”

    等进了园子,王十三才明白小厮为什么说叫他放心。

    奶奶的,那老东西骗人!

    后园一片萧条,灌木的叶子都黄了,藤蔓枯死在墙上也没人收拾,到是墙角有几株梅,刚长出花骨朵,估计着到开花还得一些日子。

    偌大后园连朵花没有,还他娘的高人打理。

    文笙拉了拉他:“去暖房看看。”

    暖房在整个后园的北面,贴着墙而建,一眼就能望见。

    王十三跟在小厮身后,咬着牙道:“小兄弟,适才胡老先生说江大人的后园有高人打理,不知这高人姓甚名谁,一会儿我们能不能见到?”

    小厮忍不住“哧”地一声笑,连忙捂住嘴,给两人鞠躬赔礼:“胡老先生为人风趣,喜开玩笑,府里哪有什么园艺师傅,都是下人们胡乱摆弄的。”

    呸,风趣?开玩笑开到老子身上来了!王十三火冒三丈。

    不过来都来了,文笙又一心想进去看看,三人还是来到了暖房门口。

    小厮上前将门拉开,探头一望,道:“里面有人,小的就不进去了。两位慢慢观赏吧。”

    这暖房是个圆形的大房子,四周是墙,上面覆着天棚,只透光,不透风,这么冷的天,开门间,一股暖流扑面而来。

    文笙打量道:“这四面都是火墙吧,若是炭火在下面昼夜不熄,单止这一座暖房,一冬下来也是不小的耗费啊。”

    王十三陪着她进了暖房,把门关严了,怀着恶意揣度道:“他是二品官,管的就是钱粮,随便刮点儿就有了。”

    暖房里春意融融,确实有不少鲜花在争奇斗艳。

    不过文笙最先注意的还是地中央那一垄一垄的,有小葱,有韭菜,更多的则是杂七杂八,不知长的是草还是菜。

    文笙自觉并不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乍一看,竟有好多叫不上名字。

    她闻了闻,这暖房里没有异味,空气竟然很是清新。

    胡老先生没有说错,寒风呼啸的季节,突然进到这么个地方,的确会叫人心情变好。

    门旁角落里,还摆着桌椅板凳,石桌上放了酒壶及几个空杯盏,也不知是给谁准备的。

    下一次,真可以带着画笔来试试。

    就在繁茂的花枝底下,有一个灰衣老者蹲在地上,满手是泥土,正给一株文笙从未见过的绿色植物分根。

    老者专心致志干活儿,听到有人进来,连头也未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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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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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重笙:
名门望族特立独行的顾九小姐一朝穿越变成了悬梁自尽的小家碧玉顾文笙,父亲渺无音信,母亲整天想的就是怎么能把她赶紧嫁出去。
顾九小姐生性很固执,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哪怕需要从刀山上滚过去!
不过她想要的,和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子从来都不一样!
封面由刺微妹子友情提供。
重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