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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心渔     重笙txt下载     重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五章 庆功酒

    纪家军白州大捷,俘虏莱斯利、沙昂的消息二月底传到三位钦差耳朵里。

    符良吉三人赶紧振作精神,都觉着前方兵士很快就该放行了。

    说起来他们也有日子没见到程国公李承运了,不知道那一位经历了被俘、获救,而今终于彻底翻身,同两年前相比会不会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但事情的发展却与他们预计的不大相同。

    负责戒防的将领传话,程国公在处理白州大捷的后续,清除流窜于各处的小股残兵,安抚赈济百姓,重建衙门,委派地方官,还有处置大批的俘虏……

    总之国公爷是此刻大梁最忙的人,一个决定便关系到沿海众多百姓的生死,钦差老爷们不妨再等等,别赶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

    张宿想说谁给你的权利打完仗了还把沿海几州抓在手里不放,还直接任命地方官,这不是想造反么,再想想李承运现在和纪南棠勾结在一起,可不是要造反。

    眼见符良吉和鲁茂都没说什么,他也只好呵呵,转头就写了封密信叫心腹快马送回京里,秘呈摄政王杨昊御。

    李承运现在确实没有心思见他们三个。

    离水一片欢声笑语,不管官吏,将士还是普通老百姓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这半个月,纪南棠兵分三路,将整个白州细细梳理一遍,确保没有漏网之鱼了,才留下孟振国并五万大军驻扎在西遥村大营。齐鹏率水军镇守于泉港。

    米景阳和童永年带领着大部队进入彰州剿匪,在彰州留下足够的驻军之后,将北上返回开州。与主帅会合。

    而纪南棠则与文笙、王十三等人一起,浩浩荡荡坐着船,从海上回到了离水。

    李承运亲自到水寨迎接。

    不但是因为纪家军打了场举世瞩目的大胜仗,还为了早一刻见到文笙和王十三。

    文笙走的时候,大家强忍悲痛,知道她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而今她好端端地回来。任谁都要暗呼一声侥幸,想着真是老天爷庇佑,网开一面。

    李承运在他的临时住处设宴。为纪南棠、文笙一行人庆功接风。

    酒席上的热闹自不需提,文笙发现几个月没在,李承运身边多出来了很多生面孔。

    李承运介绍这些人给文笙和王十三认识。

    一听诸人的名字文笙就明白了,这些大多是各地世家门阀的代表。他们聚来离水。向李承运示好,就像是在孤云坊下注参赌一样,只不过这个赌局输赢的后果更为严重,直接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兴衰。

    而对那些世家子弟来说,顾文笙可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能被派来离水的都是聪明人,谁也不会目光短浅到只盯着她是个年轻的姑娘家。

    她是女子,更是一位掌握了《希声谱》的大乐师。自成一系,只凭这一点。就几乎可以与谭老国师分庭抗礼,所差的只是资历罢了。

    更不用说顾文笙和李承运那深厚的渊源,是她在李承运和纪南棠之间穿针引线,才令李承运不但脱得樊笼,还隐有潜龙之势。

    故而任谁面对文笙都要道一声“久仰”,不管攀谈还是敬酒都极尽客气,甚至还隐约带着讨好之意。

    可这些人对王十三却是另一张面孔了。

    客套,疏离,就算在笑,眼睛里也透着一丝高高在上的意味。

    不错,你小子是走了狗屎运,侥幸救出了国公爷,还在白州战场上立了功劳,可你读书识字吗,会诗词歌赋吗,什么都不会,就算国公爷抬举你,那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大老粗。

    救命之恩又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敢挟恩图报?

    来日国公爷若记着你的情,给你个官当,就像先帝和凤嵩川那样,若他视被东夷人俘虏的那一段往事为耻辱,自有一万种法子叫你消失。

    论出身,你王十三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不过是江北王家养大的一条狗,做过山贼土匪,还想挤身我们中间来,岂不好笑?

    冲着李承运,到是没有人敢当面给王十三难堪,但王十三是何等机灵,论起察言观色,在座未必有人比他更强。

    他早拿定了主意,手上把玩着酒盏,嘴角噙着一丝浅笑。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至于那些脑袋长在头顶上的酒囊饭袋,敢瞧不起老子,咱们就慢慢地玩!

    这些人里头最叫他头疼的反到是杨兰逸。

    自从与文笙重逢,小傻子就像块狗皮膏药似的,恨不能贴到文笙身上,王十三简直不敢想,杨兰逸要是得知文笙和自己已经定下了终身大事,会是个什么反应。

    得想个办法啊,那是我媳妇,你总两眼放光颠颠跟着,这算个什么事。

    酒席间明显是以李承运、纪南棠和顾文笙为中心,其他人都是陪衬。

    王十三在回来路上还满心炫耀之意,想着等大伙知道文笙这枝鲜花钟情于他,不知会是何等惊讶,这会儿只见诸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傲气来:闷声发大财,他还不说了!

    等酒吃得差不多了,李承运单独叫了纪南棠和文笙,三人离席而去。

    这明显是国公爷找他二人有事商议,席上众人不以为意,继续敬酒嬉戏,互套交情。

    王十三眼巴巴望着文笙的背影出了厅堂,心里委屈:这才刚回了大梁,文笙就变得好忙好忙,他就知道,像夜里同睡一张床的好事是再也别想了。

    一旁杨兰逸将头凑过来:“呆会儿去我那里睡吧,我想听你说说南崇好玩不。”

    王十三心里正患得患失,闻言登时有了出气的地方。伸手按住杨兰逸后颈,将他推回座位:“玩个屁,把酒喝了再说话!”

    且说文笙和纪南棠跟着李承运换到书房落座。下人上了茶。

    文笙一晚上浅尝辄止,本没喝什么酒,纪南棠在军中酒量早练出来了,方才虽然被灌了几杯,也是清醒得很,两人对望一眼,隐隐猜到李承运这么急着找他们是为了什么。

    东海已靖。江北虽然落到南崇手里,到底离得还远,眼下能叫李承运忧心的。怕是只有奉京了。

    果然李承运说不了两句话,就提到了奉京派来的钦差。

    三位钦差被拦在开州边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如此可不是长久之计,他们这边总得先有个态度。确定接下来是战是和。然后再决定怎么和对方谈。

    李承运想先听听他二人的意见。

    这个问题,纪南棠在这白州的这段时间自是没少考虑,他也很为难,闻言先迟疑了一下,道:“国公爷,我们和杨昊俭不同,若是没有十足的理由,将士们怕是不愿和奉京开战。同室操戈,死的都是大梁的兵。受苦的是大梁的百姓。”

    李承运叹了口气:“南棠,这些日子我也在因此而犹豫,现在开战不占大义,可从你们将我自东夷人手里救出来,向整个大梁发起召集令开始,咱们就骑虎难下了,奉京开出来的条件一望便知,不过是权宜之计,我怕到头来,你们这些有大功于社稷的国之栋梁反到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纪南棠默了一默,方道:“我等追随国公爷,是盼着能在驱除蛮夷之后迎来我大梁盛世,如此,那些捐躯在白州的将士们才不算白白牺牲。”

    李承运神情凝重,心里沉甸甸的。

    他不是第一次听纪南棠说这样的话,不来离水不知道,在纪南棠的家乡,纪家军由上到下就是这么一个声音,正是因此,纪家军的将士们才能保持高昂的士气,起早贪黑的训练,在与敌人的对峙中死战不退。

    他亲眼看着离水这支水军是怎么从无到有,一天天发展壮大起来的。

    文笙开口:“国公爷所虑甚是,奉京那边现在是杨昊御摄政,有他在,我不同意接受奉京的条件。”

    不论文笙还是李承运,和杨昊御的过节都是一言难尽。

    她这话简直说到了李承运的心坎里。

    他微微点头:“杨昊御那个人我太了解了,心胸狭隘,眦睚必报,所以我才担心一时的退让换来万劫不复。”

    文笙接着道:“我也觉着眼下不宜开战,既然战与和都对咱们不利,那就只能拖了。”

    李承运饶有兴致:“还拖?”

    文笙点了点头:“国公爷若是觉着可行,大可以过些日子放钦差来,和谈可以,但咱们也是有条件的。所谓漫天要价,打个比方,奉京想从咱们手里收回沿海几个州,那么打东夷和列登的军费、征召民众的费用、伤亡战士的抚恤,这等等就不应该不承担下来。”

    纪南棠笑了:“好主意,奉京和杨昊俭打了这么久的仗,国库紧张,想必拿不出什么钱来,够摄政王头疼的了。”

    李承运对这位表弟极为了解:“杨昊俭这一反,不知牵连多少人,光抄没的家产就能凑出一大笔银子。不过如此也好,我们慢慢和他磨。”

    谈判的事项三人就不细加研究了,只要方向定下来,自有精于此道的谋士们去商量如何狮子大开口。

    李承运道:“先这么拖着吧,奉京那边也要加把火,我那位表弟绝不会甘心将大权分一半给谭家。”

    纪南棠和文笙深以为然,只要杨昊御能和谭家撕破脸,到最后哪怕不是两败俱伤,不论剩下谁,形势都会瞬间变得对他们这边非常有利。

    这个也可以交给谋士去策划。

    到最后李承运笑着道:“如此,南棠,等钦差到了,你我到要好好招待才是。”

    奉京那边派了符良吉、鲁茂这些和他们沾亲带故的人来,他们自然也可以利用这层关系,恶心恶心对方。

    文笙和纪南棠回到席上不久,接风酒尽欢而散。

    这次回来,文笙发现离水城已经大变样了,兵营挨着兵营,街上人仰马嘶摩肩接踵,她想住在兵营里当然可以,不过情理上讲,她的家在离水,痊愈归来,自然应该回家去住。

    再说还有她和王十三的事,终身大事除了要向两位师父禀告清楚,也要和家里人说一声。

    今天的酒席卞晴川来了,喝得醉醺醺的,王昔没有到场,据戚琴讲,经过这大半年的调理,王昔身体要好过从前,糊涂忘事的时候少了。

    文笙索性请戚琴同行,她要将三位长者凑到一起,就趁今晚将南崇发生的事说一说。

    文笙从旁照顾卞晴川的工夫,王十三已经和杨兰逸结伴先走了。

    文笙没当一回事,杨兰逸那点小心思,她早在奉京就知道,从最早的厌烦,到后来的哭笑不得,杨兰逸在她心里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小孩子喜欢什么总是看得紧,但也放下得快。

    他的情路才刚刚开始,往后总会遇到对的人。

    王十三也在如此安慰自己。

    他最终还是被杨兰逸拉到了帐蓬里,看那小子摆出一副好哥们就得抵足而眠的架势,王十三便在想着怎么和他挑明了。

    不管怎样,杨兰逸就算要抹脖子上吊,他也不可能将文笙拱手相让。

    杨兰逸来离水这几个月,没人伺候,大少爷作派明显改了不少,漱完口之后,自己打水洗去一身酒气,收拾停当,换了就寝的衣裳,刚躺下来就好奇地问:“十三哥,快说说,你们去南崇这一路上都遇见了什么?”

    王十三不再强调辈份,也躺下来,道:“这一路上遇到的危险可多了,好几回差点把老命交待了。”

    杨兰逸喃喃道:“真好……”

    王十三瞪眼,杨兰逸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我是说你能和顾姑娘一起呆这么多天,走这么远的路,真好,真叫人羡慕。”

    王十三熄了灯,在黑暗中沉默片刻,道:“是啊。”

    杨兰逸翻了个身,趴在那里:“快说说。”

    王十三头大,从他们一行在沙前发现钟天政的马车讲起,在那之后,云鹭追踪钟天政去了,剩他和文笙两个易容改扮过江。

    不知不觉,王十三停了下来。

    此时回想才知道,原来他记住了一路上那么多的细节,他带着文笙亡命江上,文笙给他拔箭,给他做衣裳……

    这段缘分,好像上天注定一样,一切都刚刚好,值得他铭记一生,拼尽全力去争取。(未完待续。)

    ps: 感冒了。涕泪齐流啊。( )

第四百三十六章 钦差来了(桑德娜和氏璧加+)

    杨兰逸瞪大眼:“哇哇哦,这么危险,也就是十三哥你,要换旁人去,顾姑娘可就过不了江了。”

    杨兰逸捧着脸,心驰神往:“能和顾姑娘同行同宿,十三哥你真幸运……”

    杨兰逸哈哈大笑:“拜月崖,星星花,真是神奇,哈哈,太有趣了。”

    杨兰逸惊讶地嘴里能塞下个鸭蛋去:“你,你真弄明白身世了?”

    杨兰逸越听越觉着不对劲:“十三哥,你们……”

    基于一种千年难得一见的羞涩之感,王十三并没有叙说自己和文笙在嘉通相处的那些细节,可杨兰逸在这件事上难得敏锐了一回,耳听王十三并没有反驳,顿时如丧考妣,后背冲着王十三躺下,没了动静。

    王十三不免担心,拿胳膊肘轻轻捣了捣他:“喂,小……别装睡,你到说句话呀。”

    “谁装睡了!”杨兰逸瓮声瓮气反驳。

    “唉哟,不是哭了吧?”王十三听着动静不对,心里一紧,撑起身子来看他。

    “谁哭……呜呜!”

    得,这回是真哭出声来了。

    “喂,我说你至于么?这么大了,为个女人掉眼泪。”

    他被杨兰逸抽抽搭搭哭得头疼,坐起身来,@ 停了停,粗声道:“哭屁,你就算把天哭塌了,我也不会把媳妇让给你。死了这份心吧。”

    “呜呜,顾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救过我的命。我没什么能报答她的,就想着以身相许……”

    王十三额头青筋几乎迸起来,听听这傻话。他到底怎么忍了这小子这么多年。

    王十三心里那点儿过意不去早烟消云散,咬牙道:“做梦,想都别想!”

    杨兰逸没了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在黑暗里哽咽道:“可我想了好几年了,就算你是十三哥,我也不会放弃的,痴情生说。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是不惜代价也想叫她快活。”

    王十三怒了:“去你的痴情生,奶奶的。你那是不惜代价吗,你他娘的是不惜老子的代价。睡觉!再叫我听到你哭咧咧打嗝,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杨兰逸缩了缩头,想说这是我的帐篷。可到底也没敢再捋对方的虎须。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进入阳春三月,大梁也有清明祭扫的习俗,今年的清明因为刚打过仗,东海沿岸诸州百姓过上了盼望已久的太平日子,意义格外重大。

    有纪家军驻扎的东部五个州全都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祭扫活动,在离水,共有数百艘战船、大约五六万将士参加了海祭,由李承运和纪南棠共同主持。

    就在这种氛围中。钦差队伍进了城。

    符良吉没急着去找李承运宣读圣旨,他是带过兵的。这一路上的见闻令他受到很大震动,进了离水第一件事,便是带着鲁茂和张宿在城里转了转,而后换了玄色便服,直奔城北水寨。

    此时海祭正进行到中途,李承运和纪南棠不方便出来相迎,得讯后叫录事李曹赶来接待,李曹恭恭敬敬见过各位钦差,将一行人带到了观礼台。

    观礼台是由原来离水港北边的瞭台眺塔改建而成,地势高加上视野开阔,站在上面凭栏远眺,能望出去很远。

    然后三位钦差就被狠狠震了一下。

    张宿做为内侍总管,杨昊御的心腹,亲身经历过杨昊御封王,还有今上登基,这都是多少年才能遇到一回的大场面,自觉再没有什么能够惊到自己,可这会儿亲眼见着纪家军的战舰,只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耳边竟隐约响起铁马金戈声,不禁有些腿软。

    他回头看看左右,见对方的人离得挺远,压低了嗓子强笑道:“这是在给咱们下马威吧?”

    符良吉神情凝重,没有做声,鲁茂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他们打东夷和列登可是死了不少人,清明海祭,超度死者,意义重大。”

    张宿暗自冷笑:“你是李承运的内兄,自然向着他们。”不过在对方地盘上,他还要仰仗符良吉和鲁茂的庇护,笑道:“鲁二爷也有日子没见着程国公夫人了吧,兄妹重聚,可喜可贺。”

    鲁茂抿了抿唇,没有接茬。

    远远的,就见程国公李承运在前呼后拥中登上首舰高台,上了香,念过祭文,而后满斟杯中酒,倾入茫茫大海。

    战船上、岸边以及港口内的众将士齐齐跪拜。

    海风轻拂,云卷云舒,似有无数英灵逡巡于海上,几只鸥鸟滑翔过遥远的海面,很快消失不见,符良吉等人不觉被肃穆的气氛感染,观礼上一片静默。

    直到下午申时,这场海祭才临近结束,李承运和纪南棠带着众将来到观礼台,与符良吉等人相见。

    符良吉已经见识到了离水方面的实力,同其他两位使了个眼色,没有当场宣读圣旨,而是先论私谊,恭贺程国公不仅绝处逢生逃了出来,还带着众人彻底剿灭了入侵大梁的列登、东夷敌人,平息战乱,立下不世奇功。

    李承运这边对三位钦差也非常客气。

    短短接触下来,三人都有一种感觉,被俘的这段经历对李承运影响着实不小,他身上发生了极为显著的变化,而大伙还把他当那个奉京第一纨绔看,以致连鲁茂这个做内兄的都有些不能适应。

    来的路上设想过的种种说辞,突然间好像都变得不大合适。

    到是刚刚打了大胜仗,麾下多了十余万嫡系人马的纪南棠依旧与奉京时没有什么不同,对符良吉口称“恩师”,格外敬重。

    一行人去了李承运的“国公府”。

    鲁茂愈加没话说,这位妹婿变得他真快不认识了,李承运在离水的府邸虽然地方够大,守卫森严,但里面实在是太简陋了,妹妹带人自奉京撤走可是早有预谋,不但把整个国公府搬空,祖业和长公主留下的家底也尽数变卖,那可是一大笔银子,不然当初他们也不会想着自己花钱把李承运自东夷人手里赎出来。

    稍微收拾一下,也不至于这么穷酸吧。

    想到此,鲁茂心中一颤,他明白了,那大批的银子想必都用来填了纪家军这个无底洞。

    李承运倾家荡产也要洗雪被俘的耻辱,如今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又怎么可能接受奉京的条件?(未完待续。)

    ps:这个,应该就是加更吧。( )

第四百三十七章 做媒(二合一)

    晚上李承运设宴款待符良吉一行。

    等吃完饭时间尚早,张宿看气氛不错,李承运虽然不如传闻中风趣,言行举止到也挺亲切,便试探着提了提他们此番来,带来了朝廷的密旨。

    李承运反应很淡漠,请他们前往旁边的小花厅详谈。

    符良吉见对方没有跪倒接旨的意思,主动找到台阶下,言道他们只是奉命先与程国公见个面,双方就大梁眼下的局势进行磋商,从而免了李承运跪拜。

    李承运平静地接受了。

    落座之后,他没有提密旨的事,率先发难:“去年接到皇帝舅舅过世的消息,本国公刚刚脱困,因为伤势太重,南棠将我送来离水,请了名医诊治,故而未能回京去拜祭,实为毕生之憾。本国公到是有个疑惑,圣上春秋鼎盛,我等离京时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驾崩?张总管,你在宫里当差,想必对其中的隐情很清楚了。”

    张宿“啊”的一声,呆怔怔望着李承运,一时竟未反应过来。

    对方这是什么意思,真怀疑摄政王或是谭皇后暗中做了手脚?还是想要以此为借口,和奉京彻底撕破脸?

    翻脸岂不意味着他脑袋落地,再也回不去奉京了?

    张宿咽了口吐沫:“国公 爷,先帝为国操劳,身体一直不好,国公爷被俘的消息传回京里,他更是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后来二皇子和东夷人勾结。想要打回奉京,先帝闻讯后当场吐血昏迷,很快就起不来床了。他老人家驾崩真没有什么隐情。”

    李承运未置可否,大拇指轻轻摩挲着茶盏外沿,不知在想什么,花厅内陷入了沉默。

    张宿不免有些心惊胆战,往左右看看,指望着有人帮他说两句。

    鲁茂迟疑着想要张嘴,李承运已经抬起头来。上身往前倾,这个姿势气势很强,不知不觉间他完全抢占了主动。

    “那诸位此来。是想与本国公说什么?想要接收东部的几个州?”

    张宿完全搞不懂自己明明是个副钦差,怎么就成了李承运主要针对的对象?

    他张了张嘴,补充道:“国公爷,您这次功劳很大。万岁有意封您为王。世袭罔替,封地……在几个州之间任选。”

    他终于把朝廷开出的条件说出来了。

    李承运放下茶盏,挑了一下眉。

    这个表情使得同他熟悉的鲁茂又找回了些许奉京时结伴玩乐的感觉,但李承运接下来要说的话,却叫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收回去也不是不行,封王什么的就算了,诸位大约听说过,本国公被俘的时候。东夷人索要两千万两的赎金。后来我变卖了国公府的祖产和我娘的遗物,再向亲戚朋友们借了一些。堪堪凑出这个数来,不过不是拿来交赎金的,我将它全部用在了纪南棠那里。”

    若说之前符良吉几个还不会相信,可今天看了纪家军水军的规模以及船只数量,三人心里都生出“原来如此”之感。

    怪不得李承运在离水的府邸寒酸成这样。

    两千万,好大的手笔,李承运这是想和朝廷算算账,索要这笔钱么?

    李承运淡淡而笑:“这些,是我心甘情愿掏的,无需朝廷负责,但这还远远不够,两年来,为将敌人赶出大梁,我来借钱,由纪南棠作保,我们欠了各大世家以及商贾差不多有两三千两银子,除此之外,近二十万大军的饷银一直欠着,还有伤亡战士的抚恤。”

    符良吉三人目瞪口呆,照李承运所说,这几项加起来,必定是个恐怖的数字。

    “我怕还有欠的账一时未想起来,三位不如就在离水先住下来,我派几个具体管这个的官吏,一笔笔当着你们的面算清楚,也好回去和摄政王、谭老国师禀报。”

    不管李承运真正的打算是什么,他对此事的态度无疑叫符良吉三人放下心来。

    无它,如此一来,他们三个就可以顺利回去交差了。

    至于奉京方面能不能拿得出这笔巨款,那是杨昊御等人接下来要头疼的事,和他们关系不大。

    钦差正使符良吉虽然同纪南棠关系不错,私心里却并不想见到这个名义上的学生起兵造反。

    这几年不太平,老是打来打动,早将奉京的官员们都打怕了,符良吉也是如此,一提打仗,就觉着脑仁疼。

    在离水安顿下来之后,他瞅了个空,私下去见纪南棠。

    坐下之后,屏退左右,只剩他们两个,符良吉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南棠,其实老夫这次来,还有一件私事,想要问问你的意思。”

    纪南棠心里涌上了一丝古怪,他以为恩师是要劝他接受朝廷的旨意,早早交出兵权,做个名留青史的大忠臣。

    私事?是指什么?

    就听符良吉笑道:“南棠,你叫老夫一声‘恩师’,我厚着脸皮也就应承了,其实于兵法,老夫没有教过你一言半辞,相反,论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本事,你远在我之上,这个天下人都知道。若说世上有那一千年才能出一个的将帅之才,那说的就是南棠你了。”

    纪南棠忙恭敬起身:“恩师谬赞。恩师对学生一路扶持,关照良多,没有恩师,也不会有南棠今日。”

    符良吉微微点了点头:“这话到也不差,也是你聪明,很快就明白了刚极易折的道理,虽然不愿随波逐流,人情世故上总算过得去。南棠,当日你未及弱冠,在奉京崭露头角,我便非常看好你,还生了与你做翁婿念头,可惜你那时已有婚约在身,是玉儿没有这个福气。”

    符良吉说得动情。以袖口按了按眼角。

    纪南棠叹道:“不,是学生福薄……”

    符良吉的话令他想起早早过世的发妻和无缘一见的孩子,若非他常年在外征战。连家也没空回,妻子就不会整日里担惊受怕,多半也就不会出事。

    这么多年一想起这个来他就觉着内疚,不愿再拖累另一个女子。

    这时候,他差不多猜到符良吉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然,符良吉唠了一会儿家常,感觉差不多了。转入了正题:“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外头带兵打仗,如今也差不多该安稳下来了。考虑一下娶妻生子,你立下如此大的功劳,总要叫子孙后代沾沾光吧。”

    纪南棠迟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答复符良吉。看样子恩师此来。除了做说客,还兼着做媒。

    符良吉挤了挤眼睛:“我这次来之前,家里的门槛都快被人踩断了,都是京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排着队想要和你结亲。我叫你师母打听了一下,还真有几个闺女挺不错。”

    纪南棠苦笑,事情绝不会像恩师说得那么简单。

    “恩师,天下未定。我现在无意于此。”

    “胡说,打仗就不吃饭不睡觉了?看看你手下的那些将领。哪一个不是老婆孩子一大堆。”

    符良吉摸了摸胡子,眼睛里精光一闪:“我和你师母帮你选了一家,既门当户对,姑娘又温柔懂事,最主要的是你未来的老泰山十分看好你,嫡女做续弦,人家不但心甘情愿,还主动说要配送大笔的嫁妆。”

    纪南棠有些无奈,又不能不问:“不知恩师说的是哪一家?”

    符良吉得意道:“是清乡侯的小闺女。清乡侯虽然打仗不怎么样,可家教不错,这个小女儿年方十七,听说很是知书达理。最重要的,是嫡女哦。”

    纪南棠不禁有些意外。

    清乡侯赵宝衡是何许人也?符良吉说他打仗不行那是真的,去年正月里赵宝衡率领五万京兵,在永昌的兴城迎战勤王军,兵力明显占优的情况下,被钟天政杀得全线溃败,乃至丢了永昌。

    但赵宝衡逃回奉京之后却是什么事也没有,没人追究他,就连他手里的兵权也没有收回去。

    只因这位有个特殊的身份,他是杨昊御的岳父。

    眼下杨昊御的儿子坐上皇位,孝王妃成了太后,赵宝衡的地位更加稳固,毕竟历朝历代有换皇后的,可没有换太后的。

    纪南棠理解符良吉为什么要强调嫡女,也就是说,恩师帮他牵线的,竟是赵太后的亲妹子,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

    清乡侯有意结亲,只能是杨昊御的意思,这可比杨昊俭当初暗示将守寡的四公主嫁他有诚意多了。

    符良吉悄声道:“怎么样?这娶的不但是老婆,还是块免死金牌哦。”

    恩师一片好意,纪南棠不好一口回绝,婉转表明态度:“我听说摄政王一系与谭老国师、太皇太后关系十分紧张。”

    符良吉摆手:“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么……”说到这里,他不禁微微一怔,明白了纪南棠的言下之意。

    他不想去京里,给杨昊御当枪使。

    哎呀,这可怎么办?

    其实要叫他说,不管哪朝哪代,朝堂上也不会一团和气,总是吵吵闹闹,私下里小动作不断。只要好生维系着平衡,就不会演变成明刀明枪杀官逼宫。

    眼下和谭梦州比,杨昊御明显处于弱势,才想出这个主意来,寻求和纪南棠结盟。

    这都不是大事。

    可纪南棠明显不想参合,罢了,亲事他还可以美言,这等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还是别勉强的好。

    符良吉拿手点了点他,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呀,若真那么想和李承运绑在一起,延国公有位嫡亲孙女,听说还在玄音阁上过女学,不妨考虑考虑?”

    纪南棠无语。

    符良吉执着于帮他牵红线,但这些权贵家的小姐他确实不想高攀。

    他又不是初入京时的毛头小子,如何不知道大家族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再说他也没那必要靠裙带站稳脚,哪怕对方是李承运的妻族。

    不过符良吉的一番话到是提醒了他,今天这是符良吉和他说这事,要换了李承运来提,他又该怎么拒绝?

    没想到一把年纪,突然成了抢手货。

    看来需要去跟老娘说一声,叫她就在这附近几州找个家世清白知根知底的姑娘,赶紧定下来,省得大家以此来打他主意。

    符良吉月老没做成,到也没有再坚持,笑道:“你当如今只有你被惦记么,眼下离水还有一位,真是一家女百家求,不过这个我和你说没用,得请国公爷做主。”

    纪南棠一怔,下意识就想到了顾文笙。

    一个女子,能牵动京里那些贵人的心,自是除了文笙不做第二人想。

    做为一个大乐师来讲,文笙年轻得过分,可做为一个未嫁的姑娘家,她可是大大超龄了。

    纪南棠虽然说不准文笙芳龄几何,但他听说她就有些年头了,谁要求娶文笙,该不会像自己这样的,想娶回去做续弦吧?

    纪南棠将文笙引为知己,他自己虽然对文笙没意思,但一想或有鳏夫央了符良吉来做媒,就觉着有些不舒服。

    “到底是什么人?我可曾认识?”

    没想到符良吉不知是不是出于报复心理,竟还卖起了关子。

    “我不告诉你,免得你又有许多道理说。这事只能同国公爷商议。”

    但其实告诉李承运与告诉纪南棠也没什么差别。

    不过两天,纪南棠就从李承运那里了解到了实情。

    奉京方面对文笙感兴趣的不是旁人,竟是谭老国师。

    谭梦州请符良吉带了句话,当日他的第五孙谭瑶华曾想要求娶文笙,他这当家长的同意了,可惜后来没了下文,如今瑶华已经不在了,但谭家子孙还有好几个没有娶妻的,随便文笙挑,看中哪个都可以。

    谭家愿以完整的妙音八法为聘礼。

    到时候,乐师一道的佼佼者尽出一门,切磋研究,相互促进,岂不快哉?

    纪南棠闻言吓了一跳,道:“谭老国师这是怎么了,如此沉不住气。”

    李承运亦道:“是啊,没想到他竟然将姿态放那么底。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只怕天下都会随之震动。”

    他们不是乐师,不知道《希声谱》的价值和魅力,所以觉着匪夷所思。

    “谭家符合条件的有几人?”

    “若不管年纪相差,总有六七人吧。”

    纪南棠不禁咋舌,李承运叹了口气:“这事我们担心没用,早晚瞒不住她。还是将她叫来一问吧。”(未完待续。)

    ps:没有几个月哦,半个月差不多。么么哒( )

第四百三十八章 春裳(沙嗲牛肉干和氏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几天,离水上层基本上都听说了谭家想要求娶顾文笙的事。

    一时间众说纷纭,世家子弟们觉着这等好事顾文笙怕是很难拒绝,唯一的阻碍大约就在程国公那里,毕竟以顾文笙和程国公的渊源,她嫁给谁对时局必会有很大的影响。

    而众乐师却都觉着理所当然。

    这门婚事若成,不好说谁占了便宜,妙音八法配《希声谱》,也算天作之合,相得益彰。

    对之反应最大的自然是王十三,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回到离水的这些天,他自是掏心挖肺地想着文笙,不过离水如今事情繁杂,两人不可能像在南崇的时候时时见面朝夕相处。

    文笙回外祖父家里探望了一圈之后,住到了师父王昔那里。

    王十三去李家拜访,李家由上到下对他都很客气,王十三不光没见着丈母娘,半点未来女婿送上门叫人围观挑剔的感觉也没找到。

    接着王昔、戚琴和卞晴川这些知情人又请他吃了顿饭,王十三知道这几位在文笙心目中的地位,去赴宴的时候好好捯饬了一番,颇有些心惊胆颤。

    一顿饭无风无浪吃下来,戚琴和卞晴川始终和颜悦色,到最后王昔拍了拍他的肩,郑重叮嘱他:“小伙子不错,你可要好好对我徒弟!”

    “是,是,师父您放心。”王十三这才有点见文笙娘家人的感觉,连忙鞠躬作揖。

    “要听她的话。”

    “好的,师父。”

    “你要敢对不起我徒弟……算了,量你也没那胆子!”

    “是,师父明鉴。”

    接下来王十三光当应声虫了,迷迷糊糊回来,也不知道自己当时都随口答了些啥。

    王十三知道文笙的情况,借尸还魂嘛,李家人对她很难亲近得起来,也不会过多干涉。几位师父那里过了明路。这终身大事就算定下来了,他心里头一高兴,就跟着王二、王三他们一起喝酒去了。

    王二、王三投奔纪家军之后,李曹虽然没有慢待他们。但论起军中地位,和救过李承运的王十三自然没法比。

    这年月没有关系还要削尖脑袋找关系,何况他们和王十三本有那么点香火情?

    大家都是被王光济利用过的人,就算看在同病相怜份上,王十三也该拉他们一把。

    所以等王十三一回来离水。他们就找上了黄四娘等人,准备请王十三坐坐,以便在纪家军里头弄个江北帮的小团体。

    王十三去吃了两回酒,甚感没意思,又不能不应付着,人坐在首位上,动不动就开小差,思绪不知跑去了哪里。

    跟着他就听到隔壁雅座有人谈论谭家求亲的事。

    王十三哪还顾得上喝酒,腾地站起来,冲到隔壁一看。原来是一帮世家子弟,坐在首位上的是斐园米家的人,米景阳的侄子。

    仗打完了,李承运手里掌握着五个州,正是要论功行赏的时候,支持他的世家里头有意出仕的子弟最近都聚集到离水,这些人相互间有的早便认识,有的闻名已久,攀攀交情,很快就凝聚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正喝着酒突然蹿进来一个人。将这几位也唬了一跳。

    王十三虎视眈眈瞪着他们,张了张嘴,下意识又觉着不好开口细问,这些读书人看着道貌岸然。背后张家长李家短,和长舌妇没什么两样,他是无所谓,却不能叫文笙变成这些人口里的谈资。

    所以他“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好不容易镇定下来。

    与其在这里道听途说,不如找着文笙问问清楚。想到此他顾不得和这屋的人打招呼。转身迈开大步走掉了。

    ……一帮世家子面面相觑,有人不喜道:“谁啊这是?”

    “祁兄不认识?他就是王十三。”有认识的回答。

    “哦。”问话那人拖着长音,隔着摇动的帘子,看到外头几个军官打扮的江湖人正讪讪地向屋里窥探,不禁翻了个白眼。

    文笙这会儿正在王昔那里,召集了所有信得过的乐师,比照着谭瑶华的那幅画研究《希声谱》。

    那幅画杨兰逸和戚琴揣摩的时间比较长,文笙便请他二人先给大伙说说感悟。

    杨兰逸结结巴巴:“我不知道,我天天想天天练也没能弄明白了。那更像是一种感觉,看不见,抓不着,可它就在那里。”

    戚琴亦道:“我觉着妙音八法和《希声谱》一个重形,一个重意,可以说天底下除了晴川和顾姑娘,其他所有的乐师走的都是妙音八法的路子。这幅画大约是由形见意,如何与《希声谱》相通,我也琢磨不透。谭五公子在妙音八法上的造诣要远高于我们这些人。”

    文笙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外头侍从进来,悄悄耳语了几句。

    文笙微怔,站起身:“大家先议着,我去去就来。”

    她出了门,就见王十三站在数丈开外的大树底下。

    “不是说和王二他们喝酒去了么,这么快喝完了?”文笙笑嘻嘻走过去。

    王十三总共不过满饮了两杯,离这么远,文笙不可能闻到,再说她还知道是和王二……

    王十三磨牙:“杨兰逸告密!”

    文笙“噗”的一声笑:“就随口提了一句,你又没做亏心事,怎么这么大反应。”她走到王十三跟前,将手伸给他:“你跟我来。”

    王十三握住了她如玉般的柔荑,最近不知是不是天气回暖的原因,她的手终于不像在南崇时那么凉了。

    王十三忍不住捏了捏,真软啊,好想送到唇边亲一亲。

    文笙不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带他到了自己的住处,示意他坐。

    然后她开了箱子,自里面拿出个包裹来:“你来的正好,天暖了,我帮你订做了几件春裳,试试看合不合适。”

    她把包裹放到桌子上,打开,不好意思地笑笑:“本来我是想亲手做的,但实在是太忙了,抽不出那么多时间,并且你知道的,我手艺也不行。”

    王十三不容分说将她紧紧抱住,没头没脑亲了过去。(未完待续。)

    ps:今天过冬,不确定还能不能码出4000来。( )

第四百三十九章 “负责”的文笙(二合一)

    文笙闭着眼睛,面若桃花,慢慢环住了他的脖颈。

    好一会儿,王十三逐渐呼吸急促,还不肯罢休,文笙轻轻抚摸着他宽厚的背,自鼻子里闷笑了一声。

    王十三终于放开文笙,脸色隐隐发红,有些挫败地道:“笑什么,是不是觉着老子亲嘴儿的水平很差?”

    文笙攸地涨红了脸,嗔道:“怎么,陆爷连这个也要争天下第一?”

    王十三早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腆着脸道:“我这不是没有机会身经百战么,只能在你这里多练练了,再说我是好是歹,你也根本无从比较,嘿嘿。”

    文笙轻哼了一声,将那几件衣裳复又包了起来,丢在他怀里:“我改主意了,拿回去自己试。”

    “别别别,我试。叫你也看看十三爷何等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王十三重新打开包袱,把叠在最上面的袍子拿出来,这是一件靛蓝色的交领长袍,衣领袖口处绣着一朵朵镶金边的玄色祥云纹,刺绣异常精致,款式瞧着也大方。

    王十三伸手在那织锦缎的料子上摸了摸,唠唠叨叨道:“这挺贵的吧,为我花那银子干嘛,不如你自己添几样首饰,打个钗也好,我这样的,就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啊。”

    文笙抿嘴而笑,抖开衣裳,帮他穿上,又为他系好了腰带,一边整理衣领一边道:“不贵,在嘉通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不能光让你照顾我,以后你穿衣吃饭什么的都归我管了。”

    她特意退后几步,歪着头端详王十三。

    王十三心里甜得很,张开手臂给她瞧。

    文笙露出满意之色,点了点头:“还不错,这一身勉勉强强算是配得上我的不逊了。”

    王十三闻言面颊上的酒窝愈加明显。

    两个人试着衣裳,文笙抓紧了时间道:“十三。‘玉盘云水’我已经同国公爷和纪将军说过了,咱们虽然一时和南崇还不会有太大的冲突,但一旦国公爷取代奉京那帮权贵,江北被他们占去的州县就必须要有个说法。”

    王十三“哦”了一声。问道:“那我舅舅的事也同他们说了?”

    文笙摇了摇头:“还没有,这个我得好好想一想。”

    “那程国公他们怎么说?”

    “国公爷会派几个心腹去和利江明西长老他们先接上头,大约这两天就要出发了,有备无患,先把‘玉盘云水’控制在咱们手里。”

    她是盼着云鹭和童白霜那里能传来江审言赞同议和的好消息。这样只要解决了奉京这个大难题,就有很大的希望迎来天下安定,再不用动刀兵。

    对了,还有林世南……

    “还有一件事,十三,我将林世南家里供奉‘怀公’灵位的事和师父说了说,又把他在一楼放着的枪和弓给师父描绘了一番,你猜怎样?”

    王十三知道,文笙说的师父不会是王昔老爷子,必是卞晴川。

    文笙既然这么问。想必是卞师父认出了这两样武器,怀英翔的旧物?

    他虽然觉着自己这猜测**不离十,不过文笙卖了关子,他可不能扫兴,遂笑问:“怎样?难道师父知道?”

    “何止知道,他还见过。”

    “哇,见过?”

    结果他夸张的神情太假,被文笙一眼识破,文笙白了他一眼,不再提这事。道:“可惜咱们在南崇那么久,一直没见到林世南长什么模样,不然师父说不定就能认出他到底是何许人也。”

    王十三不好再装傻,笑道:“这个好说。以后有得是见面的机会。”

    文笙点了点头,事情说完,衣裳也都一一试过,有两件紧了些,文笙留下,准备送回去改改。其它的包起来,好叫王十三带走。

    然后她坐下来,托着腮斜睨了对方一眼:“酒喝到一半跑了来,说吧,到底什么事?”

    王十三这会儿心里都是柔情蜜意,只觉文笙与他天生一对儿,情比金坚,这要是开口问谭家求亲的事,岂不大大的破坏气氛,好像对文笙透着不信任?

    可要不问吧,心里老是没有底,谁叫他好死不死练了《明日真经》又不肯散功来着。

    有这么个糟心的事横在那里,文笙若是改了主意,也是他咎由自取。

    他这里患得患失,期期艾艾半天没吭哧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文笙见状心下了然,嘴角翘起:“你想说什么?这么吞吞吐吐的,可不像十三爷。”

    王十三心道可不是嘛,老子算是栽在你这小娘们儿手里了。

    “你,那个,我听说谭家来提亲……是不是真的?”

    文笙目光中闪过一丝笑意:“这么快就传开了么,是真的,国公爷和纪将军专门找了我去说这事。”

    “那,那你怎么答的他们?”

    “你猜。”

    王十三神情一下变得可怜巴巴:“你回绝了他们,是不是?快告诉我,你可不能……对我始乱终弃啊。”

    这是什么破成语,文笙美目含嗔,抓起面前的包袱扔在他头上:“你跟谁学不好,给我学杨兰逸!”

    说完了,文笙方意识到自己有些口不择言了,果然王十三抓了包袱在手,讪讪地道:“你别管他,他懂什么是乱,痴心妄想!”

    文笙没有理会他,停了停,道:“国公爷找了我去,问我想不想嫁到谭家,此次谭老国师为孙子辈求娶之心很诚,叫我不用有所顾忌,来日国公爷不管走到哪一步,都不会忘了我曾为他做过的事,他也必会保我周全。”

    “我的心更诚!”

    文笙看了他一眼,想笑强自忍住,道:“谭家子孙随便挑哦。”

    “哪一个也不如我。”

    “都是乐师,很有本事。”

    “我也不差,刀枪不入!”

    文笙实在忍不住了,将头扭到了一旁:“人家保证不会娶小老婆,嫁过去以后每天弹弹琴,日子过得很轻松,不用帮着数钱、生孩子,还有管小老婆……”

    王十三张大嘴。想说我也不会娶呀,娶什么小老婆,就你一个我还搞不定呢,等文笙说到后来突然回过味来。原来文笙在拿他之前的话取笑呢。

    可怜见的,老鹰岩那会儿他还不认识文笙呢。

    要不人都说,无知者无畏。

    文笙要翻旧账,王十三只好低声下气道:“有你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了,还娶什么小老婆?不怕天打雷劈么。我只求你别把我当小老婆就可以了。你每天爱怎样就怎样,钱扔那里,没了再去挣,数什么数,累坏了还不是我心疼,还有生孩子,你知道的,我这不是也生不出吗?”

    文笙肩膀一颤一颤的,王十三悄悄过去,由后面将她抱住。

    文笙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眼睛里透着孩子一般的得意。

    “哈哈,陆不逊,做人不能太铁齿,你也有今天。”

    “是是是,姑奶奶你教训的是,你到是说说呀,我这心还悬着呢。”

    文笙敛了笑容,轻轻哼了一声:“十三,我想你是忘了,大年初一那天在钟鼓楼上。我是怎么同你说的。”

    王十三怔了一怔,文笙的话他不可能当做耳旁风,仔细回想了一下,试探道:“你说我有很多长处。不必妄自菲薄……”

    文笙点了点头,王十三受到鼓励,接着又道:“你还说咱们两个能相互心悦,就说明咱们是半斤八两,没有谁吃亏。还有,散不散功抉择在我。不管怎样,你都会陪着我。”

    他当时光惦记着散功的事了,觉着特别对不起文笙,所以对这话也是记得最清楚。

    文笙还说即使散了功也不怕,她能护着自己周全,不过这话太伤老爷们面子了,王十三虽然感动,却不打算复述。

    说完了,王十三发现文笙还期待地看着他,然后,“还有,你也喜欢我,离不开我。”

    后头这句是王十三自己加上去的,不过文笙说喜欢他,他可是记着,不用弄错。

    文笙笑了笑:“不错,我确实很喜欢你,十三,我还说希望来日我们的婚事,不受任何人、任何事干扰,只是因为相互喜欢,想要一起生活。你明白么,任何人,任何事……”

    王十三顿觉一块大石落了地,长出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你把咱们俩的事告诉程国公了?”

    “是啊。”文笙揶揄地道,“你不是怕我始乱终弃,叫我负责么?”

    王十三觉着自己步步败退,快缩到墙根底下了,简直是……夫纲不振,没话找话:“那他们没吓一跳么,是个什么反应?”

    文笙板着脸正色道:“没有,国公爷和纪将军都说咱俩很般配!”

    “般,般配?”王十三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想从文笙脸上找出点开玩笑的痕迹来,但他发现文笙现在变得道行好深啊,竟然看不出半点端倪。

    他只好喃喃地道:“那他们真是难得的大好人。”

    文笙眨了眨眼睛:“不过国公爷也说了,这个消息先不要外传。已经知道的,叮嘱他们不要说出去,他说,这样对咱们俩也有好处。”

    这点小事王十三到没有放在心上,只在脑海中一闪念:什么意思,难道是怕人在背后笑话我们,说我和文笙的坏话?

    随即他就把这念头丢在了一旁:“不说就不说,谁有空理会他们。你这里还要忙多久,不是说清明踏青么,干脆我去弄条船,等天黑之后咱们出海玩去。”

    文笙也觉着这几天事情太多,有些冷落王十三了,心中不免有些歉疚,便应了声“好”。

    正好夜里用琴帮着他调理一下情绪,缓解《明日真经》带来的负面影响。

    王十三得了准信,亲了亲文笙,兴冲冲拿着包袱走了,比起来时的忐忑不安,这会儿简直走路带风,判若两人。

    文笙将他送出门,忍不住摇头笑了笑,回去继续参与乐师们的讨论。

    这是一个很是耗神的大题目,到得傍晚众人也没有什么进展,文笙看看天色,劝大家都回去休息。

    她已经有了旷日持久研究下去的准备,看这样子,也许需要几个月,甚至是几年才能有进展,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花大把的时间,把研究继续搞下去。

    她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有限,不可能哪里需要就出现在哪里,提高离水方面乐师的实力刻不容缓。

    并且《希声谱》也远比妙音八法更中正平和,文笙想要把它派上更大的用场。

    等众人都散了,文笙特意准备了酒菜,王十三喜欢吃的几个菜都拿食盒装好了,带上琴,坐车去赴约。

    现在出入离水港盘查依旧很严,与战时没什么不同,王十三和几个队长通了声气,说夜里要出去一趟,提前把船停在了小青山后头。

    王十三接到了文笙,他拿起那个酒壶看了看,笑道:“只准备着这么点酒,莫不是怕我喝醉了?”

    文笙横他一眼:“是啊,刀枪不入的十三爷若是喝醉了酒,掉到海里淹死了,岂不沦为笑柄。”

    王十三嘿嘿而笑:“怎么可能。”提起食盒,和文笙并肩上山。

    初春之夜,晚风轻柔,文笙真有了出游的感觉,王十三更不必说,不知有多么开心满足。

    两人在山上随便走了走,简单吃了点东西,绕到后山上了船。

    王十三划桨,小船慢慢离了岸。

    难得今夜海面上也是格外平静,像一面望不到尽头的镜子,在月光下泛着粼粼微光。

    文笙心情很好,轻轻哼着歌。

    过去了好一阵,王十三突道:“你的技艺是不是又突破了,怎么我听你唱歌,就有一种像是在听琴的感觉?”

    文笙到是没有意识到这点,停下来问他:“什么感觉?”

    “就是那种很开心,很放松,又很平静的感觉。”

    咦,若只是开心,还可能是王十三心情本来就好,可开心又平静,就类似于《伐木》的效果了。

    文笙当日受那妩大家歌声启发,在反复读《古平琴歌考》时就有了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

    一晃过去了好几年,虽然她也常自琢磨,没事哼两句,却始终没有进展。

    若是真的,那可是意外之喜了。(未完待续。)

    ps: 我又提前写完了!

第四百四十章 吉鲁(二合一)

    不管怎么说,以歌声为乐师的手段,这还仅仅只是个萌芽,在文笙这里,不要说替代古琴,就是鼓、笛子这样的乐器,短时间内也是不可能的。

    故而文笙只是哼唱了一阵,过足了瘾,就将这事丢在了一旁。

    王十三也停了桨,让船在海面上自己飘着,他很是随意地躺在船里,一手揽在文笙腰际,心满意足地去看天上的星星。

    繁星璀璨,一望无边,及至远处已经很难分辨哪是大海,哪是星空。

    偶尔有流星划过天际,不知落去了哪里。

    周围很安静,只有海浪轻轻拍打在船尾,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

    此时此景,很容易触及心灵,叫人生出“念天地之悠悠”的感慨来。

    就连王十三也不能例外。

    他手掌在文笙腰上轻轻拍了拍,吸引了她的注意,问道:“我听人家说,天上每一颗星星,就代表了地上的一位大人物。你们读书人知道的事情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到把文笙给问住了。

    “书上说的也不可尽信,毕竟没有人能飞上去,亲眼瞧瞧。”

    “不是有什么文曲星、武曲星的说法么?懂行的夜观星象,就能看出哪里有灾祸,或者是哪位大人物归了西,不知道那上面有没有咱们两个。”

    文笙想了一想,手指北斗七星方向:“传说文曲星天权,武曲星开阳都在那里,十三,你想做大人物么,跺一跺脚,天下为之震动的那种?”

    王十三有些茫然:“我不知道,那样是不是很累?可不努力出头,又好像……”他住口,“配不上你”四个字咽回肚子里,继续道:“你要是能陪着我。咱们去做山大王就好了。”

    文笙回头望向他,在黑暗中微微一笑。

    两人慢慢靠近,亲了一吻,就此依偎在一处。

    王十三突然又有了雄心:“你说咱们坐着这船一路漂下去。东边我知道,是海门、长蒙这些岛,再往东就是东夷,往北去是列登,往东南会是哪里?”

    文笙没想到王十三问完了天文又问地理。玩心突起,笑道:“也许是女儿国吧,那里的男人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管着数钱,生孩子……”

    王十三不等她再往下说,将人抓过来堵上了她的嘴,亲了好一阵方道:“没完了是吧,说不定是侏儒国呢,里面的人只有这么高。”他抬手比划了一下。复又笑道,“等有空了咱们去开开眼。”

    文笙闻言有些愣怔。

    她想起来自己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当时邀请的人不是十三。

    世事变迁,动辄如白云苍狗,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

    她把琴放在一旁,懒洋洋靠在王十三怀里,闭上眼睛道:“不管漂去哪里,十三你都要记着路,我才不要和你去做山大王呢,玩够就回大梁。我要守着我的太平。”

    王十三有些好笑。逗她道:“你的‘太平’不就在你身边?”

    文笙没有作声,王十三妥协道:“好好好,你守着太平,我守着你。不过一定是要大梁么。南崇行不行?”

    文笙笑道:“行啊。咱们一起去看外婆。”

    “文笙。”

    “嗯?”

    “幸好我遇到你。”

    “我也觉着幸好是这样。”

    两人这次出海去玩,只到大半夜才回来,王十三意犹未尽,感叹道:“现在想想南崇的时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文笙笑笑,其实刚分开住她也有些不习惯,少了王十三在身边讲笑话。半夜突然醒来,枕旁也不会传来另一个人的呼吸,没有人问她渴不渴,冷不冷,还真是……有些孤单。

    不过对她而言,像今天晚上这样已经是极限了,顶多是“以后我们两个常常出来”,叫她对着王十三蛊惑“你夜里悄悄的来”那是怎么出说不出口的。

    转过天来,太阳照旧升起。

    符良吉等人和离水方面的商谈仍在继续。

    离水城的气氛有些怪异,原因不在三位钦差身上,而是列登帝国派了使团来,为首的是位子爵,想要和纪家军的首脑谈谈,看如何才能赎回莱斯利以及众多的列登俘虏。

    虽然关押那么多战俘确实令离水方面很头疼,但叫他们赎回去?大梁的老百姓不会答应,李承运也没想着这么便宜对方。

    符良吉几个得知列登人直接找来离水,都有些不自在,尤其张宿,私下里怒不可遏,这些该死的野蛮人,半点没有把大梁朝廷放在眼里。

    符良吉只好安抚他,李承运是大梁国公,自己想必也知道,有什么事自家人大可关上门商量,在他们谈崩了翻脸之前,他肯定不会先接受列登使团的条件。

    李承运确实没空同列登使团的人墨迹。

    这两天他和纪南棠接待了一行神秘的客人。

    这些人打着做皮货、人参生意的旗号,在离水城内转悠了好几天,终于到国公府投书求见李承运,还送上了不菲的见面礼。

    来人在名帖上表明了正式的身份:吉鲁国的使者。

    不管是李承运还是纪南棠,对吉鲁国这个名字都不陌生。

    前头说过,大梁往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原上住着很多游牧部落。近一两百年间,一些实力较弱的部落逐渐被吞并,吉鲁国像滚雪球一样飞快壮大。

    大梁往西地广人稀,细论起来,眼下的吉鲁国在疆土上恐怕还要超过大梁。

    纪南棠是带兵打仗的将领,对大梁西边这个渐渐兴起的庞然大物关注得自然比较多,而李承运对吉鲁国的印象,更多还是来自于丽姬。

    丽姬的部落含兹便是被吉鲁国所灭,她日夜思念的家乡,早已成为了吉鲁国国土的一部分。

    不过李承运早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纵是在最宠爱丽姬的时候,也没有过帮她复国报仇的想法。故而接到这个名帖之后,他只是好奇了一下对方的来意,便吩咐手下,将人请进来。

    对方是个小老头。身材干瘦,留着山羊胡子,脸上沟壑纵横,眼睛很亮。

    模样打扮甚至谈吐举止。都更像是个习惯了谨小慎微的老掌柜,跟着商队跑到离水做买卖来了。

    老者进来之后先给李承运跪倒磕头,口称:“见过国公爷。”

    李承运听着对方说一口地道的大梁话,微觉诧异:“起来吧,你是大梁人?”

    老头爬起来。讨好地笑笑:“回国公爷,小的祖籍大梁化州。后来到吉鲁国境内做买卖,被他们抓了去,不得已才在吉鲁王跟前做事,提心吊胆地混日子,浑浑噩噩地,一晃快三十年了。说起来,哪里也不如故乡好啊,小老儿一看到国公爷就觉着亲近。”说完了还作势擦了擦眼角。

    李承运自不相信他这番说辞,开门见山道:“我还有事。只能挤出半个时辰见你,你不如直说,到底为什么而来?”

    半个时辰对那吉鲁使者而言显然不够,这就逼着他赶紧抛出诱饵,引起李承运的兴趣。

    “国公爷,小的此次来,是奉了吉鲁王之命,来看看离水还有您麾下的军队,小的已经写信回去,向吾王禀报。在我们的邻国有一位潜龙正准备一飞冲天。”

    他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到离水来刺探军情的,李承运脸色登时有些不好看,冷冷地道:“你们待如何。莫不是对我大梁有垂涎之心?”

    才打完仗,民心思定,李承运实在不愿这时候再折腾,更何况他所能管的也只有东边五个州,中间隔着大梁朝廷,就算想打。也打不着啊。

    “国公爷误会了,吾王的意思恰恰相反。”那使者眨了眨眼睛。

    李承运不喜他这番做作,没有接茬。

    那使者有些没趣,只好自己道:“有道是英雄重英雄,吾王对国公爷惺惺相惜,想与您交个朋友。奉京有几位钦差现在离水,小的也知道,这叫国公爷很为难,谁也不愿将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拱手相让,尤其对方又那么无能。”

    那使者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悄悄观察李承运的神情,见他沉着脸未置可否,对接下来游说对方更有信心。

    “可与奉京开战,国公爷又有顾虑,这都是人之常情。吾王愿意与您结盟,顺便帮您解决这个小难题。”

    “哦?说说看,怎么解决?”李承运这时候已经差不多猜到对方的来意了。

    果然那使者笑了笑,胸有成竹道:“前段时间,吉鲁同北方的邻国也有了点小磨擦,不过现在已经彻底解决了,我们有大批能征惯战的勇士,数也数不清的战马,只要国公爷点一下头,吾王便下令对大梁的西陲展开猛攻。等我们和奉京方面打得正热闹的时候,国公爷就可以率兵参战了,如此不但是师出有名,到时战场上风云变幻,谁又说得清楚,只要除掉梁帝,大梁就是您的了。”

    李承运瞳孔微微收缩,好一条毒计!

    他面上不动声色,淡淡地问:“那你们的条件呢,别说没有好处还愿意陪本国公做戏。”

    “奉京方面现在控制了六个州,事成之后,我们二一添作五。”

    李承运嗤笑一声:“不够!”

    那使者有些吃惊:“吾王已经很让步了,恶名都我们担着,国公爷您注定名留青史,是带兵抵御外敌的一代英主,还要怎样?”

    李承运心念电转:“吉鲁国为什么会派人大老远得来游说自己,这是眼馋大梁,想在它身上咬块肉下去,又听说自己刚打败了列登和东夷的联军,怕崩掉牙啊。”

    必须要叫对方打消这个念头。

    李承运一抬手,眼前桌案上的杯碗滚落了一地,吓得屋里侍从们尽皆跪倒,那使者不由地一激灵。

    就听他冷冷地道:“回去告诉你们那位王爷,他若敢派兵攻打大梁,便是我李承运的死敌,我自会率兵参战!我会全力帮着朝廷先将外敌消灭了,再议其它。好了,我言尽于此,贵国好自为之,慢走不送!”

    那吉鲁使者狼狈而去,再不复来时从容。

    李承运盯着他背影,知道吉鲁国的事不会这么简单就完了,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将东西拾掇了,他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命人去叫纪南棠来商量。

    他只要一想接下来少不得要派人留意吉鲁国的动向,搜集相关情报,说不定还要接着打仗,就止不住地忧心忡忡。

    上层的风风雨雨和文笙、王十三关系不大,不说王十三有了大把空闲,就文笙而言,这也是一段难得悠闲安逸的时光。

    白天召集乐师们一起研究音律,晚上或陪陪几位师父,更多的则是和王十三结伴出去游玩。

    杨兰逸几番想挤进去三人一起,都被王十三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杨兰逸很委屈:“你个重色轻友的,我不过是想和顾姑娘说几句话,讨教讨教,又碍你什么事了?”

    王十三冷笑:“你不重色轻友?想讨教白天说去,晚上我约她出来可有多不容易,就那点儿时间,我自己还不够呢,你就别想了。再叽歪,下次派人去赤月村,我举双手推荐你!”

    杨兰逸吓了一跳,自从王十三和他姑夫闹翻,他的“告状**”就失灵了,想想没什么可威胁对方,只好忍气吞声。

    王十三没有夸大其词,他确实觉着和文笙相处的时候太短了,整个人都笼罩在欲求不满的阴云中。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像之前那样双宿**啊。

    也许老天爷听到了王十三内心的哀嚎,他实在是没想到,机会竟然来得这样快。

    三月中旬,安插在奉京的探子传回了一封密信。

    国师府最近有不寻常的动静。

    谭五先生带着几个侄子离开了奉京,并且是乔装改扮,一副不欲引人注意的样子。

    李承运下令再探,自有人悄悄跟了上去。

    几天之后,好几个州传来了消息,尤其在奉京,更是有不少人都听说了一个传言。

    谭家诸人的去向随即一目了然。

    时隔几年,《希声谱》的全本再次出现。

    而这一回文笙无论如何不能错过。(未完待续。)

    ps: 感冒重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关中行(二合一)

    大梁民间关于《希声谱》的传说层出不穷,直到现在,文笙也搞不清楚它是如何诞生,又为什么会真真假假,残谱残篇散落得到处都是。

    若是天下间无人参得破也到罢了,现在稍微消息灵通点的人士都听说了,《希声谱》中果然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而且能不能掌握它,好像并不取决于本人实力如何,更看重于机缘。

    君不见有一个名叫顾文笙的女子,年纪轻轻,学琴不过几年,在玄音阁只能算个新生,因为参透了《希声谱》,便一下子声名鹊起,成了离水方面乐师第一人,甚至隐隐有与谭老国师分庭抗礼之势。

    这等撞大运的事情,最是令天下人趋之若鹜。

    从各地传回来的消息看,李承运不得不感慨一句:全都疯了!

    短短几天,大梁不知有多少人闻风而动,往出事的地方聚集,热闹程度还要超过当年奉京因玄音阁破格招收弟子时的盛况。

    这次曝出来的地方大致是关中一带,那附近虽在大梁朝廷手里,局势却十分复杂。

    往小了说,关中通往江北,现在是朝廷军与南崇对峙的前线,突然去了这么多人,其中还有不少是背景深厚的乐师,两边的统帅估计都很头疼。

    若是涉及的范``围再大一大,说不定会影响到李承运管辖下的邺州。

    正因为这个,文笙从李承运那里一听说事关《希声谱》,就打算立刻出发。

    “既然谭家人已经赶去。应该是消息比较可靠,离水离关中太远了,就算星夜往那边赶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纪南棠有些担心:“你小心事情有诈。”

    此次《希声谱》出现的地方颇为微妙。再加上消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传开,好像生怕去的人少了,不够热闹。

    可想而知,当文笙在关中被人认出来,她会立刻成为漩涡的中心。

    文笙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希声谱》对她而言实在太重要了。

    当日令首阳丧命的《希声谱》共有九篇,文笙学会了其中六首曲子。还差三首没有学到。

    每多学一首曲子,便意味着她的实力有了巨大的提升。

    所以哪怕关中的这本《希声谱》有一点真实存在的可能,她都得去看看。

    “我会格外小心。到了先看看情况,不急着出头。”

    李承运问道:“你准备走水路还是走陆路?”

    “水路吧。”

    “我给你多安排几个帮手。”李承运说这话也颇有底气,他现在家底虽然薄,但还真是招揽到了不少能人。

    “那到不用。国公爷和纪将军身边也需有人保护。我和十三去就行了。”

    李承运乍听这话神情有些古怪,随即失笑:“也好,你们两个到关中既可以掩人耳目,做什么也方便。你急着走,我就不叫他来叮嘱了,南棠去安排一下,帮我给他捎句话,叫他保护好顾姑娘。出了事我唯他是问。”

    纪南棠笑笑应了。

    李承运想想,又笑骂了一声:“这小子。这等好事都能落在他头上,真是有运道。”

    纪南棠没有接话,起身冲李承运施了一礼,准备告退。

    他也听出来了,李承运这话对王十三非但没有瞧不起的意思,还隐隐透着亲近,李承运是个重情意的人,王十三甘愿奇险跑到于泉把他救出来,他可是牢牢记着呢。

    当然更多的还是对文笙的看重。

    文笙也跟着站起身,笑着回了一句:“不及国公爷气运冲天。”

    果然李承运哈哈大笑,拿手点了点她:“你呀!”然后蜷曲的四根手指向外挥了挥,“快去快回。”

    其实纪南棠这里真没什么好安排调度的,本来叫亲兵去和李曹说一声,叫他准备船只和水手就可以了,但李承运既然说了,加上他也确实很重视文笙此行,竟真的亲自走了一趟。

    还按照李承运的吩咐,向王十三传了话。

    王十三喜从天降,乐得嘴都闭不拢了,连声道:“哎呀能有什么事,有事也不怕,放心吧,我肯定保护好她。”

    文笙收拾好出行的包裹,与众人告别上了船。

    王十三亦步亦趋跟在一旁,美得几乎哼起小调来。

    一直到船只出了离水港,离开了众人视线,王十三才反应过来,问文笙道:“咱们这是做什么去?为什么走得这么急?”

    文笙便将《希声谱》的事说了说,她选择走海上,既是因为海路顺畅,刚打完仗,由此一路向南都在自己人的控制之下,再者,也有养精蓄锐之意。

    两批水手轮换着掌舵划船,这船昼夜不停,不到两日就到了于泉港。

    停泊之后驻扎在于泉的纪家军帮着准备了马匹,文笙和王十三乘快马抄近路直插邺州。

    这时候就显露出之前坐船的好处了,两个人也不打尖住店,足足飞驰两天两夜,一味换乘马匹赶路,文笙竟然坚持下来了。

    到最后文笙几乎在马上睡着,王十三怕她掉下来,自后面抱住她,两人共乘一匹马,只将马儿累得口吐白沫,才赶在天明时分进到了关中。

    到达目的地了。

    关中地势总体而言十分平坦,仅有的几处山岭都临近江北,有一座湖,文笙和王十三都曾去过,是当年他们一起截杀凤嵩川的天女湖。

    文笙对关中大平原的印象,也多来自那一次的见闻。

    单凭那点儿了解,要应对此次的事情显然不够,两人短暂休息之后,文笙便把大权交给了王十三。

    王十三先弄来了一辆马车,载着文笙赶往关中重镇乐城。

    越接近乐城。越能感觉出有异。

    往来车马很多,明显能看出来,其中有些大有来头。车夫侍从很多都是江湖人充当,不经意间便会显露出一两手绝技。

    王十三这时候也不着急了,没办法,根据他们得到的消息,只知道那东西出现在关中,范围这么大,注定抢占不了先机。只能跟在人家屁股后面,看能不能捡到便宜。

    现在看这趋势,他们还属于来得早的那一波。

    走在路上。每隔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寻辞搭讪,应付了几回之后,王十三恍然:“奶奶的,原来他们也不知道目标在哪。老子还傻乎乎哪人多往哪走。合着这就是一群乱糟糟的没头苍蝇啊。”

    文笙在车里低声道:“不急,总会露出端倪的。”

    她这半天一直帘子缝隙向外观察,这次来关中的若有一千人,其中至少九百往上是听说过她的,不然也不会突然对《希声谱》爆发出这么大的热忱。

    文笙若不想麻烦缠身,就必须得低调行事。

    等进了城才发现,像样的客栈全都住满了。

    能为《希声谱》吸引而来的,大多有些身份。不是乐师,也是一方大豪。要不就直接是权贵世家,不会吝啬区区住店的银两。

    王十三在城里走马观花,悄声同车里的文笙嘀嘀咕咕:“你看那边的车夫,腰上挂了把弯剑,那人是不二剑宗的,姓齐,我和他打过些交道,咱们躲远点儿,别叫他看到。”

    文笙奇道:“他见过你刮了胡子的模样?”

    “也是,我把这茬儿忘了。”王十三立刻由鬼鬼祟祟恢复了坦然。

    文笙有些好笑,问道:“为什么叫不二剑宗,是关中本地的帮派么?”

    王十三对大梁江湖上的势力不说了如指掌,起码也能说出大半,道:“是关中的。宗门在南湖道,离这里上百里地呢。为什么叫不二剑宗,”王十三摸了摸下巴,假意思索:“可能是因为叫不三不四都很难听吧。”

    文笙“噗”地笑出声来。

    此刻乐城聚集的江湖人不少,转眼工夫王十三又认出了一位故人:“这个是烈火堂的,我还在江北的时候,他跟着他们堂主去投靠王光济,不过他们堂主名声实在太臭了,王光济没敢收留,这小子特别擅长拍马屁,所以我对他有些印象。”

    文笙闻弦歌而知雅意,不用问,这肯定是当时把十三爷拍得挺舒服。

    江湖对她而言几乎是另一个世界,却是十三的一部分,决定在一起就不能排斥它,其实凭心而论,对于十三的江湖,她还挺好奇的。

    “王光济还会嫌弃别人名声臭,怎么个臭法?”

    王十三犹豫了一下,他觉着这些事对文笙讲,有些脏了她的耳朵,不过文笙都问了,他要不说,搞不好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就是杀兄占嫂,他的堂主之位就是这么抢回来的。”

    文笙没有作声。

    王十三复又解释:“江湖中人义气为先,他做了这样的事就是犯了大忌,没有人愿意与他结交。”

    文笙叹了口气:“那他的嫂嫂……”

    王十三已经预感到文笙要生气,犹豫了一下道:“听说不堪其辱,后来寻了短见,死了。”

    文笙冷冷地道:“那你帮我看一看,这个烈火堂堂主在不在乐城。”

    王十三吓了一跳,道:“姑奶奶,你要做什么?想杀他我去好了,哪用脏了你的手。”

    文笙这才放缓了语气:“你方才所说若是真的,我绝不容他活在世上继续害人。十三,推己及人,若这样的惨事发生在我们的亲人身上,亦或是就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你会如何?”

    王十三勃然大怒:“那必须得将他挫骨扬灰。”

    文笙叹道:“只要为民除害,叫他不能再害人就可以了。现在是乱世,我们有能力就多管一管不平事。这也是我不愿看到国公爷向朝廷称臣的原因,但愿天下平定之后,世人不管本事大小,有钱没钱,都一样受律法的约束。那才是我心中的盛世啊。”

    王十三连连点头,突道:“那你这个大乐师岂不是没有了用武之地?”

    文笙笑了一声:“我无所谓,打打杀杀非我所愿,《希声谱》本不以攻击见长,我觉着剩下那三篇也应该是这样。到是你,武功再高也没用,就可以散功了。”

    “啊?那需要多久?”

    “不好说,也许五六十年,也许一二百年,也许更久。”

    王十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道:“你说笑吧。”

    “呵呵。”说到散功的事,文笙确实是在开玩笑。

    乐城虽然不小,一下子涌入了这么多人,难免有些吃不消,各路人马很难相互间全都客客气气,不时有争执冲突发生。

    王十三就看到了好几起。

    一动了手,就算不认识人,只看武功招数,他差不多也能认出门派来。

    “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撑得吧。”

    有工夫打架,不赶紧寻找《希声谱》的线索,王十三老大看不惯,和文笙抱怨。

    文笙也在想,到底应该从何处入手。

    谭家人得到的消息应该更为详尽,否则不会出动这么多人。按出发的时间推算,谭五先生一行早已经到了关中,他们现在何处?

    还有一点叫文笙百思不得其解,谭家手里也有好几篇《希声谱》了,若是连那些都参不透,他们应该知道,拿到全本对他们来说,也是毫无意义。

    上次还只是首阳一个,这次却如此兴师动众,难道针对的是自己?怕自己拿到《希声谱》变得更强?

    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文笙半天无语,王十三有些担心,探头到车内瞧了瞧,突地一笑,道:“别愁了,还是用我的办法吧。”

    王十三的办法很简单,在过去也不止一次用过。

    每一个地方都有帮派,有个风吹草动,这些地头蛇就会立刻知道。乐城王十三来过,对本地的帮派还隐约有点印象,只是那是两三年前的事,在这个风险这么大的行当里,两三年够换七八个首领了。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着应该去碰碰运气。

    如果遇上不识趣的,十三爷一顿老拳,教教他如何识趣就是了。

    他没有同文笙细说,牵着拉车的马往城南而去,边走边四下打量。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远处里不知谁叫了一声:“顾文笙在浦川出现了!”

    就这一声喊,整条街上都随之静了静。(未完待续。)( )

第四百三十八章 春裳(沙嗲牛三肉干和氏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几天,离水上层基本上都听说了谭家想要求娶顾文笙的事。

    一时间众说纷纭,世家子弟们觉着这等好事顾文笙怕是很难拒绝,唯一的阻碍大约就在程国公那里,毕竟以顾文笙和程国公的渊源,她嫁给谁对时局必会有很大的影响。

    而众乐师却都觉着理所当然。

    这门婚事若成,不好说谁占了便宜,妙音八法配《希声谱》,也算天作之合,相得益彰。

    对之反应最大的自然是王十三,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回到离水的这些天,他自是掏心挖肺地想着文笙,不过离水如今事情繁杂,两人不可能像在南崇的时候时时见面朝夕相处。

    文笙回外祖父家里探望了一圈之后,住到了师父王昔那里。

    王十三去李家拜访,李家由上到下对他都很客气,王十三不光没见着丈母娘,半点未来女婿送上门叫人围观挑剔的感觉也没找到。

    接着王昔、戚琴和卞晴川这些知情人又请他吃了顿饭,王十三知道这几位在文笙心目中的地位,去赴宴的时候好好捯饬了一番,颇有些心惊胆颤。

    一顿饭无风无浪吃下来,戚琴和卞晴川始终和颜悦色,到最后王昔拍了拍他的肩,郑重叮嘱他:“小伙子不错,你可要好好对我徒弟!”

    “是,是,师父您放心。”王十三这才有点见文笙娘家人的感觉,连忙鞠躬作揖。

    “要听她的话。”

    “好的。师父。”

    “你要敢对不起我徒弟……算了,量你也没那胆子!”

    “是,师父明鉴。”

    接下来王十三光当应声虫了。迷迷糊糊回来,也不知道自己当时都随口答了些啥。

    王十三知道文笙的情况,借尸还魂嘛,李家人对她很难亲近得起来,也不会过多干涉。几位师父那里过了明路,这终身大事就算定下来了,他心里头一高兴。就跟着王二、王三他们一起喝酒去了。

    王二、王三投奔纪家军之后,李曹虽然没有慢待他们,但论起军中地位。和救过李承运的王十三自然没法比。

    这年月没有关系还要削尖脑袋找关系,何况他们和王十三本有那么点香火情?

    大家都是被王光济利用过的人,就算看在同病相怜份上,王十三也该拉他们一把。

    所以等王十三一回来离水。他们就找上了黄四娘等人。准备请王十三坐坐,以便在纪家军里头弄个江北帮的小团体。

    王十三去吃了两回酒,甚感没意思,又不能不应付着,人坐在首位上,动不动就开小差,思绪不知跑去了哪里。

    跟着他就听到隔壁雅座有人谈论谭家求亲的事。

    王十三哪还顾得上喝酒,腾地站起来。冲到隔壁一看,原来是一帮世家子弟。坐在首位上的是斐园米家的人,米景阳的侄子。

    仗打完了,李承运手里掌握着五个州,正是要论功行赏的时候,支持他的世家里头有意出仕的子弟最近都聚集到离水,这些人相互间有的早便认识,有的闻名已久,攀攀交情,很快就凝聚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正喝着酒突然蹿进来一个人,将这几位也唬了一跳。

    王十三虎视眈眈瞪着他们,张了张嘴,下意识又觉着不好开口细问,这些读书人看着道貌岸然,背后张家长李家短,和长舌妇没什么两样,他是无所谓,却不能叫文笙变成这些人口里的谈资。

    所以他“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好不容易镇定下来。

    与其在这里道听途说,不如找着文笙问问清楚。想到此他顾不得和这屋的人打招呼,转身迈开大步走掉了。

    ……一帮世家子面面相觑,有人不喜道:“谁啊这是?”

    “祁兄不认识?他就是王十三。”有认识的回答。

    “哦。”问话那人拖着长音,隔着摇动的帘子,看到外头几个军官打扮的江湖人正讪讪地向屋里窥探,不禁翻了个白眼。

    文笙这会儿正在王昔那里,召集了所有信得过的乐师,比照着谭瑶华的那幅画研究《希声谱》。

    那幅画杨兰逸和戚琴揣摩的时间比较长,文笙便请他二人先给大伙说说感悟。

    杨兰逸结结巴巴:“我不知道,我天天想天天练也没能弄明白了。那更像是一种感觉,看不见,抓不着,可它就在那里。”

    戚琴亦道:“我觉着妙音八法和《希声谱》一个重形,一个重意,可以说天底下除了晴川和顾姑娘,其他所有的乐师走的都是妙音八法的路子。这幅画大约是由形见意,如何与《希声谱》相通,我也琢磨不透。谭五公子在妙音八法上的造诣要远高于我们这些人。”

    文笙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外头侍从进来,悄悄耳语了几句。

    文笙微怔,站起身:“大家先议着,我去去就来。”

    她出了门,就见王十三站在数丈开外的大树底下。

    “不是说和王二他们喝酒去了么,这么快喝完了?”文笙笑嘻嘻走过去。

    王十三总共不过满饮了两杯,离这么远,文笙不可能闻到,再说她还知道是和王二……

    王十三磨牙:“杨兰逸告密!”

    文笙“噗”的一声笑:“就随口提了一句,你又没做亏心事,怎么这么大反应。”她走到王十三跟前,将手伸给他:“你跟我来。”

    王十三握住了她如玉般的柔荑,最近不知是不是天气回暖的原因,她的手终于不像在南崇时那么凉了。

    王十三忍不住捏了捏,真软啊,好想送到唇边亲一亲。

    文笙不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带他到了自己的住处,示意他坐。

    然后她开了箱子,自里面拿出个包裹来:“你来的正好,天暖了,我帮你订做了几件春裳,试试看合不合适。”

    她把包裹放到桌子上,打开,不好意思地笑笑:“本来我是想亲手做的,但实在是太忙了,抽不出那么多时间,并且你知道的,我手艺也不行。”

    王十三不容分说将她紧紧抱住,没头没脑亲了过去。(未完待续。)

    ps: 今天过冬,不确定还能不能码出4000来。( )

第四百四十章 吉鲁(二十合一)

    不管怎么说,以歌声为乐师的手段,这还仅仅只是个萌芽,在文笙这里,不要说替代古琴,就是鼓、笛子这样的乐器,短时间内也是不可能的。

    故而文笙只是哼唱了一阵,过足了瘾,就将这事丢在了一旁。

    王十三也停了桨,让船在海面上自己飘着,他很是随意地躺在船里,一手揽在文笙腰际,心满意足地去看天上的星星。

    繁星璀璨,一望无边,及至远处已经很难分辨哪是大海,哪是星空。

    偶尔有流星划过天际,不知落去了哪里。

    周围很安静,只有海浪轻轻拍打在船尾,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

    此时此景,很容易触及心灵,叫人生出“念天地之悠悠”的感慨来。

    就连王十三也不能例外。

    他手掌在文笙腰上轻轻拍了拍,吸引了她的注意,问道:“我听人家说,天上每一颗星星,就代表了地上的一位大人物。你们读书人知道的事情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到把文笙给问住了。

    “书上说的也不可尽信,毕竟没有人能飞上去,亲眼瞧瞧。”

    “不是有什么文曲星、武曲星的说法么?懂行的夜观星象,就能看出哪里有灾祸,或者是哪位大人物归了西,不知道那上面有没有咱们两个。”

    文笙想了一想,手指北斗七星方向:“传说文曲星天权,武曲星开阳都在那里。十三,你想做大人物么,跺一跺脚。天下为之震动的那种?”

    王十三有些茫然:“我不知道,那样是不是很累?可不努力出头,又好像……”他将“配不上你”四个字咽回肚子里,继续道:“你要是能陪着我,咱们去做山大王就好了。”

    文笙回头望向他,在黑暗中微微一笑。

    两人慢慢靠近,吻了一吻。就此依偎在一处。

    王十三突然又有了雄心:“你说咱们坐着这船一路漂下去,东边我知道,是海门、长蒙这些岛。再往东就是东夷,往北去是列登,往东南会是哪里?”

    文笙没想到王十三问完了天文又问地理,玩心突起。笑道:“也许是女儿国吧。那里的男人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管着数钱,生孩子……”

    王十三不等她再往下说,将人抓过来堵上了她的嘴,亲了好一阵方道:“没完了是吧,说不定是侏儒国呢,里面的人只有这么高。”他抬手比划了一下。复又笑道,“等有空了咱们去开开眼。”

    文笙闻言有些愣怔。

    她想起来自己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当时邀请的人不是十三。

    世事变迁,动辄如白云苍狗,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

    她把琴放在一旁,懒洋洋靠在王十三怀里,闭上眼睛道:“不管漂去哪里,十三你都要记着路,我才不要和你去做山大王呢,玩够就回大梁。我要守着我的太平。”

    王十三有些好笑,逗她道:“你的‘太平’不就在你身边?”

    文笙没有作声,王十三妥协道:“好好好,你守着太平,我守着你。不过一定是要大梁么,南崇行不行?”

    文笙笑道:“行啊。咱们一起去看外婆。”

    “文笙。”

    “嗯?”

    “幸好我遇到你。”

    “我也觉着幸好是这样。”

    两人这次出海去玩,直到大半夜才回来,王十三意犹未尽,感叹道:“现在想想南崇的时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文笙笑笑,其实刚分开住她也有些不习惯,少了王十三在身边讲笑话,半夜突然醒来,枕旁也不会传来另一个人的呼吸,没有人问她渴不渴,冷不冷,还真是……有些孤单。

    不过对她而言,像今天晚上这样已经是极限了,顶多是“以后我们两个常常出来”,叫她对着王十三蛊惑“你夜里悄悄地来”那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转过天来,太阳照旧升起。

    符良吉等人和离水方面的商谈仍在继续。

    离水城的气氛有些怪异,原因不在三位钦差身上,而是列登帝国派了使团来,为首的是位子爵,想要和纪家军的首脑谈谈,看如何才能赎回莱斯利以及众多的列登俘虏。

    虽然关押那么多战俘确实令离水方面很头疼,但叫他们赎回去?大梁的老百姓不会答应,李承运也没想着这么便宜对方。

    符良吉几个得知列登人直接找来离水,都有些不自在,尤其张宿,私下里怒不可遏,这些该死的野蛮人,半点没有把大梁朝廷放在眼里。

    符良吉只好安抚他,李承运是大梁国公,自己想必也知道,有什么事自家人大可关上门商量,在他们谈崩了翻脸之前,他肯定不会先接受列登使团的条件。

    李承运确实没空同列登使团的人墨迹。

    这两天他接待了一个神秘的客人。

    这人打着做皮货、人参生意的旗号,在离水城内转悠了好几天,终于到国公府投书求见李承运,还送上了不菲的见面礼。

    来人在名帖上表明了正式的身份:吉鲁国的使者。

    不管是李承运还是纪南棠,对吉鲁国这个名字都不陌生。

    前头说过,大梁往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原上住着很多游牧部落。近一两百年间,一些实力较弱的部落逐渐被吞并,吉鲁国像滚雪球一样飞快壮大。

    大梁往西地广人稀,细论起来,眼下的吉鲁国在疆土上恐怕还要超过大梁。

    纪南棠是带兵打仗的将领,对大梁西边这个渐渐兴起的庞然大物关注得自然比较多,而李承运对吉鲁国的印象。更多还是来自于丽姬。

    丽姬的部落含兹便是被吉鲁国所灭,她日夜思念的家乡,早已成为了吉鲁国国土的一部分。

    不过李承运早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纵是在最宠爱丽姬的时候,也没有过帮她复国报仇的想法。故而接到这个名帖之后,他只是好奇了一下对方的来意,便吩咐手下,将人请进来。

    对方是个小老头,身材干瘦,留着山羊胡子。脸上沟壑纵横,眼睛很亮。

    模样打扮甚至谈吐举止,都更像是个习惯了谨小慎微的老掌柜。跟着商队跑到离水做买卖来了。

    老者进来之后先给李承运跪倒磕头,口称:“见过国公爷。”

    李承运听着对方说一口地道的大梁话,微觉诧异:“起来吧,你是大梁人?”

    老头爬起来。讨好地笑笑:“回国公爷。小的祖籍大梁化州。后来到吉鲁国境内做买卖,被他们抓了去,不得已才在吉鲁王跟前做事,提心吊胆地混日子,浑浑噩噩地,一晃快三十年了。说起来,哪里也不如故乡好啊,小老儿一看到国公爷就觉着亲近。”说完了还作势擦了擦眼角。

    李承运自不相信他这番说辞。开门见山道:“我还有事,只能挤出半个时辰见你。你不如直说,到底为什么而来?”

    半个时辰对那吉鲁使者而言显然不够,这就逼着他赶紧抛出诱饵,引起李承运的兴趣。

    “国公爷,小的此次来,是奉了吉鲁王之命,来看看离水还有您麾下的军队,小的已经写信回去,向吾王禀报,在我们的邻国有一位潜龙正准备一飞冲天。”

    他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到离水来刺探军情的,李承运脸色登时有些不好看,冷冷地道:“你们待如何,莫不是对我大梁有垂涎之心?”

    才打完仗,民心思定,李承运实在不愿这时候再折腾,更何况他所能管的也只有东边五个州,中间隔着大梁朝廷,就算想打,也打不着啊。

    “国公爷误会了,吾王的意思恰恰相反。”那使者眨了眨眼睛。

    李承运不喜他这番做作,没有接茬。

    那使者有些没趣,只好自己道:“有道是英雄重英雄,吾王对国公爷惺惺相惜,想与您交个朋友。奉京有几位钦差现在离水,小的也知道,这叫国公爷很为难,谁也不愿将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拱手相让,尤其对方又那么无能。”

    那使者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悄悄观察李承运的神情,见他沉着脸未置可否,对接下来游说对方更有信心。

    “可与奉京开战,国公爷又有顾虑,这都是人之常情。吾王愿意与您结盟,顺便帮您解决这个小难题。”

    “哦?说说看,怎么解决?”李承运这时候已经差不多猜到对方的来意了。

    果然那使者笑了笑,胸有成竹道:“前段时间,吉鲁同北方的邻国也有了点小磨擦,不过现在已经彻底解决了,我们有大批能征惯战的勇士,数也数不清的战马,只要国公爷点一下头,吾王便下令对大梁的西陲展开猛攻。等我们和奉京方面打得正热闹的时候,国公爷就可以率兵参战了,如此不但是师出有名,到时战场上风云变幻,谁又说得清楚,只要除掉梁帝,大梁就是您的了。”

    李承运瞳孔微微收缩,好一条毒计!

    他面上不动声色,淡淡地问:“那你们的条件呢,别说没有好处还愿意陪本国公做戏。”

    “奉京方面现在控制了六个州,事成之后,我们二一添作五。”

    李承运嗤笑一声:“不够!”

    那使者有些吃惊:“吾王已经很让步了,恶名都我们担着,国公爷您注定名留青史,是带兵抵御外敌的一代英主,还要怎样?”

    李承运心念电转:“吉鲁国为什么会派人大老远得来游说自己,这是眼馋大梁,想在它身上咬块肉下去,又听说自己刚打败了列登和东夷的联军,怕崩掉牙啊。”

    必须要叫对方打消这个念头。

    李承运一抬手,眼前桌案上的杯碗滚落了一地,吓得屋里侍从们尽皆跪倒,那使者不由地一激灵。

    就听他冷冷地道:“回去告诉你们那位王爷,他若敢派兵攻打大梁,便是我李承运的死敌,我自会率兵参战!我会全力帮着朝廷先将外敌消灭了,再议其它。好了,我言尽于此,贵国好自为之,慢走不送!”

    那吉鲁使者狼狈而去,再不复来时从容。

    李承运盯着他背影,知道吉鲁国的事不会这么简单就完了,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将东西拾掇了,他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命人去叫纪南棠来商量。

    他只要一想接下来少不得要派人留意吉鲁国的动向,搜集相关情报,说不定还要接着打仗,就止不住地忧心忡忡。

    上层的风风雨雨和文笙、王十三关系不大,不说王十三有了大把空闲,就文笙而言,这也是一段难得悠闲安逸的时光。

    白天召集乐师们一起研究音律,晚上或陪陪几位师父,更多的则是和王十三结伴出去游玩。

    杨兰逸几番想挤进去三人一起,都被王十三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杨兰逸很委屈:“你个重色轻友的,我不过是想和顾姑娘说几句话,讨教讨教,又碍你什么事了?”

    王十三冷笑:“你不重色轻友?想讨教白天说去,晚上我约她出来可有多不容易,就那点儿时间,我自己还不够呢,你就别想了。再叽歪,下次派人去赤月村,我举双手推荐你!”

    杨兰逸吓了一跳,自从王十三和他姑夫闹翻,他的“告状**”就失灵了,想想没什么可威胁对方,只好忍气吞声。

    王十三没有夸大其词,他确实觉着和文笙相处的时候太短了,整个人都笼罩在欲求不满的阴云中。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像之前那样双宿**啊。

    也许老天爷听到了王十三内心的哀嚎,他实在是没想到,机会竟然来得这样快。

    三月中旬,安插在奉京的探子传回了一封密信。

    国师府最近有不寻常的动静。

    谭五先生带着几个侄子离开了奉京,并且是乔装改扮,一副不欲引人注意的样子。

    李承运下令再探,自有人悄悄跟了上去。

    几天之后,好几个州传来了消息,尤其在奉京,更是有不少人都听说了一个传言。

    谭家诸人的去向随即一目了然。

    时隔几年,《希声谱》的全本再次出现。

    而这一回文笙无论如何不能错过。(未完待续。)

    ps: 感冒重了。( )

第四百四十中一章 关中行(二合一)

    大梁民间关于《希声谱》的传说层出不穷,直到现在,文笙也搞不清楚它是如何诞生,又为什么会真真假假,残谱残篇散落得到处都是。

    若是天下间无人参得破也到罢了,现在稍微消息灵通点的人士都听说了,《希声谱》中果然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而且能不能掌握它,好像并不取决于本人实力如何,更看重于机缘。

    君不见有一个名叫顾文笙的女子,年纪轻轻,学琴不过几年,在玄音阁只能算个新生,因为参透了《希声谱》,便一下子声名鹊起,成了离水方面乐师第一人,甚至隐隐有与谭老国师分庭抗礼之势。

    这等撞大运的事情,最是令天下人趋之若鹜。

    从各地传回来的消息看,李承运不得不感慨一句:全都疯了!

    短短几天,大梁不知有多少人闻风而动,往出事的地方聚集,热闹程度还要超过当年奉京因玄音阁破格招收弟子时的盛况。

    这次曝出来的地方大致是关中一带,那附近虽在大梁朝廷手里,局势却十分复杂。

    往小了说,关中通往江北,现在是朝廷军与南崇对峙的前线,突然去了这么多人,其中还有不少是背景深厚的乐师,两边的统帅估计都很头疼。

    若是涉及的范围再大一大,说不定会影响到李承运管辖下的邺州。

    正因为这个,文笙从李承运那里一听说事关《希声谱》,就打算立刻出发。

    “既然谭家人已经赶去。应该是消息比较可靠,离水离关中太远了,就算星夜往那边赶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纪南棠有些担心:“你小心事情有诈。”

    此次《希声谱》出现的地方颇为微妙。再加上消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传开,好像生怕去的人少了,不够热闹。

    可想而知,当文笙在关中被人认出来,她会立刻成为漩涡的中心。

    文笙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希声谱》对她而言实在太重要了。

    当日令首阳丧命的《希声谱》共有九篇,文笙学会了其中六首曲子。还差三首没有学到。

    每多学一首曲子,便意味着她的实力有了巨大的提升。

    所以哪怕关中的这本《希声谱》有一点真实存在的可能,她都得去看看。

    “我会格外小心。到了先看看情况,不急着出头。”

    李承运问道:“你准备走水路还是走陆路?”

    “水路吧。”

    “我给你多安排几个帮手。”李承运说这话也颇有底气,他现在家底虽然薄,但还真是招揽到了不少能人。

    “那到不用。国公爷和纪将军身边也需有人保护。我和十三去就行了。”

    李承运乍听这话神情有些古怪,随即失笑:“也好,你们两个到关中既可以掩人耳目,做什么也方便。你急着走,我就不叫他来叮嘱了,南棠去安排一下,帮我给他捎句话,叫他保护好顾姑娘。出了事我唯他是问。”

    纪南棠笑笑应了。

    李承运想想,又笑骂了一声:“这小子。这等好事都能落在他头上,真是有运道。”

    纪南棠没有接话,起身冲李承运施了一礼,准备告退。

    他也听出来了,李承运这话对王十三非但没有瞧不起的意思,还隐隐透着亲近,李承运是个重情意的人,王十三甘愿奇险跑到于泉把他救出来,他可是牢牢记着呢。

    当然更多的还是对文笙的看重。

    文笙也跟着站起身,笑着回了一句:“不及国公爷气运冲天。”

    果然李承运哈哈大笑,拿手点了点她:“你呀!”然后蜷曲的四根手指向外挥了挥,“快去快回。”

    其实纪南棠这里真没什么好安排调度的,本来叫亲兵去和李曹说一声,叫他准备船只和水手就可以了,但李承运既然说了,加上他也确实很重视文笙此行,竟真的亲自走了一趟。

    还按照李承运的吩咐,向王十三传了话。

    王十三喜从天降,乐得嘴都闭不拢了,连声道:“哎呀能有什么事,有事也不怕,放心吧,我肯定保护好她。”

    文笙收拾好出行的包裹,与众人告别上了船。

    王十三亦步亦趋跟在一旁,美得几乎哼起小调来。

    一直到船只出了离水港,离开了众人视线,王十三才反应过来,问文笙道:“咱们这是做什么去?为什么走得这么急?”

    文笙便将《希声谱》的事说了说,她选择走海上,既是因为海路顺畅,刚打完仗,由此一路向南都在自己人的控制之下,再者,也有养精蓄锐之意。

    两批水手轮换着掌舵划船,这船昼夜不停,不到两日就到了于泉港。

    停泊之后驻扎在于泉的纪家军帮着准备了马匹,文笙和王十三乘快马抄近路直插邺州。

    这时候就显露出之前坐船的好处了,两个人也不打尖住店,足足飞驰两天两夜,一味换乘马匹赶路,文笙竟然坚持下来了。

    到最后文笙几乎在马上睡着,王十三怕她掉下来,自后面抱住她,两人共乘一匹马,只将马儿累得口吐白沫,才赶在天明时分进到了关中。

    到达目的地了。

    关中地势总体而言十分平坦,仅有的几处山岭都临近江北,有一座湖,文笙和王十三都曾去过,是当年他们一起截杀凤嵩川的天女湖。

    文笙对关中大平原的印象,也多来自那一次的见闻。

    单凭那点儿了解,要应对此次的事情显然不够,两人短暂休息之后,文笙便把大权交给了王十三。

    王十三先弄来了一辆马车,载着文笙赶往关中重镇乐城。

    越接近乐城。越能感觉出有异。

    往来车马很多,明显能看出来,其中有些大有来头。车夫侍从很多都是江湖人充当,不经意间便会显露出一两手绝技。

    王十三这时候也不着急了,没办法,根据他们得到的消息,只知道那东西出现在关中,范围这么大,注定抢占不了先机。只能跟在人家屁股后面,看能不能捡到便宜。

    现在看这趋势,他们还属于来得早的那一波。

    走在路上。每隔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寻辞搭讪,应付了几回之后,王十三恍然:“奶奶的,原来他们也不知道目标在哪。老子还傻乎乎哪人多往哪走。合着这就是一群乱糟糟的没头苍蝇啊。”

    文笙在车里低声道:“不急,总会露出端倪的。”

    她这半天一直帘子缝隙向外观察,这次来关中的若有一千人,其中至少九百往上是听说过她的,不然也不会突然对《希声谱》爆发出这么大的热忱。

    文笙若不想麻烦缠身,就必须得低调行事。

    等进了城才发现,像样的客栈全都住满了。

    能为《希声谱》吸引而来的,大多有些身份。不是乐师,也是一方大豪。要不就直接是权贵世家,不会吝啬区区住店的银两。

    王十三在城里走马观花,悄声同车里的文笙嘀嘀咕咕:“你看那边的车夫,腰上挂了把弯剑,那人是不二剑宗的,姓齐,我和他打过些交道,咱们躲远点儿,别叫他看到。”

    文笙奇道:“他见过你刮了胡子的模样?”

    “也是,我把这茬儿忘了。”王十三立刻由鬼鬼祟祟恢复了坦然。

    文笙有些好笑,问道:“为什么叫不二剑宗,是关中本地的帮派么?”

    王十三对大梁江湖上的势力不说了如指掌,起码也能说出大半,道:“是关中的。宗门在南湖道,离这里上百里地呢。为什么叫不二剑宗,”王十三摸了摸下巴,假意思索:“可能是因为叫不三不四都很难听吧。”

    文笙“噗”地笑出声来。

    此刻乐城聚集的江湖人不少,转眼工夫王十三又认出了一位故人:“这个是烈火堂的,我还在江北的时候,他跟着他们堂主去投靠王光济,不过他们堂主名声实在太臭了,王光济没敢收留,这小子特别擅长拍马屁,所以我对他有些印象。”

    文笙闻弦歌而知雅意,不用问,这肯定是当时把十三爷拍得挺舒服。

    江湖对她而言几乎是另一个世界,却是十三的一部分,决定在一起就不能排斥它,其实凭心而论,对于十三的江湖,她还挺好奇的。

    “王光济还会嫌弃别人名声臭,怎么个臭法?”

    王十三犹豫了一下,他觉着这些事对文笙讲,有些脏了她的耳朵,不过文笙都问了,他要不说,搞不好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就是杀兄占嫂,他的堂主之位就是这么抢回来的。”

    文笙没有作声。

    王十三复又解释:“江湖中人义气为先,他做了这样的事就是犯了大忌,没有人愿意与他结交。”

    文笙叹了口气:“那他的嫂嫂……”

    王十三已经预感到文笙要生气,犹豫了一下道:“听说不堪其辱,后来寻了短见,死了。”

    文笙冷冷地道:“那你帮我看一看,这个烈火堂堂主在不在乐城。”

    王十三吓了一跳,道:“姑奶奶,你要做什么?想杀他我去好了,哪用脏了你的手。”

    文笙这才放缓了语气:“你方才所说若是真的,我绝不容他活在世上继续害人。十三,推己及人,若这样的惨事发生在我们的亲人身上,亦或是就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你会如何?”

    王十三勃然大怒:“那必须得将他挫骨扬灰。”

    文笙叹道:“只要为民除害,叫他不能再害人就可以了。现在是乱世,我们有能力就多管一管不平事。这也是我不愿看到国公爷向朝廷称臣的原因,但愿天下平定之后,世人不管本事大小,有钱没钱,都一样受律法的约束。那才是我心中的盛世啊。”

    王十三连连点头,突道:“那你这个大乐师岂不是没有了用武之地?”

    文笙笑了一声:“我无所谓,打打杀杀非我所愿,《希声谱》本不以攻击见长,我觉着剩下那三篇也应该是这样。到是你,武功再高也没用,就可以散功了。”

    “啊?那需要多久?”

    “不好说,也许五六十年,也许一二百年,也许更久。”

    王十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道:“你说笑吧。”

    “呵呵。”说到散功的事,文笙确实是在开玩笑。

    乐城虽然不小,一下子涌入了这么多人,难免有些吃不消,各路人马很难相互间全都客客气气,不时有争执冲突发生。

    王十三就看到了好几起。

    一动了手,就算不认识人,只看武功招数,他差不多也能认出门派来。

    “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撑得吧。”

    有工夫打架,不赶紧寻找《希声谱》的线索,王十三老大看不惯,和文笙抱怨。

    文笙也在想,到底应该从何处入手。

    谭家人得到的消息应该更为详尽,否则不会出动这么多人。按出发的时间推算,谭五先生一行早已经到了关中,他们现在何处?

    还有一点叫文笙百思不得其解,谭家手里也有好几篇《希声谱》了,若是连那些都参不透,他们应该知道,拿到全本对他们来说,也是毫无意义。

    上次还只是首阳一个,这次却如此兴师动众,难道针对的是自己?怕自己拿到《希声谱》变得更强?

    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文笙半天无语,王十三有些担心,探头到车内瞧了瞧,突地一笑,道:“别愁了,还是用我的办法吧。”

    王十三的办法很简单,在过去也不止一次用过。

    每一个地方都有帮派,有个风吹草动,这些地头蛇就会立刻知道。乐城王十三来过,对本地的帮派还隐约有点印象,只是那是两三年前的事,在这个风险这么大的行当里,两三年够换七八个首领了。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着应该去碰碰运气。

    如果遇上不识趣的,十三爷一顿老拳,教教他如何识趣就是了。

    他没有同文笙细说,牵着拉车的马往城南而去,边走边四下打量。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远处里不知谁叫了一声:“顾文笙在浦川出现了!”

    就这一声喊,整条街上都随之静了静。(未完待续。)( )

第四百四十二章 第一夜(二合一)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在问:“浦川在哪里?”

    就连文笙都不例外。

    王十三有些疑惑:“浦川离这儿可不近,三四百里呢。”

    他们自然知道这个消息是假的,问题是散布消息的人出于什么目的。

    王十三断言:“这是有人没安好心,想要把水搅浑。”

    文笙也觉着王十三说得不错,若非如此,接到信的人应该第一时刻悄悄赶去,哪会嚷嚷得尽人皆知。

    毕竟真要骑快马的话,三四百里路有一天时间就赶去了,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分一杯羹。

    抱着这个想法的显然不在少数,不大会儿工夫,往浦川去的西门、南门都排起了长龙。

    王十三见状乐了:“这么着到挺好,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吃点儿东西,估计着很快就有客栈空出来了。”

    他将马车停在一处小吃摊附近,过去买了十几个刚出锅的水煎包,拿油纸垫着捧回来:“包子来了。”

    文笙探身撩车帘,王十三钻进车里,坐到了她对面。

    “趁热吃,吃完了咱找地方住下来,先歇一晚上再说。”他把包子连油纸一起放到文笙面前的小茶几上,有些期待地伸手去抓,“这一路赶得,都没能好好吃饭,老板说这包子是猪肉白菜馅的,闻着挺香,我看买的人也多,你试试。”

    文笙眼疾手快,在他爪子上轻轻一弹。

    王十三望见她似笑非笑的神情。讪讪一笑,缩回手去在身上擦了两把,起身下车。去跟老板讨来两双筷子,还特意在热水里烫了烫,回来递给文笙:“姑奶奶,这总行了吧。”

    文笙接在手里。

    王十三没有上车,放下车帘道:“我去买点儿东西。你先吃,别等我。”说完走开。

    文笙透过帘子的缝隙见他往路旁一家店铺而去,没太在意。放下筷子,等王十三回来。

    王十三去了差不多有一刻钟时间,拿了一件绛红色的连帽斗篷回来。

    他上了车。将斗篷递给文笙,“啧”了一声:“我知道你对我好,不过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不是说叫你别等我么?”

    他口里虽然在埋怨,脸上却是眉开眼笑的。夹了一个包子。冲文笙示意:“快吃。”

    文笙笑笑没有作声,拿起筷子夹包子吃。

    这么面对着面,头碰着头地吃东西,车里的气氛就变得格外温馨而旖旎,王十三沉溺其中,吃了一个又一个,赞不绝口:“这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包子。”

    文笙只吃了两个就饱了。

    连日的奔波,令她颇觉劳累。明明心情不错,可胃口就是变小了。每到这时候,她就万分羡慕王十三有个强横的身体。

    琴声到底不是无所不能,在这一点上,她不光是现在没有办法,就连以后,也不抱什么希望。

    王十三叼了个水煎包,望着她目露疑问。

    文笙微微一笑:“不如你擀的面条好吃。”

    王十三大乐:“早说啊,这还不是小事一桩。不是我说你,你这饭量也太小了,我得看好你,别呆会儿风大把你刮跑了。”

    文笙的目光落到了那件斗篷上。

    这会儿虽然已是三月下旬,但风还是很凉,加上乐城今天阴天不见太阳,文笙坐在车里是不觉冷,但据她观察,街上行人还是穿得挺厚实的。

    十三买回来的这件斗篷还挺好看的,绛红色不招摇,穿在身上显得人既秀美又端庄,帽檐领口上镶了一圈白绒绒,给斗篷平添了一分娇柔。

    若是旁人买来,文笙多半要夸一声“眼光不错”,可王十三?文笙猜他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误打误撞。这斗篷用料做工无一不佳,不会是他径直买了店里最贵的一件吧?

    王十三狼吞虎咽把剩下的包子一扫而光,指了斗篷道:“试试这件怎么样,刚才从他们家门口走,我扫了一眼,就觉着不错,再说它还有个帽子,可以遮一遮。眼下你可是大名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若戴个斗笠帷帽什么的,反而引人注意。”

    看吧,十三想的就是这么简单。

    文笙笑笑:“我挺喜欢的,不便宜吧?”

    王十三怔了一怔,没想到她问价钱的事,摆了摆手:“能有多贵,天马上就热了,若非乐城这会儿来了这么多赶热闹的,我还能再把价钱往下压压。没事,十三爷有的是银子。”

    文笙眨了眨眼睛:“有的是银子?这好长时间了,你的银子不是都交给我管了么?”

    王十三嬉皮笑脸:“你忘了?我以前还攒了好多老婆本儿。”

    文笙抬手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耳垂。

    她的力道,介乎于拽和摸之间,带着亲昵,令王十三几乎把持不住。

    勾引老子?不行,老子绝不上当!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把目光移开,吞了口唾沫,才发现文笙不知何时丢了个钱袋子在他眼前。

    文笙白了他一眼:“拿着吧,大丈夫不能一日无权,小丈夫不能一日无钱。你把钱交给我,我还得费心费力给你保管。再一个,你也好歹打扮打扮换身衣裳,咱俩走在一起才像夫妻,现在这个样子,但凡长眼睛的就会生疑。”

    王十三此时穿了一身粗布衣裳,看上去就是个寻常的乡下人,赶车的话大家拿他当下人看,到是很少会有人注意,但若陪着文笙去住店,还住一间房,肯定是不成。

    王十三笑笑,有些得意地道:“这就换,你帮我置的衣裳我带着呢,这一路鞍马劳顿的。我怕磨坏了。”

    文笙闻言微微咬了唇没有说话。

    王十三被她目光勾得心痒难熬,又想今天晚上终于可以共枕而眠,连呼吸都急促了些。

    文笙低垂下眼睛。将斗篷展开披到身上,修长的手指挽了前头的线绳,顿了顿,轻声道:“那你若是不嫌弃我手艺差,等回头有了空闲,我亲手帮你做两件。”

    王十三连声道:“不嫌弃,不嫌弃。若是太麻烦就算了。咱们外甥提灯笼,照旧就可以,缝衣裳很伤眼睛。你又整天看书练琴,可别累坏了。”

    文笙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只做里面穿的吧。”

    王十三连连点头,他不觉着文笙这是对自己的女红没信心。脑袋里思绪已经飞走:文笙要帮他做贴身的衣裳了。要做得合适,可得先量尺寸。等晚上了他躺在被窝里,脱了衣裳,叫文笙这里量量,那里量量,嘿嘿嘿,给个神仙也不换!

    文笙见他两眼发直,脸上露出傻笑。要命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掩手打了个哈欠。忍着困意道:“十三,十三……”

    “哎?啊!”

    十三爷终于魂魄归位。

    “看来不少人赶去了浦川,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吃了东西,身上又暖和,困劲儿上来止都止不住,说话间文笙又打了哈欠,连眼睛里都冒出泪花来。

    王十三见状连忙收了花**思,就在马车里快手快脚把外衣脱了,自包裹里拿了件袍子换上,系好了腰带,道:“咱们现在就去住店,你只管歇着,我出去探探消息。”

    文笙点了点头,见王十三浑身焕然一新,只有头发还乱蓬蓬的,示意他坐过来,上手帮他重新束发。

    王十三乖乖坐着一动不动,任她摆弄。

    文笙将他头发散开,手指当梳,归拢整齐了,这期间指腹不时擦到王十三头皮。

    王十三就像一只正晒太阳的猛兽,舒服地闭上了眼,这会儿他只觉整个人都被文笙的气息环绕,不但头皮是麻的,浑身都麻酥酥。

    这种既甜蜜又温暖的感觉,甚至比亲吻更令王十三留恋不已。

    文笙很快帮他束好了头发,见他犹自一脸意犹未尽,看上去色迷迷的,不禁有些好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道:“还不快去?”

    住店很顺利。

    王十三生怕叫文笙跟着他吃苦,找了乐城最大的一家客栈,正好上房的几位客人刚结账离开,腾了地方出来。

    小二见他二人衣着不俗,殷勤地将马车赶到后院,自有专人照顾马匹。

    文笙跟着王十三进门住店,王十三担心有那不长眼的,特意没摘了刀,只将文笙的琴连同衣裳什么的包了一个大包袱,提在手里。

    这时候不是饭点儿,大堂里人不多。

    那几人只是好奇地打量两眼,文笙在柜前停留的时间很短,外人没等看清楚,就只剩一个背影了,等他们再发现王十三腰悬钢刀,显然是个练家子,便没了兴致,扭过头去,继续方才的议论。

    “这会儿赶去浦川的都是傻子,听风就是雨,那位顾乐师若真的在浦川,知道这消息的人保密都来不及呢,你们说对不对?”

    “那也比咱们在这里傻等强。这些天《希声谱》说不定已经几易其主,唯一的线索便是她了,不管谁得到《希声谱》,都得去找她,不然拿在手里只能是一堆废纸。”

    “那可不一定,她不也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以前是因为谭家人说了不可能,所以大家就信以为真,都不去尝试,毕竟谭老国师的威望摆在那里。如今既然有了顾乐师,又焉知不会有张乐师、王乐师?”

    周围顿时响起几声附和。

    “就是,没道理天底下只她一个学得会。”

    “还是一个女子……”

    王十三和文笙此时已经跟着伙计上了楼。

    王十三觑着伙计在前头专心带路,转头对文笙以口型骂道:“一帮傻子!”

    任谁听到自己的媳妇被一帮臭老爷们惦记,都不会舒服。

    不过他既然将这些人划到傻子一类,就是不准备计较了。

    文笙了解王十三,所以也没有多想,就听着又有一人道:“你们说这会不会是什么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不知其它地方情况如何,我只知道,乐城因他这一嗓子,就走了三分之一的人,而这里恰恰是那位顾乐师很可能出现的地方。”

    文笙脚下不禁一顿。

    有人不解:“这话怎么说?”

    先前那人道:“笨啊,这里离邺州近呗。”

    自下面传上来一阵哄笑声。

    文笙暗自摇了摇头,渐渐走远,再听不到大堂里的动静了。

    等安置下来,打发了伙计,王十三就插了门。

    “你先睡一会儿,一个时辰之后我叫醒你。”

    文笙奇道:“你不是要出去打探消息?”

    “等你睡醒了我再去。”

    文笙明白了王十三的意思。

    乐城这会儿的形势不容乐观,不知道他们一路前来,有没有被人盯上。

    说不定敌人就在他们身边,已经在这家客栈里等着了。

    他二人联手自然不怕,就是一对一群也未必会输,可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

    十三是怕他走了,自己太困睡着,被人有机可乘吧。

    文笙听话地躺下,王十三说是陪她,也在她身旁躺下来,目光灼灼盯着她看。

    文笙心想这样自己怎么可能睡嘛,结果没想到,她进入黑甜乡快得很,好像是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文笙觉着热,有些透不过气,挣扎着动了动,接着睁开眼睛。

    她醒了。

    眼前是王十三迅速离开的脸。

    唇上湿乎乎的,方才那可疑的触觉还在。

    文笙又好气又好笑,大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王十三笑得贼兮兮:“你睡得好香,我叫你半天了你都不醒,只好出此下策。嘿嘿。”

    文笙这才发现屋里的光线竟有些昏暗。

    自己肯定睡了不止一个时辰。

    文笙不与王十三胡闹,“忽”地坐起来:“天黑了?”

    “没事,没事。黑天更方便行事。”

    王十三安慰她,找出来夜行衣换上,叮嘱道:“我争取早点回来,你一个人,可千万别睡着了。”

    文笙彻底清醒了,道:“放心吧。”

    王十三将“太平”递给她,没走正门,悄悄开了窗子,如一道青烟,闪身溜了出去。

    文笙守着琴等待,这才是她来到关中的第一天,就拿乐城来说,情况之复杂,就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不知王十三能不能打听到有用的信息。

    直到二更时分,窗棂“咔”的一声轻响,王十三回来了。(未完待续。)

    ps: 圣诞快乐。( )

第四百四十三章 鼻血(二合一)

    乐城的帮派不成气候,最大的江湖势力天鹤帮原本是伙跑马卖解的,班子里的走绳女被某位官绅大老爷看中,做了那家的小妾,这伙人就在乐城住了下来,收服了当地的地痞无赖,又控制了许多帮闲叫花子,这才慢慢发展起来。

    这样的一伙人,十三爷伸个指头出去都能碾死他们。

    这几天,乐城涌进来这么多高手,天鹤帮早意识到这不是他们能应付的,在他们帮主的带领下像老鼠一样缩进洞里,不是懂行的还真不好找。

    和王十三报着同样想法的人还真是不少,这几天他们用各种手段逼天鹤帮的人露面,地头蛇太弱,得罪不起各位过路的大神,迫于无奈,天鹤帮的帮主今晚选择了西郊一个废园子,要和大伙当面把话说清楚。

    王十三今晚去的正是时候。

    等他打听到这消息,黑布蒙面赶去,那园子里已经坐了百十个人。

    不全是江湖人,那里面赫然有拿着笛箫之类的乐师在座。

    像王十三这样遮遮掩掩的不在少数,当然也有大刺刺,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是谁的。

    王十三在其中发现了被文笙惦记的烈火堂堂主,这到是意外之喜。

    他怕叫这小子再跑了,还要费工夫去找,索性挤到了烈火堂那几人旁边坐下。

    这时候天鹤帮主事的还没来,只有几个小喽罗在旁边打躬作揖,伺候茶水。

    王十三的到来,引得周围的人以警惕的目光好一通打量,烈火堂那几人神色有些不满,终因不知对方深浅,忍了下来。

    天鹤帮的人知道自己斤两,不敢托大,不到约好的时间便提前冒出来。

    帮主是个老头子,脸上笑眯眯的,带着帮里两个头目来到众人中间。行了个罗圈揖,声音洪亮,吐字清晰,不愧卖艺的出身。

    “小老儿闫世庆见过诸位武林同道。我们天鹤帮就是些跑江湖卖艺的。论起实力来给诸位高人提鞋都不配。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到、招待不周的地方……”

    “废话少说!”

    “说清楚,《希声谱》到底在哪里?”

    各路人马丝毫不给他面子,登时鼓噪起来。

    闫世庆赶忙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我们也是刚刚听说关中出了这等大事,能为诸位打听打听消息,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是我等的荣幸,所以这几天我们天鹤帮一直在查,直到现在有了眉目,才敢邀大伙前来。慢待之处,还请见谅!”

    王十三不想引人注意,没有出头。

    自有人出来维持秩序。

    毕竟大家也不是来找天鹤帮麻烦的,这件事内情到底如何才是关键。

    闫世庆便将他们了解到的情况和众人说了说。

    此次风波起自于关中的学问大家袁阳袁老爷子,袁老爷子是有名的书痴,一生爱书如命,他的朗月斋藏书之丰。叫无数读书人为之神往。

    近几年世道越来越乱,尤其是去年,整个江北都被南崇军占领,关中与江北紧挨着,难免人心慌慌。

    家境稍微殷实点的索性举家迁走,很多亲朋好友甚至是陌生人就将自家的藏书半卖半送,留给了朗月斋。

    过年的时候,袁大家病倒了。

    这场病来势凶猛,袁家遍请名医,银子也花了不少。但老爷子依旧是起不来床了。

    家里有个三天两头就病危的病人,可想而知会忙乱成什么样子,朗月斋的大量藏书也没人管了,直到开春之后。袁阳的儿子才想起这事,打发几个识字的下人去整理整理,日头好的时候搬出去晒一晒。

    结果其中就有人生了邪念。

    朗月斋之前的藏书袁大家都亲自做了登记,少一本便会被发现,但新买回来的这些书却有漏洞可钻,刁奴挑着那书页发黄的偷拿了几本。当作古籍悄悄送去死当。

    这其中就有一本《希声谱》。

    偏巧当时当铺里有位客人识货,就在掌柜和袁家人讨价还价的当口,在旁边截了胡,以高价把那本书买走了。

    本来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也不知是谁嘴不严,这件事很快传开,造成这么大的轰动。

    闫世庆讲完了,众人七嘴八舌开始提问。

    问题不外乎那当铺是哪一家,袁家卖书的下人哪去了,买书的客人什么来头,有什么相貌特征?

    闫世庆逐一回答。

    那仆人还有点小聪明,没有就近找地方销赃,当铺在浦川衙前街上,叫赵氏当铺,离袁阳所住的袁家集有三四十里路,事情传开之后,当铺已经关门了,掌柜的已经不知去向。

    至于那背主行窃的小子,据说他到袁家干活时间不长,事情刚一出,就找不着人了。

    到现在袁大家还不知道出了这等事,袁家人请动了当地官府出面,不许闲杂人等上门打扰。

    众人听到这里骂声四起。

    搞了半天,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也是,就天鹤帮这些人能查到这等程度已经不容易了,剩下的就看诸人各自的本事。

    有人骂骂咧咧:“搞了半天还得去浦川。”

    亦有人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还有人恍然:“怪不得都传顾文笙去了浦川。”

    闫世庆带着手下人赔笑送客。

    王十三站了起来,也不等着出园去,一个箭步到了烈火堂那几人跟前。

    烈火堂诸人已经准备离开了,只觉眼前一花,知道不妙,各自亮出兵器,那烈火堂的堂主疾向后退。

    可他再快,又哪里快得过十三爷!

    王十三从拔刀到出刀,始终抢先一步,一探胳膊,便将刀锋压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四周惊呼声乍起,有人不欲多管闲事,快步离去,也有人面露警惕,想看看发生了何事。

    王十三没有叫他们久等,杀个人嘛。难道还要唠唠叨叨把前因后果都和对方说明白了,就叫他做个糊涂鬼得了。

    所以他根本没给烈火堂诸人与他谈条件的时间,隔着黑布沉声打招呼:“连堂主?”

    “有话好说,不知阁下……”

    那烈火堂堂主脸都骇白了。第一反应是自己遇上了仇人,可天可怜见,他仇人可太多了,这人蒙着脸,身材声音无一不陌生。只知道他身手比自己高出一大截。

    王十三也不废话,吐出几个字:“受人之托,替天行道!”跟着手腕一用力,那连堂主连惨叫都来不及出,一颗头颅飞了出去。

    由出手到杀人,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被十三爷气势所慑,烈火堂那几个互望一眼,竟未敢一齐冲上去乱刃齐发,而是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王十三不再理会他们。径直提着染血的钢刀向园子外走去。

    众人不由地为他让出一条路。

    王十三听见有人在嘀咕他那八字真言,主要是受人之托和替天行道放一起太违和了,他暗哼一声,甩了下头,心道:“你们这些人太不了解老子的志向了,没法和你们沟通。”就此扬长而去。

    他回来看到客栈里风平浪静,文笙在灯下等他,身披光晕,眉目如画,登时什么烦恼都忘了。

    第一件事自然是表功:“那个烈火堂的堂主我已经宰了。”

    文笙有些惊讶地望着他:“这么快?”

    王十三得意:“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文笙点了点头:“阎王……”

    王十三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笑道:“不是,哪有这么貌若天仙的阎王爷?”

    文笙好笑:“我是鬼呀,你忘了在南崇的时候,还叫我吸你阳气来着。”

    王十三挺了挺胸:“十三爷在此。随便吸。”

    文笙似笑非笑嗔了他一眼。

    王十三觉着她这表情实是大有深意,登时想到了自己的软肋,想到《明日真经》,就不能不英雄气短……

    十三爷只好顾左右而它,将今晚自天鹤帮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原原本本说给文笙听。

    文笙一手托腮,望着那一点灯火陷入思索。停了停,才发现王十三还在一旁傻站着,道:“不早了,先睡吧,等明天咱们再商议。”

    一路跋涉辛苦,自己下午睡过了,十三一直没有休息。

    王十三应了一声,高高兴兴自去洗漱。

    他痛快洗了个澡,换了里衣,也不看都大半夜了,又特地刮了胡子,激动激动,小别胜新婚呐。

    文笙看着他折腾,眼睛深处含着一丝笑意。

    等熄了灯,两人都躺下来,王十三情不自禁感慨:“奶奶的,老子终于又过上这等日子了。”

    文笙不由笑了一声。

    王十三张开胳膊:“来,抱抱。”

    温香软玉抱满怀。

    两人衣裳单薄,王十三登时就有了别样的感觉,暗道:“酥了,酥了!”

    他的心酥得不行,身体却快要炸开。

    文笙觉出不妥来,颤声道:“十三,你放开我。”

    王十三却抱得更紧了:“我不!”

    文笙有些透不过气,无奈地道:“你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我……”王十三张了张嘴,一口咬在了文笙锁骨上。

    文笙闷哼一声,没有作声。

    停了好一会儿,王十三才放开她,仰头大口**,他道:“文笙,再等我几年好不好,再等几年,一定能想到办法。都是我不好,叫你跟着我受这份罪,我一辈子对你好,都听你的……”

    他的声音里有低落,有不安,其中透着的哀求和痛苦叫文笙大为心疼。

    文笙撑着身子坐起来,将他抱在了怀里。

    “说的什么傻话,多久我都等得起。”

    她将手指插入王十三发间,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柔声道:“只要你好好的,多久我都等,我们一起想办法。不逊,我很喜欢你,不然等回了离水,咱们就先成亲吧。”

    王十三本该欣喜若狂,可因为《明日真经》,他却难得犹豫起来。

    说是再等几年,可若到时候依旧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这么好的文笙,难道就要一辈子与他做假夫妻?

    她本该有夫有子,享尽人间尊荣,别的不用说,就凭“顾文笙”三字,天下男子她看中哪个,只要点一下头,怕是没有不成其好事的。

    自己能蒙她青眼,全赖南崇那两三个月的相依相伴,她那时候病得快死了,王十三都不敢想自己这算不算是趁人之危。

    他强笑道:“还是别了,李承运不是说叫咱们先别张扬么?”

    文笙暗暗叹了口气,可怜的十三,没话说把程国公拉出来当挡箭牌,他什么时候把李承运、纪南棠这些人放在心上过。

    她不忍叫十三为难,微微笑道:“好吧,我听你的。你什么时候想成亲了,便叫媒人来。可别叫我一直等到头发都白了。”

    跟着她迅速转开话题:“明天早上你想吃点什么?想不想喝粥?”

    王十三磕磕巴巴道:“都,都可以。等有机会我给你擀面条。”

    文笙笑笑:“好。我看你一时也睡不着,要不我们商量一下《希声谱》的事?”

    王十三现在确实了无睡意,文笙指腹按压着他的头皮,鼻端传来阵阵幽香,他整个人像是在云彩里飘,最重要的,他现在躺在文笙怀里,耳畔是文笙的心跳声,还有那无法忽视的触觉,软软的,要人命啊。

    他勉强定了定神:“好啊,你怎么想的,咱们接下来是去浦川碰运气,还是等拿到《希声谱》的人找来?”

    文笙道:“我总觉着这件事的真相不是那么简单。若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他目的何在?”

    “想引咱们上钩?”

    “不好说,但他现在确实给我树了很多敌人。这完全没有必要。我想不如叫邺州方面帮我传个话,就说我准备在开州,或是哪里,反正得是国公爷的地盘上,办一座学堂。此次得到《希声谱》的人可以直接到学堂找我,大家共同切磋。就这么个思路,具体措辞还要再仔细斟酌一下,你觉着好不好?”

    “办学?好啊。哈哈,你是不是想要与玄音阁对着干么?”

    “算不上对着干,这对大梁的乐师,对我们都有好处。”

    王十三正要说话,却突然推开文笙坐了起来。

    他捂着鼻子,委屈道:“我好像流鼻血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四章 容华(二合一)

    旖旎的夜晚,王十三鼻血流得“哗哗”的,等他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止住血,什么心思都没了。

    他洗净了手,鼻孔里塞了两团棉球儿,直挺挺躺在床榻上,神情说不出得沮丧。

    文笙一开始还颇为担心,待见血不怎么流了,又有些好笑,将脚伸出被子,轻轻踹了踹他:“怎么样?没事吧?”

    王十三目光下意识一瞥,就见灯光映着白生生的一只脚丫,他的手差点不受支配,随之摸过去。

    王十三**一声,捂住了眼睛。

    头晕目眩,要了命了。

    “有事,我性命堪忧。”

    文笙立刻俯身凑过来:“这么严重?怎么了,可是《明日真经》出了什么问题?”

    普通人偶尔流流鼻血自然没什么大碍,但发生在王十三身上,却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文笙不敢大意。

    王十三哼哼唧唧:“你没听说过么,一滴精十滴血。我一下子流了这么多血出去,谁知道会不会糊里糊涂就散了功。”

    文笙:“……”哪有这么算的。

    王十三是真觉着不舒服,内息紊乱,气血翻涌,尤其是‘气海’往下直到‘会阴’火烧火燎的。

    不过文笙既然帮不上忙,他也就没说实话,免得她跟着担心睡不着觉。

    果然文笙未发觉有异,轻轻在他肩上打了一记,嗔道:“胡说八道,有空想那些,不如快点睡觉!”

    因为王十三还塞着鼻孔,两人再躺下就没有熄灯。

    文笙想着王十三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流鼻血说不定也与太累了有关系,不敢再扰他,闭上眼睛假寐。

    这时候已经差不多三更了,外边很安静,枕边多了个人,她不但没觉着别扭。反而格外安心,不知不觉间真睡着了。

    王十三张着嘴喘气,停了一会儿,听边上呼吸悠长。侧头瞧瞧。

    文笙闭着眼睛,又长又密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翘着,半边脸压在枕头上,脸蛋儿鼓囊囊的,显得特别乖。看上去就像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忍不住凑过去在她脸蛋上亲了一记。

    有了前车之鉴,他不敢再做更亲近的事,叹了口气,躺回来澄心宁神,默默运转了《明日真经》。

    果然几个循环之后,体内那种莫名的灼热慢慢开始缓解。

    王十三无奈地想:“有个成语叫做附骨之什么来着,对了,附骨之蛆,这门功法就像是恶心的蛆虫一样。钻在骨头缝里,甩都甩不掉。”

    不知过了多久,他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文笙就醒了,醒来第一件事是去看王十三怎么样了,就见他鼻孔还塞着,被子也没盖,整个人睡得四仰八叉的。

    文笙不禁有些好笑。

    桌子上的油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文笙觉着屋里的气味有些呛人,想要做起来给十三盖盖被子。顺便开窗透透气。

    谁知王十三睡觉很警醒,文笙刚一动,他就睁开了眼睛。

    文笙笑笑:“好点了没?”

    王十三坐起身,将棉球取出来。长出了口气:“可憋死老子了!”

    两人起床梳洗,文笙开窗透气,王十三出去买早点。

    吃过了早饭,两人继续昨晚的话题。

    王十三道:“刚才我出去转这一圈儿,发现又有不少人准备要离开。想来这会儿浦川定然人满为患,怎么样。咱们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不急,我想明白了,这件事不管内情如何,咱们才应该是最沉得住气的。”

    文笙此时再说,不再是昨晚的灵机一动,显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十三,我们来之前把关中的形势想得太简单了,像天鹤帮这些帮派,能打听到的毕竟有限,咱们这么两眼一抹黑显然是不成,京里的斥候既然有跟来关中的,咱们得想办法联络上。”

    王十三连连点头:“你说怎么联络,我管着跑腿。”

    眼下李承运同朝廷正在谈判,勾心斗角的事不少,杜元朴亲自负责碟报,忙得不可开交,这也是文笙好长时间没有看到他的原因。

    文笙也不知道怎么能联系上他,但纪家军的将领们肯定有办法。

    “跑趟邺州吧,找纪家军帮忙,约个地方,叫来人主动联络咱们。还有就是我说办学堂的事,请杜先生一并帮着参详一下。”

    王十三惊笑道:“你真要教他们学《希声谱》啊?”

    “我会教,不过他们怕是很难学得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学堂的师长我想办法解决,学堂建在开州的话,离水有个离水港,再加上学堂压力就太大了,若是大兴……”

    文笙对大兴颇有感情,那里有青泥山,有戚琴的老宅子。

    不过她只是一闪念间,便回过神来:“这个以后再商议,现在放出话去,就是想叫手里有《希声谱》的人知道,没必要想那些歪门邪道算计我,想弄明白《希声谱》到底怎么回事,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我看到新谱,也顺便教教他们,这是互惠互利的事。”

    把话说透彻了,就是王十三也觉着这想法很妙。

    如此一来,文笙就不必再捕风捉影地寻找剩下几篇《希声谱》了,她只要坐镇学堂,就会有很多人拿着《希声谱》的残谱残篇,甚至是全本,上门讨教,送给她识别。

    能想出这样的阳谋,不是文笙有多聪明,而是她的眼界、格局所决定。

    嘿嘿,讨个这么厉害的老婆,压力好大的。

    王十三道:“那就赶紧动身吧。咦,怎么你不打算和我一起走么?”

    文笙确实想叫王十三自己跑这一趟。

    “邺州离得不远,没有我拖累着,你骑快马一天就能赶回来。”

    “可是你自己……”

    文笙笑了:“我留下等你,放心吧,有‘太平’在,就算真有敌人上门,又能奈我何?”

    王十三只好点了点头,她是名震天下的大乐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只拿了钢刀,其它什么都未带,不放心地叮嘱道:“那我争取早去早回,你千万小心!”

    文笙应了一声。

    王十三又道:“我叫伙计等晌午把饭直接送来。你别出去了,也别睡觉,把琴放在边上。”

    文笙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知道了,十三爷!”

    王十三恋恋不舍地走了。

    不提王十三急奔邺州。单说文笙,整个上午在客栈房间里百无聊赖,想看书,手边没有,想练琴,又不好弄出声响,只好干坐着胡思乱想。

    一会儿思索眼下关中混乱的局面,这种种端倪到底是人为还是巧合,下一步该从何处入手;一会儿想自己去哪里能给新建的学堂找来资历足够的师长;一下子又想十三摊上的大麻烦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一个个难题都像无解,思来想去没有头绪。文笙觉着头隐隐作痛,叹了口气,起身站到窗前,低头看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十三说得不错,今天大街上的外来者明显少了好多。

    太阳越来越高,快到中午了,由下面飘上来各种菜肴的香气。

    文笙嘴角翘了翘,她还真听话,在这房间里发了一上午的呆。

    外头脚步声越来越近,文笙耳音敏锐。离远就听出来是伙计来了。

    果然就听那伙计隔着门道:“夫人,您的午饭准备好了。”

    住店的时候,她和王十三假扮了夫妻,所以文笙也没觉着这声“夫人”别扭。应道:“门没关,你送进来吧。”

    那伙计没有推门,似是犹豫了一下,恭恭敬敬地道:“有位客人说是您的朋友,吩咐厨房置办了一桌酒席,有几样菜需得慢火炖。太花工夫,刚刚做得,不知夫人您是不是要去赴宴?”

    咦,事情找上门来了。

    真是朋友,直接来相见就是了,现在面也不露,直接请自己赴宴,文笙淡淡一笑,怕是鸿门宴吧?

    “你确定是我,没有找错人?”

    伙计听她声音不像生气,壮着胆子将门推开个缝隙,对着里面鞠躬作揖:“小的实在没有胆子胡说八道,请夫人见谅。”

    若是平时,他自然不会如此做小伏低,可这几天乐城里涌入了大批江湖客,官府不敢管,本地商家叫苦不迭,谁家摊上事都得自认倒霉。

    屋里这女子他不敢惹,同伴带着刀不说,身上带着一股煞气,可打发他来的那人更加得罪不起。

    文笙笑了一声:“不用如此。那人可说姓甚名谁,请我赴宴可有拜帖?”

    伙计支吾两声,道:“那位贵客说等见了面您就知道了。”

    文笙微一沉吟:“好吧,你把酒席送来这屋里,请客那人,也叫他过来。”

    她到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消息这么灵通。

    自己今天没有出门,看来对方是早留意到她的行踪了,特地等到王十三不在,才现身见面。

    真是熟人?文笙脑袋里一闪念,不会是钟天政吧?

    其实自从听说全本《希声谱》现世,文笙便隐隐有过这方面的怀疑,毕竟谭瑶华曾经与她说过,在首阳之前,《希声谱》每次出现都是些残谱残篇,现在已知唯一的全本就落在钟天政手里。

    他沉江之后若大难不死,很有可能拿这个做文章,引自己和谭家诸人上当。

    不过他敢露面么?

    经过上次的事,钟天政不死也会遭受重创,哪能好得那么利索,若是他不动手,只凭那些虾兵蟹将,又怎么可能在自己面前讨得便宜?

    文笙心念电转间想了这么多,伙计已经去提来个大食盒,打开了门,将一道道菜拿出来,往桌子上摆。

    他足足进出了好几趟,将桌子堆得满满的,又摆上两副碗筷,这才抹了把汗,躬身退了下去。

    太可怕了,趁当家的不在,就来勾引人家老婆。要是吃完这顿饭两人私奔了,那男的回来,会不会拆了他们这家店?

    伙计退出去不久,外边便传来了脚步声。

    来的只有一个人,走路声音很轻。

    文笙心生警惕,将“太平”拿在了手里。

    来人走到门口站住,伸手在半掩的房门上敲了敲。

    文笙看着房门,没有作声。

    来人竟然很有耐心,就在外边站着等。

    文笙觉着不对,若是钟天政,敲门只是一个形式,不管她应不应,接下来都会推门而进。

    她道:“请进吧。”

    推门的手很干净,五指修长有力,随着门被推开,露出一截月白色的袍袖。

    来人身穿平素绡锦袍,腰系青色龙纹的金缕带,浑身上下连配的荷包系的玉饰都十分讲究。

    文笙盯着他怔了一怔,不是钟天政。

    这人很年轻,若非头戴玉冠,文笙几乎要怀疑他年满二十了没有。

    这个年轻人五官生得不错,眼角眉梢带着点飞扬,说不清楚哪里,又叫文笙觉着很是眼熟。

    这个人文笙无疑见过,但只见过那一两面不会给她留下这么深的印象,文笙之所以觉着眼熟,是因为他长得很像一个人,谭瑶华!

    来人见文笙望着自己神色变了,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都道贵人多忘事,不知顾姑娘还认不认得我。在下谭容华,在家中排行第七,谭瑶华是我五哥。”

    听说是一回事,待等见到又是另一回事,此时此刻,想起谭瑶华,文笙心情之复杂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她点了点头,涩然道:“当然,当日五公子设宴,我曾在酒宴上见过七公子一回。七公子别来无恙。”

    谭容华望着文笙,笑容有些古怪,道:“托福。我可以坐下来么?”

    文笙嗓子里有点堵得慌,抬手示意了一下,谭容华落座,将左手抱着的琴放到了旁边。

    文笙也跟着坐了下来,细细打量他。

    谭容华挑眉笑了笑:“顾姑娘以这种目光看我,怎么,我与五哥长得很像?”

    文笙道:“不笑的时候有三四分相似,笑起来却不怎么像。”

    谭瑶华不管微笑,还是大笑,都叫人觉着温暖亲切,而这谭七笑起来,却只觉飞扬,同那些生下来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世家子弟没有什么两样。

    谭容华不知有没有听明白文笙的意思,撇了下嘴,道:“我弹琴与五哥也不像,我比他差得远。”(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五章 发威(二合一)

    文笙看着对面的谭容华,逐渐回了神。

    她和这位谭七公子不过一两面之缘,话都没有说过,更谈不上了解。

    不过谭容华并没有什么拘束的神情,不管他今天来怀着什么目的,从这个开场白看,他无疑抱着很强的信心。

    “祖父喜爱五哥,时常批评我对琴不如五哥心诚,”谭容华伸出手,仿佛百无聊赖一般在琴弦上轻拨两下,垂眸道,“可我也不像五哥,那么容易相信别人。”

    文笙不知道他所谓的“相信别人”,指的是钟天政还是自己。

    也许都有吧,谭瑶华的意外身故,一直是文笙心中极大的遗憾,有时候午夜梦回,她也会忍不住想,若自己在奉京不曾问他会不会去白州,亦或是自己不在前线,谭瑶华有没有可能避开这场劫难?

    她尚且如此,何况谭家人。

    文笙抿了抿唇,对方句句话不离谭瑶华,文笙不想任由他牵着鼻子走,开门见山道:“七公子找我,不知有何见教?”

    谭容华看向她,目光带着点审视,就像在掂量她的价值,而后笑了一笑:“我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想与顾姑娘当面谈谈。不过说来话长,不如边吃边聊?”

    文笙不为所动:“七公子还是先把话说清楚吧,否则如鲠在喉,这顿饭我很难下咽。”

    谭容华已经伸手去拿旁边的酒壶,闻言顿住,略一沉吟,道:“好吧,我昨天就知道顾姑娘来了乐城,只是想等一个不惊动旁人,单独见面的机会着实不易。那我就长话短说,有唐突之处,请勿见怪。”

    文笙点了点头:“请说。”

    “我一直觉着人以群分,五哥与你那么投缘。你也应当是个待琴以诚,不为外界所扰,痴迷于研究音律的人,所以才能领悟《希声谱》。我说的对吗?”

    文笙淡淡笑了笑,没有回答,示意谭容华继续说。

    她要看看这个谭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谭容华顿了一顿,挑了下眉,看得出来他对谈话的气氛并不满意。

    打从坐下来。顾文笙的话就很少,除了刚开始有些失神,其它时候坐在那里后背挺直,有很强的距离感,叫人情不自禁就带了点仰视,想要从言语上讨好她。

    虽然明知道这是自己的心态不对,太过看重她如今的地位,谭容华仍觉着有些不舒服。

    这种感觉,不像是面对着一位年纪相当的妙龄女子,到像是在哪一位前辈面前。

    但他还是很快道明了来意:“祖父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嫁到谭家来,不知符良吉有没有说清楚,我祖父虽然贵为国师,却将乐师那层身份看得特别重,若是摒弃世俗之见,只以乐师而论,我们才是最相配的,是真正的门当户对。其他人,”他笑得有些倨傲,“又有哪一个不是拾的谭家牙慧。”

    文笙皱了皱眉:“七公子慎言。”

    她这会儿可是明白为什么以前与谭七只有一两面之缘了。他与谭瑶华虽然是一府的兄弟,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想来相互间也聊不到一起去。

    同谭瑶华走得最近的,是谭家的大公子谭锦华。文笙知道他还有个已经成亲的同胞兄长叫谭尚华,同他不是很亲,不知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

    也许是文笙脸上带出的稍许惆怅给了谭容华勇气,虽然遭到了告诫,仍把下面的话都说了出来。

    “顾姑娘,我是带着诚意来的。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一下,除了祖父答应过的,以妙音八法为聘,由谭家为你提供安稳的环境,让你可以不必理会外界的风风雨雨专心练琴,我也可以向你保证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有任何的条件,你都可以提。”

    文笙这才明白谭容华的来意。

    他竟是当面“推销”自己来的。

    怪不得要趁着王十三不在,单独见面。

    文笙似笑非笑,将他由头至脚又打量了一番:“哦?任何条件,不知七公子指的是什么?”

    谭容华一时脸上几乎有些挂不住,顾文笙的目光太讨厌了,就算谭家松口叫你随便挑,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表现得隐晦一点。

    他强忍不快,若有深意地道:“只要大家面子上过得去,我不介意你把中意的侍从带在身边。哪怕是昨天陪你来乐城的那个。”

    文笙简直要气笑了,这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他眼里,自己成了什么人?

    幸好十三不在,这话要叫他听到,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这姓谭的不是活腻味了吧,还想挤掉十三,叫他做小老婆?

    她冷冷地道:“可我二人都介意得很。七公子,念在你年少不懂事,现在收回你的话,叫伙计来,把你这桌菜都收拾出去,你哪来的哪去,看在谭瑶华份上,我可以当你今天没有来过。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谭容华“腾”地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哪里还有刚才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低声喝道:“顾文笙,你别不识抬举!你,你同个低贱的侍从睡一起,喜欢他身强力壮,夜夜颠鸾倒凤,我看传扬出去你还有什么脸见人!”

    文笙听他污言秽语,忍无可忍,伸手拿过琴来。

    谭容华脸上登时露出警惕之色,叫道:“且慢!那本《希声谱》我五叔已经拿到了……”

    文笙却不理会他,右手在弦上“拨”、“刺”,紧跟一个“半轮”,琴声响起来的瞬间,桌上一个大汤盆直接飞起来,向着谭容华脸上扣去。

    谭容华神色巨变,一手抓了琴,不及还手向后疾退。

    汤汤水水向着他迎面泼至,幸好他身手尚算敏捷,及时后退了一大步算是把脸避开了,一大盆菜汤洒在了他胸前,这还不算完,随着文笙琴声铮铮,满桌盘盘碗碗全都飞起来,什么醋熘肉片、盐水肘花铺天盖地而来。

    谭容华节节后退。别掉多狼狈了,等他退到屋门口,险些被门槛绊了一摔,再看身上像开了染料铺。红的,黄的,绿的,油油水水,这个齐全。

    还有。这浑身什么味啊。

    谭容华快气疯了,在谭家他虽然不得祖父看重,父亲谭三先生一心练琴,也不大管他,但他堂堂谭家七公子,身边跟的侍从都是顶尖的高手,从小到大活得如众星捧月,谁敢叫他吃这样的亏。

    偏偏他今天来之前想着顾文笙是一个人,再加上未过门的老婆不守妇道传出去实在丢脸,叫侍从们都在客栈外边等着。

    这女人。不,这母老虎真是岂有此理!

    谭容华恨恨抹了一把脸,将头发上挂着的一只虾拿下来,咬牙道:“《希声谱》你是别想了,贱人,你给我等着!”

    屋里文笙嗤笑一声:“七公子这般色厉内荏,你想恐吓我,好歹也要说‘你给老子等着’,这还多少像点儿样。”

    文笙气也出了,说到后来。想起王十三,声音里不由真正带了些笑意。

    不过谭容华显是未留意到,他见掌柜的、伙计还有听到动静的客人都在探头探脑,真是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气急败坏道:“看什么看!滚回去!”

    瞧热闹的真缩回去了,他们到不是害怕谭容华,此时住在客栈里的大半都有点本事,他们将谭容华当成了绣花枕头,真正叫他们不想招惹的是屋里那个女子。

    琴声一响,意味着乐师发威。

    到是掌柜带着伙计战战兢兢得没敢挪窝。就不说摔烂的东西,那一桌酒菜钱还没付呢。

    谭容华心烦意乱之下,忘了可以要个房间洗澡换衣裳,又怕文笙追出来报复,说实在的,他虽然拿着琴,可没想过能同顾文笙较量一二,当即将装着金叶子的香囊扯下来,冲着掌柜的劈头扔过去,喝道:“滚!”

    文笙自屋里慢悠悠道:“店家,来把这些垃圾清扫出去!”

    “哎,好嘞。您稍等!”

    虽然明知道对方看不见,伙计依旧是点头哈腰,快跑两步去拿了木桶和抹布,特意躲着谭容华绕了个大圈,闪身去了文笙的房间。

    谭容华这个气呀,干什么,当本少爷是瘟疫啊。真是狗眼看人低。

    顾文笙,今日之辱,咱们没完!

    客房里伙计一边收拾一边悄悄地偷眼看文笙。

    我的个天,才知道这姑娘竟是位乐师,不会那么巧,就是这些天客人们一直议论的那一位吧。

    文笙没有理会他,开了窗子透气,她怀抱“太平”站在了窗旁。

    自己行踪泄露会有麻烦,但也只是暂时的,相信等十三自邺州回来,她要办学堂的消息散布开,压力就会大大缓解。

    谭容华来这一趟,气人归气人,也透露了不少讯息。

    能叫这位七公子豁上头顶染绿也要娶自己为妻,必是有很大的好处在后头驱动,至少谭老国师确实是很想促成这门婚事。

    这到底是《希声谱》对他的吸引力有这么大,还是为了大局考虑,想要她不再帮着李承运与朝廷为敌呢?

    文笙说不好。

    若是前者,也许还有坐下来谈一谈的可能,若是后者,来日李承运要统一大梁,谭家就是避不开绕不过的阻碍。

    若是真到了那时该怎么办?

    一直以来,文笙都刻意地回避着这个念头,那是谭瑶华的家族,她在玄音阁学习了那么长时间,谭二先生、谭四先生都曾提点过她……

    若是谭瑶华还活着就好了。

    谭瑶华若是活着,至少在她和谭家之间就多了条沟通的桥梁,很多话可以敞开了说,不必像现在这样互相防范,猜来猜去。

    还有就是谭容华临走时所说的,新近出现的《希声谱》已经落到了谭五先生手里,想来不是虚言。

    曲谱应该无误,谭瑶华的叔父不会连《希声谱》是真是假都分不出。

    文笙心绪纷乱,等她回过神来,那伙计已经将满地垃圾打扫干净了,地重新拖过,桌椅也拿抹布擦得锃亮,正恭恭敬敬等着她的吩咐。

    文笙有些过意不去,打定主意等王十三一回来就走,道:“损失先记在账上,等我们结账的时候一并算,厨房还有什么饭,你去随便拿点儿来,我先把午饭对付了。”

    她说得随意,店家却不敢怠慢,很快就将热腾腾的饭菜送来。

    文笙简单用了些,一下午都在等谭容华这一闹后众人的反应。

    奇怪的是,直到傍晚时候王十三风尘仆仆赶回来,几个时辰的时间里竟然风平浪静,没有人上门找茬。

    王十三一回来就觉着客栈里气氛怪异,不知哪里不对。

    “奇怪了,老子脸上又没长花,怎么一个个都盯着我看?”

    文笙笑笑:“咱们现在出名了。”

    王十三吓了一跳:“啊?出了什么事?”

    文笙便将白天谭容华找上门来的事说了说,只是略去了谭容华提亲以及后头的那些恶心猜度。

    就这样王十三还不高兴呢,骂道:“奶奶的,专等老子不在的时候上门,没安好心!”

    不知为什么,他觉着文笙看着他笑得有些怪。

    文笙道:“收拾收拾,先换个地方住吧。十三,你还没说这次去邺州情况如何。”

    “杜元朴那边已经知道咱俩来关中了,也正急着联络咱们,邺州的纪家军给由中穿了个线,帮忙把话递过来。他说叫咱们也去浦川,浦川恐有大事发生,他的人在那里等着咱们。你要办学堂的那些想法,我也传过去了,不知道杜元朴什么时候能得着信,我这不是惦着你就早早赶回来了。走,先结账,剩下的等我路上慢慢和你说。”

    王十三去退了房,将马车赶出来,文笙提着包裹上了车。

    王十三就想着赶在天黑前出城,等往城门口一去,坐在车前回头望望,不禁“嗬”了一声:“哪来这么多尾巴?”

    文笙也有些无奈,她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不靠前,只远远跟着了。

    有实力的人这时候大约都聚集在浦川,剩下这些小鱼小虾既不敢造次,又舍不得热闹。

    “走吧,不用理会。”(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六章 异人(二合一)

    文笙的马车在前,后头缀着一长串“跟班”。

    这些人开始还遮遮掩掩,很快便发现周围的人都与自己怀着同样的目的,这时候再欲盖弥彰不过是自欺欺人,索性放开了手脚。

    王十三赶着车先去了乐城西门,快到城门口停了停,然后调头回来。

    守城门的老兵看着眼前好几百号人排着队,仿佛长龙一般到城门口晃了一圈然后游走,深感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天多。

    王十三不是改了主意又不想走了,而是突然想起来两个人还没吃晚饭,回来找了个烧饼摊买了些烧饼,又叫老板切了些卤肉,打包带走。

    而后他才驱车到西门去重新排队,出城之后直奔浦川。

    浦川在乐城的西南,相距大约三四百里。

    王十三今日往返邺州已经赶了一天的路,这会儿就任马儿慢慢地走,一边赶车一边与文笙聊天。

    这可急坏了后边那几百号人,超也不是,停也不是,只好隔着二三十丈远亦步亦趋跟着。

    天渐渐黑了,眼看着最前头的马车找了一处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旷野停了下来,那一男一女不走了。

    两人由车上下来,捡起堆干柴点着了篝火,还在旁边铺上了油布、毯子,看这架势,明显是要长时间停留。

    得,今晚大家都得宿在野外了。

    文笙和王十三烤了一会儿火,耳听着后头喧哗声由强转弱,等到他俩开始吃晚饭,跟来的那些人也差不多都安顿下来。

    王十三一通大嚼,将满嘴吃的咽下去,道:“这些兔崽子们如此肆无忌惮,不就是仗着人多么,以为老子不敢把他们怎么样,等下我看看哪个不顺眼,来个杀一儆百。他们自然就老实了。”

    文笙道:“那到不用。”

    他们选的这个地方四周无遮无挡,是以相互间都看得清清楚楚。

    好处是不虞有人偷听。

    “不用理会他们,等会儿我自有办法,你且说说浦川那边什么情况。杜先生怎么说?”

    “杜元朴的消息是两三天之前的,他说各方势力齐聚浦川,除了谭五先生带着谭家子弟、当地官府和咱们的人,还有几波人马不摸底细,很有可能那姓钟的和南崇林世南都派人来了。叫你我千万小心。”

    王十三顿了顿,疑道:“你说姓钟的死了没,鬼见峡到江北那么远的水程,这要能活下来得多么命大。再说林世南来夺《希声谱》?”

    在他看来,这两件事都有些不可思议,林世南突然对《希声谱》感兴趣尤甚。

    南崇连个有名气的乐师都没有,童白霜那样的已属凤毛麟角,他就算拿到了《希声谱》给谁用啊。

    文笙微微摇了摇头,她也觉着事态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咱们这边谁在浦川?”

    “听说是李承运那边的人。约了地方,等见面之后就知道了。”王十三没怎么留意。在他看来,管浦川的自己人姓甚名谁,只要够能干听话就好。

    文笙却知道杜元朴负责碟报,手下实际整合了两支人马,一支是纪家军的斥候,这个不必说,自是令行禁止,杜元朴用起来如臂使指,另一支是李承运的亲信,包括程国公府的侍从忠仆、卖命给李承运的江湖人等等。

    这些人杜元朴用起来始终隔了一层。不能不有所顾忌,这一次大约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动用了他们。

    等到了浦川且看来的是谁吧,按说眼下内忧外患。哪怕是李承运的嫡系也不该生出骄纵的心思,不过事有万一,若真遇上个拎不清的,杜元朴不好出手教训,文笙大可以代劳。

    她和王十三吃过晚饭,围着篝火又闲聊一阵。眼看月亮升起老高,觉着时间差不多了。

    文笙拿过“太平”,平放在膝头,眼望熊熊火光,酝酿了一下情绪。

    王十三靠了过来:“弹什么?真不用我出手了?”

    文笙微微一笑:“你听着就好了,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说话间,她左手在弦上跪指滑出,右手中指一“勾”一“剔”,琴弦发出轻快地铮鸣。

    琴声起时,王十三挺了挺胸,一语双关:“我捧人场。”

    文笙对这句调戏置若罔闻,没有搭理他,全身心投入到琴上。

    静夜里琴声一响,远处的人群登时有些骚动。

    顾文笙突然弹琴肯定没好事,她想要干什么?

    这些人第一反应是要向四下散开,以躲避《希声谱》的控制。

    但坐在文笙身边的王十三却一听就听出来了,文笙弹的是《伐木》。

    会叫人心身愉悦,不自觉忘却烦恼的曲子,难怪文笙会说“你听着就好了”。

    “叮叮咚”,“叮叮当”,节奏明快,盘旋往复,好似雀鸟在晴空里飞翔。

    这支琴曲王十三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但奇怪的是每一次听依旧会有很新奇的感受。

    就像那旋律烙在心上,溶在血液中,每当它响起,就不由自主会受到影响。

    受到影响的可不止王十三一个,和那些初次听到《伐木》的人相比,他明显要淡然得多。

    闹嚷嚷的人群很快安静下来,篝火轻轻跳跃着,映红了文笙的脸庞。

    连飞舞的火星都透着轻盈,三月的夜晚,繁星闪烁,阵阵凉风轻拂,众人呆怔怔站立,许久竟没有人愿意打破这份静谧。

    这就是传说中的《希声谱》?

    不知不觉间,一曲《伐木》早已弹完,文笙左手一个“长吟”,曲子已换成了《探花》。

    因为谭容华,她在乐城暴露了行踪,而此去浦川是要与自己人会合,文笙不可能放任这么多人一路尾随,只好请他们都睡上一觉。

    等他们睡醒了,自己早已乘坐马车不知去向。这是她能想到最省事的法子。

    《伐木》的影响犹在,对众人而言,正是心神最放松的时候,《探花》旋律一起。几乎就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很快抵抗力弱和原本就困倦的人先行躺倒,其他的人即使意识到不对,也已是哈欠连天,呆呆站在原处。不过多撑了一会儿。

    王十三一跃而起:“好了,还是你厉害,这招帅得很,比刀按在他们脖子上都好使。”

    文笙抿嘴一笑,右手一个“长锁”。结束了《探花》,将琴拿开,便要站起身。

    在她想来,自己从领悟了《希声谱》可谓无往不利,从来未失过手,钟天政能突破《行船》的屏障那不过是个特例,根源在他俩当初练的“合鸣”上,就连钟天政,应对起《探花》来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何况是眼前的这些“尾巴”。

    可偏偏事有例外。

    王十三此刻人是站着的。当先发现有异,“咦”了一声,指着暗处,示意文笙快看。

    文笙随之望去,横七竖八睡倒的人群中,竟站立着一个人。

    这个距离,《探花》实在不该失去效果。

    那人身体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模样,但随着王十三和文笙注意到他,那人拍了两下巴掌。往这边走来。

    这一动,显然是个活人,并不是傀儡之类。

    文笙并不死心,再度坐回原处。弹起《探花》,一边弹,一边留意着来人的反应。

    那人走得很慢,似乎有意在给文笙更多的时间叫她弹琴,边走边赞道:“顾姑娘真不愧是《希声谱》的传人。如此良宵,得闻两首如此美妙的琴曲。真是不虚此行!”

    文笙怔住。

    对方气息四平八稳,确实是未受《探花》的影响,文笙不是不能接受现实的人,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她也就停了琴,站起身来,端详对方。

    先闻其声,再见到人,文笙立刻便断定她并不认识来者。

    这人中等身材,大约四十来岁,身穿褐色的麻布衣裳,赤着脚蹬了一双草鞋。五官长得很普通,面色黝黑,唇上留了两抹短髭。

    看这打扮像是个披发头陀。

    不知是不是篝火的原因,他这么走过来,叫人很容易忽略他的长相,只注意到他有一双精光四溢的眼睛。

    这人空着手,连个包袱也没拿,看样子也不像有同伴。

    王十三觉着不妥,手摸到刀上,喝道:“站住!装神弄鬼,哪条道上的?”

    来人仿佛半点没觉着冒犯,笑了笑,站住。

    “我没有恶意,这位小兄弟无需如此。”

    王十三哼了一声:“哪个坏人头上也没刻字,一上来就承认的那是傻子。没有恶意你跟着我们?”

    王十三如此直接,来人显得有些不能适应,他隔着几丈远站住,道:“两位误会了,依两位的名气、本事,我相信他们与在下一样,身不由己从乐城跟出来,更像是一种追随。就像在下,仰慕已久,一有机会,就迫不及待地想与二位交个朋友。”

    王十三半信半疑,挑眉问道:“他们都睡了,你为什么醒着?”

    来人微笑着摇了摇头。

    文笙开口:“先生贵姓?”

    一个能够抵御《探花》的人,不容她不重视。

    来人道:“在下复姓东方。”

    东方在复姓里面并不罕见,文笙坦然道:“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不受这支曲子影响,方才真是吓了一跳。”

    东方脸上没有半点得意之色,张嘴正要说话,王十三在旁接言:“吓着你了?真是该死,我来将这小子一刀宰了,那就没有例外了。”

    不知道是不是八字不合,打这人从人堆里一冒出来,王十三就觉着浑身不舒服。

    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所以说起话来也没有个好气。

    东方脸色变了变,强笑道:“两位难道不想与在下交个朋友,以便能在《希声谱》上更进一步么?”

    王十三闭上了嘴,望向文笙。

    那东方又道:“我这个人虽然不是乐师,但天生有些古怪,乐师的手段,算了,我也不敢把话说得那么满,反正我认识的乐师没有一个能奈何得了我的。传闻《希声谱》有多么厉害,我忍不住好奇,顾姑娘,你何不再试试别的曲子?”

    文笙暗自皱眉,这个人不知是从哪里蹦出来的,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姓东方。

    他想一一体会自己的《希声谱》,目的真像他说的那么单纯?

    关键是除了适才弹的两首曲子,她所学其它的几篇曲谱像《捣衣》、《采荇》并不适合拿出来与他对练,《碎玉》更不必说,所以文笙只是转瞬间就打定了主意。

    “若换一个时候,我俩巴不得能有机会与先生切磋。只是这会儿我们还有要事,不能再耽搁,东方先生若是有意,日后可以去离水找我。”

    不是见猎心喜,而是委婉地拒绝。

    东方先生显然大为意外,犹豫道:“这样,那……”

    文笙毫不犹豫冲他面带抱歉点了点头,招呼十三:“不早了,咱们走!”

    说罢她转身便要上马车。

    东方先生伸手欲拦,王十三早在等着这个机会,见状一个箭步冲上,伸掌向他肩上拍去。

    他动作太快了,东方先生目光一凝,抽身后退。

    一进一退间,两人竟似旗鼓相当。

    王十三叫了声:“你再装!”

    文笙一只脚已经踏上马车,闻声回头。

    就见王十三向着东方先生迎面一掌抓去。

    那东方先生身体微蹲,两手摆了个古怪的姿势,乍一看像是虎扑,两手像爪子一样上举,右手迎上了王十三的手掌。

    就听“当”的一声,两人看上去都是空手,不知怎的竟会发出这么响的声音。

    与此同时,东方的另一只手抓在了王十三手腕上。

    因为《明日真经》,王十三手腕上几乎能感觉出来有强劲的气流涌现,“噗”地一声气爆响,将对方的手弹开。

    短暂的交锋,谁都未占到便宜。

    这一次那东方先生脸上明显流露出了惊愕之色。

    文笙道:“十三,走了。”

    王十三应了一声,冲那东方先生眯了眯眼,而后倒飞落到了马车上。

    东方先生站在原处,目送马车离去,没有再试图阻拦。

    车轮滚滚,马车上二人足足沉默了有一刻钟时间,文笙道:“十三,你觉着这个人如何?”(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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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望族特立独行的顾九小姐一朝穿越变成了悬梁自尽的小家碧玉顾文笙,父亲渺无音信,母亲整天想的就是怎么能把她赶紧嫁出去。
顾九小姐生性很固执,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哪怕需要从刀山上滚过去!
不过她想要的,和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子从来都不一样!
封面由刺微妹子友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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