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重笙TXT下载重笙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笙全文阅读

作者:心渔     重笙txt下载     重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四章 蛊惑

    cpa300_4();

    王十三回到国师府,第二天一早,弘光将神情萎靡的谭五先生和董涛给他送了来。看<>

    他二人落到白云坞主手里足有半年,显是受了不少罪,尤其董涛,脚步虚浮,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简直像换了个人。

    他俩突然看到王十三,自是惊疑不定,王十三没空同他们叙旧,先当成囚犯关起来,又请弘光帮忙,安排几个人严加看守,一切等离了京再说。

    整个国师府需要的“神丹”都由弘光带着人隔上几日定量送来,据说等回到关中亦会如此,王十三趁机了解了一下江北军的情况,江北军中服了“神丹”的将领差不多在十个左右。

    听上去不是很多,但想想一处江北军就有十来个人,白云坞占下这么多地盘,不彰德政,不收民心,只以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统御天下英雄,累积起来,每一天“神丹”消耗的数量都是个惊人的数字。

    千花岛上栽种的那些奇花异草已经被焚毁,白云坞主必是另选了地方秘密栽种,否则哪来那么多原料制药炼丹,就不知道那地方在何处?

    王十三没安好心,在奉京又滞留了几天,随时听候白云坞主召唤,出来进去的到是差不多把白云坞的人都认全了,就只差留在开州吉鲁国大军中督战的那七八个。

    说来奇怪,王十三到现在也没弄明白白云坞主是以什么条件说动吉鲁国,令其出动大军相助,总不会是给吉鲁国皇帝也强喂了颗丹药吧?

    梁廷权贵他也见了个遍,林林种种搜集了不少消息。

    白云坞主不像杨昊御,需得顾及皇亲贵戚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入京以来,凡是明着同离水方面有瓜葛的臣子全都遭了殃。

    延国公鲁大通这一年多操心上火缠绵病榻,赶在白云坞主进京之前断了气,还捞着风风光光办了丧事。

    其他像什么永成侯、长庆侯就没有这等好运气,同鲁大通的几个儿子一道下了狱。三位驸马被软禁府中,怀国公仗着自己德高望重说了句公道话,被当场砍下脑袋,奉京各处大牢全都人满为患。群臣噤若寒蝉。

    眼下的奉京城真是群魔乱舞,比杨昊御当权时还不如。

    王十三准备返回关中。

    一直等到他的药瘾又犯了一次。

    王十三避开众人以一颗“神丹”对付过去,过程依旧不怎么美妙。

    大约正因为这种“不美妙”,便他犯瘾的间隔出乎意料得长,差不多是其他初服药者的两到三倍。

    王十三无心细究。一俟药瘾过去,立刻进宫去向白云坞主请示,可否现在便回关中去,带领江北军大展一番手脚。

    白云坞主看王十三杀气腾腾急于立功,没有泼他冷水,只鼓励告诫了几句。

    王十三带着几本兵书外加符良吉,两名白云坞的手下负责为他押送谭五先生和董涛,一行人就此离了奉京。

    那两个白云坞的人年纪不大,身手一般,比起东方、弘光之流大大不如。

    王十三猜测这两人多半身负监视之责。一路带着他们吃喝玩乐,没两天就混得熟了,彼此称兄道弟,好不亲热。

    途中谭五先生和董涛药瘾发作,需停下来服用“神丹”,那两名手下将丹药交给王十三:“十三哥,这里您最大,给不给他们都是您说了算,要是想整治他们,我俩就去找辆车。将他们捆了丢到车上去。”

    王十三微微一叹:“唉,给吧,你俩是不知道这瘾头上来的滋味。”

    一名手下觑着王十三的神色笑道:“这两个囚犯先前虽然威风,落到咱们手里早晚是死人。怎么能跟十三哥比。”

    另一人奉承道:“就是,我们跟着坞主很久了,还没见过他老人家对谁像对十三哥这般倚重。”

    这句一半儿是讨好,一半儿却是实情,王十三一来,就得以统帅江北军。操纵几万人的生死,叫他们这些人十分艳羡。

    王十三嘴角露出一丝坏笑:“你俩真没试过这神丹?”

    “没有,未得坞主允许,我俩不敢擅取。”

    王十三左右看看,避开另外几人,伸开双臂一边一个搭住两人肩膀,亲热地道:“不试可惜了,我和你俩说哈,这可是绝妙的享受。那感觉,啧啧,根本没法用言语来描绘,天上地下老子最大,想要什么唾手可得,财富、美人、权势,就跟真的一样一样的。哥哥服了这‘神丹’才知道,以前二十多年都白活了。干咱们这行,刀头舔血,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何不趁早享受?”

    白云坞主有不少手下在服用这丹药,这两人早知道服过药后的幻觉十分刺激,听王十三说得天花乱坠,不疑有它,只苦笑道:“不行啊,坞主要是知道了,我俩就别想活了,再说这丹药珍贵无比,都是有数的,可没有我们两个的份儿。”

    “这还不好办?等咱们到了军营之后,东方是要回去的吧,以后我们这十几个人的丹药就需得过你俩的手,十几个人呢,怎么不能挤出两份来,当兵还有吃空饷的,实在不行,哥哥悄悄暴毙他几个。反正那都是朱子良的手下,肯定有不服我的。”

    若说两人在王十三说这番话时只是有些意动,待等“参观”过王十三、谭五等人集体吞药的场面,是真想一试了。

    还是王十三说的那话打动人,他们这些小喽罗,随时都可能丧命,到不如及时行乐。

    这天一行人宿在野外,半夜王十三借口说用了“神丹”精力充沛睡不着,主动要守夜,换那两人去休息,待等所有人都睡熟,他走了一圈,点了符良吉和那两人的昏睡**,拍醒了谭五先生和董涛。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谭五先生当日在湖底有脱身的机会,偏同董涛绑在了一起,董涛是个一点儿都不懂阵法的,大阵发动之时谭五先生因为顾及他反应稍慢,贻误了时机,从而失手被擒。

    谭五先生是个乐师,白云坞主没想好拿他这人质怎么办,一直没给他强服“神丹”,直到王十三开口要人,白云坞主才做了决定,说到底还是疑心病作祟。(未完待续。)

    ps:很卡。本来差不多写完了,可后半章叫人非常不满意,只好重写。

    先发2000,那2000等我晚上再斟酌一下。

第五百一十五章 新上任的王将军

    cpa300_4();    王十三不由感叹造化弄人,若谭五先生当日顺利脱险,有他从中转圜,很多误会便不会发生。看>书>阁>>kansHhugE>最新更新+頂點小說,就算谭令蕙依旧会死,谭梦州还会垂涎《希声谱》,白云坞却没那么容易坐收渔利。

    那样的话,文笙应该还活得好好的。

    谭五先生被囚的这段时间,白云坞的看守们常以刺激他取乐,故而他对于谭家发生的种种大事早便有所耳闻。

    短短几月,老父老母相继亡故,谭家连同亲朋故旧一起退隐。

    外边每一刻都在发生着惊天巨变,谭五先生偏偏对之无能为力,心情可想而知,若这一切是白云坞的人骗他的就好了。

    “谭五先生,若不是你爹老糊涂了,也不会害得文笙坠崖。说实在的,我真是没想好怎么对你。”

    王十三对谭家人恨么,自然是恨的,纵使谭梦州身死也不能抵消他的恨意,连带着对谭五先生也没个好气。可他心里更清楚眼下的轻重缓急,白云坞主是最大的仇人,若能诛杀此獠,他不介意同谭家合作上一把。

    “……”谭五先生心里也是一团糟,不知该做何反应,他最担心的是家人退隐的地方,若真是千花岛一带,那可真是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

    至于被逼服下那“神丹”,他到是意外想得开。

    乐师大多心志坚韧,谭五先生常年在外游历,无疑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只要不落在敌人手中听凭摆布。大不了一死而已。

    没想到白云坞主会把自己和董涛交给了王十三,王十三还服了那“神丹”,若他是故意的。只为给文笙报仇,这是多么疯狂的举动。

    “王将军,你放过五先生吧,他没有丝毫对不起顾姑娘和国公爷的地方,到是我,是杀是剐,绝无怨言。”董涛一旁叹息。

    相比谭五先生。董涛的情况要复杂麻烦得多。

    白云坞主一发现他武功不弱,便意识到自己被蒙骗了,抓住董涛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强行喂了丹药。派人严加看管,防他自尽。

    董涛毒瘾发作,却得不到丹药缓解,很是过了一段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日子。等服下第二颗丹药的时候。神智已然不清,他完全不记得都招供了些什么,可白云坞却将他心底的秘密套了个一清二楚。

    随之暴露的,还有杜元朴以及离水方面在奉京的整个碟报网。

    当董涛听说白云坞主命付兰诚借着朝廷的手,将杜元朴等人几乎一网打尽,感觉就像是陷在了一个怎么也不醒的噩梦中,自己罪孽之深重,死一万次都无法弥补。

    人在这个时候真是一念善。一念恶,若不是白云坞的人将谭五先生同他关在一起。谭五先生又经常开解他,董涛不是破罐子破摔彻底投靠了白云坞,便是寻机自尽,一了百了。

    王十三安慰董涛:“这事不怪你,你想开点,再说事情也不像你想得那么严重。杜元朴没事,早回了离水。还是文笙亲自去救的,当时救出了不少人。”

    他抬起头来,望着天上的弯月,良久方道:“别担心,先跟我到江北军大营去,待我这两天好好想个办法。”

    董涛如释重负,感觉又活了回来。

    一个人服下“神丹”,难免会生出恐惧彷徨,此时他们三个都服了,想想还有同伴与自己一起挣扎前行,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可怕。

    又过了两天,众人顺利到达江北军大营。

    东方同王十三交接了大权,又将“神丹”事宜托付给白云坞的两人,便欲告辞返回京城。

    “兄弟,你不用担心杀了朱子良,有人敢不服你,这营中大小将领十几人都得坞主赐了‘神丹’,哪个不老实听话,还不是随你整治?”

    王十三伸手抓住他手臂,亲亲热热道:“哎,老哥别忙着走,兄弟这里还有事相求呢。”

    他指了谭五先生道:“你看,临出京时坞主把这老小子给了我,意在叫我顺便剿灭谭家,只是听说谭家现在缩在白云坞,那可是之前咱们的地盘,听说有千花岛的天然阵法相拱卫,不认识路可进不去,还要麻烦老哥把进坞的路径同我说说。”

    东方笑道:“我当什么事。”

    那反正是已经废弃的地方,没什么好保密的,他便当着众人将进坞的水路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怕王十三忘了,还帮他画了张图。

    王十三道过谢郑重收好,东方瞥了眼面如死灰的谭五先生,笑道:“用不用哥哥先帮你去岛上瞧瞧?”

    “哈哈,那敢情好,我这不是没好意思开口嘛。”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王十三将东方送出帐篷:“我马上点齐人马,先去南湖道准备船只,等着你的消息。东方你若是发现了敌人可千万别打草惊蛇,等我率领大军赶去,先围住了再说。”

    东方不疑有它,笑笑应了。

    送走东方,王十三召集营中众将训话,先点一万大军随他兵发南湖道,余人原地驻守,符良吉留下,防着邺州的童永年发兵来打,两个白云坞的眼线带一个留一个,王十三精神抖擞,命手下押着谭四先生和董涛浩浩荡荡直奔天女湖畔。

    这一万人光船只也得准备一阵,想想前不久依旧是这些人跟着谭家去围剿白云坞,不由得叫人感慨风水轮流转。

    东方迟迟未归,想是这一趟不怎么顺利,王十三吩咐前头几十条船先随他下湖去接应。

    这时候天都快黑了,下水走不多远,主帅船上的董涛突然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敢情是药瘾犯了。白云坞那人正要上前喂药,王十三伸手将他拉住。

    “这人没啥用,不必再在他身上浪费了。”说话间王十三上前,揪起浑身抽搐的董涛,随手就扔到了湖里。

    董涛还被五花大绑着,在水里冒了冒头,沉向湖底。

    王十三转身拍拍边上人的肩膀,压低了声音笑道:“一个了,谭家那个暂时不能动,等我寻个由头,再挤出一个名额来。”说罢举目四望,像挑捡货物一样扫视着周围船上的将领。(未完待续。)

    ps:今晚还有一章,暂定章节名“伊人踏月而来”,你们懂得。

    大家催啊催,其实配角也是有尊严的。。。。

第五百一十六章 伊人踏月而来

    董涛被丢下湖,并没有在众人心里泛起多大涟漪。

    不一会儿工夫东方回来,说白云坞的废墟上有新近住过人的痕迹,但他将白云坞连同附近岛屿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谭家众人。

    王十三拗劲儿上来了,咬牙冷笑:“没事,东方你忙你的去,我带着人慢慢找,不信把天女湖翻过来,还找不到他们。”

    东方到是可以撂下一句“行,你们折腾吧,我先走了”,拍拍屁股赶回京去,不过这会儿他也挺好奇谭家众人躲去了哪里,索性多留两日瞧瞧热闹。

    这两天王十三派了不少人坐船进去寻找,到是确定了一件事,谭家人确实藏身天女湖无疑。

    遇上大队人马或是东方这样的高手,他们就躲起来不露面,可若是小股的斥候,往往有去无回,这叫王十三大为光火,把人收拢到一起,暂时回到岸上,苦思良策。

    没等他想出办法,江北军营那边派快马来报,邺州的纪家军似有异动。众人吃了一惊,哪还顾得上找谭家人晦气,王十三下令收兵回营。

    东方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回去,他想看看王十三怎么调兵遣将,毕竟邺州那边的主帅可是纪南棠的左膀右臂童永年,打仗端得厉害!

    童永年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将大军驻扎的地方前移了五十里,出了邺州地界,这是对江北军的挑衅,也是要开战的信号。

    王十三赶回营地,命人将谭五先生暂且关押起来,召集众将商量对策,还特意请出了符良吉,问他可有什么退敌的好法子。

    众将相互望望,碍于同王十三不熟,没人敢开口。

    这不是个好现象,王十三却毫不在意,无视了东方的担心。打发了众人,开始研究自己带回来的几本兵书。

    这等临时抱佛脚,任谁都知道没什么用处,偏偏他还用功得很。晚上挑灯一看就是一个通宵。

    两日之后,童永年再度提兵前移五十里,和江北军只有两百里的距离,王十三得报“腾”地站起来,将兵书一合。豪迈拍案:“姓童的目中无人,打他丫的!”

    他下令升帐,抓过一把令箭,给手下众将全都分派了任务。

    诸将面面相觑,依令而行吧,这一道道命令来得莫名其妙,这么带着兵冲上去实与送死无异,可若向主帅抗议,王十三板着脸坐在上头,浑身冒杀气。明显正等着拿人开刀呢。

    东方感觉到了众人的怨念,小声凑过去问:“这能行吗?”

    王十三雄心万丈:“哈哈,放心吧,我这两天学习兵法颇有心得,只要大伙听我号令,必能杀得姓童的屁滚尿流!”

    众将闻言嘴角抽搐,更没人敢吭声,这等狂妄的主帅只有用一场惨败教训他,他才能有自知之明。罢了,大不了自己躲在后面伺机逃命。到时候死也先死那些当兵的。

    这些人目光闪烁一一接了令箭出帐去,东方不放心,想要跟去瞧瞧,王十三哈哈大笑。伸手将他拉住:“东方你要做什么去,和兄弟在这里摆上庆功酒,等着好消息就行。”

    好家伙,这个胸有成竹的劲儿。

    东方被他强留在帐里,屁股下像长了草,坐立不安的。心道看样子主公交给王十三的这数万人今天怕是要交待大半。

    谁知半天之后,一支支人马得胜而还,外头欢呼声竟是越来越响。

    胜了,还是大胜,一口气将童永年的大军赶出去二百余里,直追到邺州境内,众将心里没底,怕中埋伏才收兵回来,虽然没抓杀多少纪家军,辎重却是捡了不少。

    这场胜利太出乎意料,众将一个个迷迷瞪瞪跟梦游似的回来复命,王十三傲然斜睨,同东方道:“看吧,我说如何?”

    童永年这么不经打?不可能啊。难道这王十三真是千年难遇的将才,一直没有机会施展?也不可能。

    东方最后断定,这十有**是瞎猫碰着死耗子了,对,武学上还有乱拳打死老师傅一说呢。

    他放了心,想想在关中呆得够久了,也该回京去向坞主复命,讪笑道:“兄弟真乃神人。哥哥这便回京去,定将你这大功劳如实向坞主回禀。”

    王十三送走东方也松了口气,他这一走,自己身边就只剩了那两个白云坞的人,他二人对“神丹”动心,已不足为惧。

    王十三是个能折腾的主儿,东方前脚一走,他后脚就点齐人马再扑天女湖。

    结果他带兵刚离开,童永年率纪家军反扑,才打下来的地盘全都失陷不说,江北军将士还吃了个大亏。

    王十三得了信儿,怒气冲冲带人回转,调兵遣将,两下“乒乒乓乓”一通交战,杀退了敌人,江北军的将士们这才意识到这位王将军原来还真有点本事。

    有本事的王将军闲不住,对剿灭谭家人有着强烈的执念,纪家军一退他又去了天女湖。

    结果两家就跟拉锯似的你来我往,几个来回之后,王十三怒了,断定营中有对方的奸细,不然哪会这么巧,每次他刚一离开,纪家军就杀过来。

    江北军的将领被他借着这个由头接连“咔嚓”了几个,统统提拔了新人。

    这下空出来的名额可不止两个,白云坞那两人这段时间对王十三的手段无比佩服,被他一怂恿,真就服了“神丹”,隔三差五就和大伙一同寻求刺激。

    转眼到了二月十五,一轮银月当空,江北军大营一片安静,只留零星几盏灯,数百人守夜,其他人全都陷入睡梦当中。

    王十三突自梦中惊醒,觉着浑身不舒服,自骨头缝里冒出一股痒意,知道是药瘾又犯了。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强忍了一会儿,知道依旧挺不过去,叹一口气,贴身取出颗丹药来,吞下肚中。

    要将这支军队完全控制在手里还需要时间,谭家一直没联系上,分身乏术啊。

    尽管他知道这“神丹”种种害处,却不得不如此饮鸩止渴。

    好在每当这个时候,他能短暂地重温与文笙在一起的情形,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这时候在营帐外头,却有一阵奇异的乐声随着夜风刮至,银色月光下,一道人影越来越近。

    纤巧的鞋子踩在枯叶上,发出“沙拉拉”轻响。

    半空仿佛有细雪飘浮,起雾了。

    (未完待续。)

    PS:  收工!

第五百一十七章 我担心你

    cpa300_4();    雪雾迷蒙,他背着文笙在大雪里飞奔。看>书>阁>>kansHhugE>最新更新↑頂點小說,

    这是嘉通的街道,是状元桥,是府衙大街,是他们租住的小小院落。

    行人个个面容模糊,她清脆的笑声洒了一路。

    她的呼吸轻轻打在耳际,最是叫人心痒难熬,十三皱着眉,在被褥间辗转,蹭了蹭枕头,喃喃道:“文笙!”

    外边守夜的兵卒相继睡去,帐帘一挑,一个人影儿自外边进来,带进一缕凉风。

    十三正陷在重重幻象中,依他的功力和机警,竟未发觉帐篷里进来了人。

    他又叫了一声:“文笙。”

    来人顿了顿,循声靠近。帐帘落下,隔绝了外头明亮的月光,恢复到伸手不见五指,来人早有准备,担心点了灯引起旁人注意,伸手自袖底取出一颗夜明珠来。

    微弱的莹光照亮帐中情形,来人将夜明珠放到一旁,蹲下身来,伸手去摸王十三的脸,轻声唤道:“十三,醒醒。”

    王十三没有醒,不知梦到了什么,脸上攸地涌起血色,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侧身将一条腿搭在了被子上,“嘿嘿”笑了两声,右侧的酒窝深深浮现,叫人很想伸指去戳一戳。

    来人席地坐下来,怜惜地摸着他的脸颊。

    十三比半年前真是憔悴了好多。

    王十三呼吸越来越急促,额上青筋凸起,他像发烧不醒的病人在辗转挣扎,浑身都在发抖。陡然发出一声闷哼,脸上颈间细细密密渗出冷汗来。

    十三看上去很痛苦,这和她之前打听到的情况不一样。来人担心地望着他,一手将他额上的湿发轻轻拂开,一手将一张琴横放在身前。

    她就那样一边轻轻给他拭着汗,轻揉他紧皱的眉心,一边只以右手弹响了古琴。

    七弦轻颤,似乎只是随心所欲撩拨几声,听上去却是那样的温柔缱绻。那曲调似《连枝》,似《探花》,又似《伐木》。王十三呼吸渐趋平缓,热度下去,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

    良久,他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

    刚刚缓过劲儿来。王十三的眼神中还带着些许迷茫。

    “你,……文笙?”他的眼睛越睁越大。

    “嗯,是我。”

    王十三抬手去揉眼睛:“这见鬼的神丹,我说怎么今晚没觉着受罪,原来还没完呢。”手掌碰到文笙的手,就势握住,眨也不眨地盯着文笙,微微笑道。“我还从来没梦到过你来这军营看我,跟真的似的。”

    文笙随手放开了琴。扑到他怀中,揽住王十三的脖颈,同他面颊相贴:“就是真的,十三,我回来了。”

    十三随即感觉到脖颈上湿漉漉的,那是文笙的泪水。

    这个梦好真实!

    他慢慢抱住了文笙,将两只大手环上她后背,由香肩开始摸,摸到纤腰,冬日寒夜里文笙穿着棉袄,他的手便从腰际滑了进去,摸到里衣,再里面是带着凉意的滑腻肌肤。

    文笙开始老实不动任他摸,直到感觉到他手掌的温热,面颊发烫,不好意思地将脸趴在他肩头吃吃而笑,停了一停,王十三的手愈加不规矩,文笙忍不住扭了扭身子,在他耳畔娇嗔道:“小色胚,你想做什么?”

    王十三瞪大眼睛,“腾”地坐起来,收回手指了文笙:“何方妖孽,胆敢算计本将军?”

    文笙呆了一呆,“噗哧”笑出声来,凑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吻,低声道:“傻瓜。我从顺金山回来了,你不是知道么,我是借尸还魂的鬼,鬼哪有那么容易死的?”

    咦咦咦,这番话听着好生耳熟,还说不是幻觉?

    但紧跟着文笙便抱着他,用力之大仿佛要和他化为一个人,泪珠如雨般洒落:“谁让你一个人回来对付白云坞的,还吃了那丹药,你没收着我的信么,十三,你这傻瓜,吓死我了。”

    文笙为了他在哭呢,王十三心中又是酸涩又甜蜜,还夹杂着不知哪来的自豪,咧了咧嘴,胡乱回应:“没事,没事,你平安回来就好,文笙,你就是我的命啊。”

    他捧起文笙满是泪痕的脸,哆嗦着吻了上去。

    甜甜的,还带着咸味。

    嗯,这就不像是梦了。他试探着张嘴,分开文笙的樱唇,舌尖相触的瞬间,从头发梢酥到脚底。

    身体剑拔弩张,他翻了个身,叫文笙躺在被褥间,看了又看,亲了又亲,半天才缓过这股劲儿来,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不放心地道:“你自己来的么?这军营里还有白云坞的眼线呢,太危险了。”

    白云坞的武功路数有些奇怪,像白云坞主、东方这些人竟能抵抗音律的影响,王十三先前想把这功法搞到手,但白云坞主显然还没信任他到那种程度,只传给他几套无关紧要的功夫,这压箱底的本事半点儿也未透露。

    白云坞那两名喽罗不知练的什么,万一《探花》影响不了他们,文笙岂不危险?

    文笙说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抬手轻抚十三的脸:“我担心你。”

    只这一句话就够了,任何的风险都值得。

    “文笙,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他们说你和谭老贼斗乐双双坠落了悬崖,是不是真的?”

    文笙点了点头:“是真的。”

    那一战真是异常艰难,谭梦州有妙音八法种种绝技,她只仗一曲《连枝》强撑不败,到后来《捣衣》也用了,《碎玉》也用了,连太平的弦都断了五根,这还是幸好她前往顺金之前闭关有了突破,否则七弦齐断,必输无疑。

    文笙和谭梦州都得伤不轻,她的最后一击全凭必胜之念,几乎倾尽了所有潜能,跌下悬崖之际眼前便是一黑。

    要活下去,她在信里答应了十三,她会活着回去!

    身体呼啸坠落,下头便是万丈深渊,双手能做的只是紧紧抱着琴以免失落,但她还有歌喉,生死关头,她哼唱出了《行船》的曲调。

    无形屏障将她浑身包裹,像一个透明的球,球身不停与崖壁相碰撞,削弱着她下坠的力道,直到她坠落至崖底一处乱石堆中。

    “可伤着了?”王十三紧张道。

    文笙微微颔首,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来,她不但受了伤,还伤得很重,幸好身上带着江审言所赠的那颗续命灵药。

    (未完待续。)

    ps:拆成两章以后均订啊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还是改成4000大章吧。下一章明晚。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一刻值千金

    “十三,你真是我的福星。”文笙娇声道。

    “什么?”王十三不明所以,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得意洋洋道:“那可不是嘛,我把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都给你,你可一定要好好的。”

    文笙望着他笑。

    “伤在什么地方?快让我瞧瞧。”夜明珠不像灯火那么明亮,王十三紧张得很,将文笙从头看到脚,挺好的啊,胳膊腿都在,看上去头发丝也没少一根。

    文笙犹豫了一下,抿嘴而笑,撩起衣襟。

    荧光照在文笙盈盈一握的腰肢上,肌肤白如上等的美玉,偏上面有一道明显的红痕,透着几分惊心动魄。

    伤在后腰,离着腰椎很近,王十三习武,对人体骨骼颇有研究,知道这伤若再偏个寸许,文笙纵能保住命也少不了变成瘫子。

    文笙掀着衣裳扭头看看,有些遗憾地道:“腿上也留下了一道挺长的伤疤,当时左边小腿摔断了,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

    她却不知自己这个姿势有多诱人,王十三心疼过后明显咽了咽口水,笑道:“我来摸摸看。”

    文笙笑嗔他一眼,王十三这才恳切地道:“哪有,我身上的伤疤比你这多十倍,不也一样英俊潇洒。就比如说那白玉瓶吧,你说是一色全白的好看,还是白底带上两道花纹好看?”

    文笙只是一时感慨,经他安慰,还打了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比方,哈哈一笑。也就不往心里去了。

    燕白的续命灵药保她活了下来,却没办法挪动,最初她盼着厉俊驰几个能先找到自己。

    文笙心里清楚。自己同谭梦州一起坠崖,依仗《希声谱》活了下来,谭梦州只怕没有这么幸运,这场斗乐从结果看,无疑是对方输了。

    谭梦州是什么人,一代宗师,谭家的顶梁柱。况且他这一死,谭家人若是守信,便要放弃大好形势。退出角逐,这仇说起来可结得有点大。若叫谭家人发现自己未死,难说会不会趁机补上一刀。

    文笙不敢大意,趁着刚服了药神智清醒。拖着一条断腿用身边的乱石草草布了个奇门遁甲的阵法。把自己隐藏起来。

    伤成这样,她却不敢让自己昏睡过去,悬崖底下虽说没什么风,也是遍地积雪,阴冷阴冷的,加之她身上又没带干粮,不早早同厉俊驰会合,不是冻死也要饿死。

    令她吃惊的是。最先找到这乱石堆附近的不是谭家人,也不是厉俊驰几个。竟是白云坞主的手下。

    三个白云坞众打扮成官兵正在找寻她的尸体,若非文笙就呆在距他们丈许远,听到他们交谈,还意识不到三人的真实身份。

    文笙思来想去,决定主动出击。

    虽然有奇门遁甲阵法保护,她只要藏着不动,那三人绝不可能找到她,可这么险恶的环境之下,藏着不动与等死无异。

    还剩两根琴弦能弹出《希声谱》么,这对文笙而言其实并非难事,她只担心白云坞的人不受琴曲影响。

    好在白云坞中能练到白云坞主和东方那样的并不多见,《连枝》一出文笙心里便有了底,那三人被引入阵中,想走走不脱,直至昏沉入睡。

    这时候文笙自不会手下留情,宰了这三人好处多多,得到了衣裳武器,连干粮伤药也有了。

    文笙处理了伤处,又将三人的衣裳剥下来,一件件尽数套在身上,缩身石缝之中,就着雪水吃干粮,一呆就是三天三夜。

    这三天里,她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头一天厉俊驰几个在众多谭家护卫的监视之下来乱石堆寻找,她朦胧间有印象,傍晚时谭家撤走,附近涌入了许多凑热闹的人。

    到第四天她情况好了些,觉着不能留下等死,拿了死者的长枪当拐杖,头盔挡着脸,天黑之后挣扎着爬出了乱石堆。

    古琴太过显眼,只能留在崖下。

    谁也想不到坠落悬崖的文笙还活着,文笙亦未料到事发四天了,厉俊驰几个还在无望地寻找她。

    她爬离西峰之下,第二天一早对人谎称自己是密州当地的官兵,奉命在山里找人,却不小心摔断了腿,掏出银子请对方帮忙将她送去山外的医馆。

    接下来文笙大病了一场。等她好不容易退了烧,却听说外边已经被白云坞和吉鲁人占领,来犯敌军驻扎在开州北部,和纪家军对峙,她一时联系不上自己人,只好先养好腿上的伤再说。

    等她伤好之后悄悄赶到邺州,正巧遇上童永年在配合着王十三做戏,她听董涛说,十三不但单枪匹马刺杀了朱子良,还诈降白云坞,为取得白云坞主信任,服下了那“神丹”……

    文笙从未这么担心害怕过,得了消息立刻连夜赶来,直至看到人了心里才踏实一些。

    “这药瘾,难道连燕老也没办法化解?”

    王十三并排躺好,叫文笙枕着自己的胳膊,拉过被子搭在身上。

    “暂时是没有,别担心,顶多受点罪,付兰诚不也还活得好好的。”他口里轻描淡写。

    两个人身体相贴,相互依偎,这才是寂寂冬夜里睡觉时应有的姿势啊。

    付兰诚那其实不叫好好活着,只是王十三觉着文笙能安然无恙从顺金山回来那便是老天最大的恩赐了,他不想令文笙担心,岔开话题:“你这么贸贸然跑来太危险了,安心睡一觉,等天快亮的时候我送你离开。”

    文笙“嗯”了一声,含笑闭了下眼睛。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撩拨着他的心。

    王十三忍不住凑上去,伸出舌尖舔了下。轻吻她的眼睛。

    文笙面色绯红,如敷了一层粉,仰脸同他接了个吻。柔声道:“那就我来想办法,我顾文笙的男人可不能被区区一颗药丸打倒。”

    这一句话就像十全大补丸,令得王十三浑身上下有的是力气,豪情万丈道:“别说一颗了,十颗也打不倒啊。不信你等着瞧吧。”

    两人久未见面,耳鬓厮磨,有的是话说。

    “十三。”

    “嗯?”

    “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我有些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吧。”

    “你说,我听着呢,我不敢闭眼。生怕又在做梦,一觉醒来发现空欢喜一场。”

    “……那我明天晚上还来看你,好不好?”

    王十三只在文笙冒险夜探军营和明晚约会之间权衡了一下,便毫无疑问地偏向了后者:“最近这药瘾都不会再犯了。明晚我去接你。”

    有他在。必不会叫人发现文笙的踪迹。

    文笙问了问他药瘾发作时的感觉和大致规律,心中有了数,道:“既是与《明日真经》有关,这上面只能由你慢慢研究,我争取每回都在你身边守着。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想办法从白云坞手里夺下大量的丹药。”

    不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董涛诈死逃回邺州,身上只带了王十三给他的十几颗丹药。这么多天过去,眼看就要吃完了。

    这只是一例。既是与白云坞开战,这等情况往后必定还有。

    王十三将他在奉京时的想法说了,道:“老贼烧了千花岛,必定另寻它处秘密种那花以便炼丹,就不知道这地方在哪,若能找到,一把火烧了,白云坞那些人必定自乱阵脚。只惜时间有限,我实在抽不出身来去做这事,只能想想罢了。”

    文笙望着他眼睛明亮:“那关中这边呢,你又是怎么打算的?”

    “这边啊,我想着先把老贼这支军队控制在手里,好几万人呢,就算打起仗来三个不一定能抵得上一个纪家军,好歹到时候也能唬唬人。”

    文笙喟叹:“江北军原本实力不弱,都因这几年朱子良朝令夕改,反复无常,生生给毁了。”

    说起江北军不能不提当年的怀英翔,王十三又自怀英翔想到了身在南崇的林世南,舅舅他们辅佐天祐帝刚夺回大权,小皇帝有意休养生息,同李承运议和,这都是好消息,不知文笙有没有听到风声。

    除此之外,当下有件事情比这个更要紧。

    “文笙,谭五先生现在我手里呢,谭家人真沉得住气,到现在也不露面,我原想着当务之急是除掉那老贼,谭家那边虽说退隐,想也知道那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经过顺金山斗乐那事,我恨不得将白云坞上下人等全部千刀万剐,谭家人也不可能咽下这口气。到时候大家联个手,他们可以出奇不意,当一支奇兵来用。”

    文笙躺在王十三的怀抱中,她体温原本就偏低,前年受伤差点儿送命,好不容易经燕白的妙手调理好了,到冬天身上却是更凉了,这样的寒夜,哪怕盖着棉被睡一晚上,到天亮也没什么热乎气。

    只有十三不嫌她,这样抱着她,拿身体暖着她。

    这样的温暖,让她有一种醺醺然醉酒的感觉,十分舒服。

    半晌文笙才低“嗯”了一声,道:“十三,你想得很周全,我同谭老国师是正大光明地斗乐,输赢都无愧于天地,同谭家,冤家宜解不宜结。”

    王十三胸腔震动,低低笑了起来:“我看行,反正咱们没吃亏。”

    文笙在被子底下将纤纤素手放在了他胸口上,莞尔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陆不逊,继续努力啊,说不定有一天,你真要比陆逊胜上一筹,不辜负你这名字。”

    停了一停,她又用揶揄的口气道:“其实现在就很了不起了,连童将军都是你的手下败将。”

    “哈哈哈。”回应文笙的是一连串爽快的笑声。

    文笙连忙将手上移,掩上了十三的口:“干嘛这么大声,小心把狼招来。”

    王十三顺势在她掌心亲了一亲,张嘴**了她的手指,舌尖在里头轻轻****。

    文笙的身子不由抖了抖,不行啊,说他胖他还喘上了,这么久未见,十三的花样多了好些,她真是招架不住了。

    夜月珠的光呈微弱的莹白之色,一如月的光华。

    帐中小小世界,只有他们两个。

    王十三瞥眼偷瞧文笙,心神**,他早想这么干了,多少回在梦中演习过。

    这是大乐师的手,价值连城呢,是他心肝宝贝的手,独一无二,来,别客气,来我舌尖上弹一曲龙凤合鸣,再进一步,我的身体任君采撷,来弹一曲凤凰于飞。

    文笙轻轻**,唤道:“十三。”

    王十三从鼻子里回应了一声。

    文笙想闭上眼睛就此沉醉,又担心王十三最终引火烧身,她呢喃道:“十三,你的《明日真经》……”

    王十三的大手已经落到她****上,正在往衣襟里钻,闻言便是一僵。

    文笙声音不大,听在他耳朵里却如洪钟大吕一般,不亚于一盆凉水泼在头上,王十三“啊啊啊”惨叫出声,翻身捶被,这不但是憋闷,这是要憋死人啊。

    文笙担心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发现他那里一味干嚎,雷声大雨点小,不由“噗哧”一笑,红着脸道:“还是说正事吧。”

    王十三停下来两眼发直,如此**,正适合说正事,刚才说什么来着?

    文笙笑道:“接着说谭家吧。”

    是了,谭家,王十三想,本来所有人都理所当然觉着顺金山一战文笙和谭梦州同归于尽了。既然都死了,他找着谭家人,两下都是受害者,相比起来,谭梦州强行约战,那边理亏,必定心中有愧,再加他有谭五在手,不管说什么对方都会答应,但如今文笙好好回来了,难保不生变数。

    他搔了搔脑袋:“既是没人知道你还活着,我看不如你先别露面了,关键时候出其不意,吓那老贼一大跳。”

    “诈死么?”文笙笑了,“我正有此意。”

    王十三接道:“那与谭家谈判的事你也别出面了,我想办法。”

    文笙明白王十三的意思,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眼下你怕是抽不出身来单独见他们,况且谭家人若是有意,早便想办法来同你接洽了。诈死一事瞒着敌人就可以了,既是联手,还是应该待之以诚。我打算亲自走一趟。”(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九章 游湖(二合一)

    不等天亮,王十三起身收拾,约好晚上再相聚,送走了文笙,回到帐篷里合衣打了个盹。…≦頂點小說,

    等他醒来,东方已经发白,外边有人走动,士兵们都起来了,正准备操练,听上去没有人发现昨晚的异常。

    文笙还活着,王十三突觉心里一阵不安,那不会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吧?

    他揪起衣领看了看,顿时放下心来,是真的,自己这件衣裳上还残留着些许痕迹,那是文笙昨天夜里流下的泪。

    王十三弯着眼睛笑了笑,在外头加了件袍子,出了帐篷,对着朝阳伸了个懒腰。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就有五六个将领过来问安,王十三暗忖,看来他和童永年合演的这场戏真是唬住了不少人。

    副将芮雪明过来,问过好之后小心翼翼请示,今天是否要再发兵去南湖道?

    王十三仰面“咕噜咕噜”一阵,低头将漱口水吐了,难得露出笑模样:“本帅今日心情好,传令下去,歇息一天,做好布防。叫伙头军中午给大伙弄点肉菜,不得饮酒,下午咱们自己兄弟比划一下。”

    芮副将有些愣怔,但见主帅确实神采奕奕的,眼角眉稍透着喜意,连忙笑道:“得令,末将这就去传话。”

    全营上下都巴不得王将军少些折腾,好好守着军营,经过这几个回合,大家都觉出来,只要将军在营里,那邺州童永年就心中无底。轻易不敢来犯。

    军营里很快热闹起来,王十三用了早饭,出帐去见谭五先生。

    有他吩咐。这段时间谭五先生到是未受苛待。

    王十三到了地方,挥挥手,命看守们都离远等着,他弯腰进了帐篷。

    谭五先生没了乐器,与普通人无异,自从被迫服过“神丹”,表现得逆来顺受。此时正屁股下铺着羊皮席地而坐,低头摆弄着几十根长短不一的小木棍,时不时陷入沉思。

    王十三一看这情形便心下了然。道:“幽帝的算学?”

    谭五先生没有抬头,只是应了一声。

    在湖底的时候,他分到算学,在这门学问上花的时间就比旁人多。若说被囚的这段时间有什么收获。那就是他差不多已经将那整面墙的算学研究透了。

    王十三佩服地望了谭五先生一眼,一个心志坚韧的人不管身处何等逆境,都不会放任自己长吁短叹地浪费时间。在这上面,谭五先生无疑是个绝好的榜样。

    他也不兜圈子:“谭五先生,你家里一直不派人来联络,我想请人进湖去找一找他们,在顺金山斗乐这件事上,我们都上了白云坞主的大当。我希望大家能放下成见,联手诛杀此獠。不知五先生能不能写一封书信,由我们的人带去?”

    他嘴上说得恳切,心里却偷偷地合计,文笙虽说是要待谭家以诚,但既然谭五先生认定了文笙已经不在人世,自己何必还上赶着解释,任他误会下去就好了。

    不出所料,谭五先生很是痛快地便应了。

    “你派去的人是谁,是否信得过?”

    “放心,没有比她更值得信任的了。”

    王十三找来了笔墨纸砚,谭五先生微一沉吟,提笔疾书,不大会儿工夫将信写完,王十三大致看了看,满意地收入怀中,道:“前辈且算着,等有了消息我会来通知你。”

    谭五先生叹了口气:“这不过是无聊打发时间罢了,算学,历法,阴阳,厉害如幽帝也算不出这江山更替,堪不透人心善恶啊。”

    王十三回道:“放心,我王十三做事对人向来一心一意,绝做不出算计盟友的无耻之举。”

    他转身向外走,听着谭五先生在后头道:“我曾答应顾乐师到开州学堂教三年的书,希望此生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机会自然是有的,白云坞那些人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王十三没有作声,大步出了帐篷。

    因为晚上文笙会来,王十三一整天都保持了好心情,下午军营里将士比武,他跳上台脱去外袍,将营中几名勇士虐了又虐,虐得众人只差抱着他大腿喊大王求放过,这才高高兴兴下场,趁着热乎劲儿,破例允许将士们晚饭时喝上一杯。

    一天折腾下来,到晚上不当值的将领早早便熄灯睡了,王十三施展轻功,溜出营去迎接文笙。

    出营不远,今早约好的大松树下,文笙披了一件带帽子的黑色长斗篷,怀中抱着琴站在那里等着。

    斗篷很厚实,文笙身材修长,看上去半点不显臃肿,帽檐领口镶着一圈绒毛,随风轻摇,衬着她的小脸儿看上去很是可爱。

    对,就是可爱。王十三也不知怎的,到得眼前,脑袋里就凭空冒出这么两个字来。

    将来一定要和文笙生个女儿,自己捧在手心里,好好把她养大。

    他和文笙的女儿,一定长得像文笙这般美貌,像自己这么得豁达,能文能武,左手使刀,右手弹琴,什么谭吉宝、林念北,这些臭小子连给他闺女提鞋都不配。

    文笙听到声响,在月光下转过身来,望着他笑。

    她哪知道短短瞬间王十三脑袋里已经转过了这许多念头。

    “要去军营么?”

    文笙将怀中的琴横放。

    “冷不冷?”王十三在她身前站定。

    文笙含笑摇了摇头:“不冷。”

    “那困么?”

    “也不困。”

    既是不冷不困,王十三背转身,拍拍自己的肩膀。

    “来,我背你到处转转。”

    文笙轻声而笑:“做什么,大半夜的你不嫌累么?”

    “没事。快来。我到是想和你一起走,只是你太慢了。”

    文笙“嗤”了一声,将琴交给十三拿着。两手揽住他脖颈,趴在他宽厚的背上。

    王十三轻轻松松便把她背了起来,口里吆喝道:“走了。”体内气息流转,脚尖点地,向前飞蹿而出。

    由枝头到旷野,几丈高一掠而过,今晚许是文笙穿得厚实。又或是因为同十三在一起,她一点儿也不觉着冷,夜风拂在脸上。竟有一种很清爽的感觉。

    四周景色变换,或疾或徐令人目不暇接,在树梢间飞翔时,树影婆娑。摇曳生姿;待奔上高地。头顶星星闪烁,似乎伸手便可以触及。

    文笙听到王十三悠长的呼吸,方才意识到这半年他的武艺又有了不小的提高。

    “十三,我们这是去哪里?”

    “随便转转。”

    “真的?”

    “骗你做什么,我到是想这么一路背着你跑到南湖道,去爬镇妖塔,或是到天女湖里转转,可惜太远了。时间来不及。你还记得不,当年我们曾在湖中一起对付凤嵩川……”

    他说了这么多话。竟是一点也不气喘。

    凤嵩川,文笙如何不记得,那可真是很久之前了。

    “我这段时间回想起了很多咱们以前的事。”

    文笙两手环紧了他的脖颈,心疼道:“对不起,十三,再不会了。我会好好珍重自己。”十三说的这段时间自然是得知自己坠崖,那段痛苦绝望的日子。

    王十三速度慢下来,笑道:“我要透不过气来了。”

    文笙连忙松手,将面颊贴在他后颈上,一举一动说不出得温柔。

    王十三改为大步在旷野飞奔:“我老是做梦,梦见咱们这样在嘉通的大街上跑,我就想,你若活着,一定要背着你一次跑个够。”

    说罢,他站定,气沉丹田,对着黑乎乎的旷野放声大吼:“欧吼吼!”

    声音在静夜中传出去老远。

    文笙心里明白,十三的这口气压抑已久,大悲大喜之下,能发泄出来远比存在心里强。

    她伸手从王十三那里拿过琴来,十三手伸到背后,将她向上托了托,抓得紧紧的,继续喊道:“吼吼——,放马过来!”

    文笙直等他喊完了,才笑盈盈道:“王大将军这么威风,敌将闻风丧胆,哪还敢过来受死!”

    王十三眉花眼笑:“走吧,你是谁家小娘子,夜里迷路了吧,来,本大将军捡了你,回山去做个将军夫人。”

    文笙“噗”的一声笑:“不是压寨夫人么?”

    王十三笑道:“也行,咱家你说了算。”

    两人嘻嘻哈哈往回走,这半夜了,索性不回军营去,路过一个小村落,悄悄摸进去,在一户无人居住的穷家破院里歇了两三个时辰,十三见文笙精神养得差不多了,叫醒了她:“一会儿天要亮了,文笙,我送你回邺州吧。”

    文笙靠在他怀里睡了半宿,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回神道:“不用那么麻烦,今天本来打算去天女湖寻谭家众人的,只是要去的话,应该先见一见谭五先生,昨天晚上太忙,一时忘了。”

    她说到“昨天晚上太忙”的时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是真忘了,和十三在一起,总会被他吸引住精神,忘记原来的计划。

    王十三目光闪动,停了停,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递给了文笙。

    “什么?”文笙接在手里,天还黑着呢,感觉是折起来的纸张,她只是一怔就反应过来,笑着凑过去在十三面颊上亲了亲,“原来你早想到了,哈哈,十三,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王十三其实挺不想叫她一个人跑去天女湖的,谁知道谭家兄弟看到杀父仇人会是什么反应,不过文笙向来主意大,他只好安慰自己,心肝宝贝狠起来连谭梦州都整死了,谭家人若是不识好歹,就真的翻脸也不怕。

    他偷偷瞥向文笙小腹,悻悻地道:“我到是想,只可惜《明日真经》太碍事了。”

    他说话虽然很小声,但文笙还是耳尖地听到了,伸出纤纤两指扯住了他耳朵:“又曲解我的话。”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屋里出来,离开庄子。

    王十三昨晚本来就是往天女湖方向去的,走了大约有一半路程。

    文笙眼看天色不早,不用他再送,挥手暂别,辨认了一下方向,抱着琴独自走下去。

    她有意避开南湖道,第二天下午,来到天女湖东岸,在阳沽附近弄了条小船,找了个偏僻的地段下水。

    一琴在手,根本无需有人划桨,小船在湖水中进退如意。

    十三交给她的,不但有谭五先生的亲笔信,还有一张详尽的千花岛地形图。

    文笙坐在船头,一手拿着那张图,一手轻拨琴弦,弹的正是《行船》。

    最近一段时间天女湖不太平,王十三隔三差五便气势汹汹带着兵前来围剿,天女湖周围风声鹤唳的,哪还有平民百姓敢来蹚这浑水,是以船行良久,唯见碧波**,湖畔大片芦苇丛随风摇曳,偶尔几只大鸟贴着湖面飞掠而过,竟是一个活人也未见着。

    文笙不着急,她此行带了干粮和水,找不到谭家,她便在湖中多游荡几日。

    船行向南,一个多时辰之后钻进了芦苇荡。

    当日去白云坞走的虽然不是这条路,无疑相隔不远,不一会儿,湖面上便涌起了薄薄一层雾气。

    这雾越来越大,文笙已经不用看前路,只按照东方所画的图走,良久坐船破雾而出,千花岛到了。

    文笙没急着继续前往白云坞,而是想方设法将船靠岸,她想看看经过当年那场大火,千花岛上的那些花还有没有残留根芽,重新生发。

    文笙登过两个小岛之后,隐隐有些失望。

    两座岛上都是遍地焦土,有挖掘的痕迹,但很难判断时隔多久,由什么人干的。

    她正蹲在岛上研究的工夫,停靠岸边的那条小船却被人悄悄套上了绳子,一点一点拖动,离着小岛越来越远。

    文笙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望去。

    这副情形叫她觉着有些好笑。

    文笙拨动琴弦,乐声响起,拉船的绳子陡然绷直,小船不进反退,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扯动向着岸边而来。

    文笙迈步下岛,小船回到她眼前。

    先前偷船的人潜在水里,明显已经放弃了。

    离远一条小船露出头来,船上一人看身形是个小孩儿,偏偏带了个老大的斗笠,将脸挡得严严实实,不满地嚷嚷道:“搞什么,忒没用,你不会把她的船弄沉么?”

    (未完待续。)

    ps:  多么清纯正直,哪污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游湖(二合一)

    不等天亮,王十三起身收拾,约好晚上再相聚,送走了文笙,回到帐篷里合衣打了个盹。…≦頂點小說,

    等他醒来,东方已经发白,外边有人走动,士兵们都起来了,正准备操练,听上去没有人发现昨晚的异常。

    文笙还活着,王十三突觉心里一阵不安,那不会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吧?

    他揪起衣领看了看,顿时放下心来,是真的,自己这件衣裳上还残留着些许痕迹,那是文笙昨天夜里流下的泪。

    王十三弯着眼睛笑了笑,在外头加了件袍子,出了帐篷,对着朝阳伸了个懒腰。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就有五六个将领过来问安,王十三暗忖,看来他和童永年合演的这场戏真是唬住了不少人。

    副将芮雪明过来,问过好之后小心翼翼请示,今天是否要再发兵去南湖道?

    王十三仰面“咕噜咕噜”一阵,低头将漱口水吐了,难得露出笑模样:“本帅今日心情好,传令下去,歇息一天,做好布防。叫伙头军中午给大伙弄点肉菜,不得饮酒,下午咱们自己兄弟比划一下。”

    芮副将有些愣怔,但见主帅确实神采奕奕的,眼角眉稍透着喜意,连忙笑道:“得令,末将这就去传话。”

    全营上下都巴不得王将军少些折腾,好好守着军营,经过这几个回合,大家都觉出来,只要将军在营里,那邺州童永年就心中无底。轻易不敢来犯。

    军营里很快热闹起来,王十三用了早饭,出帐去见谭五先生。

    有他吩咐。这段时间谭五先生到是未受苛待。

    王十三到了地方,挥挥手,命看守们都离远等着,他弯腰进了帐篷。

    谭五先生没了乐器,与普通人无异,自从被迫服过“神丹”,表现得逆来顺受。此时正屁股下铺着羊皮席地而坐,低头摆弄着几十根长短不一的小木棍,时不时陷入沉思。

    王十三一看这情形便心下了然。道:“幽帝的算学?”

    谭五先生没有抬头,只是应了一声。

    在湖底的时候,他分到算学,在这门学问上花的时间就比旁人多。若说被囚的这段时间有什么收获。那就是他差不多已经将那整面墙的算学研究透了。

    王十三佩服地望了谭五先生一眼,一个心志坚韧的人不管身处何等逆境,都不会放任自己长吁短叹地浪费时间。在这上面,谭五先生无疑是个绝好的榜样。

    他也不兜圈子:“谭五先生,你家里一直不派人来联络,我想请人进湖去找一找他们,在顺金山斗乐这件事上,我们都上了白云坞主的大当。我希望大家能放下成见,联手诛杀此獠。不知五先生能不能写一封书信,由我们的人带去?”

    他嘴上说得恳切,心里却偷偷地合计,文笙虽说是要待谭家以诚,但既然谭五先生认定了文笙已经不在人世,自己何必还上赶着解释,任他误会下去就好了。

    不出所料,谭五先生很是痛快地便应了。

    “你派去的人是谁,是否信得过?”

    “放心,没有比她更值得信任的了。”

    王十三找来了笔墨纸砚,谭五先生微一沉吟,提笔疾书,不大会儿工夫将信写完,王十三大致看了看,满意地收入怀中,道:“前辈且算着,等有了消息我会来通知你。”

    谭五先生叹了口气:“这不过是无聊打发时间罢了,算学,历法,阴阳,厉害如幽帝也算不出这江山更替,堪不透人心善恶啊。”

    王十三回道:“放心,我王十三做事对人向来一心一意,绝做不出算计盟友的无耻之举。”

    他转身向外走,听着谭五先生在后头道:“我曾答应顾乐师到开州学堂教三年的书,希望此生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机会自然是有的,白云坞那些人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王十三没有作声,大步出了帐篷。

    因为晚上文笙会来,王十三一整天都保持了好心情,下午军营里将士比武,他跳上台脱去外袍,将营中几名勇士虐了又虐,虐得众人只差抱着他大腿喊大王求放过,这才高高兴兴下场,趁着热乎劲儿,破例允许将士们晚饭时喝上一杯。

    一天折腾下来,到晚上不当值的将领早早便熄灯睡了,王十三施展轻功,溜出营去迎接文笙。

    出营不远,今早约好的大松树下,文笙披了一件带帽子的黑色长斗篷,怀中抱着琴站在那里等着。

    斗篷很厚实,文笙身材修长,看上去半点不显臃肿,帽檐领口镶着一圈绒毛,随风轻摇,衬着她的小脸儿看上去很是可爱。

    对,就是可爱。王十三也不知怎的,到得眼前,脑袋里就凭空冒出这么两个字来。

    将来一定要和文笙生个女儿,自己捧在手心里,好好把她养大。

    他和文笙的女儿,一定长得像文笙这般美貌,像自己这么得豁达,能文能武,左手使刀,右手弹琴,什么谭吉宝、林念北,这些臭小子连给他闺女提鞋都不配。

    文笙听到声响,在月光下转过身来,望着他笑。

    她哪知道短短瞬间王十三脑袋里已经转过了这许多念头。

    “要去军营么?”

    文笙将怀中的琴横放。

    “冷不冷?”王十三在她身前站定。

    文笙含笑摇了摇头:“不冷。”

    “那困么?”

    “也不困。”

    既是不冷不困,王十三背转身,拍拍自己的肩膀。

    “来,我背你到处转转。”

    文笙轻声而笑:“做什么,大半夜的你不嫌累么?”

    “没事。快来。我到是想和你一起走,只是你太慢了。”

    文笙“嗤”了一声,将琴交给十三拿着。两手揽住他脖颈,趴在他宽厚的背上。

    王十三轻轻松松便把她背了起来,口里吆喝道:“走了。”体内气息流转,脚尖点地,向前飞蹿而出。

    由枝头到旷野,几丈高一掠而过,今晚许是文笙穿得厚实。又或是因为同十三在一起,她一点儿也不觉着冷,夜风拂在脸上。竟有一种很清爽的感觉。

    四周景色变换,或疾或徐令人目不暇接,在树梢间飞翔时,树影婆娑。摇曳生姿;待奔上高地。头顶星星闪烁,似乎伸手便可以触及。

    文笙听到王十三悠长的呼吸,方才意识到这半年他的武艺又有了不小的提高。

    “十三,我们这是去哪里?”

    “随便转转。”

    “真的?”

    “骗你做什么,我到是想这么一路背着你跑到南湖道,去爬镇妖塔,或是到天女湖里转转,可惜太远了。时间来不及。你还记得不,当年我们曾在湖中一起对付凤嵩川……”

    他说了这么多话。竟是一点也不气喘。

    凤嵩川,文笙如何不记得,那可真是很久之前了。

    “我这段时间回想起了很多咱们以前的事。”

    文笙两手环紧了他的脖颈,心疼道:“对不起,十三,再不会了。我会好好珍重自己。”十三说的这段时间自然是得知自己坠崖,那段痛苦绝望的日子。

    王十三速度慢下来,笑道:“我要透不过气来了。”

    文笙连忙松手,将面颊贴在他后颈上,一举一动说不出得温柔。

    王十三改为大步在旷野飞奔:“我老是做梦,梦见咱们这样在嘉通的大街上跑,我就想,你若活着,一定要背着你一次跑个够。”

    说罢,他站定,气沉丹田,对着黑乎乎的旷野放声大吼:“欧吼吼!”

    声音在静夜中传出去老远。

    文笙心里明白,十三的这口气压抑已久,大悲大喜之下,能发泄出来远比存在心里强。

    她伸手从王十三那里拿过琴来,十三手伸到背后,将她向上托了托,抓得紧紧的,继续喊道:“吼吼——,放马过来!”

    文笙直等他喊完了,才笑盈盈道:“王大将军这么威风,敌将闻风丧胆,哪还敢过来受死!”

    王十三眉花眼笑:“走吧,你是谁家小娘子,夜里迷路了吧,来,本大将军捡了你,回山去做个将军夫人。”

    文笙“噗”的一声笑:“不是压寨夫人么?”

    王十三笑道:“也行,咱家你说了算。”

    两人嘻嘻哈哈往回走,这半夜了,索性不回军营去,路过一个小村落,悄悄摸进去,在一户无人居住的穷家破院里歇了两三个时辰,十三见文笙精神养得差不多了,叫醒了她:“一会儿天要亮了,文笙,我送你回邺州吧。”

    文笙靠在他怀里睡了半宿,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回神道:“不用那么麻烦,今天本来打算去天女湖寻谭家众人的,只是要去的话,应该先见一见谭五先生,昨天晚上太忙,一时忘了。”

    她说到“昨天晚上太忙”的时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是真忘了,和十三在一起,总会被他吸引住精神,忘记原来的计划。

    王十三目光闪动,停了停,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递给了文笙。

    “什么?”文笙接在手里,天还黑着呢,感觉是折起来的纸张,她只是一怔就反应过来,笑着凑过去在十三面颊上亲了亲,“原来你早想到了,哈哈,十三,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王十三其实挺不想叫她一个人跑去天女湖的,谁知道谭家兄弟看到杀父仇人会是什么反应,不过文笙向来主意大,他只好安慰自己,心肝宝贝狠起来连谭梦州都整死了,谭家人若是不识好歹,就真的翻脸也不怕。

    他偷偷瞥向文笙小腹,悻悻地道:“我到是想,只可惜《明日真经》太碍事了。”

    他说话虽然很小声,但文笙还是耳尖地听到了,伸出纤纤两指扯住了他耳朵:“又曲解我的话。”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屋里出来,离开庄子。

    王十三昨晚本来就是往天女湖方向去的,走了大约有一半路程。

    文笙眼看天色不早,不用他再送,挥手暂别,辨认了一下方向,抱着琴独自走下去。

    她有意避开南湖道,第二天下午,来到天女湖东岸,在阳沽附近弄了条小船,找了个偏僻的地段下水。

    一琴在手,根本无需有人划桨,小船在湖水中进退如意。

    十三交给她的,不但有谭五先生的亲笔信,还有一张详尽的千花岛地形图。

    文笙坐在船头,一手拿着那张图,一手轻拨琴弦,弹的正是《行船》。

    最近一段时间天女湖不太平,王十三隔三差五便气势汹汹带着兵前来围剿,天女湖周围风声鹤唳的,哪还有平民百姓敢来蹚这浑水,是以船行良久,唯见碧波**,湖畔大片芦苇丛随风摇曳,偶尔几只大鸟贴着湖面飞掠而过,竟是一个活人也未见着。

    文笙不着急,她此行带了干粮和水,找不到谭家,她便在湖中多游荡几日。

    船行向南,一个多时辰之后钻进了芦苇荡。

    当日去白云坞走的虽然不是这条路,无疑相隔不远,不一会儿,湖面上便涌起了薄薄一层雾气。

    这雾越来越大,文笙已经不用看前路,只按照东方所画的图走,良久坐船破雾而出,千花岛到了。

    文笙没急着继续前往白云坞,而是想方设法将船靠岸,她想看看经过当年那场大火,千花岛上的那些花还有没有残留根芽,重新生发。

    文笙登过两个小岛之后,隐隐有些失望。

    两座岛上都是遍地焦土,有挖掘的痕迹,但很难判断时隔多久,由什么人干的。

    她正蹲在岛上研究的工夫,停靠岸边的那条小船却被人悄悄套上了绳子,一点一点拖动,离着小岛越来越远。

    文笙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望去。

    这副情形叫她觉着有些好笑。

    文笙拨动琴弦,乐声响起,拉船的绳子陡然绷直,小船不进反退,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扯动向着岸边而来。

    文笙迈步下岛,小船回到她眼前。

    先前偷船的人潜在水里,明显已经放弃了。

    离远一条小船露出头来,船上一人看身形是个小孩儿,偏偏带了个老大的斗笠,将脸挡得严严实实,不满地嚷嚷道:“搞什么,忒没用,你不会把她的船弄沉么?”

    (未完待续。)

    ps:  多么清纯正直,哪污了。

第五百二十章 劝说(二合一)

    这等地方,出现水匪的可能性太小了。 ( . . )

文笙朗声打招呼:“小家伙,请问你是不是姓谭?”

那小孩儿不答,啐了一口,转身便要将船划走。

这反应可谓十分无礼,文笙却没有生气,手中瑶琴“仙翁”两声,船与湖水之间便多了一股斥力,推着那小船向着文笙靠拢过来。

小孩儿不满,大声叫道:“又是这招!就知道你只会用这招!”说着把斗笠一掀,起身一个鱼跃便要跳到湖中。

这时候才刚二月初,湖水冷得很,这么小的身子骨跳下湖里也不怕冻坏了。

文笙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右手三指并拢成斜势,手腕微转,指尖剌出,轻快如游鱼摆尾,“叮咚”“叮叮咚”,在那孩童跳入水中的瞬间,一层无形屏障裹住了他。

就像是一条吞了钩的大鱼,任凭他如何手蹬脚刨,在水中一路滑行,直奔文笙而来。

文笙状甚轻松,手挥七弦,冲着湖面之上撮唇吹了声悠扬的口哨,那小孩儿速度登时又快了几分,水花飞溅,文笙伸手,已将他提着领子抓在了手中。

“哗啦”,无形屏障碎裂,那孩子下半身的衣裳登时湿透,哇哇大叫,不知是气的还是水太凉了冻的。

湖里登时冒出四五个人来,异口同声喝道:“快放了我家少爷!”

此时那大斗笠早没了,被文笙抓在手里的孩童只有十岁左右,生得粉团一样,眉眼似曾相识,文笙试探问道:“你是谭吉宝?”

那孩童没有反驳。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脸惊奇地望着文笙,抬手指向她的双唇:“你你你……”

他被文笙的口哨声震傻了。

果然是这小家伙。

文笙连忙将他放到岸上,问道:“你爹呢,你爷爷呢?”上次见到谭吉宝,他还没有笤帚高,跟着五叔谭瑶华在长亭为自己一行人送行。

想到这里,文笙微微一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脑门上的几根毛。

谭吉宝醒过神来。“哼”了一声,将脸扭到一旁:“你是坏人,害死了我姑姑和太爷爷。逼得我们住在湖里。我不和你说话!”

小家伙懂事早,记忆也不坏,文笙没当一回事,摇头啧啧道:“你有我的允许你可走不了。不说话也随你,只要你忍得住。”

水中几人还在呼喝。却因知道文笙厉害,不敢靠前。

文笙冲他们道:“麻烦诸位去传个话,就说顾文笙前来拜访谭家几位前辈,还望拨冗一唔。”

说完了她不再理会那几个谭家的侍从。同谭吉宝道:“你跟我来。”回到自己的船上坐着等待。

谭吉宝假装没听到,文笙不以为忤,隔着丈许远问他:“谭吉宝。你还在学琴么?”

谭吉宝打定主意不说话,翻了个白眼。

文笙故意道:“那就是放弃了。也罢。我早你没继承谭家人在音律上的天赋,早早学点旁的也好,免得学上十几二十年依旧是个半吊子。”

谭吉宝怒了:“胡说,你才是半吊子。几位叔爷爷都说老子是天才。”

文笙听他自称老子,莫名觉着耳熟,忍不住“噗”地一声笑。

谭吉宝黑着脸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用激将法,老子是觉着因为赌气却生一肚子气不值得。”

文笙莞尔:“不错,只有聪明人才懂得审时度势,不会一条路跑到黑。不过天才么我却不觉着。自己的亲人,就是狗尾巴草,也会觉着像朵花。”

谭吉宝张嘴要辩驳,文笙却将琴放在身旁,两手撑在身后,身子向后仰,抬眼望天,口中随意哼唱。

她坐着的这条船便按照她哼出来的曲调在谭吉宝面前漂来荡去,如有神助。

谭吉宝两眼瞪得浑圆,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之色。

刚才他听到文笙吹口哨就觉着古怪,原来这竟是真的。

文笙炫耀够了在他跟前停下来:“我能做到这样,你能么?好吧,我是大人,不同你比,我还认识一个比你小一点儿的孩子,他从未学过乐器,更没有接受过音律方面的训练,却有过耳不忘的本事,能清楚听出‘徵’与‘变徵’之间微小的差距。比起他来,你还敢自称天才么?”

等谭家众人闻讯坐船赶来,竟见叫大伙很是头疼的谭吉宝和顾文笙都坐在船头,一大一小挨得很近,中间隔了一张琴。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鸡叫,公鸡打鸣……”离远就能听到他清脆的童声。

谭大先生微微皱眉,要在瑶琴七根弦上弹出公鸡打鸣无疑比凤凰叫要难多了,但弹琴的人是顾文笙,这又是顺理成章的事。

长孙谭吉宝这爱好多年不改,只是个公鸡打鸣就把他吸引过去,敌意尽消。

“吉宝,过来。”

谭三先生在旁沉声道:“顾乐师,没想到你还活着,你是专程来赌约兑现的怎么样的?亦或是想要赶尽杀绝?”

谭家诸子突然听说顾文笙找来,无一不是大为吃惊。

明明大伙亲眼所见,她和老父一起坠落悬崖,老父那样的人物都未能幸免于难,她怎么活下来的?

不止一人生出“贼老天太不公平之念”。

谭大先生异常确定地道:“必定是因为《希声谱》。”

虽然几人随即都想到《希声谱》有防御之效,但要在疾速下落中镇定自若地弹琴,弹的还是只剩两根弦的古琴,他们设身处地一想,不禁都生出匪夷所思之感。

这怎么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顾文笙还活着,那场斗乐毫无疑问是她赢了。

谭家已经躲到天女湖来了,她还来做什么,是来猫哭耗子假慈悲的么?

两船相隔数丈远。谭家的侍从过来接谭吉宝。

文笙没有阻拦,打发了谭吉宝过去,收了古琴,起身施礼,口中道:“文笙见过几位谭先生。”

这边大船上闻讯赶来的是谭家兄弟四人以及大公子谭锦华。

谭氏兄弟互望一眼,老父虽然是死于公平斗乐,他们身为人子却不可能做到心无芥蒂。这笔账必然要算在顾文笙头上。对着杀父仇人和害谭家沦落至此的元凶。还能面对面的说话,他们自觉已经是够有涵养的了。

当然,这其中亦有奈何她不得的缘故。

谭四先生冷冷道:“顾乐师的技艺远超我等。可不敢受你此礼。”

谭二先生没有说话,将回到船上的谭吉宝抱了起来。

谭家人这般态度早在文笙预料之中,她到没觉着尴尬,道:“晚辈学琴是半路出家。时日尚短,所依仗的不过几首《希声谱》。不敢同几位前辈相比。《希声谱》虽在自保上稍胜一筹,却不能用于主动攻击。依晚辈和‘妙音八法’都凝结了大智慧,二者各有千秋。”

谭四先生顿时接不上话了。

他们仔细研究过《希声谱》。故而一下子就听懂了文笙这番话的深意。

她说《希声谱》在自保上稍胜一筹,这是客气话,但后头那话不能用于主动攻击却是事实。

不能主动攻击。他们的父亲谭梦州却死在《希声谱》下,说句不好听的。这不是自找的吗?

再细想,顾文笙此女为人处事与《希声谱》其实颇为暗合,若非老父定要约战,以发兵相威胁,不会有顺金山之战,若他在崖上能及时收手,别倾全力最后一击,也不会引起那么大的反弹。

文笙叹了口气:“好叫几位前辈知道,晚辈坠崖之后,侥幸摔在半空一块探出的岩石上,不但身受重伤,还摔断了一条腿,前几天才将伤养好。当然,比起谭老国师,晚辈能得不死,已经是得苍天庇佑了。”

至于老天爷为什么庇佑我,却任你们的爹摔死,其中缘由,你们自己想吧。

谭大先生脸色变幻,沉声道:“你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文笙道:“晚辈想解开同诸位前辈之间的误会。大先生,难道您到现在还相信令嫒是迫于流言自尽的么?”

“令蕙……”谭大先生喃喃低语。

谭令蕙纵有千般不是,到底是他的亲骨肉,死于青春妙龄,他哪能不心疼。

“我听说,事发时是在西山,倘若有人潜伏河中,不惧怕乐师琴声影响的可大有人在。”文笙只是一提,没有再就谭令蕙的死多加评论。

这是在谭家众人心头上扎针,点到为止就好,毕竟谁都不是傻子。

若不是有着想法,谭家众人也不会那么多安全的地方不去,却特意跑来天女湖归隐。

她道:“诸位前辈,顾文笙此番诚心前来,请给个机会,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谭大先生隔船注视她良久,才道:“你过来说吧。”

他们所乘的是一艘大船,船舱很大,轻松容纳几十号人,要谈,自然是在他们船上。

文笙欣然同意,左手扶琴,右手于弦上一记“倒轮”,三声响罢,船尾水花翻动,像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推动着小船飞快向大船靠近,两下并到一起,文笙迈步上了谭家的船。

谭家诸子目光久久盯在那小船的船尾处,谭吉宝把嘴凑到谭二先生耳边,悄声道:“二爷爷,我什么时候能学会这一手?帅得很。”

谭二先生面露苦笑,抬手亲昵地捏了捏谭吉宝的小胖脸。

文笙耳朵多好使,上船便听到了,向谭吉宝望过去,谭吉宝拍掉谭二先生的手,扒着眼睛冲文笙做了个鬼脸。

谭大先生收回目光,道:“顾乐师,请到船舱里坐吧。”

谭锦华上前引路,把文笙让到舱中。

众人落座,侍从上了茶水,垂手冲文笙微一躬身,退出舱去,拉上了门。

文笙见舱里没有外人,取出谭五先生的亲笔信,放到了案桌上。

“这是五先生写给诸位的信。”

“五弟?”谭氏兄弟都是大感意外,震惊之余几只手一齐去拿信。

到底谭大先生把信拿在手中,打开细读。

“嗯,是五弟的笔迹。他果然是落在了白云坞手中。”

“白云坞!”谭三先生手拍桌案,他断了一臂便是拜白云坞那些刺客所赐。

信不长,谭大先生很快将信交给弟弟,问文笙道:“你因何不一见面就把这信拿出来?我五弟现在江北军营,是否我们答应联手对付白云坞,你们才肯放他回来与家人团聚?”

文笙见他误会,连忙道:“晚辈不早拿这信出来,是不想叫太多人知道,以免人多口杂,增添变数。”

其实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文笙是担心谭家人觉着她以此为要挟,反而不美。

“诸位并不了解五先生眼下面临的问题,他在奉京被白云坞主强行喂服了那‘神丹’,留在军营,名义是俘虏,那丹药就有他一份。”

谭家兄弟刚刚表现出的激动狂喜之色顿时凝固于脸上。

谭家出过叛徒,他们自然深知这丹药之害,若找不到化解之法,五弟这个人就毁了。

“那药瘾……可有什么办法化解?”

文笙道:“暂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继续服用丹药,饮鸩止渴。实话说,现在服了丹药的不止五先生一人,为取得白云坞主信任,我这边的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请放心,就不为了谭五先生,我们也得尽快找到解决之法。”

此时谭四先生正在闻言抽了口寒气:“那王十三……”

文笙咬唇克制,点了点头。

谭大先生原本还想等文笙说完就叫她先行回避,自家人商量一番,此时兄弟几人互望一眼,当即便拿了主意,不提死者,便是为了活着的人,这合作也势在必行。

既然要出力就需得好好争取,以免做了李承运的马前卒。

“旁的我不敢保证,事成之后,程国公必会给诸位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由他来完成大梁十二州一统,对谭家也是上上之选,几位驸马同他相交莫逆,现在处境都很是不妙,只有帮着国公爷尽快扫平白云坞,方能解决眼下的困境。我顾文笙来日只一心做学问,绝不参与朝政。五先生答应为我的学堂教三年书,我们大家可以一起切磋。”

(未完待续。)

ps:520

本书来自 /book/html/25/25939/index.html

第五百二十一章 灵机一现

    游说谭家众人的过程比文笙预想的要顺利。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

见面不足一个时辰已经基本上谈拢了联手事宜,双方都松了一口气,谭大先生几个愈加关心起五弟的药瘾来。

“老贼住在皇宫里再好不过,我们会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若能打听出来那些花草的习性就好了,到时候大致推测出几个栽种的地方,一一找过去。锦华。”

谭锦华知道父亲为什么叫自己,立时道:“我这便叫找姑姑,叫她里还有谁信得过。”

文笙问道:“诸位既是住在这附近,可曾好好搜寻过千花岛,经过去年的那场大火,这些岛上是否还有侥幸存活下来的花草?”

时隔太久,文笙也知道希望渺茫,但总要问一问才能死心。

谭四先生后悔不迭:“当时我同锦华都觉着反正白云坞已破,这些都是害人的东西,生怕有所残留祸害人间,特意下令叫兵士们上岛彻底清理干净,那时候花是烧光了,焦土里还有些球根在,经过这么久,就算有个别当时遗漏下来,也早在土里枯死烂透了。”

谭二先生道:“反正有这么多人闲着,死马当作活马医,再找找吧。说不定有的当时没有烧死,如今春风一吹,又发出新芽来。”

那些奇花异草有没有这么好活,又是不是从根上发芽,众人心中无数,明知道希望不大,关系到亲人的生死,也要全力一试。

文笙又叫谭家找出几个忠诚可靠的生面孔来,由她带去江北军营交给王十三,既给王十三充当帮手。又负责同谭家这边传递消息,以便有事及时联络。

一切安排妥当,她连夜带着几名谭家亲随返回岸上,顾不得休息,直奔军营。

目前知道文笙从顺金山活着回来的人不多,她有意诈死一段时间以对付白云坞,回来路上乘坐马车。极力减少人前露面。

等见着十三已经是隔天夜里。

王十三在松树底下等到她明显松了口气:“这么快回来。不会是这一连三天都没休息吧?”

“昨天夜里住店休息了一晚。此行很顺利,谭家派了几个生面孔跟我前来,我叫他们先在附近住下。回头你不能把他们安置到军营里。”

王十三携了她手:“那你呢?”

文笙就势靠在他肩膀上:“我也留下。”

“真的?”

“呵呵,自然,我何时骗过你。你什么法子把我也藏起来吧。”

王十三心下大定,伸手揽住了她的纤腰。

原来文笙之前言道争取每回自己犯药瘾她都在边上守着。不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服了“神丹”还有这等好处呢。

他揽着文笙的腰。文笙也放松下来,将大半身体的重量都交在王十三那里,清风拂面,繁星闪烁。虽然借着银色月光文笙气色如何,王十三却感觉出来她似是很疲倦。

可不是嘛,这样四处奔走。劳心劳力,一晚上哪休息得过来?

他放开文笙的手。捻起她鬓边一缕秀发,绕着中指缠了几圈,柔声道:“是不是很累?”

文笙低声道:“有点儿,不过不碍事。”

十三把那缕头发别到她耳后,决定先带她去休息,军营就在眼前,何必舍近求远:“去我帐篷里歇会儿吧,被褥都是叫人刚晒的,用起来也舒服。”

两人神不知鬼不觉潜入营中,进了帅帐。

王十三将铺好的被褥抻抻平,手在上面大致扫了几下,又问文笙:“要不要热水?”

文笙摇了摇头:“不用。”十三在这敌营中还远未到一手遮天的时候。

“那你快睡会儿,别担心,外边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用你管,有我呢。”

文笙应了一声,解了斗篷,脱下鞋子,依言躺下来,王十三收起夜明珠,帐内陷入黑暗。

他那里衣裳悉索一阵响,贴着文笙躺下来,扯过被子盖好,将一只温热的手掌搭在文笙腰际,道:“睡吧,睡醒再说其它。”

文笙原本觉着心里装着这么多事,又是在这么个环境,帐篷外边是数以万计的敌人,更有白云坞的眼线,多半只是养一养神,哪那么容易睡着。

自从得知十三服了“神丹”,她便有些失眠,昨天夜里明明困顿得很,却一直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勉强迷糊了一会儿。

大约累了,十三今晚颇老实,除了搭过来一只手,就像是个守礼的君子。

被褥松软,散发着干净温暖的气息。

文笙又是好笑又有些感动,开始还转着别的念头,不一会儿脑袋里放空,陷入了黑甜乡。

王十三听她呼吸慢慢变得悠长,估计是睡熟了,悄悄抬头,凑过去瞧了瞧。

文笙睡得很香,一夜无梦,到天快亮时自行醒来。

身上好暖和,她整个人都缩在王十三怀里,她这一动,王十三也醒了,惊道:“什么时辰了?”

两人赶紧坐起来,披上外袍,王十三侧耳听听,又撩开帐帘瞧了瞧,松了口气:“还当睡过了,吓老子一跳。走吧。”

等送文笙出了营,他道:“昨晚你睡了之后,我又合计了半天,谭家那几个要安排,索性再弄一批自己人来,混到江北军里头。那样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彻底掌握这支军队,你再来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文笙这会儿神采奕奕的:“你想要谁,我去调。”

“也不用太多人,就宣同方那几个吧。他们四个是南崇人,此前来大梁那一趟,没留下什么痕迹,他们是我爹的手下,在南崇呆不住,跑来投奔我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那老贼不会多想。将他们悄悄接来之后,别忙着见我,先安排同谭家人见个面,说话的口音,一举一动都叫谭家人学着点。”

文笙点头:“放心,我马上去安排。”

王十三依依不舍地送文笙离开,文笙所说的安排是回到邺州去找童永年帮忙。接下来跑腿的事都由童永年派心腹完成。

在文笙回邺州的这两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钟天政率兵拿下了铁福港,一两天的时间占领密州大半,站稳了脚跟。

密州就在开州北边。两下临界,算上现在驻扎在开州北部边境的吉鲁国大军,仅这两个州便有三方势力。

不知吉鲁国主帅特慕尔对此会有什么反应,白云坞现在开州督战的几人又会将哪家做为先打击的对象。

这消息传得飞快。王十三接到信已经是转了好几手,他相信文笙在童永年那里早便听说了。

姓钟的小白脸阴魂不散。又跑出来折腾,不知文笙会不会因为这变故返回离水,亦或是直接跑去密州。

王十三暗自咬牙,依他对文笙的了解。不排除这种可能,这几年文笙向来是哪里最危险就出现在哪里。

算一算时间,他的药瘾又快要发作了。王十三心情不由有些低落,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原本他是抱了必死之心。可既然文笙还活着,他当然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想个什么法子能快刀斩乱麻呢,赶紧收拾了白云坞主,再从这要命的药瘾中解脱出来,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一辈子受制于丹药,他要文笙高高兴兴的,不是为了怜悯才和他绑在一起。

实在睡不着,他爬起来准备去扰谭五先生清梦。

不厚道地讲,每次五先生,王十三心中都有一种诡异地慰藉感。

不但是同病相怜,更因为谭五先生眼下混得样样不如自己,失去自由成为阶下囚不说,也没有心爱之人常来探望,嘘寒问暖,听说“神丹”所产生的幻觉对乐师伤害非常大,这也是白云坞主原本迟迟未强迫他服用“神丹”的原因。

明明都这样惨了,谭五先生竟还非常沉得住气,“神丹”掐着时间服用,药劲儿一过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半点儿不见颓废,叫人想不佩服都不行。

睡什么睡,起来一起商量,谭五先生好歹和白云坞主也是打了不少交道,说不定知道老贼的弱点。

老贼虽然交给自己一支军队,但其实离毫无保留的信任还差得远,自己比不上东方,甚至都不如赵康那废物。

明明自己都那么努力地讨他欢心了。

老贼喜欢什么?

自己离京可有些日子了,是不是应该写封信回去,吹吹牛皮顺便讨要点儿好处?

王十三越想走得越慢,最后站住身形,抬头上弯月,突然想到他可能需要一场大胜仗。

一场足以震动大梁十二州的胜利。

不用说,这需要童永年配合,需得文笙在其中穿针引线。

想到此,他飞身往营外去,文笙要是这时候能来找他就好了。

大松树那里没有人在,王十三一路纵跃而来,到得树下,轻轻一跳,落在了树上。

他避开密密麻麻的松针,骑在树枝上,继续刚才的设想。

他想从童永年手中拿下整个邺州。

这么重大的决定,童永年必定不敢做主,要向李承运和纪南棠请示。

那两人会给自己此等信任么,若是交给那帮幕僚研究,十成十办不成,王十三用膝盖想都知道那帮人会说什么,毕竟自己不但投靠了白云坞,还服了“神丹”。

王十三脑袋里胡思乱想,骑在树枝上,随着那树枝在半空一上一下地摇晃,心道:“明知如此,我还偏要试一试,若是怀疑老子,连这个都不肯,老子还帮你们个鸟。”

就在此时,突有一缕乐声随风飘入耳中。

王十三猛然一怔,身子停在了半空。

文笙?是文笙来了,有没有这么巧?

他坐下那根枝桠一个大晃,王十三飞身弹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向着乐声响起的地方疾掠而去。

文笙所在之处便在军营外围,这明摆着是要将人都弹睡了,进营去见自己啊。

“文笙!”王十三飞掠而至。

文笙扭头,是他,停下琴,露出个明快的笑容来。

“十三,你怎么出来了?”

“你来!”

王十三拉起她来便走,直到离营远远的,才道:“睡不着出来逛逛,”凑到文笙耳边,又加上了一句,“想你。”

文笙笑盈盈道:“我这不是来了么,可有觉着不舒服?”

王十三苦恼道:“好像推迟了,差不多是今天晚上吧。”

文笙笑:“推迟了还不好么,推迟个十年八载,不跟戒掉了一样?”

王十三苦着脸:“我怕它早不来晚不来,专等要命的时候发作。算了,不说它,我正好有个急事找你。”

“你说。”

“对了,你有没有听说姓钟的带人占了铁福港?”

文笙补充道:“不但占了铁福港,还拿下了大半个密州,特慕尔视若无睹,正加紧猛攻开州。”

王十三偷偷去:“出了这样的变故,我还当你会回开州去。”

文笙却道:“那边有杜先生呢,他已经派了人前往密州,天政在搞什么鬼,顺便收集情报,好分析吉鲁人的想法。”

说了这话,她靠在王十三肩膀上,又柔声道:“我当然要顾着你,十三,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

王十三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嘴都快咧到耳朵了,道:“你也是最重要的,文笙,在我心里任何事任何人都比不上你分毫,比我的命还重要。”

两人相互依靠着在黑夜里坐了半晌,王十三才想起正事:“文笙,你说李承运会把邺州让给我么?”

“邺州?”

“对,我是今天晚上突然有了这等想法,我只要地盘,占领邺州后会严令将士不得欺凌当地百姓,打仗就要死人,我把营里该死的都送去给童永年杀,等打完了仗正好宣同方他们来了,空缺也有了。”

文笙沉吟道:“这主意不错,童将军把邺州的兵拉回开州去,与主力会合,共同抵御吉鲁人。邺州失陷只是暂时的,咱们这边打下邺州之后下一步必是合围,决胜之战若在开州,咱们也帮得上忙。一举数得的好计策啊。”

王十三打了个哈欠:“是吧,本将军也能决胜千里之外。就不知道李承运和纪南棠敢不敢信任我?文笙,我怎么这么困?”说话的工夫他眼泪都冒出来了。

(未完待续。)

本书来自 /book/html/25/25939/index.html

第五百二十二章 冲过这一关

    “十三,你再坚持一下,咱们别在这里,另外找个地方。”

    文笙将琴放到地上,扶着他,语气中难掩焦灼。

    许是压抑得久了,王十三这会儿发作起来,同她当日所见付兰诚的情形颇有不同,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一经发作,总总不适来势汹汹,像潮水一样便将他淹没。

    王十三点点头,勉强站起身,他已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压在文笙身上,饶是如此,往前迈步间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这会儿他已经说不出话来,眼前金星乱冒,耳畔也有嗡鸣声,所幸还能听到文笙的声音,脑袋里也清醒。

    似乎正有一万只蚂蜂将他包围,拼命蜇咬着他,浑身无一处不痛,无一处不痒。

    太难受了,简直不是活人能忍耐的。

    王十三不由自主便要去怀里拿“神丹”,其实对旁人而言只要丹药不断按时服用,就不会出现像他这么狼狈的一幕,王十三特殊在从一开始他药瘾发作的时间就没什么规律,四五天也有,七八天也有,总之大大得拖后,这难免令他长怀侥幸之心,想着也许老子福大命大,从此就脱离这鬼东西控制了呢。

    再加上燕白也说,这“神丹”吃多了没好处,只会越陷越深,不到万不得已他很抗拒吃它,终至一发不可收拾。

    “十三,我们不走远了,就在那边树底下,好不好?”

    王十三身高腿长,人长得结实,这么大的块头儿一旦不配合,文笙可拖拽不动,瞬间就出了一身汗。

    王十三听在耳中有些回魂。

    是啊,此处离军营还是太近了,早在安营扎寨的时候,周围妨碍视线的建筑就被推平了,害怕有敌人藏匿。连树都没留下几棵。

    月色皎皎,若是有人偏巧由此经过,离远望过来,连个遮蔽的东西都没有。可谓是一览无余。

    他咬牙踉跄着往那边树下去,走不两步,已经完全听不清楚文笙在说什么了,两条腿都是软的,闷哼一声。直直向着地上跪去。

    文笙用尽全力方将王十三抱住,半搀半拖,将他弄到了前头几棵大树底下。

    王十三额头鬓角上密密麻麻全是冷汗,不过短短几十步远,却像是走了一辈子。

    文笙没有办法,只得将身上的棉斗篷解下来铺到地上,叫十三将就躺上去,她火烧火燎跑去原处将琴拿回来。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王十三手抖得不成样子,明明有“神丹”在手中。却送不到嘴里。

    文笙脸色苍白,撩衣坐在他身边。

    不但是王十三对这“神丹”有抵触,文笙亦然。别看很多人愿意飞蛾扑火,尝试它寻找刺激,这却是一种侵袭人心的巨毒之物,文笙实在不愿看到那么好的十三,她想要托付终身的人被这东西束缚住手脚,索住脊梁,一步步滑向深渊。

    故而她没有多犹豫,伸出左手去。紧紧握住了十三拿着丹药的那只手,右手横琴于膝上,食指轻抹而复挑。

    这本是一记“长锁”,共计有九声。但文笙只弹对了两个音,第三声同时按中了数根弦,那琴发出“嗡”的一声凄鸣。

    像她这样名震天下的大乐师,竟会将简单的“长锁”弹错,不为别的,她刚弹的正是《连枝》。

    两声响罢。十三所受的罪分担到文笙身上,她只觉四肢百骸如被蚁咬,肩膀麻痒难当,猛地一颤,险些将琴弦按断。

    但有这两下,王十三那里却是大见好转,他挣了挣被文笙握住的那只手,**道:“文笙,你别管我,我吃了它就好了。”

    文笙没有松开,反到加大了力道,死死攥住他的手:“十三,我们试试,看能不能挺过去,我和你一起分担。”

    说罢她抿紧了唇,摒弃所有杂念,忍着不适,再度弹起那记“长锁”。

    论力气,王十三比文笙要大得多,他若是想挣脱开文笙的手,连内功都不需动用。

    可他没有。

    他把文笙的话听进去了,他不舍得松开。

    王十三就像是抓住救赎的稻草,直握得文笙手掌发白,也就是文笙此刻浑身都在难受,否则这么大的力气她一定会觉着手疼。

    《连枝》的曲调既优美又温情,文笙只用一只手在抚琴,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竟真的将它完整弹了出来。

    琴声如水,又如月亮的清辉。

    两个人的身心与命运便在这琴声中交汇,无分彼此,同气连枝。

    这个过程是如此得漫长,王十三做为病痛的源头,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但不管他清醒还是胡涂,文笙的琴一直没有停下过。

    还真是……顽强啊。

    王十三迷迷糊糊地想。

    他得振作,不然就被一个姑娘家比下去了。好歹他现在也算是南崇第一高手来着,定要挺过去,不能叫他的文笙瞧扁了。

    文笙的手需得弹琴……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松开了五指,那颗“神丹”掉落在地上,滚出去老远,上头沾满了泥土。

    王十三呜咽一声,像个孩子一样蜷曲起身体,抱住了文笙的腰,将头贴靠在她大腿上。

    文笙的左手没急于回到琴弦上,而是温柔抚摸着十三的乌发和脖颈,会好的,我们一定会挺过这一关,一切都会好起来。

    十三,我不怕疼,我只怕你坚持不住。

    苦痛就像黑夜,一时望不到头,偏还如同浪涌,一浪高过一浪。最厉害的时候,文笙的《连枝》也只能时断时续,王十三抱得她愈紧,忍不住身体微微抽搐。

    他们都不去想即使是医圣燕白,拿药瘾发作的付兰诚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像二人这么硬捱又如何捱得过去?不管文笙还是王十三,到此时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绝不向这该死的命运低头。

    疼到极处,《明日真经》自行运转护主,王十三二十余年练就的内力奔腾如洪流,经由气海向下,直奔会阴。

    到达会阴之后,因他身体正处于异常,失去控制。大半依惯性经过会阴**,直奔冲门,却有小半因为他近来每每服用“神丹”后产生洞房花烛的幻觉,停留下来。

    一开始还没什么。随着时间推移,小腹处滞留的内力越积越多,不但可见他小腹鼓胀起来,下边竟还搭起了个小帐篷。

    幸好两人都在全力抵御药瘾发作的痛苦,否则他这么蹭啊蹭的。该是何等尴尬。

    王十三太难受了,文笙纵能分担他千百样痛苦,他却依旧觉着哪里不对劲儿,身体仿如一条大河,原本河水流得虽然急,却是浩浩汤汤直奔下流而去,这会儿在中途突然多出一条水坝来,河水被拦腰截断,无处倾泻自然十分危险。

    要么两岸河堤被冲毁,王十三再无力约束内息走火入魔。要么强行冲开这道水坝,回归正途。

    王十三脸憋得通红,像一只被丢上岸的鱼,使劲儿扑腾,身下铺着的棉斗篷早揉烂了,满身满脸都是泥土,说不出得狼狈。

    文笙亦觉出不对劲儿来,她不敢停下《连枝》,嘴里一小段一小段哼唱起《伐木》来,希望能缓解他的不适。

    王十三确实好受了些。由喉咙深入发出一声嘶吼,衣裳碎裂,暴露在外头的肌肤竟呈赤红之色。

    《明日真经》虽然有种种缺陷,却是这世间至阳至烈的武功心法。不然也不会对修炼此功的人有着如此苛刻的限制。

    此时在王十三体内,尤其是气海经会阴到达冲门的这条经脉,内息滚烫如同烈火一般,灼烧着所有阻碍。

    王十三额上青筋凸起,他觉着疼了,这与药瘾发作时那种带着奇痒的疼不同。就像是龙被抽了筋,蛟被剥了皮,火舌席卷,硬生生撞破了会阴**。

    一柱擎天直接恢复原样。

    这股火焰在他浑身经脉中肆意来去,不知何时那股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奇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疼,这种疼王十三其实颇为熟悉,这是经脉受伤的滋味。

    二十年习武生涯中他尝过不止一次,可从未像这会儿这样,大面积的受伤,简直是浑身上下经脉都在疼。

    不过对他而言,这疼比药瘾发作可强多了,已经属于能挨住的范畴。

    王十三平躺在那里,动也不动,望着文笙两眼发直。

    文笙此际也很狼狈,她很快发现了王十三的异常,放下琴,跪伏过去,焦急唤道:“十三,你怎么样了?说句话啊,你别吓我。”

    她伸出手去,想将十三抱在怀里,这时候才觉出怕来,泪水无法控制,珍珠一般滴落。

    一滴恰巧落在王十三唇边,王十三伸出舌头来慢慢舔掉,声音黯哑:“别哭,宝贝儿,我好像好了。”

    文笙闻言全不见方才的镇定,手抖得厉害,颤声道:“真的?”

    王十三笑笑,有气无力道:“我不知道,至少这次是不用吃药了。”

    文笙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停了停又问:“你怎么一动也不动,是动不了么,别是瘫痪了?”

    王十三不甘示弱,道:“我就是瘫痪了,也一辈子赖定你这小娘们儿。”

    文笙听他如此说话,顿时放下心来,笑道:“好呀,你只管来赖。”

    王十三口里说笑,却是连手指也懒得动一动,攒了一会儿力气,同文笙道:“我应该是经脉受了伤,帮我找一找,看有没有带治内伤的药。”

    《连枝》虽能缓解病痛以及身体的不适,遇上实打实的内外伤却是无法加速愈合,好在王十三身上常带着伤药,还都是离开嘉通之前从燕白那里讨来的,依王十三眼下的情况,服过药之后只需慢慢休养就没有大碍了。

    王十三伤得不轻,没法施展轻功自己潜回兵营,天快亮时,文笙陪着他来到军营外头,弹起《探花》送他一程。

    这一弹琴不要紧,竟发现王十三除经脉受伤之外,还出了个大问题。

    文笙的《探花》原本没有针对他,但琴声刚一响,他便昏昏欲睡,一曲未毕,竟倒在地上睡着了。

    文笙将他弄醒,两人心中都如惊涛骇浪。

    文笙奇道:“怎么琴声对你的影响会这么大?”

    王十三也想不明白,明明他在修炼《明日真经》之前,在抵御乐声方面就颇有心得,那就像是一种本能,而据宣同方他们说,《明日真经》练到像他爹那样,不但是刀枪不入,连乐师也拿之没有办法。

    哪会像他这样,突然间连寻常人也不如。

    王十三担心不但是《希声谱》如此,倘若他对所有乐师所奏曲子反应都这么大,那以后还怎么上战场?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明日真经》出了问题,不知道等他养好经脉,内功还能不能施展,刀枪不入还存不存在?

    王十三心中不安,只是折腾到现在,他和文笙都累得很,无暇在这上头多**思,先回营去睡觉,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接下来文笙担心王十三药瘾再度发作,几乎每天晚上都潜入营中,陪着王十三。

    一晃十天过去,王十三没有再犯,两人这才断定他应该确实是好了。

    这个法子涉及《明日真经》,只对王十三一个好用,没办法惠及谭五先生等人。

    而王十三的《明日真经》出了问题也是真的,他在乐师面前变得特别脆弱,就算那乐师根本不针对他,他也会受到影响。

    文笙安慰他:“别担心,能脱离那丹药控制,付出些代价也可以接受。不是说白云坞主他们都不受乐声影响么,有机会从他们手里弄到那功法,你这麻烦也就解决了。”

    王十三却在想别的,惆怅道:“你说要是你我这会儿成亲,还会散功么?”

    这么刁钻的问题,文笙哪里知道答案,当下白了他一眼。

    二月底,江北军和童永年所率的纪家军在邺州展开接连几天的鏖战,江北军虽然死伤惨重,几员副将战死,大局上却将纪家军吃得死死的。

    童永年节节败退,江北军这边乘胜猛追。

    美中不足的是,主帅王十三明明有一身好武艺,关键时刻却不肯冲在最前,而是乘坐四轮车,于中军帅旗下扮起了儒将,就差手里再拿上一把羽扇。

    (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三章 乐师学堂

    王十三舍得孩子套住狼,半月之后,邺州纪家军竟被他分割几地,相互间无法支援,败势已露。

    童永年为避免更大的损失,只得命令放弃邺州,全军退回开州境内休整。

    王十三率军追击,趁机将整个邺州收入囊中,一时名声大噪。

    他取代了朱子良,接管江北军的事原本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但短短半月,邺州易主,这么轰动的消息出来,不管官宦乡绅还是贩夫走卒,只要是关心时局的人没有不听说的。

    “你可听说过攻打邺州的主帅是叫王十三?此人打仗如此厉害,以前怎么没听说过,打哪儿冒出来的?”

    “……王十三,这名字听起来怎的有些耳熟。”

    “你忘了,就是差点儿娶了顾大乐师的那一位。”

    去年王十三曾跟着顾文笙出了回名,老百姓向来是对男女之间的风流韵事津津乐道,对象若是名人尤甚,故而到现在还有很多人对王十三留有印象。

    “那他怎么掉过头来去打纪家军?”

    “谁知奉京许了他多少好处。可怜顾大乐师所托非人,如今尸骨未寒,这姓王的就翻脸不是人了。”

    李承运死守离水誓与全城百姓共存亡,纪家军驻守东南沿海十余年,屡次击退来犯外敌,离水方面在大梁百姓当中极有民望,与他们为敌的王十三自然也就成了反面角色。

    都说死者为大,再说顾大乐师又是个年轻的姑娘家,难免挑男人目光有差。

    承受了老百姓鄙视仇恨的王十三是出名了不假,出的却是臭名。

    在王十三坐车进入邺州重镇胡庆之时,便有狂生自酒楼往下投掷石头,险些砸坏了帅旗。

    经此一役,江北军中不服王十三,想着寻机挑事的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了,活下来的这些将领是不是面上恭敬暗藏祸心。王十三懒得细究,反正大多数将士都被邺州的这场大胜冲昏了头脑,拿他当百年难遇的帅才崇拜追随。

    主帅被当众丢石头那还了得,当下负责保护王十三的众亲兵便要冲出去拿人。王十三坐在车上,面不改色,抬手向后一扬,这个手势便是叫众人无需在意,继续前进。

    白云坞主派在军中的两名眼线早被王十三拉拢过去。拿他当亲兄弟一样,在旁不忿道:“这帮贱民,太过份了,怎的不抓杀几个以儆效尤?”

    王十三淡淡地道:“随他们去,本将军又不会因此少块肉。”

    副将芮雪明在旁奉承道:“将军不同这等无知小民一般见识,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王十三抽了抽嘴角,按他的脾气,这么坐着扮高深莫测也挺辛苦,道:“这些人无需理会,只要主公知道我等的苦衷和忠心就可以了。”

    白云坞那两人心领神会。笑道:“你放心,这样一件大功劳,就算我们二人不说,坞主也会大大地奖赏大伙,更何况我们两个的报喜信早就送出去了。”

    王十三眯着眼睛笑笑,右侧脸颊上酒窝浮现,显得年轻又志得意满:“奖赏是一方面,咱们兄弟有福同享,我更希望主公能抽空到邺州来瞧瞧,老在奉京呆着。守着那帮尸禄素餐的家伙有什么趣味,他老人家若是来了邺州,我这里必定军心大振,大家打起仗来也有劲头。”

    白云坞的二人听了这番话不由心生惭愧。这王十三不但打仗有一套。对坞主的忠诚看来也在他们哥俩之上啊。

    大约是见酒楼丢石头没引起什么波澜,闹事的人胆子更大,王十三刚在胡庆府衙住下,便接到报告,有人在闹市当众焚烧写着他名字的草人,更过分的是那草人在烧之前还浇上了大粪。搞得整条街都臭不可闻。

    闹事的是两名书生,一个姓黄,一个姓贾,被江北军当场拿下,亲兵来问王十三如何发落。

    怎么发落?王十三心里其实没怎么生气,这两人估计是书读得多了有些迂气,这么搞伤不到他半根寒毛,再说他姓陆,又不是真的就叫王十三。

    不理会又不成,这么多手下人看着,若叫他们当自己软弱可欺,会生大乱子,传到白云坞主耳朵里也会生疑。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问道:“这两个都是胡庆人么?”

    亲兵恭声回答:“将军,小的刚叫人查过,他二人确是胡庆当地的,还是同窗好友,在邺州有点儿小名声。只是那姓黄的家里没什么人了,姓贾的前几天把一家老小送去了彰州的亲戚家。”

    王十三冷笑:“到是了无牵挂,本将军佩服这等不怕死的好汉,家里没人了,朋友邻居什么的总该有吧?”

    亲兵听他头一句,还当将军不想追究了,再听下去,好嘛,原来这佩服什么的是说的反话啊。连邻居都要受牵连,将军不愧是做大事的,真狠啊。

    他手里捏着一把汗,小心道:“是,小的这就带人去,将相关人等全都捉来。”

    王十三点了点头,竟然很温和地吩咐道:“对他们客气些,不要打人,我叫你们贴出安民告示,贴了没?”

    亲兵忙道:“回将军,一进城就贴了。”

    这一路王十三严令手下将士不得扰民,秋毫不犯,每到一地,必先贴出告示,若有敢抢掠百姓者,一经告发,必依军纪严惩,眼下看执行得还好,江北军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迫于王十三的**威,没有人敢做第一个捋虎须的。

    不大会儿工夫人都抓来,足足有好几十个,绑成一串,个个吓得目如土色。

    王十三没有出面,叫来芮雪明吩咐几句,芮副将出门时神情怪异,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到了半下午街上人多的时候,从府衙里推出来两辆囚车,闹事的黄、贾二人被关在囚笼中,只露出脑袋来。

    二人身上衣衫完整,不像挨了打,只是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邺州在纪家军手里的这段时间,老百姓难得过上了安稳日子。这些朝廷的兵马打来,纪家军撤离,程国公委派的地方官也都跟着走了,他们心中正恐慌不安。眼见黄、贾二人被推着游街示众,不由都露出同情之色,躲得远远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走不多远,姓黄的书生突然嘶声喊道:“我蠢。我黄博涉是个大傻子!”

    姓贾的书生不甘落后,紧跟着叫道:“我缺心眼!我脑袋里装的都是大粪。”

    两人眼闭得紧紧的,满面羞愧,也不知是羞自己做了件蠢事,还是惭愧他们不得不向强权低头。

    老百姓一阵骚动,个个目瞪口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两辆囚车走远,那两人的喊声在不停重复,终至弱不可闻。

    王十三坐在府衙里喝着茶水,饶有兴致听手下人汇报。而后挥了挥手:“既是这么听话,结束后把人都放回去吧。”

    白云坞那二人奇道:“就这么放了?太便宜那两个狂生了。”

    王十三嗤笑道:“他们俩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想借我的手名扬天下,我何必成全他们,对付这些读书人,叫他们颜面全无远比杀了他们更令其难受。”

    咦,很有道理嘛。白云坞的两人连连点头受教。

    不提王十三将整个邺州闹得鸡飞狗跳,且说此时的开州。

    纪南棠亲率军队在开州北部驻扎,与来犯的吉鲁国大军对峙,他吸取之前的教训。加强了对自身和手下众将的保护,不给白云坞刺客半点可乘之机。

    双方试探着交过几次手,都在寻找对方的弱点,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而在后方的大兴。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的雨。

    清早城外的道路有些泥泞,却有一只数百人的队伍正在雨中跋涉。

    数百匹马沉默前行,马匹神骏,骑士英武,小心护卫着中间几辆马车。

    出城大约有半个时辰,前面换成平整的石子路。为首一名骑士凑到车旁,恭敬道:“国公爷,到地方了。”

    车中人吩咐两句,马车停下,护卫们散开保护,亲随奉上油衣竹伞。

    停了一会儿,车帘一打,程国公李承运身穿黑色油衣自里面出来,曲俊在后面为他撑着伞。

    李承运站定,叉腰望向远方,深吸了口气,笑道:“都言春雨贵如油,这都下了一夜的油了,应该是个好兆头吧。”

    披蓑戴笠的杜元朴从后边车上下来:“国公爷说的是,大兴这边去年冬天没怎么下雪,这场大雨一下,极大缓解了春旱,算是解了老百姓的燃眉之急。”

    李承运点了点头。若是好年景,百姓忙碌一年,好歹到最后能过得富足些,少些卖儿卖女的。

    他回头招呼同来众人:“人呢,怎的还不过来,这里月初才刚建成,本国公也是第一次来,快点,带你们瞧瞧去。”

    前面石子路通向的是乐师学堂,由李承运亲自选址掏腰包,地方足够大,负责盖学堂的官员出身世家,眼界不俗,知道李承运看重,费了不少心思,力求新学堂样样超过玄音阁。

    此次随李承运前来一观的,除了杜元朴,还有米景阳、卞晴川和文笙。

    文笙不适合多露面,别的也就罢了,这一趟却是不能不来。

    好在天公作美,这场雨下起来没完没了,她理所当然穿着厚重的蓑衣,头戴斗笠,这身打扮就算是近在眼前也不见能认得出。

    诸人很快就下了车,凑到李承运身边,李承运只带了几个亲随,一行人冒雨沿着石子路步入学堂。

    李承运指着进门处的数十级台阶道:“如何,是不是有一种压迫感,进了学堂的大门,第一件事就是要尊师重教,文笙你来看,从这里一直到你师父的青泥山,都是你的地盘了,可还满意?”

    文笙抬头看向远处,透过雨雾,依稀可望见青泥山的轮廓,这之间亭台楼阁,层层叠叠,房舍比玄音阁何止多了一倍。

    露天的校场,巨大的石台,巍峨的大殿,似乎除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应天塔,玄音阁有的,这边都有,更多的则在玄音阁那边根本看不到。

    盖学堂的时候,负责的官员曾经征求过文笙的意见,她心里想着如此将这些房舍都利用起来,嫣然道:“多谢国公爷成全。”

    李承运摆了摆手,带着众人进入学堂:“哪里不对心思慢慢再改,匾额都还空着,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说到这里,他扭头去问米景阳:“不是下月初就要开学么,消息传出去,反应如何?”

    米景阳道:“国公爷您记差了,是下个月学堂招收学生。都没有学生呢怎么开学?”

    李承运笑了:“也是。”

    米景阳又道:“学生不用愁,到时候有的是人来,就怕其中龙蛇混杂,混进奸细。再一个,外头都道顾姑娘死在顺金山,顾姑娘若是暂时不露面,院长谁来做能服众,够资格当老师的也不是很多。”

    文笙点了点头:“这些事情我来想办法。”

    李承运笑得颇有深意:“景阳你说外头流言,我到想起一事。听说十三最近在邺州可是受了不少委屈。”

    此言出口,随行众人一齐笑了起来。

    大家都听说了,王十三在胡庆遭到两名书生挑衅,他便使了个缺德的招儿,以那两人的街坊邻居相要挟,叫他们自愿出了个大丑。

    读书人要面子,至少是不敢再明着来了,可没想到随后却涌现出了不少混混,一边嘴里高喊着“我他妈就是个大傻子”,一边在街上拿王十三的草人出气。

    这简直成了邺州一景,消息传至开州,直把知道内情的人笑得肚子都疼了。

    文笙对之也是无可奈何,苦笑道:“都是因为国公爷太得民心了。”

    众人齐笑。

    “话是这么说,”李承运说到这里也乐了,“本国公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文笙想了想道:“十三性子疏懒粗犷,他自己大约是不怎么在乎的。国公爷既是这么说,我看不如等天下大定之后,您为他正个名,顺便帮我俩赐婚吧。”

    (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四章 圈套

    李承运含笑瞥了文笙一眼:“这算什么难事,不过你确定真要如此?”

    文笙斩钉截铁道:“自然。”她自小固执,认准的事情很少有更改的,认准了王十三,只要十三没有变心,不管旁人说什么,都觉着他是世间最好,最适合自己的。

    李承运这个反应,叫她小小有些疑惑,到好像憋着什么坏,一瞬间当年奉京的纨绔气冒了出来。

    米景阳笑着为她解惑:“那咱们这些人可得辅佐国公爷快着些打下江山,你俩眼瞅着这都老大不小的了。”

    之前流言对文笙和王十三不利的时候李承运大发雷霆他可是一清二楚,私下里亲戚朋友那里也都叮嘱了,国公爷对王十三十分回护,很看好这门婚事,叫他们别跟着瞎咧咧。

    众人边走边聊,连杜元朴都跟着打趣了几句。

    文笙为人爽快却又温和,大家同她认识久了,都觉她是个靠得住的朋友,相处起来如沐春风,就连她这么毫不遮掩地请求李承运赐婚,在场众人,包括卞晴川在内,都没觉着有什么不妥。

    雨下不停,大殿琉璃瓦的屋顶在雨中闪闪发亮。屋檐上飞溅开的水花璀璨晶莹,“噼里啪啦”如一首欢快的歌。

    文笙看着不由出神,这般气象,充满了生机和希望,真是个好兆头。

    杜元朴同她落到了队伍最后。

    杜元朴最近的精力都放在开州北部的吉鲁大军和密州钟天政身上,其实这一趟大兴之行他大可不来,可他还是不辞辛苦跟了来,说是要放松一下,文笙这会儿见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便猜他所思所想绝不止是乐师学院。

    “杜先生,密州那边情况如何?”

    杜元朴知道她问的其实是钟天政,沉吟道:“最近明面上到是没有什么动静,大约是在蛰伏吧,毕竟他在关中损失不小。和咱们斗这几回又没占着便宜。我只担心这次乐师学院开学他会由中捣鬼,不知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文笙想了想道:“他那个人我有些了解,做事目的性很强,没好处的事很少出手。如果不能壮大自己。单纯只是给咱们添添乱,岂不是给白云坞帮了大忙。我想他还不至于蠢成那样,多半儿派几个奸细过来,伺机混入学堂。”

    “那你准备如何应对?”

    “我想顺水推舟,只要是乐师。能守学院的规矩便一体收下。他手中那些‘新乐’乐师这两年怕是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暂时与他分隔开,看还有没有救吧。”

    其中有不少还是文笙在玄音阁的同窗,最终抵御不了新乐的诱惑误入歧途,文笙颇觉惋惜,不知这次乐师学院招收学生会不会见到一两个旧人。

    杜元朴点了点头,这事不怎么好办,好在文笙现在诈死,敌明我暗,有极大的便利。却也吃不了亏。

    至于李承运,最好远离险境,回到离水呆着。

    “吉鲁****中呢,可打听到白云坞以什么条件请动特慕尔为他卖命?”

    这段时间杜元朴花了不少心血,还真弄明白了,他冲文笙伸出两根手指:“白银两千万两。听说是已经付了一半,另一半等打下离水,拿国公爷和纪家军的脑袋去领。其它还有开放边境互市等好多附加条件。”

    文笙吃了一惊,两千万两银子,还真是大手笔。但想想白云坞主费尽周折才拿到大周宝藏,自然是要花的,很可能这两千万两白银也只占了宝藏的一小部分,就不知道幽帝泉下有灵。知道留下的财富被后人如此花用,会有何感想。

    杜元朴接着又道:“不过据我们打听的情况看,特慕尔此次出兵不是如此简单,吉鲁国的皇帝是个极有野心的人,他即位这些年,凡是同吉鲁接壤的。除了咱们大梁,就没有不吃亏的。他愿意出兵帮助白云坞,应是在同各方都接触后所做的决定。那白云坞主是个疯子,扶持他可以令大梁彻底乱起来,到时候吉鲁国便可以趁机将大梁吞并。”

    在场不少人都知道,白州大胜之后,吉鲁国确实派人悄悄到离水面见李承运,说要发兵助他一臂之力,被李承运断然拒绝。

    文笙忍不住点头:“你分析的很有道理。”

    杜元朴苦笑道:“说起来我还是从钟天政此次占领密州受到了启发。他应该就是看出来特慕尔希望大梁越乱越好,暂时不会动他,才这么有恃无恐。”

    前头李承运和米景阳停下来等他二人,听到了杜元朴最后这番话,米景阳小声问李承运:“国公爷,眼下只要能除去白云坞,吉鲁人眼见无机可乘,多半也就夹着尾巴退兵了,纪将军那里您是打算?”

    李承运道:“前些日子南棠也写了信问我意见,我的意见便是狠狠地打,我全力支持他,有什么事等打完了再说。”

    米景阳笑道:“还是国公爷有魄力。如此看来,这节骨眼上童永军从邺州撤回来恰是时候,天助我等。”

    李承运、文笙一行花了半天时间看完了新建的乐师学堂,返回大兴。

    接下来李承运返回离水,米景阳去了军前,卞晴川、文笙和杜元朴却留下来,筹措四月乐师学堂招收学生之事,面上的事都有卞晴川和杜元朴在操持,大兴地方官奉李承运之命全力配合。

    若是没有了文笙这块活招牌,新乐师学堂底子无疑是很薄的。

    不过这一情况在三月中旬有了转机。

    三月中,大兴迎来了几位风尘仆仆的客人。

    卞晴川一见之下发现都认识,闻人英,上官泰,易氏兄弟,全都是他在玄音阁时的故人。

    为首是一位其貌不扬的白胡子老头,卞晴川曾在同乐台的主考官席上见过他,知道这一位姓陈,人送外号“藏头猱”,乃是玄天塔的守塔乐师。

    闻人英同卞晴川当日组队打过团战,算得上是老朋友。上官泰、易氏兄弟面上有些尴尬,还是陈老开口,道明了来意。

    “去年顾姑娘来奉京,老朽曾与她在丽松崖山道上有过一番对话。她邀老朽到开州来,在她的乐师学院里教学,大家一起研究《希声谱》,没想到不过几个月她便出了意外,唉。她人虽然已经不在了,老朽却不能言而无信。我本想邀几个老朋友一起过来,不过眼下奉京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当权的人没把玄音阁看在眼中,他们需得留下看护玄天塔,保全塔里那些珍本。”

    卞晴川大喜过望,连忙称谢:“您能来,就算是解了燃眉之急,我代小徒谢谢诸位。”这时候他才确定这些人都是来乐师学堂教书的。

    闻人英也到罢了,上官泰、易氏兄弟和谭家牵绊颇深。会跑到开州来着实叫人没想到,不知是不是在奉京呆不下去了。

    他刚腹诽完,易星河呐呐开口:“我等是最近接到书信,才知道谭五先生和顾乐师还有个约定,谭五先生不能前来赴约,便由我们几个代替。五先生琴艺甚高,我等难望其项背,但好歹合几人之力,在教学生上面应该勉强比得上。”

    卞晴川这才知道究竟。

    这是邺州那边王十三同谭家暂时联手的结果。

    他笑着缓和气氛:“求之不得,论技艺诸位或者比不上谭五先生。但若论教学生,诸位可有经验的多。”

    卞晴川不擅伪装,几人和他聊了一会儿都觉奇怪,原先在玄音阁不觉着他这么冷心冷肺啊。唯一的徒弟不在了,看上去也不像强颜欢笑的样子,啧啧,到底是上过战场的,真狠得下心来。

    卞晴川回去和文笙讲,大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文笙听到陈老依约前来。颇感高兴,笑道:“师父您先派人好好招待着,等我办完事,再去跟大伙请罪。”

    送走卞晴川,文笙想着十三从谭家给她要人,省得她为这事还要专门再赴天女湖,依他的脾气,能这般周到,显是时时在想着自己,心里甜甜的,脸泛笑意,铺下纸笔,便要给那小子写一封表扬信。

    这时候隐居天女湖的谭家众人却是打听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上次谭家诸子同文笙面谈之后,决定要为除去白云坞主出一份力气。

    谭锦华的姑姑做过皇后、太皇太后,把持过后宫和朝政,如今虽然撒手了,但想找几个身在要位受过她恩惠的宫女太监,打听打听宫中的情况到也并非难事。

    很快白云坞主在宫中的所做所为便事无巨细地传出来。

    这其中有一条吸引了谭家人的注意。

    建昭帝晚年身体不适,时常觉着力不从心,太医能做的有限,他除了曾动念想将南崇医令燕白要到手,还像大多数的帝王一样,迷信起了炼丹,想要长生不老。

    有皇亲贵戚体察上意,给他推荐了几个会炼丹的道士,建昭帝生怕谭梦州和皇后干涉,将几人悄悄养在宫里。

    其实那时候宫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很难逃开谭皇后的耳目,只时她那会儿正在谋求退路,不想多管而已。

    白云坞主住进皇宫,不大叫人伺候,加上他武功又高,行踪诡秘,宫女太监们时常对其所做所为摸不着头脑,但就在他鸠占鹊巢不久,奉丹处便多了位神秘人物。

    这人是位五十余岁的男子,右边太阳**上长了块红色胎记,沉默寡言,轻易不出门,时常在丹房内一呆就是好几天。

    从他来后,之前那几个道士就捞不着进丹房了,受男子两个小徒弟的指使,净做些粗活儿。

    这个神秘男子极得白云坞主看重,有宫女听到白云坞的人恭敬地称其为“屠先生”。

    前头说了,这位屠先生等闲不出门,但最近不知怎的了,他要离京一趟,说是要坐船出海,往南方一行。

    谭家的探子原想在中途生擒此人,但却发现随行的还有白云坞七八名高手,上去捉人与送死无异,只好先将这消息送往天女湖。

    诸家诸子收到这消息自是欣喜异常,这个屠先生显然就是为白云坞炼制“神丹”之人。

    只要抓到他,就可以撬开他的嘴,拿到“神丹”的配方。

    还有一点,叫谭家人不能不寻思,此人在皇城里呆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带人出海?会不会是千花岛被烧之后,白云坞将种植花草的地方改到了南海某座岛上。

    若说适宜这花草生长的地方,南方炎热潮湿,与千花岛多水多雾的环境也差不多。

    谭家没有耽搁,谭二先生立刻带人赶去拦截,另将这消息告诉了王十三。

    王十三自然毫不含糊,当即就传给了文笙知道。

    如今宣同方等人已经顺利加入到他的军队中,刚好有空缺,一进来就是千夫长,王十三将几人的身份报给白云坞主,老贼很快派人过来,对江北军打了如此一个大胜仗大加褒奖,提都没提宣同方他们,这样子应该就是默许了。

    派来给王十三加官进爵,犒赏三军的不是旁人,正是东方。

    东方到的时候,王十三刚收到文笙的回信。

    信上说,她准备出海,亲自去会一会那屠先生。

    王十三没当一回事,谭家去了不少人,再加上文笙,那屠先生怕是插翅难飞,他这里只管等着好消息就是了。唯一遗憾的是来的怎么不是白云坞主,否则的话,到可以趁他乱了阵脚,想办法一举擒获。

    他打点起精神去应付东方:“哈哈,东方,主公可好,久许未见,想死兄弟了。”

    东方甚是亲热,代白云坞主将王十三大大夸赞一番,王十三满脸欢容将他迎进营中。

    “老弟,哥哥实在是要恭喜你,一战成名了,哈哈。”东方同王十三把臂而行,压低了声音道,“坞主原本是要亲自过来看看的,不过最近谭家又有些不老实,他老人家赶着为你报仇去了。”

    王十三心中一阵惊骇,半真半假露出急切之色:“在哪里,我也去!”

    东方笑道:“放心吧,坞主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你只管等着听好消息就是。”

    (未完待续。)

    ps:  成绩太差,做什么都有点意兴阑珊。求订阅单章,好吧,等我调整一下,运运气发个大招。

第五百二十五章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王十三火烧火燎再度联系文笙的时候,她已经坐船出海好几天了,随行的是云鹭、童白霜、杨兰逸和厉俊驰四人。+◆頂+◆点+◆小+◆说,

    船从开州定波港秘密出发,开始两天因为要查其它两路人马的行踪,还同沿岸诸港口水军有联系,后来离岸渐远,海上传递消息不便,文笙错过了这封重要的书信。

    二月初的时候,童白霜离开南崇,和云鹭一起护送着卞晴川回到大梁,之后就留在了离水。

    文笙一开始知道这事的时候还有些奇怪,待看她和云鹭相处才恍然,原来云鹭留在嘉通养伤的这段时间两个人朝夕相对,生了情愫,童白霜“嫁鸡随鸡”,自然云鹭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杨兰逸和厉俊驰等人都很羡慕云鹭,他这趟公差出得虽然凶险,中间落在钟天政手里吃了不少苦头,但却解决了终身大事,童白霜虽然过了青春妙龄,云鹭也不年轻了,两人阅历丰富,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更长脸的是,童白霜是一位“野生”的乐师啊,是如今天下除了顾文笙之外,大家知道唯一还活着的女乐师。

    杨兰逸就酸溜溜地取笑云鹭:“云大哥有了童嫂子,以后就专和嫂子搭档了,妇唱夫随的,哎呀,可怜戚老,又变成一个人走南闯北了。”

    云鹭好脾气地笑笑:“杨少爷你也可以找啊,你是乐师,天下间习武的女子还是不少的。”

    杨兰逸就偷偷瞥了文笙。故意长叹一声:“算了,我看我是要孤独终老了。”

    云鹭、厉俊驰都知道他那点儿念想,窃笑不已。

    文笙温温和和地道:“兰逸。来,咱们说说《希声谱》,吹奏《希声谱》心境很重要,你别着急,当日我弹出《伐木》之后也是很长时间找不着感觉……”

    她这般说着,心里却想,此次回来得想办法叫杨兰逸多认识几个小姑娘。虽说挫折叫人成长,可若挫得太狠了也不像话。不论自己还是十三都不想看到杨兰逸真的孤独终生。

    童白霜随行还有一样好处,她对于易容改扮一道颇有天分。那年刚认识的时候她便扮成了个老太太,骗了文笙和王十三久许。

    在她的妙手相助之下,文笙易容为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只要文笙不开口。哪怕是同她很熟的人乍见之下也很难发现玄机。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她需得把她的古琴藏好了,别被人发现。

    船行几个昼夜,经过彰州、白州,到达飞云江入海口附近,几人有些犯难。

    只知道屠先生要往南海去,谁知道是该往东南、正南还是西南?

    谭家派人由后追击,两支队伍都是在彰州找了不出名的小渔村。避开纪家军船队,悄悄坐船离岸。都追到这里了,连个影也未见,海上追踪是最难的,苍茫大海天尽头有个小黑点都一览无余,别想尾随对方不被怀疑。

    厉俊驰拿出军方海图来,众人一起分析。

    南海仅在地图上标注的大小岛屿就有几十座,这要排着找可费劲了,而且极容易打草惊蛇。还有一点大伙不得不考虑,虽说白云坞众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天女湖中,难说老贼没有招揽到熟悉南海地形的能人,此行的目标很可能根本就不在这行军图上。

    最稳妥的办法便是守株待兔。

    由海图上看,再往南不远便是长门岛,岛身狭长如一条大带鱼,这地方属于南崇,听说岛上住着千余户人家,南来北往的船只经过长门,都会停船靠岸歇息,补充淡水吃食,再脚踏实地的住上一晚,当地人大多靠此为生。

    屠先生的船会不会有意避开长门?也许会,但更大的可能是仗着这么多高手有恃无恐,任谁在海上一连漂好几天都渴望陆地。

    文笙想想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做了决定:“先去长门住下来吧,说不定能发现谭二先生他们。”

    半天之后,几人乘坐的船只停靠了长门岛。

    杨兰逸和童白霜明明不晕船,几天下来也是两腿发软,走路打晃。他们的乐器都方便携带,往衣裳里头一藏,便不露痕迹,杨兰逸连声叫道:“住店,住店,我要洗澡吃饭睡觉,谁拦着我我跟谁急。”

    厉俊驰去安排住宿,店家挑那海边视野开阔的,最好是在屋中临窗就能望见码头船来船走。

    云鹭去码头边上小摊贩那里买了些水果,先叫大伙解解渴,趁这工夫打听了一下最近几天有没有大船经过。

    屠先生那一行有**个,谭家出动的人更多,不是大船还真装不下,再说姓屠先生的身份,随行都是高手,坐船肯定奢华。

    云鹭在嘉通呆了一年多,有意带出嘉通口音,卖水果的老汉见他出手阔绰,还当是遇上了都城的高门大户,有意讨好,知无不言。

    他非常肯定,就在前天上午,从北边来了条大船,船上下来六七个人,船上还留了人看守。说也奇怪,以他的眼力竟看不出这船人是经商还是投亲访友,他们不怎么理会当地人,径去洗澡,吃饭,住宿,直到今天早上方才离开。

    “可注意那几人体貌特征了?”

    “呀哟,离得远,当时我又有生意,就扫了一眼,看他们眼神有点凶,就没敢盯着瞧。”

    云鹭点了点头,问明白他们前天投的哪家店,又道:“可留意那艘船,上头挂着什么旗?”

    他以前闯荡江湖的时候常追着凶犯跑,知道该问什么。

    东海海盗向来猖獗,往来船只若是没点背景哪敢跑长途,故而海上从早就有个规矩。船只属哪家保护,亦或是拜过哪家码头,离岸之后便在船头悬挂哪家的旗。

    如今东海绝大多数船只都挂着仿纪家军军旗的“纪”字旗。以震慑大大小小的海盗,云鹭他们坐的这一艘不同,为掩人耳目,挂的是“大崇旗”。

    至于屠先生这一行……

    “我从来没见过那等古怪的旗子,蓝色的底,上面绣了几朵白云。”

    白云坞,这么嚣张?

    云鹭不敢大意。多给了一块碎银子,准备再去店家那里打听一下。

    刚好厉俊驰也看中了同一家店,掌柜和店伙都记得前天那些人里头有一个脸上有块红色胎记。

    那就不会有错了。

    只走了半天而已。几人齐齐松了口气,征求文笙意见,是追还是等。

    文笙沉吟片刻,道:“还是等等吧。”

    不知道为什么。此行如此顺利。反到她有了一种诡异而不踏实的感觉。

    杨兰逸欢呼一声,自去洗澡。

    文笙想了想,请云鹭和厉俊驰再去打听一下谭家船只是否曾在长门岛出现过。

    “咱们能想到长门岛,谭家人自然也想的到,没问出来他们的船,应是谭二先生一行格外谨慎的缘故。”

    童白霜和她同住一室,站在窗前往下看,口中道:“这屠先生到是不着急。白云坞主叫他做事,他跑到这里来躲懒。一躲就是两天。”

    前天来的,今早方走,可不是两天?

    文笙意识到自己的不踏实由何而来,而且那屠先生在离岸之后,大刺刺挂起白云旗,这般招摇,到底想做什么?

    云鹭二人打听无果,似乎近几天只有白云坞那一艘大船到来,云鹭不死心,上来问文笙:“不如你画一幅谭二先生的画像,我拿着再找人问问。”

    文笙没有同意:“再等等吧,此次抓那屠先生是以谭家为主,咱们就是来帮忙的,防他趁乱走脱,动静太大,别影响谭二先生抓人。”

    说话间小二送了热水过来,云鹭见文笙、童白霜要沐浴,赶紧告辞。

    停了一会儿,童白霜脸上露出笑意,她在岸边众多身影中发现了云鹭。

    文笙道:“童姐姐,你先来洗吧。”不闻童白霜应声,凑到窗前向下瞧了瞧,不由地笑了:“我离开嘉通的时候你俩还不熟呢,十三也没有说,不过童姐姐你眼光不错,云大哥人很正派,值得托付终身。”

    童白霜目光始终落在云鹭身上,随着他由东到西,再由西到东,闻言眼睛一弯,笑得又狡黠又得意:“我还当老天爷那样待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嫁人了,没想到自从认识了你和陆少爷,便时来运转了,不但报了大仇,还要做新娘子。他养伤的时候,和我说了不少你们当年如何认识的事。”

    文笙记忆中,对云鹭最初的好感和钦佩起自于他冒着巨大的风险陪戚琴追杀商其,以及那舍命一抱。

    依云鹭的脾气,这等事肯定不会讲给童白霜听,文笙便低声将青泥山上那段往事说了说,道:“我那时候还小,因书上说‘侠以武犯禁’,对江湖中人多有避讳,认识了云大哥,才知道何为真正的侠,他是心中有大义的人。”

    童白霜怔怔听着,突然笑了起来:“是不是因为这样,你才相中了陆少爷。哎呀,我要说给他听,叫他知道知道你和陆少爷的亲事还有他一份功劳呢。”

    文笙素来大方:“你说就是,回头叫十三请他喝酒。”

    童白霜笑过,又轻叹了口气:“刚开始的时候,他给我看他的断腿,说他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不想成家,免得拖累妻子,我说我不怕拖累,我可以保护他。顾姑娘,听说你那学院下月就要开学了,我想去当学生,不知道行不行?你们收女子吧?”

    “自然是收的。”

    文笙很支持童白霜的想法,正想和她说一说学院的具体情况,目光突然落到几个刚离船上岸的客人身上。

    当先一人身着洗旧泛白的青衫,手拢袖中,正徐徐穿过人群,身上除一块玉佩看不出有别的饰物,这么简朴的一身,偏偏叫观者丝毫不觉其困窘寒伧,一如兰芷之香在其骨。

    文笙无奈地皱了皱眉,脑袋里一时闪过八个大字: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钟天政。

    后边亦步亦趋小心随行保护他的两个也都是熟人,扮做管事的是林庭轩,扮成小厮的是林英。

    钟天政来做什么?带了多少人?

    不用问,十有**也是为了那屠先生,他消息到是一贯的灵通。

    文笙担心云鹭离他们太近,被三人发现,虽然云鹭和陆俊驰都改换了装扮,可那也只能糊弄糊弄寻常人,要叫钟天政不起疑难度太大了。

    童白霜不认识钟天政一行,轻“咦”了一声,道:“云鹭干嘛,突然鬼鬼祟祟的,在躲谁?”

    未等文笙调转视线,大约目光停留在钟天政身上的时间长了,他竟似隐约有所察觉,突然抬头看过来。

    文笙下意识向后一退,钟天政没看到她,却与窗口的童白霜四目相对,看了个正着,童白霜但觉此人眼神十分淡漠,只一瞬间便移去了别处。

    文笙低声道:“小心些,没想到钟天政来了。”

    她顿了顿,道:“水快凉了,童姐姐你洗漱吧,我盯着他,先查清楚他带来了多少人再说。”

    童白霜张了张嘴,她太知道钟天政了,就是他生生打断了云鹭的腿,她赶紧离开窗前,将铃鼓拿在手里,悄声道:“还洗什么呀,要打架么?”

    文笙道:“先不急着动手,没事,你只管去洗,就算打起来还有我呢。”

    童白霜想想也是,将铃鼓放到了浴桶边上。

    钟天政在岸上站定,林英守着他,林庭轩到周围找人打听,同云鹭先前做过的事一般无二,打听到的结果也差不多。

    他回来钟天政身边回禀,道:“公子,白云坞的船在这里停留了近两天,今天早上才离开。”

    钟天政皱了皱眉:“问出来往哪边离开的?”

    “说是往南边去了。”

    “这到也奇怪。”

    “要不要再到他们住宿的地方打听一下?”

    钟天政微微点头:“也好。你打听完了顺便订两间房,林英跟我去岛上转转。”

    林英急道:“公子,您昨晚就没睡,不如先休息一下,要查什么属下去就行。”

    钟天政道:“虽然这岛上种花的可能性不大,但对方既是停留了两天,我总要亲眼看看才放心。”

    (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六章 包围

    钟天政最近一段时间过得异常不痛快。←頂點小說,

    去年腊月他带兵围困离水港,想着趁乱要回俘虏,生擒李承运,却被一曲《伐木》吓得落荒而逃。

    先不说面子往哪搁,当时退兵太匆忙,以至他手下将士虽然救起了落水的段正卿,竟叫沙昂乘坐的那条小船逃了。

    钟天政回过神来,也觉着自己这般方寸大乱有些反应过度,当即聚拢了战船,亲自去追。

    别看沙昂和他是表兄弟,这位表兄从小就看他不顺眼,几次欲制钟天政于死地,此番被俘恨意更深,故而绝不能任他返回东焱。

    但叫钟天政没有想到的是,沙昂一改往日莽撞,脱逃之后没有直接往家赶,而是逃到了东南方向的海门岛。

    海门岛地势十分复杂,当年纪南棠曾率兵被困于此,便是借着复杂的地形同东夷人周旋,终于等到援兵,沙昂三人藏匿岛上,和钟天政玩起了躲猫猫,一躲就是两天,使得钟天政大皱眉头,因为这着实不像沙昂的风格。

    两天之后,手下报说有大队的纪家军临近,钟天政不想同对方开战,只好退避,捉捕沙昂的计划也随之改变,派人回东焱去守株待兔。

    这些不顺利也到罢了,最叫钟天政没料到的是,段正卿年纪大了,腊月天海水又冰冷刺骨,获救之后一病不起,有名的大夫看了不少,人跟着他在密州拖了几个月,终是不成了。

    对这位跟随他父子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老人,钟天政不像对旁的属下那么严苛,段正卿要死了他也挺不好受。在床榻边陪了许久。

    段正卿到了弥留之际,示意旁人都出去,哀伤地望着钟天政,道:“老朽这一去,公子身边就更没有人了,您一时不想娶妻,也该先找几个温柔听话的伺候饮食起居。好歹把血脉延续下去。”

    钟天政抿了抿唇,神情甚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段正卿叹了口气:“这两年,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在束缚着咱们的手脚。自从公子在于泉港受了伤,处境就每况愈下,也许这就是天意吧,人是争不过天的。公子不若退一步。带着咱们的人离开大梁,做个岛主城主之类,岂不逍遥自在。”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劝钟天政,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老是将诸如“段某这一把老骨头,怕是看不到公子得偿所愿,坐拥天下的一天”这类的话挂在嘴边。

    钟天政却丝毫不为所动,站起身。面上带着几许冷意:“若这是天意,我亦要逆天改命。我付出了这么多。若要放弃,必定生不如死。”

    段正卿望着他,慢慢闭上了眼睛,绝了气息。

    在钟天政心里,“付出了这么多”不但指的是折了这么多亲信手下,搭上了他本人健康的身体,还有一个他想都不愿去想的人。

    那天他冷静下来,想到阵中那曲《伐木》是以笛子吹出来的,还是清脆高亢的骨笛,便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上了当。

    没想到离水竟有第二人能吹这支曲子。

    若是顾文笙还活着,必不会这么轻易就叫自己退走,至少也要叫他吃点苦头,顺便提醒他做人不可以这么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她死了,死在顺金,和谭梦州同归于尽,逼得谭家退隐,帮自己扫清了争霸路上的一大障碍,她不用死在自己手上,在这件事上,他钟天政没有参合,对他们两个而言,也许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钟天政一脸阴沉,看着段正卿办完了丧事,立刻派人潜入开州,打听乐师学堂的事,若已经有人能学到《希声谱》,他必要得到其中诀窍,绝不能在这件大事上落后。

    结果当天晚上他就梦到了顾文笙。

    似乎还是刚开始打团战那会儿,他带着文笙去了无名山谷,这山谷在西山不起眼儿,他命人找了好久,布置也花了一番心思。

    明月当空,瀑布飞落,他一心想偷师《希声谱》,听文笙弹了《伐木》和《行船》,便问对方有什么诀窍。

    顾文笙竟然一本正经说道:“这个是要看心境的,只有内心良善纯净的人才有可能领悟《希声谱》,若是心中杂念太多,全都是些阴谋算计,必定会被它拒之门外。”

    他突然醒来,在黑暗中怔怔然望着虚空,梦中那个声音依稀还在耳边回响。

    也许她那时候说的是实话,并非有意气他。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被《希声谱》挡在门外,就连妙音八法也还是四重之境,没有寸进。

    “公子,公子!”

    钟天政听到林英唤他,回过神来。

    “查得如何了?”

    他们已经在长门岛上最好的客栈里住下来,用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将长门岛大致转了转,觉着岛上住的都是南崇人,往来船只情况复杂,白云坞不大可能选中这样的地方,钟天政内伤未愈,颇觉疲倦,在房间里休息,林庭轩、林英两个继续找人打听。

    钟天政一看林英这模样,便知道他应是有了不小的收获。

    林英小声禀道:“刚才属下去向店家打听的时候,发现他神情有异,索性用了点小手段,他才说这两天已经有好几波人找他打听那艘船和船上客人的情况。”

    钟天政眉头微皱,径直问道:“几波?”

    林英回道:“咱们这是第三波。”

    钟天政嘴角扯了扯:“到是热闹。说说吧。”

    林英躬身:“第一波是昨天下午到的,为首两人都在四十上下,长得斯斯文文,带了四五个随从,都是彪形大汉。他们这一船人数看着不多,但傍晚那一阵房间里一直有人出来进去,应是还有不少同伴。只是怕人注意,分开行动了。这伙人在白云坞大船开走后,跟着离岛尾随而去。”

    钟天政不甚在意,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谭家人吧,意料之中。真当他们那么甘心退隐?糊弄天下人罢了。”

    林英连连点头,又小声道:“第二波今天才到,比咱们只早了不到一个时辰。这会儿还在店里呢。”

    钟天政蓦地抬头,目光锐利,向林英望去。

    林英眼观鼻。鼻观口:“对方人不多,只有五六个,其中还有两个女子。属下问了问他们住哪间房,未敢轻举妄动。公子。咱们要不要……”

    他手向下一按,做了个向下切的动作。

    钟天政垂眼一扫,道:“林庭轩做什么去了?”

    “盯着那伙人呢,叫属下先回来和公子说一声,他找机会认一认人。”

    钟天政恢复了常态:“那就等他认了人再说吧。”

    对方虽然比他们人多,他却半点儿没有放在心上。

    钟天政知道“神丹”的重要性,能不能逆转劣势全在这一举,此行足足带了大小船只二十余艘。载了三千多精兵。

    跟随钟天政上岛来的只有林庭轩和林英,其他人都随船停在离长门岛不远的海面上待命。一有信号马上来援。

    这两年钟天政手下人马折损得厉害,号称兵卒数万,真正悍不畏死的精髓也不过四五千人,其他都是些乌合之众。

    钟天政占了密州不过是权宜之计,找个落脚的地方,他在密州没什么根基,也没把那块地盘当回事,此次算得上是倾巢而出,只留了千余人掩人耳目,剩下的兵分三路。

    除了钟天政亲率这一支,林庭山带着一队秘碟护送他手下乐师进入开州,到大兴先住下,看有没有办法混进乐师学院;余下大军交由钱平率领,暂时撤离大梁,退去临近东焱的大溧群岛驻扎。

    这一手是防备屠先生出事之后,白云坞的人狗急跳墙,必有一段激烈的反扑。

    撤离大梁,任凭身后天翻地覆,只等时候一到回来接收就是。

    再加上此前钟天政从离水要到的俘虏已尽数劝降,钱平此去,正好借助这些东焱将领招兵买马。

    等了小半个时辰,林庭轩进门,向钟天政禀道:“公子,是李承运的人。”

    两个女子一直在房中,这会儿门窗早就关严了,无法窥探,林庭轩认出了云鹭和厉俊驰。

    钟天政闻言淡淡一笑,这两个说是武林好手,了不起的人物,实际上都在他手里吃过大亏,这会儿自是屠先生要紧,他也提不起兴致来对付几个手下败将。

    “不过几个喽罗,不足为患。先不用惊动他们,盯着南边海面。”

    林庭轩不放心:“不如派出斥候,自长门岛往南,连夜探探附近几个岛屿。这里已经都是南崇的地方了,属下猜测那姓屠的不会走得太远。”

    钟天政道:“若咱们早几天接到消息,自然要逐一搜一搜,眼下么,没那必要。长门岛既是必经之路,咱们便守在这里,他们两家不管谁输谁赢,总要由此返回。”

    “公子高见,最好叫他们斗得两败俱伤。那咱们就省事了。”

    钟天政连日奔波,又没有睡好,觉着精力不济,抬手揉了揉眉心,吩咐道:“叫人好好盯着,千万别看走眼漏过去。”

    文笙那边也是差不多的叮嘱。

    云鹭等人发现钟天政上岛,第一反应都是暗叫不妙,跟着发现他只带了两人,又忍不住心思活动,齐向文笙提议,难得姓钟的落单,不如趁机抓住他,除掉一心腹大患。

    文笙犹豫了一阵,没有同意。

    “大家先别急,依他的精明,这会儿也必定发现了咱们的存在,他来既是为了对付屠先生,不可能就这么两个人。我到觉着他不动我们亦不动比较好,天赐良机叫我诈死一回,为他露了行藏何等不值。放心吧,有我在,他翻不起什么风浪。”

    她最担心的不是钟天政,而是谭家那边,若是他们出师不利,没有拿下屠先生,会不会叫那姓屠的从众人眼皮底下溜走?

    事实证明,不管文笙还是钟天政全都白担心了。

    这天半夜,当客栈、码头的灯光陆续熄灭,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先后进入梦乡,岛上渐渐安静下来。

    文笙所住的客栈离着码头近,躺在床榻上,能闻到大海的腥气,听到一阵阵有节奏的海浪声。

    不知什么时候,离远几声呼喝将昏昏欲睡的几人惊醒。

    文笙赶紧坐起来,侧耳倾听。

    隐隐的,似有喧哗声传来。

    左边隔壁住着云鹭和杨兰逸,右边住着厉俊驰,习武之人睡觉更警觉,两边几乎是同时传来拍击墙壁的声音。

    童白霜也醒了,文笙摸黑下地,开窗去看。

    就见黑咕隆咚的海面上前后几盏灯不住闪烁,相互间的距离忽远忽近。

    有船只在海浪中纠缠,呼喝声正是由那里传来。

    文笙低声道:“咱们快些收拾了,跟上去瞧瞧。”

    她和童白霜匆匆穿戴整齐,出门与厉俊驰等人会合,杨兰逸睡得正香被叫起来,两眼惺忪跟着云鹭,一步一个哈欠。

    厉俊驰提了盏灯照明,五人直奔码头。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喧哗声已经听不到了,厉俊驰急道:“快追,别被甩下。”

    文笙见厉俊驰和云鹭都抓桨在手,将带到船上的灯笼熄灭。夜里海面上,亮着灯能照出去很远。

    离他们左前方不远传来动静,一艘船在他们头里箭一般冲出码头。

    不用问,那必是钟天政一行三人。

    厉俊驰和云鹭都是武林高手,当即奋力划桨,生恐落于人后。

    童白霜掩口打了个哈欠:“确定是咱们在找的人么,会不会搞错了?”

    云鹭沉声道:“应该不会。”没见姓钟的都急眼了么?

    文笙道:“追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心中也有些疑惑,谭家人不知何时追上的对方,按说谭二先生他们应该准备得很充分,怎么到现在还没拿下那屠先生,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很快他们的船便将长门岛抛在了身后。

    钟天政那艘船上发出一声尖啸,耀眼的白光直冲天际,像持续的闪电,照亮了周围海面。

    一盏灯,两盏灯……很快就有将近二十盏灯亮起,散布前方海上,隐呈包围之势。

    (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七章 事出反常必为妖

    谭二先生正立在船头,指挥着谭家众人拦截屠先生的坐船。

    这两天发生的事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一开始是没想到会如此顺利,要知道苍茫大海上,想找一条船出来,那得是何等的好运气,结果他们全未费周折,一到长门岛,就见白云坞的大船停在码头里。

    目标人物屠先生也暗中见到了,其人五十来岁,长得其貌不扬,太阳**位置有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红色胎记,板着张脸神情冷漠,一看就是惯居人上,不好亲近。

    他们不知道遇上什么事,在长门岛耽误了一天,否则还真就错过去了。

    屠先生带人离开长门岛,谭家人尾随在后,这会儿动手拿人尚早,不如放长线钓大鱼,最好是能跟着对方的船找到那个栽种奇花的岛。

    长门岛以南海面上漂着的船只不少,南来的,北往的,谭家几条船掺杂其中,到是不显突兀。

    白云坞的大船前行不到一个时辰,便停在了海面上,不动了。

    跟着从前面开来一条船,同它并在了一处,不知搞什么鬼。

    谭家几条船只好放慢速度,从两边驶过。等到完全望不到对方了,再换了帆和旗子,掉头返回。

    如此往返折腾,直监视了好几个时辰,两艘船依旧停留在原处没有挪窝,谭二先生觉着不对,突然想到对方不会正在卸货上货吧?

    等两船分开,天已经黑了,屠先生的大船果然不再往南走,而是调头返回。

    谭二先生不敢再耽搁,分出两人一艘船去盯送货船只的梢,余人趁夜色追上那姓屠的,便想将其一举拿下。

    可一交上手,谭家众人心里就“咯噔”一声,姓屠的船上不管敌人数量还是身手,都远超情报。幸好谭二先生力求稳妥,这次带足了人手,否则与送死无异。

    两边打斗一阵,互有伤亡。谭家仗着船多,稍占优势,姓屠的并不恋战,下令撤退,谭家人哪甘心送到嘴边的肉再叫它跑了。自然是拼了命地追。

    谭二先生眼见对方的船不远不近,总在前面十余丈处吊着,隐隐觉着有些不安,但再一想,他这次可不是孤军奋战,消息早传给王十三了,顾文笙不会不闻不问,索性命人点亮灯火,沿途大呼小叫,指望着会有人闻讯前来拦截。

    当信号亮起。附近海面出现这么多艘船,谭二先生满心以为是顾文笙带着人帮忙来了,顿时松了口气。

    毕竟长门岛往北不远就是飞云江出海口,再北边是大梁海域,沿海一带都是纪家军说了算。

    二三十艘大船虽然看着兴师动众,但依屠先生此人的身价,完全值得。

    此时白云坞船上,屠先生等人也发现他们陷入了包围,一声吆喝,灯光熄灭。负责操舟的乃是高手,大船在海面上忽左忽右,如龙游凤舞,十分灵活。便要从缝隙中冲出去。

    对面船上有人喊了声“射!”黑暗中箭似飞蝗,没头没脑向着白云坞的大船飞来,连谭家的船都跟着沾了光。

    所幸因为知道白云坞的人不怕乐师手段,船上除了谭二先生都是习武之人,躲闪及时,没有被箭伤到。

    谭二先生颇觉诧异。手上琴声“铮”的一响,朗声道:“来的可是程国公麾下的纪家军?”

    围上来的战船愈加接近,一艘艘船上灯火明亮,照见船头将士们整齐的军容,手中一杆杆长枪一枝枝弩箭透着寒意。

    没有人回答谭二先生的话,他身边侍从以为对方离得远未听清,气沉丹田,将谭二先生方才所言又重复了一遍,这是位破山派高手,内功不弱,声音在海面上传出去很远。

    谭二先生停了停,心头生出不好的感觉,又道:“诸位也是来捉拿白云坞贼人的吧,那咱们目标一致,不如联个手。”

    此时一个声音远远飘过来:“这等事如何敢叫恩师受累,还是学生代劳吧。”

    谭二先生神色骤变,有些僵硬地回头循声望去。

    乐师耳音都好,何况这个声音实在是令他恨之入骨,一辈子都难以释怀。

    “钟天政,怎么是你?”

    钟天政那船的船头悬挂明灯,照亮他的人,船只在慢慢靠近,周围几艘船让开位置,颇有众星捧月之感,海风撩动他的青衫,偏又透着些莫名的寂寥,他淡淡道:“恩师别来无恙,听说谭家已然退隐,学生还当此生再也见不到恩师了呢。”

    此时文笙等人乘坐的小船已经尾随上来,杨兰逸不由咋舌:“我要是谭院长,只怕要气得吐血。”

    厉俊驰问:“要不要上去帮忙?”

    文笙道:“再等等。盯着那屠先生的船,别叫他逃了。”

    谭二先生早过了刚得知钟天政身份和儿子死讯那最为难受的阶段,深吸了口气,淡淡地道:“谭家退隐不代表着有仇不报,叫人欺负了都不还手,你鬼公子埋伏在此,待要如何?”

    难为他这时候还能如此不动声色,甚至在说“鬼公子”三字时隐约带出几分嘲意。

    钟天政面无表情:“哦?恩师家中终于认清楚谁才是真正的仇人,实在可喜可贺,就不知谭老国师泉下有知,可曾为顺金山斗乐而后悔?”

    厉俊驰心中骂了一声,暗忖:“这短揭的!”怎么听着好像是在为顾姑娘鸣不平,姓钟的带这么多人来,追上了却不动手,一味和谭二先生叙旧,搞什么鬼?

    谭二先生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自然是后悔的,我和我的父兄每时每刻都恨不得时光倒流,谭某也不致于受人蒙骗,搭上我儿瑶华性命。”

    这一次钟天政没有立时回话,停了一阵方道:“你再是恨我,师兄也没办法活转回来,就像你们再后悔,也需承受顺金斗乐的苦果。白云坞那船人我志在必得。谭家既是已经归隐,就不要再参与这些打打杀杀了,看在过往份上,这次我当没看到你们。闪开吧。”

    谭二先生一时左右为难。

    若顺着他的心意,他对钟天政的恨要远超白云坞,一见面就恨不得出手置其于死地,可他不能。且不说钟天政此时带着这么多人,就这弓上弦刀出鞘的架势,打起来多半儿凶多吉少,他没忘了此行的目标是那姓屠的,死人总要给活人让路。五弟还在受“神丹”控制,他怎能因小失大。

    顾文笙呢,怎么还不来?

    文笙隐身暗处,遥望这一幕,多少能感受到谭二先生此时急怒交加的心情。

    甚至于她想得到,钟天政必是知道自己这船悄悄跟了上来,厉俊驰和云鹭再怎么小心,这海上无遮无挡,划个桨都能听到水声。

    他不在意,仗着人多。所以有恃无恐。

    也是因为钟天政根本没想到自己还活着。

    谭家人会打听到屠先生的事到罢了,钟天政怎么消息也如此灵通?他通过什么渠道知道的?

    这整件事透着反常。

    她想多等一等,看钟天政带人和白云坞斗会是个什么情景,钟天政既然肯放谭家人一马,那就再好不过。

    此时钟天政已经从谭二先生那里移开了视线,林庭轩指挥着那些船只不停收缩包围圈,要将白云坞的大船困住逼停。

    尽管那艘船上俱是高手,却抗不住凌空袭来的乱箭,帆绳被射断,船速陡然间慢了下来。

    前面海面上海水流向有异。隐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全因奔腾的江水在此汇入大海,飞云江入海口到了。

    白云坞那船突然调转了船头,贴着另一艘船的船舷与它擦身而过。逆流而上,向着飞云江驶去。

    钟天政当先反应过来,喝道:“拦下它!”

    虽然不知道对方这是早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但他最讨厌的就是事情脱离控制。

    滚滚江水沿着地势自高处飞流而下,任何船只想逆流进入飞云江都十分困难。白云坞的那艘大船亦受到了极大的冲力,在江海合流处打了几个漩。

    与此同时,船上几条黑影跃入水中。

    林庭轩连声喝道:“放箭,放箭!”

    事起突然,近处几艘船上将士从寻找目标到放箭终是晚了一步,周围海面顿时像落雨一样,“沙沙”一阵响。

    跟着白云坞的大船猛然离开了水面,却原来是那些人凫水潜入船底,将船硬生生托了起来,向着上游直冲而去。

    眨眼工夫,船便脱离的漩涡,进入飞云江。

    林英叫道:“公子不可!”

    再看钟天政不知何时已然搭弓在手,正遥遥瞄准江水中,林英话音未落,他手一松,箭如流星飞了出去。

    钟天政向来用的是长弓铁箭,受伤之后依旧不改,箭飞出去劲力十足,射出之时恰逢江水“哗啦”一响,一人破水而出,被这一箭射了个正着。

    天太黑,看不清射中了什么部位,只见那人直直向后跌出去,落入水中,不知死活。

    林英不及叫好,就见边上钟天政身子微晃,随即拄着长弓站稳,暗自心惊,伸手欲扶,低声道:“公子感觉如何?”

    钟天政压住涌上来的甜腥之气,道:“没事,快追,别叫他们逃了。”

    他虽人多势众,却不像对方船上有那么多高手,只得靠着人多一齐使劲儿,克服了地势和水流的阻碍,将船只一一驶入飞云江。

    钟天政带来的一色全是海船,在江里跑有些不便,但好在飞云江下游很长一段都没有支流,也没有可以停靠的地方,只要逆流一直追,不怕那屠先生逃到天上去。

    等二三十艘船全部追走,谭二先生不甘心就这么算了,衔尾追去。

    云鹭提议:“咱们也跟去?”

    厉俊驰道:“自然。”

    二人划船悄悄跟上,童白霜突道:“你们谁熟悉飞云江下游的这段水程?”

    听话听音,文笙立刻发问:“这段水路可是有什么特异之处?”

    银月村便是在飞云江畔,童白霜在那里住了很长时间,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必是知道什么。

    童白霜欲言又止:“嗯,下游有一段情况有些复杂,应该不会那样巧。”

    杨兰逸突然插嘴:“我知道,你是说阎王洲么,那里我熟啊。”

    众人齐齐向他望去。

    杨兰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忘了啊,我姑父当初造反,不是后来带着大伙躲在那附近么。”

    童白霜点了点头:“那就好。我只听说过这名字,都说那地方最容易迷路了。”

    文笙、云鹭他们当然知道当初王光济造反不成,被纪南棠率大军一直杀到家门口,只好退守飞云江,愣是又坚守了很长时间,若不是元恺在其中暗作手脚,毒死了王光济的大儿子,害他小儿子奄奄一息,他还不一定接受招安。

    只不知道他们当时选中的地方竟叫这么个名字。

    云鹭忍不住抬手在杨兰逸脑袋上摸了一把,笑道:“你小子行啊,时不时就吓人一跳,幸好带上你了,真是福将。”

    杨兰逸挺了挺胸膛,嘿嘿而笑。

    此时在开州北部,纪南棠亲率大军三万余,正同吉鲁**队展开一场激烈的厮杀。

    这是十分关键注定要记于史册的一场战役,纪家军只有迎来一场大胜,才能击溃吉鲁国日益高涨的野心,打破现有的格局,为来日驱除外敌,荡平对手,一统大梁十二州奠定基础。

    不管是李承运还是纪家军,乃至大梁千千万万的百姓,都需要这样一场胜利。

    两军已经鏖战了一天一夜,纪南棠整夜未睡,整理着副将们报上来的消息,大帐内外,众兵士严阵以待,因为对手除了吉鲁国大军,还有那个卑鄙的,动不动就出动刺客的白云坞。

    “各处都没有发现?”

    “是。直到目前,还没有发现白云坞那些人的身影。”

    纪南棠站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脸,皱眉不解:“这个时候,白云坞的人怎么会不在?”

    童永年道:“不在不是更好。不用整天悬着心,防备他们行刺。”

    纪南棠摇了摇头:“太反常了,必是有什么事发生。”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90/ 第一时间欣赏重笙最新章节! 作者:心渔所写的《重笙》为转载作品,重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笙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笙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笙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笙介绍:
关于重笙:
名门望族特立独行的顾九小姐一朝穿越变成了悬梁自尽的小家碧玉顾文笙,父亲渺无音信,母亲整天想的就是怎么能把她赶紧嫁出去。
顾九小姐生性很固执,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哪怕需要从刀山上滚过去!
不过她想要的,和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子从来都不一样!
封面由刺微妹子友情提供。
重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