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就是无所不能的神啊!
雪锦还欲再问,却见路石林突然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药钵,正在倒腾着不知名的草药。
她赶忙询问道:“你都找了些什么药材回来啊?你懂中药吗?”
“放心吧,也就是三七、洋金花、九里香之类止血止痛的药,我不会毒死他的,不过他伤势严重,估计也活不久了!”路石林淡淡地开口道,他的嘴里仿佛总含着一把刀,不刺别人一下,心里就不舒服!
“那怎么办?”雪锦急切地反问道。
“他这伤拖得太久了,必须要缝合,不然还会恶化!”
“缝合?可是我们这里并没有外科医生啊!”雪锦惊恐地望着路石林,心里隐隐不安:这货该不会是想要自己动手吧?
“看什么看,当然是我来啊!难不成是你啊!”路石林理所当然的答道,轻声跟阿妈菖蒲耳语了几句之后,径直走到床边,检查起了周湦腿上的伤口。
那是一种很明显的刀伤,约有两指宽,皮肉外翻,还有溃烂出脓的迹象,再不及时救治,周湦还真的很有可能会一命呜呼。
伤口还在流血不止,因为之前用力过猛,严重恶化,甚至可以说,他现在还活着,就是一个奇迹。
菖蒲会意地点了点头,冲出了房间,乔永突然想到了什么,亦是紧随其后出了门。
云绣毕竟是个小孩子,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血腥场面,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也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众人都在忙碌,自然是无暇顾及到她的,只任由她去了。
“你……”雪锦看了一阵揪心,刚想开口询问路石林手术细节,便被路石林给打断了。
路石林猛地大手一伸,将药钵递给了她,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不想听到任何丧气的话语,那会让我分心!你先帮他处理一下其他伤口,这个交给我!”
“嗯!”雪锦简单应了一声,很自然地褪去了周湦的衣服,帮着周湦擦洗了胸口上的一些轻伤,涂上了路石林秘制的草药。
菖蒲拿着针线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雪锦在聚精会神地帮周湦上药,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唉,看来这丫头注定命途多舛了!”
此刻她已经按照路石林的意思,用盐水帮针线消了毒,而丈夫乔永也恰好在这个时候拿着火盆走了进来,现在天气转凉了,可不能马虎。
“阿爸,你帮我按着他,别让他乱动,虽然我已经用药给他做了麻醉,但是也不能确保他完全没感觉!”路石林急切地说道,将针尖放在火上烤了烤,做好了手术准备,专心致志地计算起了缝合路线。
乔永虽然从来都不曾见过路石林这种疗伤方法,但是对于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还是选择了无条件信任,百分百配合。
路石林斟酌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采用自己最拿手的单纯间断缝合法,每缝一针,单独打结。此法比较灵活,也可以减轻周湦的痛苦,还能方便以后拆线,一举多得。
坐在一旁的雪锦看着路石林如行云流水般灵活的动作,再一次惊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路石林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啊!
却见路石林双手如上了发条一般,快似流星,在针线间来回穿梭,几乎只是一晃神的功夫,他便顺利地完成了整个缝合任务,收针了。
紧接着,他二话不说,又迅速帮那缝合好的伤口抹上药,包扎了起来,其间一刻都不曾让他人搭手帮忙过,令人叹为观止。
雪锦默默注视着路石林手术的全过程,总觉得自己干看着很多余,便起身去到厨房,打来了一盆温水,悉心地帮周湦除去了身上以及脸上那些恼人的污渍。
泥污淡去,周湦苍白如纸的面容显露无疑,她这才惊恐地发现,周湦的额头竟是比火炭还要烫手,一直蔓延到了他身体的各个部位,他居然开始发高烧了!
“发烧了吗?嗯,其实他这也是正常反应,我再去帮他找一些其他能用得上的草药来!”路石林说罢,随意地洗了洗手,便又风风火火地寻着巫峰山而去了。
之前他也只是找了些亟需要用的止血止痛的草药回来,还差许多味后期治愈和防止并发症的药物没有备齐呢!
说起来这王子湦还真是幸运,遇到了遍地是宝的巫峰山,随便走几步就能看到许多的珍贵药材,也亏得路石林机警,一眼就辨识出了那些良药,要不然还有得他受的!
乔永要去忙田里的农活儿,虽然仍旧放不下心,却也只能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先行离去了。
此刻天已大亮,太阳公公冲破重重阴霾,钻出了地平线,将新生的曙光带给了大地。众人熬了许多个钟头滴水未进,菖蒲自是不忍,便强撑着疲惫的身躯匆匆忙忙地赶去厨房准备膳食了。
屋子里瞬间就只剩下了雪锦和周湦二人。
雪锦看着周湦毫无血色的脸颊,心疼不已,照着在电视里学来的方法,将湿润的布巾搭在了周湦的额头上,帮周湦盖上了厚厚的被子。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条退烧方法——用毛巾蘸酒精或者白酒来擦头部、胸部、手心和脚心。
但是这个方法她也只是听说过,并不知道其真实疗效怎样。
管他的呢,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路石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再不帮周湦退烧,他很可能会烧成一个大傻瓜的。
思及此,雪锦立马找到了阿妈菖蒲,跟她说明了情况,要了些许白酒,耐心地帮周湦擦拭了起来。
可是她擦了一遍又一遍,周湦始终都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反应,就像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一样,毫无生气,仿佛已经死去多时了。
幸运的是,他身上的温度竟是当真慢慢降了下来,雪锦开心得都想要一蹦三尺高了,总算是找到了些许安慰。
“唉,作孽啊!”菖蒲看着女儿雪锦,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他们家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周湦是为雪锦招的赘婿了,这事情就等于是板上钉钉,跑不掉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来给雪锦说媒了,她这一辈子就注定只能跟着周湦,无处可逃了。
可是跟着周湦这天煞孤星,能有什么好日子啊?唉,我苦命的小雪啊!这都是命,是命,谁都躲不过命运的安排啊!
“小雪,来吃饭啰!”菖蒲扯着嗓子喊道,她现在能为女儿做的,似乎也就只剩下这些小事了。
“诶……”雪锦应了一声,帮周湦盖好了被子便出去了。
她已经将近一天没吃东西了,昨天晚饭就没吃,一直到现在快中午了,她依旧水米未进,小肚子早就饿得敲锣打鼓的抗议了。
可是当看到饭桌上的菜色时,她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又是这些苦涩的野菜,她都吃了三个月了,哪里还咽得下去啊!
菖蒲似乎看出了雪锦的心思,温柔地递给了雪锦一个大碗,“小雪,来,别再哭丧着脸了,这碗汤饼给你吃!”
“谢谢阿妈!”雪锦将大碗接了过来,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
阿妈所谓的汤饼,她以前也曾经吃过,只是叫法不同而已,他们那边管这个叫做汤片儿,就是一种形状不规则的水煮米粉薄片儿。
这是眼下她唯一还能下咽的食物,而且不需要就着那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野菜。
可是她也知道阿妈做饭不容易,辛勤劳动亟需肯定,所以她还是勉为其难地夹起了一些野菜放进了嘴里。
在这个年代是没有板凳的,人们都是席地而坐,而且礼仪严明,家主没有动筷子,其他人都不能动。
幸好乔永家还算开明,他们可以自己先吃,因为乔永要干农活儿,会在稻田里吃饭,不过这饭还是得自家人送去。
菖蒲安抚好雪锦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去送饭了。
雪锦目送着菖蒲远去,突然想起了云绣和路石林,不禁开始有些担心了,他们俩还饿着呢!路石林应该是去了巫峰山,可是云绣这丫头跑哪里去了呢?
第十二章 伊人在水一方
雪锦匆匆忙忙地将那碗汤片儿灌下了肚,便准备动身去找云绣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眼尖的她竟是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小东西——芝麻,要知道她来平乡也有三个月了,却从来都没有见过芝麻呢!
而且这会儿出现在她眼前的芝麻也只有几小粒,看来芝麻在这边还没有广泛种植,可能只是野草般的存在。
“芝麻可是个好东西,又能吃又能入药,还可以榨油,就连它的叶子也是宝贝呢,可以做成很好吃的干菜呀!”
雪锦砸吧着嘴,突然想起来了不久前萧茜从家里给她带来煮面条的干菜,口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对了,既然现在条件这么差,不能挑食,为什么我不可以对这些野菜进行加工呢?做成干菜、腌菜、泡菜之类的,也许味道会好很多呢!
思及此,她的脸上不禁笑开了花,就像是看到了许多美味佳肴摆在眼前一样,虽然那些都是她以前很瞧不上眼的货色,但是像现在这种情况,有腌菜吃,对她而言也算是顶好的了。
包子馒头据说是诸葛亮发明的,豆腐是汉朝人发明的,倘若现在真的是西周,这些最最简单的食品应该都还没有产生,想想就心酸啊!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取暖基本靠抖,想吃个馒头豆腐都没有!唉……
雪锦兀自长叹了一口气,简单地将碗筷拾掇了一下,又去看了周湦一眼,便带上大门,出去找云绣了。
平乡在当时乃是出了名的鱼米之乡,只可惜长期被那些权贵公卿们压榨,人们生活苦不堪言,基本上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够吃得上一口好的,平常有青菜萝卜就很不错了。
人们居住的都是最简陋的茅草屋,很多都已经残破不堪了,仿佛用手一推,就会立马塌成一片废墟。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井田制下都是集体耕作,雪锦才刚走出大门,便有一大片金灿灿的庄稼田映入她的眼帘。它们全都被沉重的穗子压弯了腰,仿佛是在向雪锦行鞠躬礼呢!
雪锦看了心里也是一甜,不自觉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清风在耳边浮动着,似乎也懂人性,温柔地在背后推动着她,让她的脚步变得更加轻盈了,全然没有一点儿整夜没睡的疲态。
那一日她几乎翻遍了整座村庄,才在溪水河畔找到了云绣丫头。
此时正值秋风飒爽的季节,芦苇花开得很是烂漫,洁白而柔软,就像是给溪水河围上了一条雪白色的围巾。
随着微风的吹拂,那如同细碎的棉絮般的芦苇花,便在阳光下摇曳生姿,放眼望去,还以为是一片片高低起伏翻滚不息的小白浪呢!或翠绿或姜黄的秸秆时隐时现,成为了它们强有力的后盾。
云绣安静地躺在河岸边的一块巨石上小憩,穿着一袭嫩黄的衣裳,就好比是那撞入了纯白色世界里的一朵娇艳的小黄花,很抢眼,却又恰到好处的融入了周遭的世界,形成了一幅别具一格的优美画卷。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雪锦触景生情,不由自主地唱出了声。
这首《在水一方》,她从小就很喜欢,这会儿又是有感而发,自然唱的得心应手了。
悠扬而婉转的歌声很快便在溪水河畔传开了,回荡在绿白相间的世界中,清脆悦耳,犹如天籁。
姜仲卿和姜木音两兄妹正好路过这附近,突闻歌声,忍不住竖起了耳朵,驻足细细品味了起来。
其时崇尚礼乐制度,每个大家族的公子小姐都深受礼乐熏陶,但是雪锦唱的这首歌还是成功打入了姜仲卿和姜木音兄妹俩的内心深处,因为这种曲风他们从未听过。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呐!”姜木音毫不吝啬地鼓掌称赞道,翻身下马,走近了雪锦身旁。
雪锦闻言一惊,回过头去,见眼前是一个穿着翠绿色罗衫明眸皓齿的小姑娘,年岁与她相当,便只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回话,对于陌生人她向来不喜多言。
而与此同时,云绣也惊醒了过来,她仿佛长了一双透视眼,直接越过了自家姐姐和陌生的小姑娘,聚焦到了仍骑在马背的姜仲卿身上,轻呼了一声,“公子有礼!”
雪锦这才注意到了姜仲卿的存在,昨夜她和周湦在暗处,姜仲卿在明处,虽然她没敢细看,却也记住了姜仲卿的形貌。
所以她只一眼便认出了姜仲卿,想到姜仲卿就是那个要抓捕周湦的恶人,她的心脏不自然地咯噔了一下,紧张得颔首低眉,生怕被认出。
“抬起头来!”姜仲卿高高在上地命令道,他的视线似乎一直都停留在雪锦的身上,没有给过云绣片刻的注视。
雪锦由于担忧周湦,早已吓得冷汗涔涔了,听到姜仲卿的命令也没敢贸然答话,只是顺从地将头抬起,战战兢兢地瞟了姜仲卿一眼,换上了目光游离神态。
此刻姜仲卿正在用一种仿佛可以看穿一切的探究型眼神凝视着她,那种犹如X光般可怕的眼神,教她不寒而栗,心下忐忑:他都知道了吗?
“你可曾学过礼乐?”姜仲卿继续问道,骑在马上的高大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光彩夺目,恍若神祗。
“没…没有!”雪锦的声音由于过度紧张竟是开始有些颤抖了。
姜木音只当哥哥是在欺负弱女子,心中不悦,站出来挡在了雪锦的身前,对着姜仲卿娇嗔道:“二哥,你不要总是臭着一张脸好不好!会吓到她的!”
“好吧,我还要去忙籍礼筹备事宜,恕不奉陪!”姜仲卿说罢,潇洒地策马扬鞭,疾驰而去了。只在风中留下了一道斑驳的残影,那残影去也匆匆,竟是充满了魔力,带走了黄衣少女的心。
云绣极目远眺,目送着那一人一马奔驰远去,失魂落魄,神色也不禁为之黯淡,心揪不已:他不曾看过我一眼,不曾!一眼都不曾……
“二哥,等等,不要丢下我呀!”姜木音瘪起小嘴,急切地追了几步,见哥哥已然远去,无法触及,只好作罢,转而将热切的眼神集中到了雪锦姐妹身上,娇笑道,“嘻嘻,既然如此,那你们陪我玩吧!”
说罢,她毫不避讳,一手一个,拉住了眼前的小姐妹俩。
他发现了吗?雪锦怔怔出神,思及周湦的安危,连忙恭维道:“都说姜家小姐平易近人,果然不假,能陪小姐戏耍本是小女子的荣幸,无奈家中实在有事,抽不开身,还请小姐见谅!”
“哼,见什么谅?你家里能有什么事情比本小姐更重要吗?”姜木音娇哼一声,小嘴噘得更高了,从小到大还从来都没有人拒绝过她呢!
姜仲卿高大的身影转瞬即逝,隐没在了金色的农田中。
云绣的心神也随之收了回来,忍不住发起了牢*****是要去照顾蛤蟆脸吗?他有什么好的?云儿不喜欢他,姐姐你就不能抽出时间来陪陪云儿吗?难道在姐姐的眼里,云儿还不如那个蛤蟆脸吗?”
说话间,她的眼里竟是有泪花闪动,似乎被触痛了软肋。
雪锦尴尬得杵在原地没敢动弹,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孩,一个眼神热切,一个梨花带雨,她纵使再不懂得人情世故,也知道现在决不能就此离去,只好耐着性子,暂时将回家的念头驱散了。
“好了好了,姐姐不走了,小傻瓜,当然是你比较重要呀,蛤蟆脸哪儿能跟你比呢?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呀,他算哪根葱?”
雪锦宠溺地点了点云绣的额头,看着云绣笑靥如花,粉扑扑的小脸在秋风的吹拂下更显红润,绸缎般柔滑的秀发荡漾开来,娴静素雅却总觉得少了几分韵味。
可能是太素了吧,雪锦心想,不由得一阵心酸,穷人家的孩子哪有钱买饰品呢?云绣身上除了那一袭为籍礼准备的新衣衫外,还真是别无长物呢,就连绑头发用的头绳都只是碎布而已。
眼前一望无垠的芦苇随着瑟瑟的秋风起舞,宛如一位曼妙的美人,勾起了她无尽的思绪,忽然间忆起了曾经学过的编织工艺,不禁莞尔一笑,急急走到溪边,取来了几支芦苇,精心编造了起来。
第十三章 说动了少女心
芦苇花虽好,可那颜色终究还是太单调了些,现在没有染色工具,编出来的花样明显要逊色得多。雪锦撇了撇嘴,四处巡视了一番,最终将目光凝聚在了几株小草上。
那是一种茜草,当地人称之为红丝线,上面结着一串串如同火红色小珍珠般的小果子,乍一看毫不起眼,但是如果能够将其加进芦苇编花里面,相信效果也会很不错的。
说干就干,雪锦立马行动了起来。
其时姜木音耐不住好奇心作祟,正在询问云绣有关蛤蟆脸的事情,得知蛤蟆脸乃是雪锦的相公,她不由得愤愤不平,“你姐姐长得这般漂亮,怎会找蛤蟆脸做相公?是迫于他们家的财势吗?”
云绣柳眉紧拧,急急反驳道:“才不呢,他就是个山野病夫,现在还下不了床呢!哪像什么贵公子啊!根本就……”
“咳咳!我家相公自然是不能跟二公子相提并论了,二公子风度翩翩、能文能武、一表人才,六岁熟读兵书,十岁领兵作战,在礼乐方面的造诣更是令人钦佩,想来像他这种神话般的人物才能入得了你们二位的法眼吧?”雪锦连忙回嘴道,实则是为了转移话题。
眼前这小女孩怎么说也是那啥二公子的妹妹,不得不防,若是让云绣继续口无遮拦的揭周湦老底,很容易令人起疑,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她不由得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对于小女孩来说,这样新奇的编花才是最引人瞩目的吧!~~
云绣听闻姐姐提起二公子,娇羞之下,满脸通红,为了避讳,匆匆将头埋了下去,闭口不言,生怕被姐姐和姜小姐笑话了去。
姜木音的表现则是让人大跌眼镜,她虽然接起了雪锦的话茬,但说出来的意思却与雪锦截然相反,“哼,你们太高看我二哥了,他就是个木头人,一点儿风情都不懂,整天都板着脸,难看死了…”叽里呱啦,此处省略一长串抱怨话语,她似乎对自家二哥相当不满。
云绣聚精会神地听着,偶尔和姜木音搭几句腔,有关二公子的事情她一件都不想错过。听了姜木音的讲述,她心里头顿时轻松了不少,原来二公子性格如此,并非只对她一人冷淡,看来她还有希望呢!
想着还有以后,她的小脸不禁又红了,恰似开得正艳的桃花,只待心仪之人前来采摘。
雪锦适时走近,捻着刚编好的双层五瓣花在她的头上比划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最恰当的位置,轻轻帮她挽起秀发,将芦苇编花别在了她的鬓旁,调侃道:“嘻嘻,人靠衣装,这下子美若天仙了,咱家小美人最后会花.落.谁.家呢?”
“讨厌,姐姐,你取笑人家!”云绣娇嗔道,抚着发丝间的芦苇编花,颔首浅笑,恍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迎春花,娇羞而不失甜美。
在那片美丽的芦苇荡前,两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相互打趣,银铃般的笑声传荡开来,宛如潺潺流水,在芦花间徜徉,经久不衰。
姜木音静立在原处,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忍不住一声哀叹:“真羡慕你们姐妹俩,感情那么好,还可以无忧无虑,思慕心仪的郎君!”
“小姐说笑了,您乃千金之躯,高高在上,怎会羡慕我们两个平凡的民女呢?”雪锦匆匆应道,将注意力拉回到了姜木音的身上。
心中暗惊:该不会是因为我们忽视了她,她就生气了吧?难道要拿我们开刀?那不是死定了吗?要知道她老爹可是申伯啊,全申国最大的官儿,要谁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么!
一念至此,雪锦下意识地攥紧了云绣的小手,随时做好了拉着云绣逃跑的准备,虽然逃跑不一定有用,但是那也总比站着等死好吧!
却见姜大小姐怔怔地静默了半晌,又长叹了一口气,“唉,生在姜家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可没有你们这般自由,我这辈子注定要做家族联姻的牺牲品,可不敢多想!”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渐渐黯淡,全没了之前的活泼灵动,娇小的身影独立在寒风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然而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她却说出来了这般掷地有声的话语,惹人怜惜。
雪锦闻言心头一颤,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姜木音肩上压着的重担,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即使身在公卿贵族家,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锦衣玉食,也是会心忧烦恼的吧!
不过那又如何?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那些所谓的烦恼,都只是世人在自寻烦恼罢了。
“小姐太悲观了,或许你也可以选择一个心爱之人,与他携手走向白头呢,只要你勇敢的去追求,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雪锦安慰道,声调铿锵有力,那是她在鼓舞,妄图挽救少女失落的心。
“选择心爱之人,携手到白头?呵呵,听起来可真美!但自开国以来,我们姜姓一族和姬姓一族就有世代联姻的惯例,以我父在朝中的地位,我将来的夫君肯定是王子或者世子无疑了!”姜木音叹道,语气愈发的落寞了。
“小姐你可真伟大,一心只想着父命和家族地位,难道你就从来都不曾想过自己吗?其实你也可以自己选择夫婿的呀!”雪锦继续鼓动,终于把姜木音那颗少女心给说动了。
“你太大胆了,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造次?不过我记住了,将来我若遇到心仪的男子,定会使尽浑身解数去追求,大不了私奔嘛,嘻嘻!”姜木音说得欢欣雀跃,目光灼灼满是期待。
“嗯,木音小姐,你肯定会得到幸福的!”雪锦和云绣亦是笑得宛如夏日骄阳般灿烂。殊不知就是这几句简单的玩笑话,最终改变了她们三个女孩的命运,引领着她们走向了各自不同的人生。
对爱情太过执着的人终会被爱情伤害,这似乎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三女闲话家常又聊了半晌,直到夜幕悄悄降临,申伯府来喊人了,姜木音才恋恋不舍地和雪锦姐妹告辞离去了。
雪锦亦是拉着云绣的小手步履匆匆,作别了溪水河畔。
彼时正值傍晚,村民们都收工回家了,平乡里炊烟袅袅,在落日的余晖中飘飘荡荡,骄傲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菖蒲还在灶间忙碌,路石林和周湦却是在房间里聊开了。
云绣一回到家中就去灶台帮忙了,雪锦则是气喘吁吁地冲进了周湦所在的房间。
见周湦已然醒转,正容光焕发地和路石林聊天,她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忍不住暗自惊叹,“路石林这家伙该不会是大罗神仙转世吧!太神了!”
却听得几乎是与此同时,周湦那货竟然说出来了一句和她所思所想一模一样的话,“兄弟,你该不会是大罗神仙转世吧!太神了!”她闻言一震,赶忙聚精会神看起了屋内二人的表演。
“我也希望自己是神仙啊!可惜我不是,我只是一介凡人而已!”路石林淡淡地应道,完全没有因为周湦的夸奖而动容,他的脸上似乎总带着面具,让雪锦捉摸不透。
“哈哈,还好你不是!这样我们就可以做兄弟了!”周湦大笑着对路石林伸出了右手。路石林亦是会意地紧紧握住了周湦伸来的手掌,铿锵有力地吐出来了三个字:“好兄弟!”
雪锦一向又宅又腐,在看到周湦和路石林手拉手的那一刻,她不禁痴痴笑了起来,“嘻嘻,你们俩还真是绝配啊!在一起,在一起!”
不过很可惜,虽然她有一腔热血,但是回应她的却只有四只凶恶的大白眼。而那四只大白眼的主人此刻都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将门边上站着的某个极度煞风景的疯女人给丢出去!
“哈哈,你们继续啊!就当我不存在,其实我只是一粒尘埃,一粒渺小到几乎透明的尘埃,你们是看不见我的,看不见我的……”某女竭力施展着自创的催眠术。
“呃……”四只大白眼的主人脸色全黑,形成了标准的黑白配。
路石林无奈地抹了一把冷汗,对周湦使了个眼色,直接越过雪锦身旁,走出了房间,还真将雪锦当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
周湦最后瞟了雪锦一眼,目光复杂而扭曲,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见雪锦还在傻笑,他兀自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子,躺下了,满脑子里所思所想都是路石林此前跟他所说的那番言论,百思不得其解:那小子真的只是一介贫民吗?怎会对天下大事了如指掌呢?
第十四章 大赚一笔的妙计
由于前夜众人都是一宿没睡,所以这天用过晚膳后,还未等到天色黑透,乔永一家便早早的关门歇息了,就连槐树精路石林都离开了大槐树,躺床上睡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凌晨明月还未落下,乔永便起身去农田里干活儿了,昨日耽搁得太久,必须趁早补上,要不然又得给老乡长添麻烦,怪难为情的!
路石林亦是起了个大早,着急忙慌地准备再去巫峰山寻药,家里头拮据买不起药材是为其一,最主要是怕买治伤药会惹人怀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前来营救王子湦的人很有可能会在巫峰山附近出现,为了王子湦以及他们全家人的安全,他必须要尽快想办法将王子湦送走才行!
路石林暗自忖度着,很快便拾掇好了行装,准备出发了,谁知他这厢前脚才刚刚踏出房门,就被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给拦住了,吓得他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
定睛一看,见是雪锦,他立马火了,大吼道:“你搞什么?”
“等一下下啊,我也要去!”雪锦笃定的神色之中透着几丝兴奋。
“你去做什么?”路石林万分不解,将雪锦从头到脚来回扫视了一遍,目光游移不定,眉头紧拧成了一团,生怕雪锦会瞎掺和,坏了他的大事,却听得雪锦很自然地应道,“我去捡芝麻啊!”
“哈?捡什么芝麻?文雪锦,你敢不敢再奇葩一点!”他终于忍不住咆哮了起来,而雪锦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话锋一转,神秘兮兮地探问道:“路石林,你说这历史是不是不能更改啊?”
“呃,应该吧!”他有些莫名其妙,只好给了个模糊答案。
雪锦闻言猛然一激动,竟是嘶啦一声将他袖口上的补丁给扯破了,又惊又乍地嚷嚷了起来,“啊……那是不是说明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就都不能出现了?”
什么玩意儿?路石林汗颜,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了起来:“其实也不是,毕竟我们了解到的历史并非完全真实的历史!典籍都是人写的,肯定会有遗漏,甚至还可以编造,很多文物经过多年沉淀也会化为乌有,古代人其实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蠢,也许很多东西早就有了……”
“哇,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我要吃炒芝麻、芝麻酥糖、芝麻糊、芝麻蜜糕、芝麻饼干,还有港饼、烧饼、千层饼、五谷杂粮饼、梅干菜扣肉饼、手抓饼、土家酱香饼……”(此处省略一万字)
你关心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喂?~~
路石林听着雪锦一口气不停歇地持续念叨着各种食物,从饼数到包子,再从包子数到中西式面条以及各种糕点,头皮直发麻,感觉就像是有人恶意在他的脑海里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他终于不堪忍受地狠狠一跺脚,逃命似的夺门而去了。
“等等我啊!”雪锦大步流星,匆匆追了上去,跑步乃是她平生最值得骄傲的一项基本技能,自然不甘落于人后了。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她便追着路石林的步伐,踏进了巫峰山。此时山上的警戒线已经全部撤离了,官兵们都疲于应对籍礼大典,自是无暇再抽出那么多闲人来封山了。
所以二人没有受到任何阻挠,就轻而易举地进到了山中,而后互相交代了一下会合地点,他们俩便分道扬镳、各取所需去了。
雪锦这才发现,原来巫峰山上长了好大一片芝麻林,多得她一眼都看不完,而且全都成熟了,大多穗子已然炸开。欣喜之余,她的小手可没歇着,忙不迭地一株一株将里面的芝麻全都抖落进了竹篓里。
这竹篓一般都是用来装菜的,做工很粗糙,其间缝隙颇大,要不是她机灵,早有准备,在里面垫上了一层布料,可就真的要白忙活了。
而她之所以没有像常人那样整株整株的带回家,再做后续处理,则是因为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肯定背不动,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少受点儿罪呢!反正她这芝麻仅供自家食用,不那么讲求数量。
“芝麻饼呀芝麻饼,我爱芝麻饼,吃了芝麻饼呀,美好的未来可以憧憬呀!喝了芝麻糊呀,才能破除重重迷雾呀……”娇小的身影穿梭在茂密的芝麻林中,手指有条不紊地活动着,嘴里哼着不成曲调的民谣,倒是其乐融融。
少年采完药赶来,听到这“动人”的歌谣不禁冷汗涔涔,又瞟了一眼那只才装了还不到十分之一的竹篓,默默地离去了。
雪锦浑然不知,还在忙着收芝麻,心里乐开了花,随着采集数量的增多,业务也熟练了,她指尖的动作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流畅了许多。过了约莫有两个钟头,她的收芝麻大业终于宣布竣工了。
“嘻嘻……”看着装了大半个竹篓的芝麻粒,她欣慰的笑了。
可惜此时的芝麻都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叶茎枯萎,无法再用来制作芝麻叶干菜了。她大失所望,只好退而求其次,采摘了一些别的看起来还不错的野菜来充数。
由于巫峰山上遍地是宝,她采摘野菜根本就不需要走得太远,所以很快她便采满了整整一箩筐,喜笑颜开的靠着大树,坐下歇息了。
“竹篓空空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再拿起来,真的是很沉呢!”放下竹篓后,她忍不住抱怨了起来,心里暗自琢磨着:如果能够用其他的物品来代替这竹篓就最好不过了。
可是有什么东西能够同时盛装蔬菜瓜果,又不至于那么重呢?最主要的是,那东西一定得在这平乡可以随时取得呀,能有什么呢?
她搓着小手寻思了半晌,终于眼前一亮,惊呼了出来,“这东西没准还真有,嘿嘿,芦苇可是编织的好材料呀!芦苇经过晒干加工,坚韧程度还是很可观的,溪水湖畔正好有那么大一片,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加以利用就太可惜了!”
思及此,她兴奋莫名,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来回走动着,伸长了脖子垫脚张望,就等着路石林来跟她汇合,然后回家去整整芦苇编艺呢!
没想到自己之前的一时兴趣,在这里竟然能够起到这么大的作用,看来人多学一些知识还是很有用的咩!
可是路石林这货未免也太不给力了吧!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慢死了,该不会已经失足滚下山了吧!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就怕他要死不活的,还得连累自己一辈子!可恶!~~
又等了一个钟头,依旧没见路石林来跟她汇合,雪锦的头上不禁开始浮现出了一片惨淡的愁云。
然而她再怎么着急,也是断然不敢四处乱跑的,因为她的方向感极差,别说东南西北了,她甚至连左右都分不清,贸然闯入森林,于她而言就是一场噩梦,一场可能就此迷失、再也见不到外界阳光的噩梦。
不过如果能够出去的话,兴许她就可以大赚一笔了呢!嘻嘻……
清晨的巫峰山树林在寒风料峭中展示着自己独特的魅力,没有秋日应有的枯黄与衰败,只有一望无垠的碧色与生机。
而就在那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致中,瘦弱的小女孩正独坐在某棵参天大树下,形单影只,分外落寞。专属于森林的浓郁墨色连成一体,将她渺小的身姿吞没,她的存在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天色渐明,斑驳的树影投射在她单薄的后背上,更衬出她的孤寂。她已经在此处枯坐近一个时辰了,要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百无聊赖之际,她也只得靠着拨弄附近的小花小草来打发时间了。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问津的小草……
作为一株有药用价值的小草,是甘愿在树林里得到永生,还是更愿意发挥自己的价值,成为救人于危难之中的灵丹妙药呢?
如果要让我选的话,我宁愿独守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我可没有救苦救难的菩萨心肠,才不要牺牲自己去成全他人呢!
雪锦一面戏耍着脚边儿上的小草,一面胡思乱想,却是突然眼前一亮,像发现了宝藏似的惊叫了起来,“啊!这货不是马利筋吗?”
第十五章 像霸王草一样
如果要让我来选的话,我宁愿独守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我可没有救苦救难的菩萨心肠,才不要牺牲自己去成全他人呢!
雪锦一面戏耍着脚边儿上的小草,一面胡思乱想,却是突然眼前一亮,像发现了宝藏似的惊叫了起来,“啊!这货不是马利筋吗?”
马利筋可是个好东西,有清热解毒、活血止血、消肿止痛的功效,中医常称为莲生桂子花。
由于花色绚丽、花形独特,她家以前种了好多,所以她一眼便将其认了出来,采摘了一大把,塞进了竹篓里,心满意足的笑了。
也不知道周湦现在怎么样了,昨天看他还能生龙活虎地跟路石林聊天,想来已经无大碍了吧!他的体质和恢复能力简直好得异于常人呢!
人体都有自愈能力,现在只要注意别让伤口感染就行。伤口在愈合的不同阶段,用药也不同:伤口分泌物较多时,用水性药,否则极易引起湿疹;伤口干燥时,要改用油性药,否则极易引起组织坏死。
周湦现在最需要的应该是消炎止血的药,也许这附近就有,只要不走远就行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么想着,雪锦简单地在身旁的灌木上绑了根布条做记号,便循着左手边缓缓走去了。
巫峰山因为长期封山,平常也就只有平乡的几个农户来打打猎、挖挖菜之类,所以被保护得很好,完全没有受到破坏。
高低起伏的各种植物尽情的展示着它们的风姿,让雪锦感觉自己就像是走进了一个神奇的百宝袋,时不时就会因为看到新奇或者珍贵的物种而发出阵阵惊叫,“啊……那不是传说中的鸽子树吗?还有冬青、含笑……哇塞,居然有这么大一片乌桕林啊,太漂亮了,最爱红叶了……”
突然,一片绿白交加的世界毫无预兆地撞入了她的眼球,让她整个人都呆住了。要知道她这一路走来,动植物们都和睦共处,杂生交错,而这家伙却是独自霸占了周遭的一大片地盘。
那一朵朵酷似蒲公英的白色小花骄傲地聚成一团,盛放在绿叶之间,就如同一个个穿着翠绿衣衫的大美女,昂首挺胸地向这个世界宣示着她那独一无二的魅力,谁与争锋!
“紫茎泽兰果然不愧为霸王草,今天算是见识到了!”雪锦惊叹一声,小心翼翼地取走了一些绿叶,便匆匆离去了。
传说这紫茎泽兰有剧毒,其花粉能引起人畜过敏性疾病,甚至有报道说牛马只闻闻它的气味儿,就得了气喘病,更有甚者连蹄子都烂了,光想想就毛骨悚然!
不过取紫茎泽兰鲜叶适量揉绒敷于创口,用布条固定,每天更换一次,可起到消炎止血之功效,要不然雪锦也不会冒险去摘那些绿叶了!
“咦……这该死的紫茎泽兰的味道可真够难闻的!用来熏蚊子倒是不错!”雪锦轻声调侃了一句,掩鼻遁去,脑海里猛然浮现出了之前的那番想法,她不禁莞尔一笑,只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人是群居动物,怎么能够独活?避世的想法太过天真,她可不是紫茎泽兰,没有摒弃一切的洒脱和霸气。
现在消炎止血的药材找到了,她已失去了在树林里四处闲逛的借口,便耐心循着记忆中的路线,不紧不慢地踱回到了和路石林约定好的集合地点。
路石林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窝了一肚子的火,见雪锦还慢吞吞地不知所谓,忍无可忍地咆哮了起来,“你干什么去了?”
“嘻嘻,我当然是去找草药了,你看我找到了什么!”雪锦忙不迭地将背篓取了下来献宝。
谁知道路石林那货看完之后,非但没有夸奖她,反倒是猛地咳嗽了几声,换上了一种古怪至极的语气,“你找那么多马利筋做什么?你月经不调吗?”
“噗…你才月经不调!这个是止血的好不好!”雪锦毫不顾形象地一脚踹了过去。
“是吗?我只知道马利筋是治月经不调的!”路石林淡淡地应道,完全不避讳,那语气就像是在说“我家门口有棵树”一样的平淡。
一向被封建思想统治的雪锦窘迫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为了保全自己的脸面,杀杀路石林的锐气,她还是鼓起了勇气反问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对治疗月经不调那么有研究啊?”
“这有什么!我女朋友从小体弱多病,我也是为了她才去研究中草药的,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用场了!”路石林说话间,挥手秀了秀自己辛苦找来的草药,大抵也就是三七和山藿香之类。
不过雪锦看到的重点却并不在他的手上,而是在他说的话里。
“咦?你有女朋友啊?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新好男人呢,居然为女友做了那么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体弱多病?难道是林黛玉型?温文尔雅,贤良淑德,哇……”雪锦连连惊叹不止。
“呵呵,她也没什么,只是比你好上个几百倍罢了!”路石林向来不喜欢跟别人谈论隐私,随口回了一句,便步履匆匆地扭头离去了。
“好几百倍?切,怎么可能,我才不信!你那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就算是个豆腐渣,在你眼里也比我强吧!”雪锦毫不客气地追上去,还嘴说道。
路石林闻言一僵,突然停下了脚步,害得她一个刹车不及,直接撞到了路石林的后背,磕伤了鼻子,生疼生疼的。
“你干什么呀?脑浆被口气冻住了吧!”雪锦被撞后,恼怒地揉着鼻子骂骂咧咧,猛然一抬头,正好对上了路石林森冷的眸子。
嗜血的眸光如尖刀般刺伤了她的内心,让她不寒而栗,瞳孔骤缩。她惊慌失措地睁大了美目,不可思议地看着路石林。
路石林浓郁的眉头皱成一团,呼吸急促,面部神经紧绷,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振聋发聩,他说:“我不允许你侮辱她!”愤怒,毋庸置疑,似是被触及了逆鳞的猛兽。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侮辱她了?哼,你要是真的那么喜欢她,就去找她啊!跟我凶什么凶啊!”雪锦气急地反驳。
“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最爱,我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找她!”路石林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甩袖而去,决绝的背影在雪锦眼前一起一伏,越过了森林里的重重障碍,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雪锦气得舌头都打结了,对着路石林的背影猛做鬼脸,却并没有立马追上去,因为她觉得热脸去贴冷屁股很没面子。白等了那么久,吃力不讨好,还要平白无故受这等冤枉气,任谁都会火大吧!
“这辈子唯一的最爱,呕,真恶心,这么肉麻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奇葩果然是奇葩啊!无情狗被雷劈,吃饭噎死,喝水呛死……像你这种蛮不讲理的霸王草,也只配像紫茎泽兰那样孤独终老,没人疼没人爱吧,哼哼……”
雪锦手拿木棍,一边骂着路石林,一边拨开重重荆棘探着路,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心情郁结得就像是喉咙里哽着个臭鸡蛋似的。
想到臭鸡蛋,她不禁又想起了周湦;想起了周湦,她就忍不住裂开嘴笑了;笑着笑着,她竟是开始有些神情恍惚,找不着北了。
在原始森林里,有三条最浅显的道理必须铭记于心:一、时刻保持警惕,二、切忌冒进,三、尽量保持安静。
这些道理昨夜周湦才刚刚跟雪锦讲过,可是她转眼便将其抛诸脑后了,以至于一个不留神踏进了雷区,她还在兴致勃勃地哼着小曲儿,全然忘记了自己当前的处境。
直到眼前突然窜出来了一群青面獠牙的凶残生物,她才如同被泼了盆冷水般,浑身一抖擞,从异次元空间之中猛地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惨叫了一声,“妈呀,有野猪啊!”
第十六章 超级大乌龙
野猪,一种喜欢在清晨和黄昏时分活动觅食的野生动物,现在这个时间段,正是它们活动的高峰期。
而经雪锦这么一叫唤,原本还在拱土找虫子吃的野猪们瞬间便被惊动了,还以为她是来抢地盘的呢,个个目露凶光,发出一阵阵惨烈的杀猪叫,齐刷刷地冲了过来。
雪锦惊吓过度,肝胆俱裂,撒腿就跑,但是她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与野猪相媲美啊!
眼看着野猪群越来越近,死亡的威胁步步逼视,雪锦紧张得心脏都不跳了,只有双腿还在拼命地奔跑。而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数支离弦利箭飞射而来,掠过她的耳畔,每一支都稳稳地射在了野猪身上。
箭簇夹带着强劲的气势没入了野猪的脖间,将离她最近的三头野猪射飞了出去。其它野猪见状发出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如过街老鼠般,争先恐后,纷纷逃窜开了。
雪锦虚脱无力地瘫倒在地,惊魂甫定。是谁救了她?箭法好准!她好奇地循着箭矢射来的方向望去,开始四下搜寻起了救命恩人。
一个骑在马背上英气勃发的青年男子瞬间撞入了她的眼球,朝阳为他高大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光,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传说中的战神,正骑着战马在战场上驰骋呢!
雪锦呆坐在原地,怔怔出神,深褐色的瞳孔里印出了姜仲卿翻身下马的英姿,随着那颀长的身影越走越近,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忐忑不安的内心持续在询问着自己:他要做什么?
只见姜仲卿径直绕过她的身旁,走到了野猪跟前,蹲下身子,悉心地查看了起来,他似乎对野猪更加感兴趣。
雪锦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忙不迭地准备逃离,却听得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戏谑的声音,“我救了你,连声谢谢都不会说吗?”他似乎很不满。
“谢…谢谢!”雪锦磕磕巴巴的道了声谢,紧张地看着脚尖,不知所措。对于姜仲卿,她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那种感觉就像是在面对着学校最高领导张校长一样,又敬又怕。
“你为何如此怕我?难不成我会吃人吗?还是说,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譬如…窝藏了正被追捕的重犯?”姜仲卿冷声说道,一把将没入野猪体内的箭矢拔了出来,顿时鲜血四溅。
“我没…没有!”雪锦吓得魂飞魄散,全身颤抖如筛糠,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变形了。他果然发现了吗?可是他是如何发现的呢?
“你是在质疑我吗?还是误以为我也和你们一样蠢顿如猪?当真以为给他脸上抹了点烂泥,我就认不出了吗?呵呵,还有你的父亲,更是愚不可及,他明明没有进过树林,却对林中事务了如指掌,他的那套说辞很明显是事先安排好的,也就能骗得过赖武那班蠢驴!
还有你,竟然丝毫不避讳,还带着他那枚从不离身的玉坠四处招摇撞市,我是该说你天真呢,还是该说你愚蠢呢?难道你是在炫耀吗,炫耀你是他的女人?呵呵,太可笑了,你以为他当真会娶你吗?
怎么?被说到了痛处,不敢抬头见人了吗?哼,抬起头来看着我,看着我……”姜仲卿咄咄逼人的喝道,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徐徐朝着雪锦走了过去,凌厉的语气配上凶恶的目光逼迫得雪锦连连后退。
原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原来我们在他眼里是如此的滑稽可笑,原来周湦的忍辱负重都是徒劳,原来我们都是傻瓜!雪锦下意识地握紧了项间挂着的那枚玉坠,心慌意乱,欲哭无泪。
姜仲卿却是在那一刻突然冷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很僵硬的笑容,也可以说是皮笑肉不笑,森冷而诡异,直看得雪锦头皮发麻,恨不得立马悬梁自尽,早死早超生。
而笑够了之后,他又开口了:“你也不用那么紧张,我既然决定放他走了,就不会再去抓他。不过别人我就不敢保证了,你还是劝他趁早离开申国吧!”语气平淡,不带任何表情。
可是这段话在雪锦听来却是振聋发聩,犹如X光般直接摄入了她的内心深处,让她又惊又喜,忍不住反问道:“此话当真?你不反悔?”
“为何要悔?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姜仲卿答得理所当然,顿了顿又补充说道,“保护他是我母亲的遗愿,我自然不会违背,记得去告诉他,以后大可不必将我视为仇敌!”
“原来如此,我都知道了!谢谢,你真是个大好人啊,你的美意我会帮你传达的!还有你今天救了我的命,我也会铭记于心的!”雪锦感激涕零的应道。
却见姜仲卿又对她比了个剪刀手,冷声说道:“当日我警告他必须在两天内离开,现在可只剩下一天了,他今天若是不走,恐怕这辈子都别想离开申国了!”
原来剪刀手是这个意思,雪锦一阵恶寒:这次误会大了,得赶紧回去跟周湦说清楚才行,要不然酿成大祸,她就成千古罪人了!
思及此,她勉强扯出来了一丝微笑,再次低头对姜仲卿道了声谢,“我明白了,会去催他离开的,谢谢你的好意提醒!”
“哼,你倒是不卑不亢,你父母难道没有教过你对贵族要使用谦敬词吗?”姜仲卿高高在上地冷哼了一声。
“诶?抱歉,公子,我就是个山野小女子,不懂那些繁文缛节!”雪锦尴尬地应道,好不容易对姜仲卿竖立起来了一点儿好感,瞬间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般,分崩离析了。
“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尊卑有别,你们俩是不可能的!”
“是吗?我也想告诉你,我和他根本就不熟,没有什么可不可能!抱歉公子,我还有事,恕不奉陪!”雪锦说罢,也不等姜仲卿反应,直接甩下呆愣在原地的姜仲卿,扭头气呼呼的走了。
和姜仲卿这种自以为是的贵族子弟多待一秒钟都是折磨,从小生活在平等社会之中的雪锦自然无法忍受!
如果说路石林是一头猎狼的话,那么姜仲卿绝对是一只吸血鬼,一只有着天使的面庞却孤傲冷酷的吸血鬼,就会见缝插针,压榨无辜,以及欺骗无知少女,云绣那可怜孩子显然已经被他给残害了!唉……
去你的尊卑有别,呸呸呸,贵族很了不起吗?帅得惊天地泣鬼神东方不败叶城独孤无人能敌了吗?身上的肉隶属唐僧牌的,吃了能长生不老吗?哼,还不是顽固的古人一个!
雪锦越想越气,马力全开,匆匆越过了树林中的重重障碍。说来还真是奇怪,离开了姜仲卿那只吸血鬼以后,她脚下崎岖的山路竟然也随之变得通达了,就像是被谁给熨平了一般。
最神奇的是,背后的竹篓也轻得跟没有似的,而且她居然能够认清回家的路了,丝毫不觉得有任何困难之处,堪称奇迹中的奇迹!路痴也能认路了,这就好比是瞎子也能画画一样,令人惊叹不已。
也许是心境使然,走在那陡峭的山路上,她依旧如履平地,几乎只用了一晃神的功夫,便甩开了身后茂密的丛林,出了巫峰山。
山下是一望无垠的金黄色庄稼田,以及那些沐浴在阳光下辛勤劳作的平乡小农,虽然有些还叫不上名字,但是面孔她大抵还是熟悉的。
看着田间的乡亲们,她顿时倍感亲切,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唱起了熟悉的山歌,“任他汗流浃背雨打风吹去,我爱我的平乡,我的粮仓,哎哟嘿……”
这首山歌原本抑扬顿挫,掺杂着浓浓的乡音,唱起来特别的拗口,却也颇具风韵,趣味十足,可惜被她这个外乡人一唱,全变了味道。
“哟,这不是乔大家的小雪吗?你们家出大事儿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唱歌啊?”田间一个健壮的青年汉子惊诧地看着雪锦,眼神中分明带着浓重的同情和怜悯。
“我家出什么事了?”雪锦忙不迭的反问道。
“你阿爸被官府的人打得不省人事了!”青年汉子急应道。
“什么?”雪锦惊呼一声,如遭雷劈,慌忙夺路而去!
第十七章 寒酸得让人想哭
听闻阿爸乔永被打得不省人事了,雪锦惊慌失措,再也没敢迟疑半步,卯足了劲儿直奔家门而去。谁知一激动用力过猛,竟是将那年久失修的柴扉院门给推倒了,又吓得她心里一咯噔:这可是不祥之兆啊!
抬眼望去,云绣正坐在门槛上嘤嘤哭泣,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身子的微微颤抖和那阵阵啜泣声的传出昭示着她在痛哭。云绣这丫头虽然才十岁,却是个男孩性格,一般是不会哭成这般模样的。
看来这次阿爸定是伤得不清,情况危急了!
想到这里,雪锦的脚步不由得又沉重了几分,也没敢再继续胡思乱想,拖曳着步伐,径直越过云绣身旁,踏进了屋里,都没来得及将背后的竹篓取下,就直接去到了阿爸的房间。
他们家总共有三间房,一间是阿爸阿妈住的,一间是给他们三个孩子住的,还有一间是客厅兼饭堂,厨房在外面,只搭了个简陋的棚架挡雨。周湦被救回来之后,可谓是享受到了“贵宾级”的待遇,睡到了阿爸的床上,如果他还在的话,阿爸应该是在临时搭建的另外一张床上。
雪锦一进门便朝着那张临时床看了过去,谁知却是扑了个空,那张床上并没有人,她眉眼一转,这才发现阿爸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阿妈在一旁悉心照顾着。周湦不见了,路石林也不在……
是路石林将周湦给送走了吗?若是如此,但愿一切顺利!
她默默祈祷了几句,走近了床边。床上的阿爸双眼紧闭,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道道可怖的血痕,触目惊心,由于盖着被子,也看不出来其它地方的伤势,让人揪心不已。
阿妈怔怔地坐在床边,拿着布子小心翼翼地帮阿爸擦拭着脸上的伤痕,阴沉着脸,若有所思,动作很是僵硬,那是一种悲伤过度的表现。
雪锦如是想,心急如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静默了半晌,才缓缓地开口询问道:“阿妈,阿爸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晕过去了而已,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过两天就能好全了。只是他这脾气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啰,唉,作孽啊!”菖蒲连连叹息,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动作。
雪锦稍微松了一口气,急急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唉,就是你阿爸啊,他还当自己是忠勇军战士呢!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全都得冲上去撒口气才肯罢休,这不就得罪了官老爷吗!”菖蒲应道。
雪锦更是莫名其妙了,“什么忠勇军战士?阿爸又是怎么跟官府的人起冲突的呢?总得有个缘由吧,我可不相信阿爸会无缘无故去得罪官府的人,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唉,可不就是自讨苦吃吗!今年大王征讨外族一败涂地,硬要加收各封国的贡赋,申伯可不就把负担加到我们这些小农的头上来了吗,说是这次籍礼要多收三成,让人可怎么活啊!他爸看不下去,就跟那群人议论了几句,结果就被打成了这样,哎哟……这可怎么办哦……”菖蒲喋喋不休的抱怨了一通,又开始哭天抢地了。
雪锦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开始理解了阿爸乔永,他只是说了几句大实话而已,就要被打成这样,唉,看来这年头的官府真的是很黑暗呢,平民老百姓根本就没有活路啊!
“阿妈,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背上沉重的担子直压得雪锦喘不过气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着急忙慌的,还没来得及处理背后的竹篓呢!
急忙将竹篓取下,递到了阿妈面前,开始献宝了,“阿妈,你看,这是芝麻,可以做很多好吃的!”
“是吗?这黑麻籽怎么吃?”菖蒲显得分外诧异。
雪锦赶忙一拍胸脯说道:“很简单的,这个就交给我吧!”
菖蒲半信半疑地将芝麻捻起了几粒,放在鼻尖嗅了嗅,拧着眉头惊咦了一声,又将其放进嘴里尝了尝,脸上露出了欣喜地表情,“你这黑麻籽是从哪里弄来的?似乎真能食用呢!”
久经风霜而浑浊不堪的双眼,竟是在那一刻放出了光芒。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急切,急切得让雪锦的心里陡然升腾起了一种奇妙的满足感。
“就在宝山上!”雪锦笑着应道。
“是吗?那你下次可得带阿妈去,多弄些回来!”菖蒲惊喜莫名,笑眯眯地抓住了雪锦的小手,连连念叨,“总算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哎哟,我的小雪呀,你可真是我们家的大福星呐!”
雪锦甜甜的一笑,红了脸,突然被夸奖还真不太好意思呢!
云绣恰巧在这个时候走进门来,看到这一幕,气急败坏直跺脚,嚷嚷着,“阿妈你偏心,喜欢姐姐,不喜欢云儿,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真的好偏心,好偏心……”
她一边喊叫着,一边夺门而去,嘶啦一声,将门帘都给扯破了。
雪锦抬脚就想去追,却被阿妈给拦了下来,“让她去,可不能太惯着她了,要不然她总长不大!”
“可是……”她支支吾吾,还想再帮云绣说点儿好话,竟是又被阿妈给打断了,“你帮不了她一辈子,她总该自己学着点儿!”
“那我……”雪锦懵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妈似乎总对云绣分外苛刻,对她的态度则要和善得多,就好像云绣是捡来的孩子一样,阿爸也是,对她的关怀几乎是无微不至。
让她很多时候都特别的尴尬,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云绣,欠云绣太多太多,多得仿佛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她怔怔地看了看云绣离去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阿妈复杂的神色,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阿妈,你对云儿会不会太苛刻了些?她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呀!应该被捧在手心里才是……”
“什么手心不手心?我们穷人家的手心就是用来干活的,可养不起那些只会惹是生非的娇贵孩子,她要怨那就只能怨自己生错了人家!”菖蒲毫不客气地回口道,噎得雪锦哑口无言。
雪锦木木地盯着脚边儿的竹篓看了半晌,知道多说无益,只得嬉皮笑脸地岔开了话题,“阿妈,您就别生气了!我有个好主意,保证能让您满意,嘻嘻……”
“什么主意?”菖蒲突然来了兴趣,抬眼目光灼灼地看着雪锦。
雪锦感受到阿妈热切的眼神,急忙应道:“溪水河畔不是长着许多芦苇吗,如果我们能够将其编成篓子,肯定要比竹篓轻便许多呢,下次上山采挖的时候也可以轻松一些啊!”
“编什么篓子?你难道不知道吗,那溪水河畔的芦苇都是由乡长统一分配的,摊到我们家的数量一般都很少。唉,说起来还得怪你阿爸,什么事儿都让着别人!而且我们家的芦苇都是用来做长席的,拿到集市上,还能换点米粮。要是用来做篓子供自家使,多浪费啊!”菖蒲道。
长席……
雪锦大失所望,目光呆滞地瞅了瞅自家所使用的稻草席,哀叹了一口气。这年代的坐具主要就是席子,而这席子也是很有讲究的。
据说贵族得先铺上一层竹子或者芦苇做的长席,然后再铺上蒲草等材料做的细席,再铺上软布之类。
铺的层数越多就代表地位越高贵,天子通常要铺五层,而他们这些平乡小农则是只铺一层稻草就好。
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吧!寒酸得让人只想哭!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袖上的补丁,又看了看阿妈身上那间破损不堪都还没来得及缝补的褂子,悲从中来,咬了咬牙说道:“阿妈,我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您还有阿爸过上好日子的!”
“你能有什么办法?”菖蒲好笑道,显然不相信雪锦所做的承诺。
雪锦也不懊恼,只回了一句,“您就坐在家等着看好了,会有那么一天的!”说完,她便闭上嘴巴,开始暗自琢磨了起来,时而凝眉,时而傻笑,看得菖蒲莫名其妙,还以为这孩子犯了痴傻症呢!
第十八章 打了个赌
菖蒲看着雪锦痴傻的模样,又长叹了一口气,“唉,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哦,都还报到这辈子上了,一家老小都不让人省心。儿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孩儿他爸又倒下了……”
说话间,她的声音愈发哽咽,听得雪锦心揪不已,连忙应道:“阿妈,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不好的事情终会过去的。阿爸不是没事吗,过两天就能好了,相信哥哥……他也很快就会回来的……”
声音到最后越来越小,说得雪锦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路石林真的还会回来这小山村吗?不会吧,看得出来他应该是一个不甘平庸的人,平常人哪儿会大白天里被一群黑帮份子追杀啊!他一定是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吧!~~
“唉,但愿吧!小雪啊,阿爸病了,我得去田里帮忙干活,这些日子家里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你可得看着点儿,邻居家要是来借东西,一概不许借,他们家向来都不还的,可得记好了!”菖蒲继续嘱咐道。
“阿妈,这不好吧,大家毕竟是邻居一场!”雪锦为难道。
“这有什么好不好的?邻居能当饭吃吗?还是说,因为我们两家是邻居,咱家就得帮忙养着他们那些游手好闲的祸害?不能吧!听我的,我说不许借就不许借!”菖蒲义正辞严地说道,情绪愈发激动了。
“嗯,知道了……”雪锦无奈,只好僵硬地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想着:阿妈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小家子气了。邻居大胡子虽然很讨厌,但是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用不着做得这么不近人情吧!
却见阿妈突然站起身来,将手上的布子递给了她,喋喋不休地吩咐道:“你先照顾阿爸,锅里还有些饭,阿妈要去田里做活,中午就不回来了,你自己弄点吃的,记得喂鸡啊,还有衣服没洗,把云绣那死丫头喊回来,让她洗衣服……”
啰嗦完后,阿妈便拿着工具出去了,雪锦这才停下了机械的点头动作,仰了仰脖子,将竹篓拿到厨房,点起了灶火,开始准备早饭了。一大清早起来,就去山上忙活了大半天,她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乱叫了。
炒了点儿芝麻,又炒了点儿花饭,就这么吃下了,三个月来,她竟是第一次产生了饱腹感。平日里阿妈太苛刻,节衣缩食,吃的伙食又差又不饱肚子,今天可算是补回来了。
果然还是自己做饭吃比较靠谱啊!至少不会饿着!
他们家所使用的是两口锅的灶台,在做饭的同时还能烧水。吃饱饭后,雪锦又端碗舀了些水喝,喂了鸡,将大概事宜都收拾妥当了,便心满意足地躺在后院的草垛上晒起了太阳。
阳光暖洋洋的洒在身上,很能催生起人类的睡意,雪锦躺着躺着,独自享受着那份难得的惬意,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睡了也不知道多久,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有很多人在争吵,音量极大,灌进她的耳朵里,就好比是拿着小锤子在钉钉子似的,将她体内的瞌睡虫全都给钉成了一串,再也不能肆意做虐了。
美梦渐渐地被打散了,她挣扎着坐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才发现原来争吵声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的,正从她身后的屋里滔滔不绝地传出,一浪高过一浪。
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惊疑不定地朝屋里瞅了瞅,却见有一大群人围在一起,站在阿妈的对面,和阿妈对峙着,七嘴八舌的吵吵,具体在说什么,她也听得不慎分明,只能在偶尔的话语间辨识出几个关键词。
似乎是“芦苇”“乔大正病着”“籍礼”……
阿爸病没病和芦苇还有籍礼有什么关系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翻身从草垛上跳了下来,钻进里屋,站到了阿妈的身旁,细心听起了众人的议论。
听了不多时,她便将事情的始末全都弄清楚了,原来这些人是来找茬的,声称她阿爸乔永病了,要少干很多活儿,连累了大家,必须得做出补偿;再加上阿妈菖蒲一个女人也忙不过来,所以今年的芦苇就不分给他们家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雪锦忍不住插嘴道:“你们这不是落井下石吗?哼,我们家忙不忙得过来,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不用你们来操心。我阿爸的农活儿,阿妈自会去做,至于编织芦苇长席,我也会啊,根本就不牢阿妈费心!”
“哟哟,你这丫头真把牛皮吹到天上去了,谁不知道你大小姐在家连衣服都不洗的,怎么可能会编织长席呢!”领头的大胡子揶揄道,声调怪异至极,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雪锦又羞又恼,燥红了脸,连忙嗔道:“那是我不愿做,我要是去做的话,肯定会比你们当中任何人做得都要好的!”
众人闻言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你会做什么啊?哈哈……”
“哼,你们少瞧不起人了,只要给我足够的芦苇,我保证能够编织出来你们所见过的最好的长席。如果我做不到,以后我们家的芦苇就都不要了!如果我做到了,该给我们家的一分都不能少!”雪锦赌气道,“如何?”
围观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宛如被一刀斩断的流水般,凝滞了。
菖蒲僵硬地扯了扯雪锦的衣袖示意,惊慌莫名,正欲解释,却见雪锦拉住她摇了摇头,神色坚定,毋庸置疑。她虽看不太明白,但还是选择了相信雪锦,没有多话,只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大胡子呆愣了数秒,心里惶惶不安,旋即反应了过来,脸上笑开了花,“哈哈,你这丫头可别以为年纪小说话就不用负责任了,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拉出去的屎一样,是不能捡回去吃掉的,除非你是只土狗!”
“哈哈……”大胡子此话一出,原本停滞住的笑声又开始猖狂地荡漾了起来,众人捧腹大笑,看雪锦的眼神就好像是看着村头的野狗。
雪锦被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咆哮了起来,“我既然敢说出来,就不会耍赖,怕就怕你们说话不算数!”
“笑话,我们这么多大人,难道还会欺负你一个小丫头不成!”
“那就最好了,赶紧把芦苇送过来吧!”
“哈哈,送过来有什么问题?我倒是要看看,你一个小丫头能编出什么花花肠子!要是编不出来,可就……”大胡子奸笑道,不怀好意地目光游走在菖蒲身上,蜷曲的大胡子像极了秋日里的菊花。
“真猥琐!”雪锦小声嘀咕着,狠狠地踩了大胡子一脚。
大胡子吃痛得哇哇乱叫,扬手就准备给雪锦一巴掌,却是被突然窜出来的一道矫健身影给拉住了,顿时气急败坏,正待发作,谁知一抬眼竟是对上了乡长的眸子,他心中大骇,立马焉了,噤若寒蝉。
“乡长,你怎么来了?”谄媚的声音响起,令人作呕,如菊花瓣似的灿烂笑容瞬间绽开,更是让人惊叹于他的表情转换能力之神鬼莫敌。
“我来看看乔大怎么了?还要经过你的允许?你这大胡子长得人高马大,专门欺负老弱妇孺好意思吗?连我一个糟老头都不放过吗?咳咳……”乡长应道,猛地一阵咳嗽,咳得众人心里直打颤。
“这……乡长说笑了,谁不知道您是我们这片儿最出名的角斗冠军啊,我哪儿能欺负您呐!”大胡子连忙解释道。
“哎哟哟,你这话说得,反倒像是我一个老人家欺负了你似的,角斗冠军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难道我若不是角斗冠军,你就可以任意欺负我一个老人家了?”乡长不依不饶,语带讽刺。
大胡子被噎得满脸通红,笑容僵在了脸上,变得古怪而扭曲,急忙应道:“当然不是了,您永远都是我们最最尊敬的乡长啊!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竟是没有一个人回答他,全场鸦雀无声。
他自知尴尬,又讪讪地笑了笑,补充说道:“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一切按照小雪这丫头说的办!”言罢,他便如同一只过街老鼠般仓皇逃离了。
众人也都跟随其后,迅速散去了,只剩下老乡长一人还留在原地吹胡子瞪眼睛,“喂喂喂,人怎么都走光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第十九章 羊羔疯犯了
这老乡长未免也太可爱了吧!雪锦暗暗想着,对乡长由衷地产生了一种钦佩之情,连忙走上前去,嬉笑道:“乡长爷爷,我们别理那些坏蛋了,我来给您看个好东西!”
说罢,她也不等乡长反应,匆匆跑去了厨房,献宝似的将半碗炒芝麻端了出来,递给了乡长,“乡长爷爷,试试这个,可好吃了!”
乡长接过小碗,小山羊胡子不自觉地抖了抖,好奇地询问道:“这东西闻起来还挺香,真的能吃吗?”
“当然能吃了!”雪锦肯定地应道。
“能吃的,能吃的……”菖蒲也跟着应和道。
乡长这才放松了戒心,狐疑地捻起了一小撮,放进嘴里,咀嚼了起来,小山羊胡子如被风拂过的草地般舞动跳跃,映着他脸上那丰富的表情变化,显得分外滑稽,看得雪锦只想笑。
“嗯……这个还真不错!”一口气吃完了所有的炒芝麻,老乡长才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给了个肯定评价。
“何止不错啊,应该是相当好才对吧!”雪锦好笑道,直觉得这个老乡长也是只大馋猫,而对付馋猫,她从来都不缺乏手段。
乡长笑眯了眼,连连赞叹,“确实很不错啊!还有吗?”
“当然有啊!不过还有件更神奇的事儿,您要看看吗?”雪锦神秘兮兮地诱惑道,灵动的大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瞟后院。
乡长瞬间来了兴趣,循着雪锦的眼神看了过去,瞅了半晌,始终看不出个稀罕花样来,急忙追问道:“还有什么?”
雪锦也不作答,只是轻轻勾了勾手指头,领着老顽童乡长来到了后院里。老乡长急不可耐,就差没跳脚了,她却依旧不慌不忙,缓缓地踱到了鸡栏里,拣出来了一枚鸡蛋,吹了一口气,迎着乡长诧异的眼神,跳起了一段古怪的甩手舞。
最莫名其妙的是,她一边抡圆了胳膊,动作夸张地跳着舞,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元始天尊赐我神力,混沌始开,唯我独尊,普通鸡蛋也能变成黄金蛋,我变我变我变变变……”
乡长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赶忙拉来了菖蒲询问:“小雪最近是怎么了?不太正常啊!该不会是羊羔疯犯了吧?我们要不要去按着她?咬到舌头会出人命的!”
菖蒲也吓得够呛,听乡长这么一说,她才将将回过神来,急急走上前去,准备拉住雪锦,岂料雪锦突然自己停了下来,直接越过她,走到了乡长面前,喜笑颜开地说道:“乡长爷爷,这枚鸡蛋拿回去连壳煮,煮好后再去壳,你就会得到一枚黄金蛋哦!”
乡长惊疑不定地将鸡蛋接了过来,看着雪锦弯弯的眉眼,心中忐忑不已,急忙关切地询问道:“小雪,你没事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雪锦闻言一僵,冷汗涔涔,连连解释,“乡长爷爷,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呀,你回家试试看就知道了!”话语间言辞凿凿,目光笃定。
“好吧,爷爷回家试试!”老乡长颤抖着双手应道,暗自琢磨着:小雪这孩子病得不清,可不能再受刺激了,我还是快些回家去吧!
想到这里,他的脚底就像是抹了润滑油一般,动作顺溜了许多,只去房间里看了乔永几眼,便步履匆匆地离去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日渐西沉,天色慢慢地黑了下来,平乡里又燃起了炊烟。有了乡长介入,大胡子再也不敢造次,乖乖地将芦苇送了来。
菖蒲接过芦苇,先是一通狂喜,旋即又将担忧的眼神转向了雪锦,“小雪,你能行吗?该不会只图一时痛快,就说了大话吧!”
“阿妈,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芦苇编制可是我的拿手绝活。你难道没看见云儿头上戴着的那朵花儿吗?那就是我编的呀!”
“那朵五瓣花是你编的?”菖蒲惊诧地反问道,见雪锦坚定地点了点头,瞬间眉开眼笑,连连赞叹不止,“哎呀呀,真想不到我家小雪竟然也有这等手艺,嗨,阿妈之前真是看走眼了!”
“那是,阿妈你太小瞧我了!”雪锦笑着说道,忙不迭地帮着菖蒲准备晚饭去了。在这平乡,大家都习惯一日两餐,早上一餐,约合上午十点左右;傍晚一餐,约合下午四点左右。
路石林一整天都不见人影,云绣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雪锦担忧地看了看逐渐暗去的天色,又往灶台里添了一把火,急切地询问菖蒲道:“阿妈,哥哥和云儿都还没有回来呢,我们就自己先吃了吗?不用等等他们吗?”
“他们肚子饿了,自然知道回来的!”菖蒲很无所谓地答道。
雪锦大惊,听着柴火在灶台里劈啪作响的声音,突然觉得阿妈的表现很奇怪,怎会对自己的孩子这般无情呢?
“阿妈,难道哥哥和妹妹都是捡回来的吗?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关心他们啊?这样不好吧!”
“胡说!他们怎么会是捡来的呢!”菖蒲激动地停下了手中炒菜的动作,转身直视着雪锦,目光灼灼。
雪锦尴尬地吐了吐舌头,急应道:“我只是想说,阿妈应该多多关心他们俩才是呀,要不然等你老了,谁来给你养老呢?”
“哎哟喂,你这孩子还真是古怪!别人都埋怨阿妈对自己不好,你倒是反过来了,一心想要阿妈对哥哥妹妹好,不对你好了?难道就是因为你不想负担阿妈的养老责任?”菖蒲好笑道。
“阿妈,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雪锦急了。
菖蒲更是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那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一家人就应该和和美美的,对谁都要好啊!”
“好好好,阿妈都听你的!咱家小福星发话了,哪能违抗呢?”
“嗯!”雪锦笑应道,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嘴角边的一个小梨涡若隐若现,这是她的标志性笑容,堪称独一无二,就像她那只有左边嘴角才有一个的小梨涡,难能仿造。
云绣风风火火冲回家的时候,饭菜正好被端上桌,她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往那草席上一坐,拿起筷子,抢来了雪锦递过去的饭碗,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毫无吃相可言。
雪锦看得一阵好笑,连连提醒,“吃慢点儿,别噎着了……”她却全然不搭理,自顾自地大快朵颐。
菖蒲正从后院进来,看到这一幕,怒火中烧,骂骂咧咧地数落了起来,“哎哟喂,你真是饿死鬼投胎呢,饭菜都被你抢光了,别人吃什么?你怎么能光顾着自己呢?也不跟姐姐学学……”
“也不跟姐姐学学,学学!阿妈,我还以为今天跑出去一天,就不会听到你说这句话了,真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是躲不过!”云绣说道,因为嘴里鼓满了食物而吐词不清,显得分外滑稽。
雪锦扑哧一笑,忍不住调侃道:“怪不得你学东西那么慢呢,敢情是有学习恐惧症啊!”
“姐姐,什么是学习恐惧症?”
“就是不想学习,害怕学习,排斥学习……”
“哦,那我真的是有学习恐惧症啊!”云绣一边吃,一边说,完全不挑食,很快便将桌子上的菜全都吃了个精光,令人瞠目结舌。
其间菖蒲一心想要阻止她,都被雪锦拦住了,“阿妈,就让她多吃点吧,她早上都没吃饭呢!”菖蒲只得作罢了。
那天雪锦一如既往是饿着肚子睡下的,路石林始终都没有回来,阿妈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而她却是辗转反侧一整晚都没能睡安稳。
第二天又是阳光明媚,雪锦一大清早便起身了,忙不迭地将所有的芦苇全都搬到了后院空地上晾晒,其时阿妈早就下田干活去了,云绣还在呼呼大睡,阿爸醒来吃了点儿小米粥,便又睡下了。
整个家里还活跃着的生物,貌似只剩下了她自己和后院里养着的那几只公鸡母鸡。
她独自坐在草垛上,看着身下扑腾着翅膀的大公鸡,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浮现出了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鹏形象,不由得莞尔一笑,自言自语道:“就决定是你了,大鹏展翅!”
第二十章 成功的喜悦
打定了主意后,雪锦便开始行动了。
原本芦苇编制从选料到收尾都很讲究,但是现在条件有限,雪锦所能够使用的芦苇都是大胡子搬来的,没得选择,虽然不甚满意,但她也没有抱怨,只是径自开始了第二道工序——破篾片。
所谓的破篾片就是使用苇穿子将一整根芦苇按照需求,劈开成二到五根供编织的芦苇篾片。这道工序她曾经实践的次数较少,不太熟悉,所以花了不少时间,待到将所有的芦苇篾片都破好了,太阳公公已然屁颠屁颠地滚下了地平线。
折腾了一整天,她的眼睛早都看花了,还好有云绣来帮忙,要不然她还得再花上三五天的时间才能破完。别看云绣这孩子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动手能力还真不赖,比她要强多了。
“云儿,你太厉害了,嘿嘿,多亏有你在呀!”忙完后,她毫不吝啬地赞美云绣道。
“那是必须的!”云绣立马乐开了花,欢欣雀跃地去水缸里打来了一桶水,洒在了新破好的芦苇篾子上,是为浸水,通常要浸一整晚。
此刻天色已经全黑了,月亮星星都露了脸,早已过了晚饭时间,可阿妈还没有回来。二女饿得肚子敲锣打鼓直抗议,对视一眼,搬来了柴火,开始自己做饭了。
待她们二人吃过晚饭后,菖蒲才拖曳着疲惫的身躯,踩着月光,踏进了家门。彼时二女早就累得虚脱,直接睡倒在了床上。
菖蒲走进后院,看了一眼破好的芦苇篾片,欣慰地笑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两个孩子感到骄傲。但是只要一想到儿子去了两天仍旧杳无音讯,愁云瞬间又爬上了她姣好的面容,为她的眼角多添了几丝细纹。
她兀自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南方的天空,泪花溢了满眶,在明亮的月光下闪烁不息。呆呆地站了约莫有一刻钟,她才回过神来,缓缓地走到灶台边,舀了碗水喝,失魂落魄地歇息去了。
第二天,明月还高悬在枝头的时候,她便已然起身,简单地准备了些干粮,径自去田间干活儿了,比谁都要早,只因为她是女人,做得比男人慢,所以她必须要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去做同样一份农活。
雪锦醒来看到灶台边有些细微的变化,才发现阿妈曾经回来过,想到阿妈起早贪黑这么辛苦,她不由得鼻头一酸,更是下定了决心,要让一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芦苇篾片经过一夜的沉浸,呈现出了迷人的光泽,现在只需要再做一下简单的整理工作,就可以开始编制了。
雪锦欣喜地捻起了一根芦苇,翻来覆去地查看了好几遍,心满意足地笑开了眼。事实上,她从小就对各种艺术品很感兴趣,特别是中国民间艺术,为了学习芦苇画,她还曾经跋山涉水,请教了不少行家,倒也颇有心得。
如果能够将芦苇编织技巧和芦苇画作技巧融合在一起,相信出来的效果肯定会令人眼前一亮的!
说干就干,她也不再迟疑,很快便找到了一根小树枝,先在地上画起了大鹏展翅的草图,并在旁边批注上了所要使用的编织花样。
画好了长席构造图后,她伸了个懒腰,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便转身去到了灶台,开始做起了早饭。
没多久,四溢的饭菜香味儿就勾起了云绣那只小馋猫,“姐姐,你什么时候起身的?怎么也不叫醒我?”云绣的声音听起来很慵懒,时不时还打几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你这小懒猫雷都打不动,我哪里叫得醒你呀!嘻嘻,恐怕能够叫醒你的只有这香喷喷的饭菜啰!”雪锦打趣道。
云绣不依,撅起了小嘴,嗔怪道:“姐姐,你又取笑我,真坏!难道你不觉得吃饭和睡觉是人生的头等大事吗?不填饱肚子,哪有力气干活儿?不睡够了,哪有精神做事?”
“嗬,你这妮子反倒教训起我来了,唉,真拿你没办法,快洗洗手来吃饭吧!”雪锦好笑道,白了云绣一眼,将锅里的菜盛了出来。
云绣赶忙接手,欢欣雀跃地将盘子端到了饭桌上,又一溜烟地冲回到了灶台旁边,身手矫健,和老顽童乡长有得一拼。
“慢点儿,慢点儿,小心摔着……”雪锦不断地提醒着,全被她当成了耳旁风,一句都没听进去,就看到她那娇小的身影在灶台和餐桌前来回乱窜,像极了一只看到香蕉的小猴子。
云绣这小妮子还真是永远活力四射啊!也不知道那精神头儿都是打哪儿来的!看阿爸乔永和阿妈菖蒲都没有这般闹腾呢,她到底是遗传了谁哟?难道是那位山羊胡子老乡长?
想到这里,阿妈和老乡长在一起的画面不自觉地浮现在了雪锦的眼前,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锤了锤小脑袋,暗骂了一句:胡思乱想什么呢?恶灵退散,退散……
吃过早饭后,雪锦直接把洗碗的重任交给了云绣,独自来到了芦苇堆旁边,按照需要将不同的芦苇篾片分成了好几股,在心中编织好了一个大概形状,便着手开始对付起了实物。
首先是最复杂的大鹏展翅部分,她足足编了一上午,按照篾片的不同颜色、结点拼接以及编制技巧,终于被她拼织出来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展翅大鹏,她这才稍作了片刻休息,起身喝了口水。
云绣洗完衣服冲进来,正好看到那尚未完工的半成品长席,不由得惊叹不已,“姐姐,这是咱家的大公鸡么,哇塞,你太神了,简直就跟活的一模一样,你是怎么做到的呀?”
“噗……”雪锦忍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满脸黑线地反驳道,“那是大鹏展翅,不是什么大公鸡,你看清楚了再说话好吗?”
“哦,好吧!”云绣讪讪地笑了笑,将洗好的衣服拿去晾晒了,心里直犯嘀咕:那分明就是大公鸡呀,哼,姐姐才没长眼睛呢!
雪锦歇了还不到十分钟,便又开始活动起了手指,换了种编织方法在大鹏周边勾勒出了一条楚河汉界线,有了这条界线,大鹏展翅的英姿更显突出了,她稍稍松了口气,加快了编织的速度。
待到日落西山的时候,整个长席总算是编了个七七八八,为了表示自己所编的是大鹏,她还特地在长席顶端编出了数个大小不一的云朵,这才不慌不忙的量了量尺寸,补足了周边短缺的部分,开始收尾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技艺精湛,她选择了最复杂的收尾方式,此方式需要非常耐心,一点儿都马虎不得,编好后足以保证芦苇席在正常使用的情况下,完全不会出现边角分裂散开等问题。
最后是画龙点睛的一笔,她利用了温热的木炭对长席上面的图案做了个描边儿勾勒,并将大鹏的翎羽进行了细致处理,使得整张长席完工后看上去就像是一副美丽的画卷。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极目望去,那长席上的大鹏还真是栩栩如生,仿佛正展翅高飞,穿梭在云间仙境。
看着连日里努力得来的成果,她终于欣慰地露出了笑容,精疲力尽地靠在身后的草垛上昏睡了过去。
不过睡了没多久,她便被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给吵醒了,“天呐,姐姐,你太厉害了!居然把山鸡改造成了凤凰,哎呀呀,真的好厉害啊!”不用睁眼就知道,云绣那小妮子这会儿定是在手舞足蹈呢!
雪锦无声地笑了,继续装睡,一直到阿妈回来,她才蹭的一下睁开双眼,献宝似的将长席拿给了阿妈观赏。
“这是你自己编的?”菖蒲惊叹道,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断地用手指抚摸着长席上的大鹏纹路,感受着真实的存在,生怕那大鹏会突然展翅高飞了去。
“嗯,是呀,我自己编的呢!嘻嘻,我还会编很多花样,把阿妈您编上去都没问题呀!”雪锦嬉笑着开起了玩笑。
菖蒲更是欣喜不已,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夸人辞藻全都用上了,足足夸奖了雪锦一个时辰。
云绣失魂落魄地独自回了屋,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突然觉得很难过,将头埋进膝盖里,嘤嘤哭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姐妹俩的矛盾
那一日,雪锦想着阿妈的各种夸赞,甜甜的睡下了,一夜无梦,睡得格外的香甜,居然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日晒三竿才睁眼。
入目之景皆是陈旧而简陋的古朴器具,略显寒酸,但是在雪锦看来却格外亲切。经过三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她早就把这间屋子当成了自己的家,将阿爸阿妈还有云绣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现在的生活虽然清贫,但于她而言却是幸福的,因为一个完整而和睦的家庭一直以来都是她最想要的东西,所以她每天睁开眼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祈祷,祈祷天神让他们一家人能够永远幸福快乐。
“姐姐,我都干完活儿了,你怎么还没起啊?哼,平常就会联合阿妈一起数落我懒,自己还不是一样!”云绣娇嗔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雪锦的思绪。
雪锦扑哧一笑,转眼看去,见云绣气呼呼的模样,分外可爱,忍不住打趣道:“我看是你肚子饿了,才心急火燎的跑来喊我起床吧!”
“才不是呢!”云绣娇羞地一跺脚,解释道,“我是在屋外听到了坏蛋大胡子和坏女人麻衣的对话,很生气很生气,才来跟姐姐说的!”
麻衣是大胡子的妻子,与大胡子乃是“天生一对”,平日里最爱四处闲逛、说人闲话以及占些小便宜,很不对云绣的胃口,所以云绣一般都会称呼她为“坏女人”。
雪锦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清楚了整个平乡的人物关系,因为平乡居民都是没有姓氏的,人名基本上都是动植物或者日常生活用品之类很常见的东西,譬如菖蒲和麻衣,根本就无从分辨谁是谁家的谁谁谁。
据说在那个年代,只有贵族才能够拥有姓氏,只有读书人才能够拥有文雅的名字,乔永还算识得几个字,会给孩子取名,要不然雪锦兄妹三人就要叫锅碗瓢盆或者竹篓长席了!
事实上雪锦和云绣乃是宫廷御用的两种丝织品,只是相对比较高端罢了,而石林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阿爸这名字叫乔永,却并不代表他本人姓乔,要知道他也只是一介农籍贫民而已,根本就没有被冠上姓氏的资格。
这是一个等级分外森严的社会,作为贫民,苦水自是不足为外人道也,雪锦想到这里哀叹了一口气。
云绣有些莫名其妙,感觉自己被忽略了,忍不住怒道:“姐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好奇那两个坏蛋都说了些什么吗?”
“瞧瞧你把自己急的,脸都红了,哈哈,他们到底说了什么?”雪锦好笑道,伸手点了点云绣的小脸,见果然滚烫,更是乐不可支。
“哼,姐姐,你真讨厌,我不要告诉你了,讨厌……”云绣娇哼一声,扭过头去,躲开了雪锦的小手。
“你确定不告诉我?确定……自己不会被憋死?”雪锦笑问道。
云绣没有回话,坚定地点了点头,偷眼瞟了雪锦一眼,坐立难安,停顿了还不到一分钟,便自己公布答案了,“哎呀,告诉你好了,谁叫你是我姐姐呢!他们说吃过饭后就来咱家讨要长席,准备找麻烦呢!”
“找麻烦?”雪锦又笑了。
这次云绣也跟着笑了起来,而且笑得比雪锦更甜美,“嘻嘻,那两个笨蛋根本就不知道姐姐早把长席编好了,就等着他们来呢!姐姐,姐姐,你说等他们看到你编的长席,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呀?会不会像村头的那只大野狗一样,拉长着脸呢?哈哈,好好笑……”
云绣说话间很自然地一屁股坐到了雪锦身旁的床榻上,压得沉木床榻咯吱咯吱作响,仿佛随时都会四分五裂。
雪锦大惊失色,连脖子都僵硬了,忍不住开口提醒道:“云儿,你小心着点儿,要是床榻了,我们可就没地方睡了!”
云绣小脸一红,吐了吐舌头,调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反正哥哥不在,我们可以偷偷占了他的床,嘻嘻,等他回来了继续睡树上……”
“噗……他可是你的亲哥哥耶,你居然让他睡树上,现在马上就要入冬了,他会冻坏的!”雪锦笑着调侃道,第一次为路石林说了好话。
“才不会呢!他本来就是坏的,冻不坏了!”云绣认真的应道,雪锦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哈哈,云儿,你实在是太有才了,不去说相声真是我国演艺界的一大损失啊!”
“什么象声?什么演一界?是大象表演吗?呜呜嗷,我可不会!”云绣懵懂的眨巴着大眼睛,模仿着记忆中的大象表演,左摇右摆,动作分外滑稽,逗得雪锦一句话也说不出,笑得直拍床板。
笑过三巡之后,雪锦终于缓过劲儿来,摸着云绣的小脑袋道:“你还看过大象表演啊?在哪儿看的?我也想去看看……”
“嗯,小时候好像看过,但是具体的也记不清了,难道姐姐当时没有和我在一起吗?”云绣惊奇道,兀自陷入了沉思。
雪锦摇了摇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解释,“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啊,可能是因为年纪太小,记不住事儿吧!”
“哦,是吗?其实云儿一直觉得很奇怪,我们俩年龄一样大,应该是双胞胎姐妹,可是姐姐为什么和我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呢?阿爸阿妈也是,对我们俩的态度完全不同!所以…所以云儿,云儿一直觉得……云儿,云儿一定是捡来的!所以…所以阿爸阿妈才…才不喜欢云儿…才对云儿这么坏……”
云绣说着说着眼圈越来越红,声音也愈发哽咽了,到最后干脆眼泪鼻涕全都流了出来,花了一整张小脸。
雪锦一怔,手足无措,慌忙抱住云绣安慰道:“云儿别哭了,别哭了好吗?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阿爸阿妈还有姐姐其实都是很疼很疼云儿的!云儿乖,不哭了,不哭了,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吗……”
“是我在胡思乱想吗?”云绣猛然一用力,将雪锦推倒在了床上,胡乱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止住了哭泣,面上的神色突然变得古怪而复杂,说出来的话语亦是掷地有声。
“姐姐,云儿真的有那么讨人厌吗?为什么阿爸阿妈都喜欢姐姐,而不喜欢云儿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姐姐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呢?为什么呢?如果没有姐姐,如果没有姐姐,阿爸阿妈肯定会对云儿很好的!会对云儿很好的……”说到最后,云绣几乎是在咆哮了。
雪锦心脏骤缩,瞪大了美目,看着云绣,满眼皆是难以置信。
她怎么也没想到,好妹妹云绣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这无疑是在往她的心口上扎针啊,而且扎的都还是毒针,针针见血,顷刻间便将她刺得千疮百孔了。
“云儿,不是那样的…不是…不是……”她竭尽全力地想要解释,却惊恐地发现所有的话语只要一到嘴边儿上来,便都烟消云散了。
那一刻,她竟是支支吾吾,脑海里变得比白纸还要空,连一句可以安抚云绣的辞藻都想不出来,只能够不断地重复着“不是…不是…”并伴随着痴痴呆呆摇头晃脑的动作,仿佛失了神志。
云绣痛哭流涕,哭得连嗓子都哑了,始终都没有等到一个足以令自己满意的结果,更是伤心欲绝,一扭头冲出了房间。
“云儿,别跑了,你听我说啊……”雪锦急忙追了上去,却在前院门口被大胡子夫妻两给堵住了。
“怎么?想赖账啊?那可不行!别以为你是小孩子就可以耍无赖,我们之前可说好了……”大胡子啰里吧嗦的一通嘲讽,听得人只想在他脸上烙张大饼,让他赶紧闭上臭嘴。
“我不是要赖账!只是现在还有急事,你等我回来再说好吗?长席我已经编好了!”雪锦赶忙应道,眼看着云绣已经跃出了自己的视线,急得团团乱转。
“你能有什么急事?别以为多憋一下就能憋出个屁来,我可不吃你那一套!你编好的长席呢?赶紧交出来吧!你要是交不出来,哼哼,以后可就别说我们欺负你家了!”大胡子得理不饶人,句句狠戾。
第二十二章 阿妈和乡长难道真的……
雪锦看着大胡子那欠扁的模样,心肝脾肺胃都要气炸了,忙应道:“长席我早就编好了,既然你们执意要看,那就跟我来吧!”
说完,她最后看了一眼云绣离去的方向,默默地祈祷了几句,便大踏步地带着大胡子夫妇二人来到了放着长席的后院,将长席拿出,展示在了大胡子夫妇二人的眼前。
顿时一幅活灵活现的大鹏展翅图便跃入了那二人的眼中,二人惊诧之余连连后退,还以为真有一只眼神犀利的巨翼鹏鸟要从长席里逃出,而后一飞冲天呢!
特别是麻衣,都夸张地躲到大胡子的背后了。
雪锦看得好笑,暗骂了一句“胆小鬼”,见那二人还沉浸其中,目露异色,没有缓过劲儿来,赶忙趁热打铁地说道:“我的这张长席编得怎么样?还过得去吧?”
“过得去…过去…很好…鹏鸟…大鹏鸟……”大胡子颤抖着手,指着雪锦手上的长席语无伦次,满脸惊恐。麻衣躲在他的背后,时不时地向那大鹏展翅图瞅瞅,战战兢兢,似乎被吓得够呛。
“不至于吧!虽然我也知道自己编得确实很不错,但是你们俩的表现未免也太浮夸了吧!”雪锦汗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来来回回扫视了大胡子夫妇二人无数遍。
总觉得他们二人的反应不太正常,完全没有那种因看到别人比自己优秀而产生的羡慕嫉妒恨,反而充斥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就像是三更半夜碰上了鬼怪来敲门。
难道他们真的是因为心虚而害怕?可是为什么呢?这不过就是一只大鹏而已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吧!
雪锦百思不得其解,低头又看了看手上的长席,研究了半晌后,一无所获,只得将疑惑的目光转移到了大胡子的身上,探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们究竟在害怕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大胡子夫妻二人忙不迭地异口同声,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动作神同步,一看就有问题。
雪锦狐疑地继续追问道:“真的没什么?那你们怎么还……”
“没什么,没什么……”那二人就像是被谁下了蛊咒,嘴里不断地重复着“没什么”三个字,除此之外什么都说不出来,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身体竟然开始颤抖了起来,且越抖越厉害。
这分明是惊吓过度的表现!
雪锦不明所以,忍不住锁起了眉头,但是很快她便释然了,“好吧好吧,你们的事情我也懒得关心!不过,那属于我们家的芦苇,你们应该可以给我们家送过来了吧?”
“没问题,没问题……”二人应道,飞也似的逃离了,只留下雪锦一人僵在原地,呆若木鸡。
“莫名其妙!估计是吃错药了吧!”
雪锦耸耸肩,迅速将目光从大胡子夫妻二人离去的方向收了回来,转到了灶台边上,开始做起了早饭。云绣那丫头贪吃,如果空手去找她只会适得其反,还不如先做点儿准备呢!
家里的食物已经不多了,雪锦迅速做了个炒米外加黄金水煮蛋,便动身去找云绣了,这是她能够想到的可以最快做好又能填肚子的食物。
云绣喜欢溪水湖畔的芦苇荡,每次很开心或是很不开心都会往那边跑,自发现这一点后,雪锦每次都能够很轻松的找到云绣那小妮子。
可是这一次,她失策了,云绣并不在芦苇荡,跟那大片大片的芦苇一起消失了,整个溪水湖畔显得空荡荡的,死气沉沉。
她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饭碗,大声地呼喊了起来,“云绣,云绣你在这里吗?云绣,姐姐给你送吃的来了,你快出来吧!云绣……”
可是任凭她怎么呼喊,始终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云绣该不会出事了吧?
不祥的预感瞬间袭上了雪锦的心头,令她惶恐不安,总觉得云绣是掉进冰冷的溪水中了,还是被她给害的!
“云绣你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她机械地咬了咬下唇,沿着溪水河一路小心翼翼地找了过去,一边摸索,一边大声地呼喊着云绣的名字,喊得自己的嗓子都冒烟了,她才暂时停了下来。
但是搜寻妹妹云绣的行程却并没有就此结束,她依旧在循着溪水河畔找寻着,一直到眼前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她才游移不定地停下了脚步,呆愣在了原地。
眼下的场景她在不久前就曾经幻想过,没想到居然成真了,正是阿妈和乡长,而且就雪锦的视角看过去,他们俩的动作还分外亲密。
这……难道他们俩真的有问题?怪不得乡长老往咱家跑呢!
雪锦又惊又怒,想要冲上前去抓他们一个现形,然后大闹一通,却始终鼓不起勇气,只好退到一旁的大树背后,躲了起来,屏气凝神,悄悄听了听那二人的谈话内容。
“你要走?那我和孩子怎么办?”阿妈的声音听上去很凄凉,像极了一个怒斥负心汉的怨妇,而且她说“我和孩子”,这样的用语,任谁听了都要误会吧!
雪锦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却见乡长突然一把将阿妈抱住了,很温柔地安慰道:“我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暴露了,再继续待在平乡,你们也会有危险的,我必须得离开,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她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如果说前面都还只是猜测的话,这下子可算是铁证如山了吧!阿妈竟然真的和乡长有私情!
这……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说震惊太过简单,说愤怒又似乎不太到位,这才是传说中的打翻了五味瓶的感觉吧,除了纠结还是纠结!
“什么叫作你别无选择?啊?你要走的话,就带我们一起走啊!”阿妈嗔怒道,尖利的嗓音随之传开。
雪锦听得心里一咯噔:古代妇女不都是贞洁烈妇吗?怎么还有这种红杏出墙还带理直气壮的?重点是此红杏还是自己的老妈,这种设置未免也太那什么了吧,阿爸现在还躺在床上呢,她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雪锦气急攻心,再也顾不了许多,直接站起身来,飞速冲了过去,拉住了阿妈的胳膊,斥问道:“阿妈你在做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对得起躺在病床上的阿爸吗?”
“小雪?”菖蒲的脸上迅速爬满了惊诧之色,赶忙从乡长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急切地解释道,“小雪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乡长是……”话说到这里,突然被她给僵硬地咽了回去,解释声戛然而止。
“你们是什么?”雪锦急忙追问道,将菖蒲的衣袖拽得更紧了。
“我们真没什么,只是在闲聊而已!”菖蒲应道,眼神坚定,说出来的话语更是掷地有声,就好比是某位人民教师在跟孩子们讲述“壹加壹等于贰”这种人尽皆知的真理一般。
雪锦闻言先是一僵,旋即咆哮了起来,“呵呵,阿妈,不得不说你的即兴表演真的是很精彩,可你也不能拿我当傻瓜啊!如果你们只是聊天,为什么会抱在一起?哼,你以为我才刚到吗,你们之前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
“什么?你全听到了?你都听到了什么?”这次轮到一直旁观的老乡长不淡定了,一把拉住了雪锦的胳膊喝问道。
那一刻,他的眼神大放异彩,就像是某只深山野兽在看着自己手中的猎物,只叫人不寒而栗。
雪锦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惊恐莫名,并没有立即答话,因为她害怕老乡长会突然凶性大发,杀了她灭口,毕竟在古代偷情是大事件,会被浸猪笼的,而她正好掌握了铁证。
“乡长,拜托您别这样,会吓到小雪的!”菖蒲唯唯诺诺地乞求道,将雪锦的胳膊从乡长的桎梏下抽了出来。
雪锦被乡长捏得胳膊生疼生疼的,也不敢开口叫疼,见阿妈站在自己这边,慌忙躲在了阿妈的背后,拿阿妈当起了挡箭牌。老乡长如此深情,应该不会对阿妈动粗吧?
第二十三章 复杂的关系
“罢了罢了……”老乡长叹了一口气,将手背在身后,意味不明地扫视了雪锦一眼,就那么来回踱着步子,显得很是烦躁,似乎正被什么大事困扰着。
雪锦心下忐忑,也不敢多话,怔怔地躲在阿妈的背后看着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默默祈祷着上天能够赐给她好运,让她躲过这一劫。
要知道乡长可是曾经的角斗冠军呢,捏死她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易如反掌,刚刚被乡长抓住的手腕,这会儿还隐隐作痛呢!
却见乡长突然停下脚步,摆出了一副很严肃的神情,义正辞严地说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和你阿妈的关系吧?嗬,现在也是时候告诉你了,其实我们俩是父女,你是我的亲外孙女!”
“哈?不会吧!乡长爷爷,你不用为了逃避责任,扯出来这种弥天大谎吧,太没节操了……”雪锦汗颜,一声惊呼,猛然觉得整个三观都被动摇了,电视剧她也看过不少,但是像这种借口她还真是头一回见。
菖蒲急了,连连拉扯雪锦的胳膊呵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乡长他真是你的亲外公!”语气狠厉,口水都喷到雪锦脸上了。
雪锦大惊失色,记忆中这还是阿妈第一次如此失态地对她发火。只因为她对乡长不够尊敬,只因为她对自己的外公不够尊敬?为什么总觉得哪里很不对劲呢?真的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混乱的思绪扰得雪锦头疼欲裂,犹如正在高压锅里蒸腾着,完全喘不过气,她再也无法忍受了,扯着嗓子咆哮了起来。
“阿妈,你们俩到底是什么人啊?戏怎么演得这么好?就跟真的一样,我差点儿就相信了呢!但是直觉告诉我,你们俩绝对不是父女!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
由于情绪太过激动,她根本就无暇顾及到自己手上拿着的饭碗,任炒米撒了一地,鸡蛋也从碗中滚落了出来,掉在了草丛里。
菖蒲哑口无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抬眼求助似的看向了老乡长。
却见乡长迅速蹲下身子,将草丛里的鸡蛋捡了起来,往头上一敲,蛋壳便碎了。
“这也是黄金鸡蛋吧,呵呵,其实我至今都没有弄明白,你这黄金鸡蛋是怎么做的!”他莫名其妙地说了一通,将蛋壳剥去了,见里面果然是金黄色,满意地笑了,“小雪,你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向了雪锦。
雪锦不明所以,也不敢贸然答话,只呆呆地看着他,宛如一头惊吓过度的小鹿,楚楚可怜,眼中满是惶恐。
“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吧,呵呵,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反而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灾祸呢!爷爷就要离开平乡了,以后也许都不会回来了,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爷爷会破坏你的家庭,至于我和你阿妈的关系,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他继续说道,情深意重,面带慈祥,似乎是想讨好雪锦。
“乡长爷爷……”雪锦闻言呆愣当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见老乡长兀自凝视了那枚黄金鸡蛋半晌,笑眯眯的将其一口塞进了嘴里,艰难地咀嚼了起来,面上一直都保持着慈爱的笑容。
待到那鸡蛋咽得差不多了,他才又重新开了口,“小雪做的鸡蛋绝对是世间上最好吃的鸡蛋,爷爷会一辈子记住这味道的,呵呵,也许以后都吃不到了……”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飘渺,神色也愈发黯淡了。
雪锦怎么都看不懂,却也莫名的被那股悲伤情绪感染了,总觉得这乡长爷爷是真的对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那股强烈的感情一直被他压抑着,让人捉摸不透。
“乡长爷爷,你当真是我的外公?”她忍不住问道。
老乡长闻言放声大笑了起来,小山羊胡子也随之一抖一抖的。他并没有回答雪锦的这个问题,只说了一句,“若是有缘,我们日后还是有机会再见的!”说罢,他挥挥衣袖,踏着不疾不徐的步伐离去了。
雪锦目送着乡长爷爷离开,如坠云里雾里,全然摸不着头脑,只好将目光转移到了阿妈身上,焦急地询问道:“阿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乡长爷爷为什么要走?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该从哪一个开始答起呢?”菖蒲脸色一变,拉扯着笑脸反问道,游离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乡长远去的背影上,迟迟都不肯挪去。
“你先说说乡长爷爷为什么非要走吧,我刚刚好像有听到他说什么身份暴露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雪锦继续追问道,首先提起了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
“乡长他……年轻的时候欠下了很多外债,才私逃到平乡来的,现在那些讨债的都追来了,他能不跑吗?”菖蒲应道,字正腔圆,表情认真,完全不似说谎。
“哦!”若是换作别人,雪锦肯定立马就信了,但是阿妈有前科,且演技一级棒,不得不防,所以对于阿妈的答案,她只持保留态度。
想来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她略作思忖,选择了暂退一步,不再追问,只和阿妈一起目不转睛地目送着乡长离去。
很快老乡长矫健的背影便在母女二人的视线中消失了,整个世界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溪水湖畔那一望无垠的荒野孤寂的在寒风中料峭,眼看着要到深秋了,万物衰败,全无生气。
秋风瑟瑟拂面而过,很能激起人的负面情绪。雪锦猛然间想起了云绣,僵硬地低下头去,看了看脚边上散落了一地的炒米,急切地大跳了起来,“哎呀,糟糕,我把云儿给忘了!怎么办?怎么办……”
“云儿出什么事情了?”菖蒲也急了。
雪锦赶忙将之前和云绣在一起的场景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什么?”菖蒲听了大惊失色,急忙吩咐雪锦,“小雪,你先回家去看看云儿回去没,我跟这溪边再找找!哎哟喂,你还磨蹭什么?赶紧去啊,云儿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哦!”
“嗯!我这就去!”雪锦应了一声,跑开了,心里首先松了一大口气:阿妈终究还是很关心云儿的,果然是她想多了,幸好是她想多了!
溪水河畔就横亘在平乡中央,将平乡分成了南平乡和北平乡两个部分,雪锦家所在的是南平乡,距离溪水河畔最近,再加上奔跑的速度极快,不多时她便看到了自家的小院。
阿爸病了还没起,阿妈也一直在忙着应付农活,此前被她弄坏的木柴院门还没人修,这会儿小院正向她敞开着怀抱呢!
她大踏步的冲进了小院,正好撞见云绣在晾衣服,一边摆弄,一边还很愉悦地哼唱着乡村歌谣,心情极佳,全然不似深受打击阴霾压顶而想不开的模样,反倒是像中了头彩。
这落差未免也太大了吧!
心头的大石总算是除去了,看到云绣欢欣雀跃,雪锦也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嘻嘻,云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看把你高兴的,嗨,姐姐拿了吃的去找你,没找到,都担心死了……”
“姐姐也会担心云儿吗?姐姐不是巴不得云儿消失吗?”云绣手指一僵,语带哀伤地望向了雪锦,见雪锦目瞪口呆,她不禁大笑了起来,“哈哈,姐姐,你真傻,云儿是跟你开玩笑的呢!”
“这种事情也能拿来开玩笑吗?啊?”雪锦震怒,忍不住咆哮道。
“不能吗?怎么不能了?云儿想过了,以后要对自己好一点,不会再任由你们欺负了!”云绣应道,自顾自地晾衣服去了。
“云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在这个家里,谁欺负你了?我们大家都很关心你的,包括阿妈,听说你哭着跑出去了,她急得团团转,这会儿估计还在溪水湖畔找你呢!”雪锦喝道,拉住了云绣的手腕,目光如炬,仿佛随时都会喷出火来。
第二十四章 骗子阿妈
“是吗?姐姐,说话得凭良心,你敢摸着胸口说从来都没有欺负过云儿,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欺负云儿吗?”云绣嗔道,目光灼灼,将雪锦给瞪了回去。
雪锦心头一惊,看着云绣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突然觉得云绣这孩子太过偏激,如果不加以引导的话,以后肯定会酿成大祸的,赶忙认真的应道:“姐姐当然敢了!一直以来,姐姐都当云儿是最好的妹妹,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欺负云儿呢?”
“是吗?”云绣听了雪锦信誓旦旦的话语,脸上瞬间笑开了花,一把拉住了雪锦的胳膊,亲昵地撒娇道,“嘻嘻,就知道姐姐最好了!云儿今天也去了溪水湖边,还碰到了二公子,他真的是太温柔了,本来云儿心情很不好的,但是看到他,云儿的心情立马就飞上天了……”
雪锦这才得知了云绣心情好转的缘由,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喜的是云儿没事,脸上又燃起了笑容;忧的是云儿喜欢的人是二公子,那个男人太过腹黑,绝对不是单纯的云儿所能够应付得来的!
思及此,雪锦不由得严肃地拉下了脸,“云儿,你是不是很喜欢二公子?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云绣闻声大怒,一把推开了雪锦。
“哼,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连你也觉得云儿配不上二公子吗?还是说……还是说姐姐也喜欢二公子,所以不愿意云儿和二公子在一起?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从小到大什么都跟我抢,我也什么都让着你,但是二公子绝对不可以,姐姐,姐姐,这次你就让让我好不好?就这一次,就这一次……”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都哽咽了,泪花也溢了满眶。
雪锦看了心疼不已,急忙解释,“云儿你多心了,姐姐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姐姐……姐姐已经有婚约了,怎么会跟你抢二公子呢?但是申伯府的人口碑太差,姐姐就怕二公子会欺负你!你明白吗?”
“二公子若是喜欢云儿,又怎么会欺负云儿呢?嘻嘻,姐姐,你会帮我的对吧?”云绣笑眯眯地凑近了雪锦,两颊红润似火。
“帮你做什么?”雪锦不解地反问道。
“哎哟,姐姐你好讨厌呀,当然是帮我……帮忙让二公子喜欢上云儿呀!”说到这里,云绣不由得害羞地捂住了脸庞。
雪锦这才明白了云绣的意图,不禁暗叹了一口气,“唉,好吧,姐姐会竭尽全力帮你的,但是感情这种事情还得看缘分以及双方的意愿,不可强求,你也不要太执着了,会受伤的!”
“嗯,云儿知道了,只要姐姐肯帮我就好!”云绣笑道,欢喜地再次投入到了晾衣服大业中。
雪锦猛然想起了什么,急问道:“云儿,你上午吃饭没呢?肚子还饿吗?要不要姐姐去给你准备点儿吃食?”
“不用不用,云儿已经吃过了!”云绣娇羞地摆了摆手,俏脸上又飞起了两片红霞。
雪锦心下明了,越过晾衣杆,走到了云绣身前,玩笑道:“二公子请你吃了什么?一定是顶级的美味佳肴吧!看你都乐得合不拢嘴了,哪里还瞧得上姐姐给你做的粗糙杂粮呢!”
“姐姐,你又取笑云儿!真过分,那糕点……那糕点是木音小姐给云儿的,不是……不是二公子!”云绣娇嗔道,脸色愈发红润了。
“哦,原来是木音小姐给的,不是二公子啊!哈哈,那也是从二公子家里拿来的呀,和二公子吃的一样呢!”雪锦嬉笑着继续调侃。
“姐姐,你好讨厌啊!”云绣的脸更是红透了,早已胜过了番茄。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姐姐还得去找阿妈呢!你这鬼精灵,下次可不许说那种话了,阿妈这会儿说不定还在溪水河畔找你呢!”雪锦嗔怪道,拧了拧云绣火红的脸颊。
云绣吐了吐舌头,讪讪地将头埋了下去,“好的呀,云儿知道了,以后都不会了,嘻嘻,姐姐快去找阿妈吧!”
雪锦最后给了云绣一个赞赏的眼神,这才着急忙慌地朝着溪水河畔跑去了,一路上都没有停歇,逢人就问,“看到我阿妈了么?”
热心的村民们一有消息就告知了,省了她不少力气,很快她便在田埂间找到了正在收割庄稼的阿妈。
原来阿妈并没有去溪水河畔寻找云绣!
得知真相,她莫名的有些生气,说话的声音也大了,“阿妈,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我回家,还不去找云绣,万一她出事了怎么办?”那语气似是在喝问,又像是在指责。
菖蒲熟练地捆好了手上的稻子,抬起头来笑道:“嗨,她能出什么事儿啊?我都打听清楚了,她已经回家了对不对?我这田里的活儿还忙不完呢,哪有闲工夫管她心情好不好啊?”
“可是……”雪锦还欲反驳,却被阿妈给打断了,“乖了,你快回家去盯着,听说歪头家要去看你做的长席呢,要是见你做得好啊,他还准备把自家的苇子都拿给你编呢!”
“我……”
“快去吧,去吧,咱家就快没米下锅了,还等着卖长席赚钱呢!”
“好吧!”在阿妈的连连催促之下,雪锦只得将所有为云绣打抱不平的话语全都吞回到了肚子里面,乖乖地回家去了。
阿妈说的果真不假,她这厢才刚进家门,歪头便来了。
“小雪在家呢,那正好,快给老叔看看你编的长席吧!你阿妈可是赞不绝口呢,就快把你捧到天上去了!”
那是一个中等身材皮肤黑黝黝的壮年男子,因为小时候扭了脖子没恢复,后来头一直歪着,所以大家都习惯性的称他为歪头。
见歪头步履匆匆地冲了进来,雪锦急忙迎了上去,喊了声,“歪头叔你来了呀,嘻嘻,要看长席就快跟我去后院吧!”
对于歪头,她还是很有好感的,因为歪头这人虽然其貌不扬,却是远近闻名的热心肠,对她们家也格外的照顾,要不然也不会放话说把自家的芦苇拿出来给她编织了。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后院,编好的长席就放在灶台后面的架子上,雪锦熟练地将其取了下来,在歪头的眼前展开了。
歪头见展翅大鹏呼之欲出,浑身一震,匆忙转移视线,看了看蔚蓝的天空,急问道:“小雪啊,你可得说实话,这长席真的是你编的?”
“当然是我啊!除了我还能有谁,嘻嘻,歪头叔你要是不相信,就把你家的芦苇都拿来吧,我肯定能编得比这还好!”雪锦笑应道。
“芦苇给你编是没问题,但是记住了,别再编鹏鸟了,否则会酿成大祸的!”歪头嘱咐道,心忧如焚。
雪锦不明所以,联想起之前大胡子夫妇俩对这长席的态度,她更是摸不着头脑,赶忙追问,“歪头叔,为什么不能编鹏鸟啊?这鹏鸟究竟有什么问题?”
“啊?你居然不知道!这鹏鸟可是姜姓一族的图腾,未经允许就拿来编成长席,可是大逆之罪,要杀头的!”歪头夸张地答道,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脸色铁青。
“原来如此!”雪锦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大胡子夫妇二人看到她编织的长席会是那般惊惧的表情,想来他们是怕殃及自己吧!
“歪头叔,我都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编大鹏了!嘿嘿,我还会编很多其他的花样,你把芦苇拿来,我给编好了,拿去卖,赚的钱我们对半分怎么样?”雪锦继续说道,开始打起了如意算盘。
“那怎么行!”原本呆愣在原地的歪头闻言不由得一声惊呼。
雪锦立马焉了,小声询问道:“那我们四六分怎么样?”
“四六也不太好吧,我良心过不去,毕竟是你编织,我都没出半分力!还是三七吧,我三你七!”歪头认真的说道。
“三七……”雪锦彻底傻了眼,兴奋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歪头大叔心地未免也太善良了吧,居然宁肯自己吃亏,也不占人便宜!真乃世界一流的大好人啊喂!~~
第二十五章 飞来横祸
“对,是三七啊!难道不行吗?那我们二八分也成,我二你八!”歪头急切地说道,他家媳妇儿早年死了,一直没再找,多年来长席都是交给菖蒲编织的,现在菖蒲要忙农活,也就只能交给雪锦了,要不然就浪费了。
“那怎么可以!歪头叔,我们还是三七分吧!”雪锦忙应道,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这次便宜可占大了。
“那行,我这就去把苇子给你拿来!”歪头说罢,径自离去了。
雪锦目送着歪头远去,暗自琢磨着:下一张长席该编什么好呢?
其时日渐西垂,又该吃晚饭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周边邻里都开始燃起了炊烟,也搬来了柴火,在灶台上忙碌了起来。
她们家里确实已经穷得叮当响了,连糙米都所剩不多了,要是再不想办法,就要喝西北风了。她兀自叹了口气,将洗好的米放进了锅里。
“姐姐,姐姐……不好了,不好了……”
突然,云绣不知怎么了,吵吵嚷嚷地跑了来,语无伦次,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雪锦不明所以,忙追问道:“你慢点儿,猴急什么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好好说……”
“我……我,阿爸……”云绣连连大喘气,焦急地指着里屋,缓了好半晌,才把话说清楚了,“刚刚我去喊阿爸,怎么都喊不醒,阿爸都不理我,就像孙婆婆一样!姐姐,你说阿爸他会不会已经……”
“你胡说什么呢!”雪锦急了,一口气也没歇,径直冲进了里屋,扑向了躺在病塌上的阿爸,熟练地将手指伸到了阿爸的脖间,试起了脉搏,见还在跳动,她才稍微宽了心。
但是阿爸的异常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要知道阿爸昨天还能坐着吃饭呢,怎么今天就不省人事了?这不是很奇怪吗,哪有病情越养越差的道理,又不是肺痨之类,只是被打伤了呀!
而且,阿爸的脸色也不太对,黑褐色的脸上紫青的经络格外突兀。
“阿爸,阿爸……”她尝试着在阿爸的耳边喊了几声,果然如同云绣所说,阿爸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体温还低于常人。
这是何故?
雪锦急得不知所措,只好吩咐云绣在家等着,独自去田间找寻阿妈了,遇到这种事情,还是不要乱动,让大人去处理比较好吧!
菖蒲田里的农活儿还没忙完,听了雪锦的阐述,也是一惊,“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怎么会这样?”
“千真万确,阿妈,你快回去看看吧,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雪锦忙应道,率先迈开了步伐。阿妈菖蒲紧跟在她的身后,亦是步履匆匆,神色慌张。
很快母女二人便回到了家中,云绣也不多话,迅速腾出了位置,让阿妈近到了阿爸身边。
阿妈凝神帮阿爸检查了半晌,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都纠结到一起了,看得人心焦不已。
“阿妈,阿爸这是怎么了?”雪锦急忙问道。
阿妈又是摇头又是叹息,哀伤的说道,“他爸可能是中毒了,小雪,这几天家里有没有来什么人?”
“好像没有谁来吧,就是大胡子他们,还有乡长……”雪锦努力地回忆着,始终想不到会有谁来下毒,内心里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般,急躁不安,条件反射地看向了云绣。
她不在家的时候,云绣似乎都在呢!
云绣急了,连连嗔道:“姐姐,你看我干什么呀?难道你觉得我会去毒害阿爸吗?怎么可能!”
“姐姐不是那个意思,姐姐只是想问你,我们都不在家的时候,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来过?譬如……二公子他们,是不是来过?”雪锦试探性地询问道。
云绣立马火了,狠狠地推了雪锦一把,“姐姐,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二公子毒害了阿爸?那怎么可能!二公子可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最好的人?呵呵,他果然来过吗?
雪锦长叹了一口气,正欲发话,却是突然听到了啪的一声脆响。
阿妈竟是抢在她呵斥云绣之前,甩手给了云绣一巴掌,动作快如闪电,她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只听到响亮的抽打声,只看到云绣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红印。
“阿妈,你居然打我……居然打我!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恨你!你们都是坏人,坏人!就会欺负云儿,呜……”云绣被打懵了,过了好几秒才反应激烈地又哭又嚷,哭声洪亮而尖利,震耳欲聋。
雪锦听着那惊天动地的哭声,耳膜都被刺疼了,看了看满面怒容的阿妈,又看了看哭得浑身颤抖的云绣,手足无措,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走上前去,抱住了云绣。
柔声安慰道:“云儿乖,不哭不哭了,阿妈只是受到了刺激,一时冲动才打了你,她也是无心的!云儿乖,不哭不哭!再哭就不漂亮了,会长成鱼泡眼的……”
“姐姐你坏,诅咒云儿长成鱼泡眼,呜……云儿才不要长成蛤蟆脸呢,呜,云儿才不要跟你的丑八怪相公一样呢!丑死了,呜……”云绣哽咽着声音哭诉,眼泪鼻涕花了整张脸。
菖蒲怒急攻心,忍不住呵斥道:“你这死孩子瞎说什么呢?小雪的相公怎么会是丑八怪呢!”
“呜……姐姐,阿妈又吼我!呜……”云绣闻言哭得更凶了。
雪锦抱着云绣,感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急忙转向菖蒲拜托道:“阿妈,您行行好,别再火上浇油了!云绣再怎么说也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就看在阿爸和我的面子上,别再凶她了好吗?”
菖蒲被逼得哑口无言,讪讪地闭上了嘴,没有再说话。云绣这才慢慢地止住了哭泣,用衣袖揉了揉哭红了的双眼。
雪锦悉心地帮她将眼泪全都擦干了,见她情绪好转,终于松了一口气,“云儿乖,先去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哭啊!”
“才不呢!再哭就长成蛤蟆脸了,云儿才不要长成蛤蟆脸呢!云儿长大了要做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这样二公子才会喜欢云儿呀!”云绣认真地说道,已不再哭泣。
菖蒲闻听此言,怒火中烧,还欲发难,“看你这死孩子又在胡说八道了!”说话间,她扬手就准备再给云绣一巴掌,可惜她这厢才刚一抬手,就被云绣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
“吃饭去啰,云儿要做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云绣甩下这句话,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
菖蒲正欲追去,却是被雪锦给拦了下来,“阿妈,别这样!让她去吧,她是真心很喜欢二公子,我们不能对她太苛刻,要不然会激起她的逆反心理,酿成祸患的!”
“她怎么可以喜欢二公子呢!那根本就……根本就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而且二公子他很可能已经盯上咱家了,再不阻止她,咱们家才会出大事呢!”菖蒲急言道。
“阿妈,你说的我都懂!但是治水不能用硬堵的,要学会适当的疏导,这样才是长久之计啊!”雪锦直言道。
菖蒲大惊,看雪锦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怪物,“小雪,这些话都是谁跟你说的?你怎么会懂这么多?会编长席,还会讲大道理,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个小孩子!你,你还是我们家的小雪吗?”
“我……”雪锦闻言慌了心神,赶忙解释道,“我只是说出来自己的心里话而已,没别的!阿妈,你想太多了!”
“是吗?那你可还记得你脖子上挂着的玉坠来历?”菖蒲突然话锋一转,直指雪锦脖颈间的玉坠。
雪锦低下头去,看了看那枚一直没来得及拿下来的水滴状玉坠,有些莫名其妙,这玉坠不是周湦的吗,阿妈怎么会这么问呢?
“不知道!这玉坠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她谨慎地摇了摇头。
却见阿妈忽的凑上前来,伸手将那玉坠握住了,“这玉坠乃是郑伯和他爱人的定情信物,本是一对,一只在郑伯的手上,另一只在他爱人的手上,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雪锦再度摇头,如坠云里雾里:这郑伯是谁?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跟周湦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