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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下无美人     软玉生香txt下载     软玉生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8章 值得吗?

    天上雪越下越大,宫门前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陈氏坚持了许久,最后在天色渐暗的时候身子一歪,直接闭着眼栽倒在了地上。

    身后一百多人,只有寥寥数人还咬牙跪着,而苏阮的脸上也已经没了血色,那寒风如同刀子,刮得她脸上生疼,眼前也开始变得模糊摇晃起来。

    苏阮头顶覆盖上了一层雪色,而身下的雪地上有着点点猩红。

    她手中紧紧抱着牌位时,掐着掌心的软肉,而牌位上也染着点点血迹。

    周围围观的人从最初的喧闹指点,议论纷纷,到了后来渐渐安静下来,一声不吭,再到现在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回去吧。”

    “是啊,回去吧,这么跪下去,会冻死的。”

    “看那孩子,嘴唇都青了,回去吧……”

    开始有人小声劝着,到了后来,劝的人多了起来。

    谢青珩带着谢嬛他们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跪在宫门前冻得仿佛僵直了的苏阮。

    谢嬛猛的就哭出声来,大步跑上前去拉着苏阮。

    “阮阮,跟我回去!”

    已经快四个时辰了,皇上根本就没有召见的意思,她要是再这么跪下去,真的会没命的!

    苏阮反应有些迟钝,脑子里嗡嗡作响,她愣了一会儿才瞧清楚了谢嬛的脸,看到她眼底的泪。

    苏阮乌青着嘴唇颤声道:“二姐……别哭…我没事…”

    “你怎么没事?你以为你是铜浇铁铸的吗?!”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自己,你是想要跪死在这宫门前吗?!”

    谢嬛蹲在地上边哭边去想要拉苏阮起来,可是已经被冻得没了知觉的苏阮却如同长在了地上一样,任凭她怎么用力,都不肯起身半步。

    苏阮摇摇晃晃的,眼看着一碰就倒,可她却死死跪在地上,低声道:

    “我不能走。”

    她要是走了。

    祁文府怎么办?

    谢家怎么办?

    她身后的这些人又怎么办?

    谢锦云哭的眼睛都肿了,想要跟谢嬛一起去拉苏阮,却被一只大手拦住,而苏阮透过他们看到了站在他们身旁的谢老夫人。

    苏阮脸上都冻得有些僵掉,想要笑一笑,那笑容僵硬的厉害,声音有些哆嗦:“祖母,您来了……”

    “值得吗?”

    谢老夫人低声道。

    苏阮想了想:“值得。”

    她看了眼身旁倒在地上的陈氏,还有身后那些没了只觉得荆南百姓,低声道:“烦请祖母帮我带他们回去,别叫他们出了事。”

    “那你呢?”谢老夫人垂眼看着她。

    苏阮弯弯眼睛:“我等皇上。”

    祁文府说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谢老夫人看着她脸上的笑,眼中瞬间酸涩,她压下那几乎要溢出的泪,猛的扭头道:“青珩,将你母亲带回去,你们几个也帮忙,将这些人送去那边的酒楼安置。”

    “祖母!”

    谢嬛挂着泪就想要说话,可是谢老夫人却是直接道:“去,听话!”

    谢青珩紧紧抿着嘴唇,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许久许久,他才蹲下来替苏阮拂开了发上的积雪,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够强大。

    对不起,我太过无能。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甚至没办法同你一起跪在这里,陪你面对着漫天风雪。

    谢青珩虽然没有说后面的话,可是苏阮却看清楚了他眼中蕴含的东西。

    那种愧疚,隐忍,不甘和痛苦交织的复杂,苏阮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她看了眼哭红了眼睛的谢嬛几人,看着紧抿着嘴唇垂眼的谢老夫人,看着眼前满心愧疚的谢青珩,还有不远处红着眼睛的谢成安、谢青阳。

    其实她也有人疼的,其实她也不是没有人爱。

    苏阮突然靠上前去,将额头在谢青珩额前轻碰了碰,沙哑着说道:“大哥,谢谢你们。”

    谢青珩感觉着额前透骨的冰凉,听着她一如之前撒娇的话语,蓦的就红了眼睛。

    谢青珩直接伸手扶着陈氏站起身来,对着不远处的谢成安他们开口道:“成安,来帮忙。”

    谢成安和谢青阳带着人快速走了过来,他们没再说什么,只是照着谢老夫人的吩咐,将那些晕倒在雪地上,甚至已经被冻得快没了知觉的人抬了起来,快速的送进了旁边停着的马车上,朝着离宫门最近的酒楼送了过去。

    而谢嬛几人则是被谢老夫人强硬的拉着离开。

    她们没有走的太远,而是就站在隔了数丈外的一处草寮之下。

    “祖母,你为什么不劝阮阮?”谢锦云哭得嗓子都哑了。

    谢老夫人声音有些闷闷的:“劝不动的。”

    若能劝,她怎能不劝。

    她回头看了眼人群之中,轻易的就看到了谢渊和谢勤,还有平日里最难得露面的谢永,三人并肩站着,都是满脸隐忍的看着宫门的方向。

    谁都难受,却无一人上前。

    ……

    宫门前再次安静下来,这一次苏阮身后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老人没了,孩子没了。

    剩下的几乎全是二、三十岁的妇人,还有几个年轻的男子。

    苏阮身边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排排的黑木金字的灵位,而她明明身材最为瘦小,却直挺挺的跪在最前方,跪着跪着天色便黑了下来,宫门前的人聚了又散,散了又来新人。

    唯独谢家的人一直没走。

    苏阮身后倒下一个人,他们便上前将人带走。

    再倒下一个,便再带走一个……

    到了最后,那里就只跪着苏阮和另外一个半大少年,而两人身边围绕着一百八十二具牌位,代表着那倒下去的一百八十二人。

    同样瘦小的两人身子摇摇欲坠,那少年栽倒了两次,又爬了起来,周围的人渐渐的都是红了眼睛,模糊了视线,就连站在宫门前的那些侍卫对着黑夜里那整整齐齐摆在雪地上的牌位,也是不忍的别过眼。

    苏阮此时脑子里已经迷糊,甚至于眼前看不清楚东西。

    她身子晃了晃。

    想着。

    她或许坚持不住了。

    眼看着那瘦小身躯歪歪斜斜,所有人都是提起了心,谢老夫人更是紧紧握着拳头,便就在这个时候,那紧闭的宫门慢慢开了。

    “出来了!”

    “出来了!!”

第229章 祁文府,我做到了

    人群里蓦的爆出惊喜声,夹杂着谢家几个姑娘喜极而泣的声音。

    谢老夫人拳心猛的松开,抬头看向宫门前走出来的那道明黄色身影,在宫灯的照耀之下,她很清楚的看到了明宣帝脸上的惊愕和呆滞。

    身后的朝臣陆陆续续的走出来,那之前在大殿上争论不休的文武百官一个个的站在明宣帝身后。

    当听到那些声音,看着宫门前跪着的两道身影,还有那一百八十二具牌位时,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眼前的两个半大孩子,身上穿的雪白的孝服,那厚厚一层的积雪几乎压住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颜色。

    看不见他们的发,看不清他们的脸。

    看不见宫内的锦绣繁花,看不到他们平日所见的浮华盛世。

    他们只能看到他们身上那沉重至极的冤屈,看到他们身旁牌位被风吹过时,立在地上时犹如无声诉言的死寂。

    这一刻,无论是杜丰宝,还是施河,亦或是瑞王,还是安阳王和太子,都是沉默了下来。

    明宣帝望着那少女蓦然抬头时澄净干净的眼,看着不远处朝着这边望来安静无声的百姓,他突然手心微抖。

    他想,他好像真的是错了。

    “你是苏氏女?”明宣帝开口。

    苏阮脸上已经没了知觉,嘴里说不出话,她艰难一咬舌尖,感觉那刺痛缓解了麻木时,才放下牌位,身形僵硬的行了个大礼:

    “前……荆南知州……”

    “苏……宣…民……之女……苏……阮……”

    “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阮阮!”

    谢青珩猛的捂着眼睛。

    谢嬛几个姑娘捂着嘴哭出声。

    苏阮的声音微不可闻,除了最近的几人,远处的只能听到风声。

    明宣帝看着小姑娘已然泛青的脸,看着她身后那一头栽倒在地上的少年,问了和谢老夫人一样的话:“值得吗?”

    小姑娘仰着头:“值得。”

    她唇边能看到点点殷红,说话也顺畅了一些。

    “我父亲不该枉死,那守城将士不该污名蒙身,那荆南数万百姓更不该死于奸佞之手!”

    “臣女苏阮恳请陛下,严审薄家替换赈灾粮款,致使荆南大旱之时饿殍遍野,臣女之父和数百将士枉死之案,还臣女父亲,那荆南数百将士,还有那数万万荆南百姓一个公道!”

    苏阮微仰着头,宫灯上的光芒照进她眼中,让明宣帝清楚的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的眼里有光,仿佛要推开这天地间的一切黑暗。

    让得冤魂昭雪,让得世间清明。

    明宣帝仿佛被灼伤似的,猛的移开了眼,垂头看着那黑漆漆的一片牌位,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送苏阮入宫,传太医。传薄翀、薄锡入宫!”

    苏阮听着明宣帝的声音,看着他说完之后便快步离开的背影,蓦然笑了起来。

    祁文府一步一步走到苏阮身前,他腿上有些吃力,一瘸一拐的模样,等走到女孩儿身前,还未开口就见到她扬起脸来,露出抹璀璨至极的笑容。

    “祁文府,我做到了。”

    仿佛有光照进心中,女孩儿惨白的脸和乌青的嘴唇,和美丽沾不上半点关系,甚至不及她平日半点颜色。

    可是眼前这张脸却犹如模子一样刻进了祁文府心中,在他心头猛的用力一撞。

    至此,一生都难以忘记。

    祁文府忘记了宫外的人,忘记身边的朝臣,忘记了身处宫门前,他伸手扶着苏阮的胳膊声音微哑着说道:“对,你做到了。”

    苏阮听到他夸赞,脸上笑容更盛。

    然而下一瞬,她猛的就眼睛一闭,朝着前面栽了过去。

    “苏阮!”

    祁文府心神一慌,连忙一把扶着苏阮,就感觉到她身上几乎没有半点温度。

    祁文府顾不得其他,扯下披风便朝着她身上裹去,伸手想要抱她,却不想旁边安阳王动作更快,直接上前一步就将苏阮捞了起来,厉声道:

    “太医!传太医!!”

    年过半百的安阳王完全忘了男女大防之事,直接便抱着苏阮朝着宫里走,嘴里说道:“本王先带她进去,你们几个,扶着祁大人,莫叫他摔着!”

    旁边立刻有宫人上前扶着祁文府,而祁文府眼中却只有被安阳王带走的小姑娘。

    他从来都是算无遗策,他也从来都觉得,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总会有牺牲。

    可是刚才苏阮倒下的那一刻,他却是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慌来。

    ……

    “祖母,阮阮她……”

    谢青珩那一刻是想要冲上前去的,看着苏阮一头栽倒的时候,却被谢老夫人用力拉住。

    谢老夫人沉声道:“宫里有安阳王,我们回去!”

    “祖母。”谢青阳脸上满是急色。

    谢老夫人厉声道:“回去!”

    谢青阳和谢嬛等人都是红着眼睛。

    谢青珩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回头看着弟弟妹妹,开口道:“阮阮为什么长跪宫门前不起,为什么要选择最难的路去替她父亲申冤?”

    “她是想要避开谢家,避开我们,她不想因此事牵连了府中的人。”

    “别枉费了阮阮的心思,听祖母的话,回去吧。”

    谢嬛几人闻言这才低着头,乖乖被谢老夫人带着离开。

    谢青珩在她们走后,却是站在那里看着宫门的方向许久许久,这才离开。

    而当他转身之时,仿佛一瞬间沉淀下来,褪去了仅剩的稚弱,脸上只剩下坚毅和冷厉,再无其他。

    ……

    人群渐渐散去,角落里谁也没有留意的方向,一道身影一直站在那边的阴影里。

    哪怕那宫门前的人已经全部散去,可他却依旧仿佛还看到那瘦弱身躯跪在风雪之中震撼人心的一幕。

    也许,他当真看错了那个少女。

    “公子,该走了。”旁人有人低声道。

    那人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让卫善入宫,替她看腿。”

    旁边的仆人愣了下,顺着自家公子的目光看过去,才明白了这个“她”是谁,他连忙道:“诺。”

    “走吧。”

    那人又看了宫门前一眼,这才转身融入了阴影里面。

    ------题外话------

    写今天两章写的哭的稀里哗啦的,也不知道在哭啥,感觉泪点越来越低了……

    对了,卫善是客串楼里抓的,宝贝们自己领……

第230章 心绪不宁

    外间风雪依旧,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地上时,遮盖住了宫门前的血迹,盖住那牌位挪走后的痕迹,也遮掩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宫门之内,苏阮被安阳王抱进了宣政殿旁边的暖阁之中,太医匆匆入内诊治,而隔着一道花鸟翠玉屏风,明宣帝坐在软榻上,祁文府等人则是站着。

    安阳王站在屏风旁边朝里望了一眼,回头时就看到祁文府微颤的双腿,他脸上神色依旧如往常冷淡,甚至那双眼睛里也看不到半点焦灼关心。

    若不是他撑在大腿上的手指紧张到已经泛白,谁也看不出来他此刻的心绪不宁。

    安阳王想起刚才宫门外看到的一幕,若有所思,回头时开口:

    “皇上,祁大人方才也跪足了四个时辰,让太医也替他瞧瞧吧,否则若是年纪轻轻便伤了腿,将来还如何为朝廷,为皇上效力?”

    明宣帝看向祁文府,目光落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顿了顿:“祁文府,你可要太医?”

    满室的人都是朝着祁文府看去。

    祁文府抿抿唇:“不用了,微臣皮糙肉厚,多谢陛下关心。”

    明宣帝闻言眼底怒意微闪,下一瞬就直接移开了眼。

    安阳王见状眉心紧皱,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对面的祁文府却是抬头看了他一眼,朝着他摇了摇头。

    他知道,明宣帝是气他的。

    今天的事情谁都能逃得了,可他逃不掉。

    他奉命前去召见苏阮母女,最后却将人送去了登闻鼓,还闹出了宫门前这一出事情,明宣帝是对他存着气的。

    他让明宣帝当众丢了颜面,让苏阮逼迫的他低了头服了软,让他在满朝大臣面前失了威严。

    明宣帝心中的这口怒气总是要发泄出来的,而祁文府就成了当仁不让的出气筒。

    安阳王见状叹了口气,到底是没再开口。

    他此时若是态度强硬,固然能让祁文府好受一些,可是明宣帝定然会更气,他这口气若是不出,那祁文府将来的倒霉日子多了去了。

    暖阁里再次安静下来,祁文府腿上疼的厉害,却只是垂眼站着,心中挂念的全是屏风后面正在被太医诊治的苏阮。

    ……

    过了一会儿,里头生了动静,之前入内的太医走了出来。

    “卫太医,这苏氏女如何?”安阳王问道。

    卫善放下药箱,先是行礼,再是回道:“回陛下,回王爷,有些危险。”

    祁文府猛的抬眼,握紧了拳心。

    明宣帝沉声道:“什么危险?”

    卫善跪在地上低声回道:

    “苏小姐本就体质寒弱,原不比常人康健,她应当是早前受过伤挨过饿,所以损耗了底子,身体格外的瘦弱,经此一冻寒气入体,越发抵挡不住。”

    “除此之外,她双膝受损且伤了骨头,若是不好生将养,恐怕将来会走不了路,而且掌心,手腕到处可见伤痕,舌尖也被咬破。嘴里的伤也就罢了,主要是身上的那些伤处被血浸染,又遭寒风雪水冻了之后,极易生疮,这对苏小姐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此时苏小姐发了高热,整个人烧得昏迷不醒,微臣已经替她施过针,可是以她现在的情况,根本就喂不进药,若是不能将她的体温降下来,微臣恐怕她会扛不过去……”

    屋中所有人都是安静下来,祁文府紧紧掐着掌心,才让自己不曾出声。

    明宣帝完全没想到刚才那个仰着头看着她,铿锵有力的说着要替她父亲、替荆南百姓讨要公道的女孩儿,情况居然这般严重。

    他起身快步朝着屏风后面走了过去,当越过屏风看到里面床榻上昏迷不醒,脸上烧的通红的苏阮时,他沉默了许久,这才蓦的扭头说道:

    “卫太医,全力诊治,保住她的命!”

    卫善沉声道:“微臣遵旨。”

    安阳王看着脸色陡然白了几分,却竭力隐忍的祁文府,突然开口:“皇上,苏阮这里自然有太医看着,您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应当是严审薄翀、薄锡之事。”

    “皇上方才在宫门前已经当着那么多百姓和所有朝臣的面,接下了苏阮和那些荆南百姓的状纸,那便要早日将此事查清楚,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免得让人诟病我皇室无能。”

    瑞王看了眼祁文府后,也是说道:“皇上,我觉得王叔说的对,此事已经爆发出来,皇上如果不及早处置,怕会生出无数后患,还请皇上先行移驾前殿。”

    “至于这里,有卫太医他们守着就行了,这苏氏女能得皇上龙恩庇佑,定然会安然无事的。”

    明宣帝听着两人的话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薄翀、薄锡在哪里?”

    周连连忙回话:“回陛下,他们已经被押解入宫,在外面等着陛下召见。”

    明宣帝说道:“将他们带去前殿。”

    “诺。”

    周连转身出去之后,明宣帝回头又看了苏阮一眼,这才沉着脸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等到了门口之时,明宣帝等人先行出去,而祁文府在跨过门槛时却是一时没有站稳,“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头顶撞在了门扇上,整个人倒摔了下去。

    “祁大人!”

    瑞王几人都是吓了一跳。

    “子嵘!”

    明宣帝下意识的开口。

    等见着祁文府从地上爬起来,抓着门框咬着牙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手背上因为太过用力青筋直露,额头上更是疼的冷汗直冒,却半点不肯求饶的样子时。

    明宣帝却又觉得又气又恼。

    逞什么强,明明是他逼得他骑虎难下,也是他背着他跟这苏氏女一起糊弄他。

    如今做错了还不肯求个饶,骨头就这么硬?!

    白瞎了他之前对他的看重!

    明宣帝只觉得一股火气压在心头,抬脚就踹在身边的近侍腿腕上,怒声道:“没看到人站不稳,不知道扶一把?!”

    那小太监被踹的一个趔趄,连忙白着脸上前扶着祁文府。

    “皇上……”

    祁文府正想说话。

    明宣帝就猛的一甩袖子,怒声道:“闭嘴!朕现在不想听你说话,更不想看见你!”

第231章 会倒霉的

    明宣帝怒气冲冲的看了祁文府一眼,然后转身就快步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那几个朝臣都是呆愣了片刻,连忙跟上了明宣帝,只是却都觉得心里有些木纳,也看不明白这明宣帝到底是恼了祁文府呢,还是没恼他?

    要是恼了,怎还记着让太监扶着他。

    可要是没恼,刚才又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

    而且他们怎么有那么点觉得,明宣帝刚才的火发的有些古里古怪的……

    安阳王看着气冲冲离开的明宣帝,反倒是一片淡然。

    他朝着茫然不知所措的小太监说道:“把祁大人扶进去吧,让太医替他好生看看腿,记得小心伺候着。”

    那小太监得了吩咐后,这才连忙道:“是,王爷。”

    安阳王对着祁文府说道:“别再这里留太久了,免得招了皇上的眼。”

    祁文府神色微顿,才说道:“我明白,多谢王爷周全。”

    安阳王摆摆手,见旁边的瑞王伸长了脖子的模样,直接伸手便拎着还想要看热闹的瑞王的后领子,就将人拖走,等离开了暖阁有些距离之后,明明又胖又壮却跟被拎鸡一样拎着走的瑞王才被松开。

    瑞王觉得被领子卡了一路的脖子总算能喘气儿了之后,连忙后退了半步,一边揉着脖子一边苦着脸道:

    “王叔,我没得罪您吧,你拎我干什么?”

    他好歹是王爷,就不能给他留点脸?

    安阳王横了他一眼:“我才要问你干什么?皇上都走了,你还留着看戏?”

    瑞王“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想关心关心祁大人吗?”

    安阳王信他才怪。

    宇文良郴能养成那般吊儿郎当的性子,跟他这老子脱不了关系,两人在某些方面来说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安阳王直接说道:“别成天想着看人家热闹,你那宝贝疙瘩还在大理寺里关着呢,怎么,不急了?”

    瑞王这才想起自家乖儿子,顿时歇了看热闹的心思。

    “王叔,你说这皇上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安阳王说道:“我怎么知道,不过事已至此,他就算再有什么心思也没用。”

    “薄家已经撬开了口子,这次的事情又闹的这么大,他就算想要不审都不行,你之前跟着祁文府掺合的事情赶紧收手,要是让皇上知道你干的好事,有你好果子吃。”

    瑞王跟安阳王本就亲近,听着他的话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的,毕竟他干的那点儿事稍微留心一些的人都能察觉,更何况他本来也没想着瞒着谁。

    瑞王扯扯嘴角说道:“反正已经都这样了,皇上怕是该知道的早就都知道了,我就算这会儿收手也没用,倒不如干脆弄死他们再说。”

    安阳王闻言瞪他一眼。

    瑞王说道:

    “王叔放心吧,我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做这些不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来着吗?”

    “皇上就算再恼我,也顶天了骂我一顿,回头冷上我一段时间,反正我又不图朝里头的这些东西,等他气顺了之后就没事儿了。”

    安阳王看着瑞王无所谓的模样,一时有些无语。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该庆幸瑞王没有野心,能一直跟明宣帝这般亲近,保留着皇室里鲜少能见的兄弟之情,还是该懊恼这倒霉侄子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有。

    安阳王摇摇头说道:“随你。”

    瑞王见安阳王朝着前殿走去,连忙几步追了上去,好奇问道:“王叔,今儿个你怎么会出面帮那苏阮的?”

    安阳王淡声道:“受人之托。”

    “受谁的,祁文府?”

    瑞王满脸的八卦,这一刻那张圆乎乎的脸,竟然是神奇的跟宇文良郴八卦时的模样契合。

    “我瞧着这祁文府对那苏家女儿有些不对头,又是帮人家张罗着替她爹申冤,又是跪了四个时辰不肯求饶,刚才还故意撞了脑袋留下来,他该不会是瞧上了那小丫头吧?”

    瑞王摸摸下巴:

    “不过我之前瞧了眼,那小丫头虽然年岁小了点,可模样倒真是不错,而且这性子可比京里头的那些女子要强上太多,骨头硬的我都佩服。”

    “要是我年轻个二十岁,指不定我也能瞧上……”

    “砰!”

    瑞王话还没说完,屁股上就猛的挨了一脚,然后整个人朝前一扑,一脑袋就撞在了身前的柱子上。

    安阳王收回脚一本正经的说道:“背后莫说人闲话,会倒霉的。”

    瑞王:“……”

    眼见着安阳王格外潇洒的走了,瑞王捂着脑袋靠着柱子滑下来蹲在地上,疼的撕心裂肺的。

    嗷嗷嗷嗷。

    疼死他了!

    ……

    安阳王他们走了之后,那小太监就扶着祁文府入内。

    卫善见他留下来目光微动:“祁大人这是?”

    那小太监连忙说道:“卫太医,祁大人之前也伤了腿,还烦请您给瞧瞧。”

    卫善诧异了一瞬,上前掀开祁文府的衣摆,让他将裤腿卷了起来,看着他那比苏阮好不了多少,已经肿的不成样子的双膝时,目光微凝。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刚才他入内的时候,祁文府是站着的吧?

    腿都成这样了,居然还能站着,也不怕真残废了。

    卫善小心的轻按了下,低声道:“可有知觉?”

    祁文府点点头:“有点痛。”

    卫善挑挑眉,这样子才只是有点痛而已,这祁文府莫不是天生不晓得疼痛?

    卫善替祁文府看了一下腿之后,这才替他将卷起来的裤子放了下去,然后说道:“祁大人的腿是跪了太长时间所以伤了膝盖,不过这伤势倒是比苏小姐轻的多。”

    “我替你开副方子,回去后让你家中之人帮忙熬成药汁敷在膝盖上,再配以汤药服用。”

    “这两日尽量少走路,好生养上几日就无碍了。”

    祁文府点点头说道:“多谢卫太医。”

    卫善去一旁打开药箱替祁文府开方子,而祁文府则是开口让那小太监去替他取些热茶过来。

    等他出去之后,祁文府才开口问道:“卫太医,苏阮的伤势真有那么严重?”

    ------题外话------

    妈哟,昨天还30度,今天就13度了,瓢泼大雨,冷的打了一晚上喷嚏,总觉得要感冒了…

第232章 恼羞成怒

    卫善头也不抬的说道:“祁大人是怀疑我的医术?”

    祁文府说道:“没有,只是多问一句。”

    卫善停了手中的笔,抬头看着祁文府。

    祁文府就那么回视着他,眼神没有避让。

    卫善看了一会儿后,才收回目光继续低下头去写着手里的方子,嘴中说道:“是没那么严重。”

    祁文府心中一松:“那你方才……”

    “就许祁大人高风亮节,不许我有点良心?”

    卫善一边写着手里的方子,一边说道:

    “宫门前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荆南的事情最后结果如何我不知晓,我只是知道不能让英烈之人寒心。”

    “这姑娘年岁虽小,却一身的傲骨,她能在宫门前跪着不退,我便觉得她该得到应得到的。”

    卫善顿了顿,放下笔说道,“祁大人放心吧,苏小姐的确发了高热,不过扎了针之后热气已经散了些,只要夜间有人好生照料就好,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她的腿……”

    “她那双腿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四个时辰,没直接残废已经算命好。”

    卫善将方子递给了祁文府,淡声道:

    “我已经让宫女替她上了药,之后我每天都会过来,尽量保住她的腿,只是她这双腿就算真的能保住不残废,之后两个月内也是别想走路了。”

    “而且这般严重的积寒,往后就算养好了腿,也受不得半点寒气,刮风下雨都得疼,而且这病症怕是要跟着她一辈子。”

    祁文府听着卫善的话后,紧紧握着手里的方子。

    卫善看着他紧抿着嘴唇的模样,开口道:“祁大人可要去看看苏小姐?”

    祁文府险些脱口而出说要看,可是他知道他不行。

    这里就是宫中,人多眼杂,这卫善更不知道底细。

    他若是表现的和苏阮太过亲近,一旦传到明宣帝耳中,到时候本因为宫门前举动让得明宣帝内心有愧的苏阮,就会成了心机叵测、早有预谋之人。

    帝心难测。

    祁文府冒不起这个险。

    祁文府神色冷淡的摇摇头:“不用了,我不懂医术,有卫太医在自然能够照顾好苏小姐,我就不添乱了。”

    外间之前被他打发出去的小太监端着茶水进来,将茶杯放在他面前。

    祁文府却没有喝,只是招了招手示意那小太监扶着他起身:“卫太医既然忙着,我就不多叨扰了。”

    “祁大人慢走。”

    祁文府并没有多留,跟卫善打了声招呼之后,便让那小太监扶着他出了暖阁。

    等跨出暖阁的门槛时,祁文府却是停了片刻。

    “祁大人?”小太监疑惑看他,“您怎么了?”

    祁文府抿抿唇,想着苏阮昏倒的模样忍不住握了握掌心。

    他不能心软,也不能有杂念。

    他必须要去完成苏阮没完成的事情,他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祁文府声音微哑道:“没事,扶我去前殿。”

    “是。”

    ……

    身后暖阁之中,卫善看着祁文府头也不回的离开,不由皱了皱眉头。

    之前祁文府留下来时,他还以为祁文府与这苏阮有什么关系,想着这今日宫门前的一幕指不定是祁文府弄出来的,可是没想到,祁文府留下来却没有去看那苏阮半点。

    他只是让他瞧了瞧腿,然后问了两句苏阮的情况之后,就直接起身离开。

    卫善看得出来,祁文府对苏阮的确有几分关心的,可是那关心却是十分寻常的随口一问,或许别的人若是此时留在这里,也会问一句的那种,而且祁文府脸上的神色至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

    卫善皱眉了片刻。

    难道是他想太多了?

    “卫太医,药煎好了。”

    外面小宫女捧着药碗过来。

    卫善抿抿唇,见祁文府已经没了影子,他便抛了刚才那瞬间冒出来的念头。

    想着自家主子让他诊治这苏阮的命令,卫善直接对着那小宫女说道:

    “去扶着苏小姐,将这些喂她服下,小心别动她的腿,也别碰了伤口。”

    ……

    祁文府不知道卫善是听了别人的令而来,可他向来便小心谨慎惯了,更何况这里是宫中,他不愿让苏阮冒任何风险。

    祁文府让那小太监直接将他扶到了前殿,在殿外时就听到里面传来明宣帝怒喝的声音。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是不是要朕将薄锡也叫进来,跟你对峙?!”

    祁文府脚下停了片刻,才继续朝着里面走去,等进了大殿之后,里头的人听到动静都是朝着这边看过来,当见到来人是祁文府时,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安静了一瞬。

    他们好像记得,皇上刚才还训斥了祁文府来着。

    他怎么还有胆子过来?

    那些朝臣满心错愕,而明宣帝抬头见到祁文府时顿时怒道:“谁让你扶他过来的?”

    说完看着祁文府:

    “朕不是说过,朕现在不想见你?滚出去!”

    那小太监吓得白了脸。

    祁文府倒是冷静,按住那小太监想要扶着他退出去的东西,恭敬说道:

    “微臣知道皇上不想见我,只是微臣之前奉陛下之命调查户部贪污一案,那与薄家有关的账册和相关的人证、物证,以及这些天调查得来的结果都在微臣手中。”

    “皇上要审薄翀,微臣若不前来,怎将东西呈给皇上。”

    明宣帝顿时噎住。

    祁文府将怀中之物取出,双手奉于身前低声道:

    “之前微臣一直在查户部的案子,后无疑发现户部贪污之案与两年前荆南旧案关系万千,薄翀之流所做的不仅是荆南旧案,这次户部贪污案主谋,也与薄翀脱不了关系。”

    “这些是当初荆南知州苏宣民手中留下的那本账册,还有微臣这段时日里调查得来的东西,全部呈交给皇上,希望能对皇上审案有所助益。”

    周连看了明宣帝一眼,见他沉着脸没什么反应,这才连忙上前伸手接过祁文府手中的东西,然后捧着递到了明宣帝面前。

    “东西已经呈上,皇上不想见微臣,那微臣先行告退。”

    祁文府行了个礼后,便作势转身准备离开。

第233章 三十万两白银

    “慢着!”

    明宣帝恼羞成怒,他一拍龙椅指着祁文府怒声道:

    “朕还没叫你走,谁准你走的?”

    “你给朕待那站着,没朕的旨意,你敢离开这大殿半步,朕就砍了你的脑袋!”

    祁文府瞬间回身,淡然道:“微臣遵旨。”

    “你!”

    明宣帝瞧着祁文府那利落的动作,看着他压根就没动过的身形,瞬间就知道他根本就没打算走,反而借着这事将了他一句,让他自己个先松了口。

    明宣帝心里头一口气顿时梗在喉咙口,气得脑仁都发涨。

    他从没这么憋屈过,偏生这话还是他自己说的,想要反悔都不成。

    君无戏言。

    要是开口既反悔,他怕是就成了所有人眼里的笑话。

    “滚一边站着去!”明宣帝怒道。

    “是。”

    祁文府没去管明宣帝心中想法,见他恼羞成怒的模样,也没再继续撩拨。

    他领了皇命之后,就直接推开了那个想要扶着他的小太监,让他先行出去之后,这才一瘸一拐的走到了瑞王下首的位置站着。

    瑞王偷偷摸摸的给了祁文府一个眼神,压低了声音对着他竖了个大拇指:“你真是这个……”

    连皇帝都敢戏弄,牛。

    祁文府目不斜视。

    安阳王则是朝着瑞王小腿上就是一脚,将他踢了个趔趄,“嗷”的叫了一声摔在地上,而原本那些还瞧着祁文府的朝臣都是吓了一跳,齐刷刷的朝着瑞王看过来。

    明宣帝咬牙道:“瑞王,你干什么?”

    瑞王连忙说道:“没干什么没干什么,我就是刚才没站稳,皇上恕罪。”

    明宣帝气声道:“滚回去。”

    “是。”

    瑞王见明宣帝那“生气”两个字都快写到脸上了,他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回了一旁,然后满是哀怨的看了安阳王一眼。

    安阳王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仿佛刚才下黑手的压根就不是他。

    明宣帝憋了一肚子的气,拿着祁文府送上去的东西翻开看了一眼,等瞧清楚里面写的那些之后,抬手便直接朝着薄翀脸上砸了过去。

    “薄翀,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刚才辩说,那些东西全是他人攀咬,说薄锡是受人挑拨故意污蔑,那这些东西呢?”

    “你倒是跟朕说说,这些你要怎么解释?!”

    薄翀脸色苍白。

    他今日被传进宫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结果。

    薄锡那日遇刺之后,他就已经生出不安来,原是想要出面安抚薄锡,可曾想到那宁家人居然会突然出现。

    薄锡突然反目,不仅将他拖下水来,连带着还将他们这些年所做的事情招了个一干二净,而今日那苏宣民之女和荆南那些人的一跪,更是雪上加霜。

    薄翀知道自己完了。

    明宣帝不愿保他,而他也无力自保。

    薄翀被那些东西砸的头晕眼花,低头看着地上摊开的账册和那些证据时,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

    “微臣无话可说,只是这些事情都是微臣和弟弟薄锡二人所为,与裕妃娘娘和二皇子没有任何关系。”

    “是臣贪念权财,早前便与户部侍郎陈安宁勾结,挪用了国库存银。”

    “臣原是准备将有收益时再将挪用之银补足,到时候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荆南会逢天灾,而皇上下旨户部开国库赈灾。”

    明宣帝寒声说道:

    “当时国库无银,户部上下皆受惩处,裴敬塬首当其冲,后来唐家慷慨解囊出了赈灾银两,以此换取裴敬塬将功折罪,而朕下令用这笔银子集齐了赈灾的粮食送往荆南。”

    “你为何还要在上面动手脚?”

    薄翀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因为微臣需要银子。”

    “微臣之前挪用的那些银子出了意外,而唐家出了灾银之后,皇上便下令让人严查户部之事,并协令调查六部所有的人。”

    “我乃兵部尚书,当初我所挪用的不仅是户部的银子,还有兵部的粮饷。”

    “御史台查到兵部的时候,我一时间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补齐并不的窟窿,为了保全自己,保全薄家,我只能让薄锡命人替换了那官船上的钱粮,再凿穿了船底,让其沉凿于南河之中,到不了荆南。”

    “只有那官船上的东西不被任何人知晓,才无人知道那船上并非是钱粮,而是沙石,而臣为了遮掩事实,还命人提前在那船上之人所饮用的水中下了药。”

    “等官船驶出御河离开京城地界时,那上面的人早已经没了命,而被凿破的官船走不到安阳,便会直接被水淹没,沉凿于南河最为汹涌之处,无人能够寻得。”

    薄翀仿佛已经知道自己逃脱不掉,他没有任何隐瞒,甚至说起过去的事情时神色十分冷静,连半点惶恐惊惧都没有。

    明宣帝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了一些事实,可当听到薄翀这般毫无愧疚之心,说出他为何要动用那些灾银的时候,却依旧气得脸上铁青。

    他拿着手边的杯子,直接便砸了下来。

    “你个该死的东西!”

    安阳王也是被气得脸上铁青,怒骂出声:

    “薄翀,你做这些事情时,有没有问问你自己的良心?!”

    “你要银子,朝廷几时亏待过你?”

    “你薄家如今显赫还不够满足你的欲/望?还是朝廷待你不好?你挪用国库便也罢了,可你为什么还要对那赈灾官船下手,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

    “因为你一己之私,你让得荆南饿殍遍野,因为你一己之私,你害得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如你这般恶毒之人,就该千刀万剐!!”

    薄翀被茶杯砸的额上全是血迹,对着明宣帝和安阳王的怒骂,他只是垂着眼跪在地上磕头说道:

    “臣自知罪行滔天,不求皇上赦免,不管皇上如何处置微臣,都是臣罪有应得。”

    “只是希望皇上莫要听信小人之言,此事与二皇子和裕妃娘娘没有任何关系,从头到尾便是我薄家贪念权财,才会做下这些事情,还请皇上明鉴。”

    祁文府在旁突然开口:

    “薄大人口口声声说,此事与二皇子无关,可是据我所知,三年前二皇子手中曾经得到过一笔巨款,足有三十万两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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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气到大姨妈提前来了,崩溃简直……还有大姨妈为啥头疼,不该肚子疼吗?!(大哭……)

第234章 银子去哪儿了?

    祁文府话音出口,满朝皆惊。

    三十万两白银。

    当初荆南赈灾也才三十万而已。

    薄翀猛的抬头,怒声道:“你胡说!”

    祁文府看着他:“是不是胡说,薄大人心中应该清楚,而且我既然能当着皇上的面和这满朝大臣的面说出来,薄大人觉得我会无凭无据吗?”

    薄翀脸上陡然发白,满眼狠色的看着祁文府。

    明宣帝紧握拳心:“祁文府,你说二皇子贪墨三十万两白银?”

    祁文府看向明宣帝:“是不是贪墨,需要皇上亲审,但是微臣在查户部之案的时候,的确是查到二皇子府三年前经手过一笔三十万两银子的巨款,证据以及相关人等的证词,皆在方才微臣交给皇上的那些册子里面。”

    “而且据臣所知,两年前荆南知州苏宣民之所以会由功臣变为罪臣,也是因为二皇子手下一个名叫樊启明的人在荆州城内散播谣言,说苏宣民私藏钱粮,不肯赈灾,后更与南魏之人勾结,弃城而逃。”

    “臣早在月余前便查到了那樊启明身上,知他是二皇子身边豢养门客之一。”

    祁文府说完之后,就扭头看向脸色煞白的薄翀。

    “薄大人刚才说,你所做之事皆是因为你自己贪婪,与二皇子无关,那下官多嘴问一句。”

    “薄家显赫于朝,薄尚书更是不缺钱财,据我知薄大人有个极会赚钱的侄儿,早年便过继到了你膝下,而他所经营的所有生意一年少说有数万两进项。”

    “以薄家的家产和地位,薄大人应该不是个为了钱财便去冒险的人。”

    “可是你先是和陈安宁勾结掏空国库,后又挪用兵部军饷,我想问一句薄大人,这么多银子薄大人用在了什么地方?”

    祁文府看着薄翀,言语带着逼问之意。

    “薄锡和你这几年一直在暗中收受贿赂,就连你的夫人,也让娘家帮衬在替薄家敛财。”

    “薄大人既说你还挪用了兵部的粮饷,能逼得你在满朝都盯着六部的情况之下铤而走险,去动赈灾钱粮以补足窟窿的,想来兵部缺损的也绝不是小数目。”

    “国库那么多银子,还有你薄家的家产,想必不可能补不上那点军饷的窟窿,可你却是铤而走险在那种情况之下还敢去动了那赈灾的银子,甚至不惜谋害数百官兵。”

    “那你手中原先的银子,去了何处?”

    薄翀听着祁文府的话后,脸色微变了变,条件反射的怒声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那些银子全部亏损了。”

    “既是亏损,总有生意。”

    祁文府斩钉截铁道:

    “下官虽然不善营生,但也知道数十万两银子的生意绝非等闲,恐怕就连唐家一时间想要拿出这么多银子也会伤筋动骨,所以薄大人,那些银子就算是亏损也不会无迹可寻。”

    “薄大人既然已经交代了所有的事情,那不妨也说说,当初那些银子被薄大人用到了何处,做了什么生意,由谁经手,又是怎样亏损的?”

    薄翀被他问的额上冒汗,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祁文府见状眼底带着丝嘲讽之色。

    “薄大人连杀人放火,害死荆南那么多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都肯招供,为何不肯开口说出那些银子的去向?”

    “是因为时隔太久,薄大人忘记了,还是因为那些银子根本就不是薄大人口中所说,被挪去做生意亏损,而是薄大人用在了别的地方?”

    “短短两、三年时间,近百万两的银子,就算是再能吃喝花用,恐怕也是九牛一毛。”

    “你手中握着近百万两的银子,可是御史台查到兵部的时候,你居然会因为一时间抽调不出来银子去弥补兵部空缺,而被逼得铤而走险朝着赈灾钱粮下手,就说明那些银子恐怕早已经消耗一空。”

    “你不是不想拿,而是根本就拿不出来!”

    “不知道薄大人能否说说看,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在短短两、三年时间内,便用掉了那么多银子。”

    祁文府顿了顿,说出的话让得薄翀脸上血色尽消。

    “屯兵吗?”

    “我没有!”

    薄翀猛的开口怒声道:“祁文府,你休得污蔑于我,我薄家何需屯兵?!”

    祁文府冷声道:“薄家是不需要,别人呢?”

    “你……”

    薄翀眼色泛红,猛的扭头看向明宣帝说道:

    “皇上,之前臣的罪过臣都愿意领受,可是无端污蔑臣绝不愿认,我薄家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半点谋逆之心,又怎敢做出屯兵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瑞王站在一旁,嗤了声:“都敢把国库掏空,动了兵部的银子,就差将皇上从龙椅上掀下来了取而代之了,还敢说什么忠心耿耿?”

    明宣帝猛的一眼看过来。

    瑞王连忙闭嘴。

    明宣帝能忍很多事情,比如一些人贪污,再比如二皇子他们偶尔的野心。

    可是屯兵之事可大可小,事关他身下皇位。

    明宣帝脸上直接就阴沉了下来:“你既说祁文府是污蔑,那你便告诉朕,那些银子的去处!”

    薄翀张了张嘴,眼底划过抹慌张。

    明宣帝就是再蠢也知道了这其中的猫腻,他猛的一拍龙椅怒声道:“好你个薄翀,好你个薄家,朕这些年待你不薄,你就是这般回报朕的?!”

    “你竟然敢谋逆犯上,朕要诛你九族!!”

    “皇上要诛他九族,难道要连哀家也一起诛了吗?”

    明宣帝话音落下,殿外就传来一道厉声。

    明宣帝猛的抬头,就见到殿外被宫人扶着大步走进来的钱太后。

    她身上穿着黑底金丝绣凰的太后朝服,脸上满是寒霜之色,而朝前走动的时候,那高髻之上带着的九凤翎羽冠则是轻微晃动着。

    钱太后直接被人扶着走到了殿前,抬头望着明宣帝时一双眼睛极为冷厉,脸上更是带着冷厉之色。

    “母后?”明宣帝皱眉出声。

    满朝大臣瞧见来人之后,都是齐刷刷的跪下:“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235章 钱太后

    钱太后并没有理会那些朝臣,而是就那么直接看着明宣帝。

    “皇帝要诛薄家九族,可是要连哀家也一并杀了?!”

    明宣帝紧抿着嘴唇片刻,才开口说道:“母后多想了,您早已嫁入皇家,是宇文家的人,儿臣怎敢那般不孝……”

    “哀家是嫁入宇文家,可哀家也曾经是薄家的人。”

    钱太后说道:

    “哀家的母亲是薄翀的祖母,入了薄家宗祠,上了薄家族谱。”

    “若论九族,哀家和皇帝你也在薄家九族之内,皇帝要诛他们,是要将哀家和你自己一并诛杀了吗?”

    明宣帝沉声道:“母后!”

    钱太后猛的几步走向台前,那涂了蔻丹的手猛的抬起便一巴掌扇在了薄翀脸上,“啪”的一声,震惊朝野。

    薄翀脸上被指甲划破,而钱太后则是怒声道:

    “无耻的东西!”

    “皇帝这些年待你不薄,朝廷更未曾亏待过你半点,哀家处处照拂薄家,可你就是这么回报哀家和皇帝的?”

    “区区银钱便让你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君臣之道,忘了皇室这些年给你的显赫。”

    “你居然还有脸跪在这里面对皇帝,面对满朝大臣,若哀家是你,此刻便撞死在了这里一了百了,也省得连累了哀家和你薄氏子孙!”

    薄翀脸上划破的地方流着血,他眼神微怔,下一瞬突然说道:

    “太后娘娘说的对,是微臣枉负皇恩,也是微臣一是贪心,才会做下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是微臣的错,微臣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薄翀的话让得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安阳王和祁文府更是几乎同时抬头。

    “薄翀!!”

    安阳王大步上前刚才开口,就见到原本跪在地上的薄翀突然起身,猛地朝前两步就朝着地上扑了过去,然后“砰”的一声撞在了龙椅下方的台阶之上。

    安阳王已经伸出去阻拦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而薄翀则是瞪大了眼睛从那石阶上滑了下来,头上红白交加,那脑花和血液溅的四处都是。

    不仅惊住了明宣帝,就连那些朝臣也都是吓得惊叫出声。

    ……

    祁文府被这变故惊得满脸寒霜,猛的抬头看向钱太后。

    钱太后却是皱眉后退了半步,脸上带着嫌恶之色:

    “哀家不过气恼之下随口说一句而已,他怎就真的撞了脑袋?”

    “这般不知事的东西,当真是枉费了哀家这么多年照拂。”

    明宣帝抬头紧紧看着钱太后:“母后,这里是朝堂!”

    钱太后皱眉:“哀家知道是朝堂,哀家只是听闻皇帝要诛薄家九族,所以才来看看而已,怎知道这薄翀居然这般不经说。”

    她顿了顿,沉声道:

    “怎么,皇帝怀疑哀家想要害死薄翀吗?”

    明宣帝紧抿着嘴唇看着钱太后,脸上满是寒霜,可那句应下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钱太后却是步步紧逼,拂了拂袖子说道:“皇帝若是怀疑哀家,那便将哀家也送入大牢吧,若是再不相信,不如让祁大人也来审审哀家,说不准那薄家的银子哀家也有份。”

    明宣帝脸上青白交加。

    钱太后是他生母,更是当今太后。

    他若是将钱太后送进了大牢,交给朝臣去审,那旁人怎么看他?

    钱太后扭头看向祁文府:“祁大人觉得呢?”

    祁文府紧紧握着拳心,只觉得心里头一股怒意直冲头顶。

    他知道这个时候跟钱太后起争执不是明智之举,更知道钱太后什么都没做,哪怕人人都看得出来薄翀是听了她的话才撞阶而死,可是凭那两句话根本就不可能给她定罪。

    她是太后,是皇帝生母,想要给她定罪何其艰难。

    祁文府什么都知道,可是想起几乎跪坏了腿才换来今日机会的苏阮,他依旧开了口:

    “微臣不敢,只是太后娘娘……”

    祁文府话还没出来,安阳王突然上前了半步,打断了祁文府的话语,直接沉着眼看着钱太后。

    “太后娘娘,你说皇上和你皆在薄家九族之内,是否忘记你自己的身份。”

    “先不说你早年便已经嫁给我皇兄,入了我宇文家的宗碟,薄家是你娘家不错,可出嫁随夫的道理想必太后身为天下女子表率,应该记得清楚。”

    “而且我若没有记错,当年太后生母虽然嫁给了薄翀的祖父,也曾上了薄家族谱,可你却未曾入过薄家宗祠,嫁入皇室之时,也依旧是顶着你原本的‘钱’姓,而不是薄家之姓。”

    钱太后猛的抬头看向安阳王,一直平静的眼底划过急怒之色:“安阳王!”

    “太后有何吩咐?”

    安阳王半点不惧,直视着钱太后:“太后娘娘若不记得当年的事情,我还可以仔细跟你说一次,也能提醒太后一下,你和薄家并无关系。”

    钱太后冷沉着眼看着安阳王。

    安阳王面冷肃的继续说道:“还有,容我提醒太后一句。”

    “这里是宣政殿,是前朝议政的地方,我大陈有铁律后宫不得干政,这宣政殿更不是太后该来的地方。”

    “太后若是无事,该离开了,否则若是落得一个后宫干政的罪名,任您是太后娘娘,可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太后娘娘自然也难以例外。”

    钱太后听出了安阳王话中的警告之意,冷眼看了他许久,又看了眼跪在地上未曾开口的其他朝臣。

    片刻后,她方才的那些冷厉之色全数收敛,轻笑了声说道:

    “是哀家的错,哀家一时情急,倒是忘了当年的往事了,多谢安阳王提醒。”

    钱太后抬头看着明宣帝:

    “皇帝,哀家的确算不得薄家之人,可哀家曾在薄家多年,你外祖母更是曾经的薄家主母,你也曾唤薄翀的父亲一声舅舅,还请皇上在惩处薄家之时,能够顾念一些。”

    “还有薄家的确是该死,薄翀、薄锡更是罪无可赦,可二皇子和裕妃却是无辜。”

    “裕妃常年身处宫中,二皇子又是个纯良的,他们怎会知道薄家在外横行犯下如此大罪,皇上若要惩处,还要有真凭实据的好,切莫因为小人一两句闲言,便坏了父子之情。”

    ------题外话------

    头疼到炸……

第236章 针锋相对(一)

    明宣帝被架在了火上。

    进不得,退不得。

    钱太后说完便直接退出了宣政殿,可大殿之内,众人却都是诡异的安静。

    明宣帝满眼阴沉的看着倒在地上,早没了声息的薄翀,眼底划过隐忍怒意。

    安阳王开口:“皇上,薄翀虽死,可此案未结。”

    “薄翀方才已然招供,还请皇上命人严查此事,给荆南枉死之人,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明宣帝紧抿着嘴唇半晌,才沉厉说道:“着命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严审薄翀之案,提审薄锡,严查户部贪污及荆南旧案涉及所有人等,薄家若有牵连者,一概严惩。”

    瑞王突然开口:“皇上,那二皇子……”

    明宣帝看向瑞王,最后将目光落在祁文府身上:“二皇子禁足府中,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半步。”

    “皇上!”

    祁文府抬头:“二皇子同样涉案,怎只得“禁足”二字?!”

    “祁文府!”

    明宣帝沉喝出声。

    祁文府却是半点不退:“皇上乃是圣明之君,之前宫门前臣更与荆南百姓保证,皇上定不会受小人蒙蔽,更不会袒护任何奸佞有罪之人。”

    “他们跪于宫门之前,血溅登闻鼓上,要的只是公道二字,只是替他们亲人沉冤昭雪。”

    “二皇子涉案乃有实证,薄翀虽然撞阶而死,可薄家不只薄翀一人,当年之事涉案人等更不只薄家。”

    “皇上严惩薄家之人,却放纵二皇子,只将其禁足府中却不肯严审,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被天下人议论皇上蔽亲不查,纵子行凶……”

    “放肆!”

    明宣帝怒喝出声。

    祁文府背脊挺直,却只是沉声道:“皇上,您是天下之主,您所做之事更为天下人所见,若您今日袒护二皇子,必当让天下人耻笑。”

    “还请皇上严查二皇子之事,给荆南枉死之人,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你!”

    “请皇上下旨严审二皇子!!”

    林罡等人看着直面明宣帝怒气,却半点不肯退让的祁文府。

    想起之前宫门大开时,他们看到的那满眼牌位。

    想起那少女跪于雪地之中,满身傲骨不肯退却的模样。

    林罡跪下。

    白秉谦跪下。

    沈凤年、南钰跪下,紧接着岳持,瑞王等人都是纷纷跪在了地上,高声道:

    “请皇上下旨严审二皇子!”

    明宣帝握紧拳心,看着跪在地上半步不肯退让的祁文府,看向他身后跪着的那些人,只觉得眼前一阵昏黑。

    安阳王抬头看着被朝臣逼迫的明宣帝,他本该站于皇室一方,更不可能让朝堂出现这般群臣相逼的情境,可是此刻他却是一声未吭。

    他不愿意帮明宣帝。

    明宣帝眼中神色变幻不断,看着齐刷刷跪在下方的众人,看着立在一旁未曾开口的安阳王和垂头不言的太子,许久后才一字一句的说道:

    “着命,二皇子与薄家勾结,与荆南旧案有关,将其打入天牢,与薄家一起问审!”

    众朝臣闻言磕头:“皇上圣明。”

    ……

    明宣帝离开宣政殿后,那些朝臣才纷纷起身接连离开。

    安阳王上前扶了祁文府一把,等他站起来后,他才摇摇头道:“你何必呢。”

    此事本与他无关,就算皇上放过二皇子,他也能用别的办法再让二皇子伏法,何必要当朝顶撞明宣帝。

    明宣帝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性子,今日被逼着将二皇子打入天牢,先是被钱太后所逼,后又被祁文府所逼,他怕是会将所有怒气都撒在祁文府身上。

    他何必选择这种办法来与明宣帝硬碰硬。

    安阳王虽然没有多说,可是祁文府却是听清楚了他话中的意思。

    祁文府低声说道:“王爷,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是有些事情我不做他不做,又有谁做?而且有些事情,机会也只有这一次。”

    血溅登闻鼓,长跪宫门前。

    那么多人亲眼见证之下,明宣帝依旧能选择视而不见,甚至袒护宇文延,谁还能奢求这次退缩之后还有下一次?

    这机会是苏阮几乎跪废了腿丢了命才换回来的,是那宋得昌的父亲用命换来的。

    他若是退了,让了。

    他怎么对得起撞死在登闻鼓前的宋家之人。

    他又怎么对得起那些满心信任他的荆南百姓,怎么跟那个毫无保留,只因为他一句话便跪于宫门前,从始至终都不曾退让的女孩儿交代?!

    如果连死了人,见了血,连那些人豁出命去都换不回一个公道。

    又岂能期盼将来还有机会?

    安阳王看着祁文府年轻的面容,忍不住低叹了口气:“那你可曾想过你自己?”

    祁文府扬唇一笑:“了不起便是再被剥了官服,反正两年前也经历过一次了。”

    一回生,二回熟。

    再不济,明宣帝总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安阳王听着他这般坦然的态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是佩服他铮铮铁骨的好,好是说他倔强执着的好。

    安阳王亲自扶着祁文府走出了宣政殿大门,外间那些朝臣三三两两的还未走远,甚至还有人像是在等着他们,安阳王原本是想让人直接送祁文府出宫。

    只是还没等他们走多远,周连就快步跟了过来,急声道:“祁大人留步。”

    祁文府扭头。

    周连说道:“皇上召祁大人过去。”

    安阳王:“我送你过去。”

    周连在旁顿时低声道:“王爷,皇上只召见了祁大人一人。”

    言外之意,明宣帝并不想见安阳王。

    祁文府听出了周连的意思,也隐约猜到了明宣帝召他做什么,他站直了身子说道:“王爷,您先出宫吧,我自己去见皇上就是。”

    安阳王眼底带着三分忧色。

    祁文府安抚:“皇上许是有案子相关的事情想要问我,王爷先走吧。”

    他说话间扭头看向瑞王,“瑞王爷,之前整理户部的那些证物之时,我也查到了一些有关小王爷的,足以证明那日梨园春外小王爷所做乃是意外。”

    “大理寺那边应当已经查明了此事,您若是无事的话可以去大理寺一趟,应该能接小王爷回府了。”

第237章 针锋相对(二)

    瑞王闻言露出欣喜之色。

    祁文府这才朝着安阳王点点头,扭头对着周连说道:“周公公,我们走吧。”

    ……

    周连引着祁文府离开,却未曾让人搀扶。

    身后那些朝臣见状,都是忍不住纷纷摇头。

    这祁文府,怕是当真失了圣心了。

    林罡皱眉说道:“皇上这是恼了祁大人了?”

    沈凤年站在一旁:“怎能不恼?”

    “当朝相逼,又一手查出了这么多事情,而且今日之事恐怕十之八九也是出自他之手。”

    “皇上信任他,才会将户部之事交给他暗中查探,可是看样子他却并没有将查出的结果告知皇上,而是弄出了今日之事胁迫相逼,皇上怕就是圣人也会动了火气。”

    沈凤年说完之后看向南钰:

    “南大人,还未恭喜你父亲能够顺利脱罪。”

    薄家入罪,薄翀更是当朝招供了户部贪污之事为他所做,之前陈安宁留下的血书上所指证的南元山自然也就得了清白。

    南元山入狱多日,南家一直岌岌可危,如今南元山昭雪,皇上虽然还没有下旨,可是南元山出来是早晚的事情,沈凤年这声恭喜倒也是恰逢其会。

    然而南钰闻言之后,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的欣喜之色。

    南钰皱眉看了沈凤年一眼,才开口说道:“多谢沈相,只是沈相所言有所偏颇。”

    “我父亲本就清白,户部之事更是与他无关,这一点无论是皇上还是我们都一直坚信不疑,未曾定罪,又何来脱罪二字?”

    “而且今日之事本就是那苏氏女为了替她父亲,还有荆南枉死之人申冤,我父亲不过是占了他人便利罢了。”

    “就算没有今日之事,薄翀等人为恶也瞒不了多久,皇上更是早晚都能得知真相,还我父亲一个公道,不是吗?”

    沈凤年闻言笑了笑:“南大人说的是,倒是我失言了。”

    南钰深深看了沈凤年一眼,不欲跟他多言,直接拱拱手:“我还有要事出宫,就不与沈相多言,诸位大人,我先行告辞了。”

    这些人都知道南钰急着出宫去见南元山,虽然人还没放出来,可是这消息总归是要让那边知道。

    所有人都能理解南家急切,倒是也没人拦他,等南钰走后,其他人才三五成群的离开,而安阳王站在原地看着那些人的背影皱眉。

    “王叔,你看什么呢?”瑞王问道。

    安阳王皱眉:“这个沈凤年……”

    他怎么觉得有些怪怪的。

    安阳王咂摸着嘴唇,他若是记得不错,那谢家和沈家是有姻亲的吧?

    苏阮虽未改姓如今却也是谢家女无疑,她所做的事情多少也牵涉谢家,可之前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刚才,沈凤年都未曾在此事上多说过一句话。

    而且刚才沈凤年跟南钰说话的时候,那口气好像是在暗指什么似的,他好像是在告诉众人,宫门前的事情是祁文府所为,而祁文府做此事是为了南家,而他也与南元山来往过密。

    沈凤年图什么?

    安阳王皱眉了片刻,有些想不明白。

    瑞王好奇:“沈凤年怎么了?”

    安阳王侧头看了眼不靠谱的大侄子,半点跟他探讨的心思都没有,就他这马大哈的样子,怕是他说一句转头这蠢货就能给他抖落出去了。

    安阳王直接将心头疑惑压了下去:“没什么,就是觉得沈凤年今儿个有些安静的过分。”

    没等瑞王继续说话,安阳王就没好气的看着他:

    “祁文府刚才不是说了,良郴能够回府了,你不去接你的宝贝疙瘩,还杵这儿干什么?”

    瑞王微张着嘴满脸愕然,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转眼就翻了脸?

    安阳王虎目一瞪:“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滚滚滚,我这就滚。”

    瑞王被安阳王声音一震顿时气虚,只觉得之前被踹过的屁股和撞过脑袋都疼了起来,连忙便撒腿就走。

    你行你厉害。

    我躲着还不行吗?

    安阳王见他一溜烟的走了,没好气的啐了一声,又在宣政殿门外站了一会儿,望向祁文府离开的方向看了看,这才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算了,宫里的事情他也尽力了,该回去跟夫人交差去了。

    那个徐阿蛮,几十年了还一个德行,就知道糊弄他夫人帮她出头!

    ……

    祁文府被周连带着没去别处,而是直接去了暖阁外面的侧厢。

    端看周连宁肯等着他一瘸一拐的走,都不敢让人扶他,祁文府就知道明宣帝动了多大的气。

    进了那房内时时,明宣帝坐在榻边。

    而隔了一道横廊和墙壁的暖阁那边,则是躺着昏迷的苏阮。

    祁文府行礼:“微臣叩见皇上。”

    明宣帝没让他起身,冷声道:“你还知道朕是皇帝?”

    祁文府垂着头没说话。

    明宣帝猛的一拍桌子,怒气直溢:“朕还当你眼里早已经没有朕这个皇帝了!”

    “朕对你委以重任,让你去查户部的案子,甚至从未曾疑心过你半点,可是你倒好,瞒着朕这么久也就算了,今日还敢跟着这苏氏女一起来算计朕,拿人命来逼朕妥协。”

    “祁文府,你是不是以为朕真的不敢要了你的脑袋?!”

    祁文府看着盛怒的明宣帝,等他发完了火之后,才低声道:“皇上为何会觉得微臣算计于您?”

    他抬头时,神色安静:

    “皇上命微臣查探户部之案,想要让微臣替南大人洗清冤屈还他清白的时候,就该知道微臣追根究底、凡事较真的性子。”

    “两年前荆南的事情刚出之时,微臣就想要严查,皇上责备了微臣卸了微臣官职,而这一次微臣吃了教训,提前问过皇上是否还要继续查下去。”

    “当时微臣就已经跟皇上说过,严查之后薄家之事势必会牵连二皇子。”

    “皇上虽未曾直接答复微臣,却也是默许了此事,那皇上此时又为何要怪微臣?”

    “你!”

    明宣帝听着祁文府的话,顿时气得怒声道:“牙尖嘴利!朕看你这些年别的本事没长,这张嘴却是越发的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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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注定染血

    明宣帝怒视祁文府。

    “朕让你去查,可却没有让你隐瞒不报,这么多事情,你可曾有半件告诉过朕?!”

    “你既查到了苏氏女的身份,为何不曾回禀,你既早就知道二皇子罪证,又为何不曾交给朕?”

    “今日朕让你去传召苏阮母女入宫觐见,你却让那苏氏女去敲登闻鼓,带着那些人长跪宫门前,后又拿那些证据当朝相逼,让朕进退不得。”

    “祁文府,你敢说这些事情不是你早就算计好的。”

    “你将朕当成傻子不成?!”

    祁文府在宫中起起跪跪了好几回,膝盖疼的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手掌撑着地面,抬头看着明宣帝说道:“微臣不敢,只是皇上,您可知道这苏氏女的性情?”

    明宣帝皱眉看着他。

    祁文府说道:“当日苏宣民死后,便只剩下她和她母亲二人。”

    “那时候整个荆南的人都以为苏宣民与南魏勾结,私扣官粮不肯赈灾,害死荆南无数人之后又弃城而逃,后被谢渊斩杀于荆州城外,被陛下降罪尸骨弃于荒野。”

    “苏宣民是罪臣,更是无数人恨不得嚼其肉喝其血、将其挫骨扬灰的人。”

    “皇上可曾想过,那种情况之下,苏阮和她母亲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们这对骤然失去庇护毫无依靠的孤儿寡母是怎么活下来的?”

    祁文府看着明宣帝声音格外的低沉:

    “苏阮的母亲性子极弱,更是娇养于温室之人,她根本无力庇护自己和她的女儿。”

    “而苏阮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可她却能在那种满是恶意,甚至恨不得将她们置于死地的荆南,护着她母亲活了两年。”

    “皇上若是问过卫太医,就该知道她身上有多少伤,而她那副身子有孱弱。”

    “您若是知道那两年她是怎样苟活,就该明白,没有微臣,没有任何人,那苏氏女依旧会有今日举动,而那登闻鼓上也注定染血!”

    祁文府声音微哑道:

    “皇上,您顾全所有,权衡朝政。”

    “您能庇护薄家,庇护二皇子,你能庇护朝中所有人,可你为什么不愿庇护苏阮,不曾顾念那些荆南枉死的百姓,还有那些本该享有哀荣却含冤至今的忠臣良将?”

    祁文府重重磕了个头。

    “微臣无能,两年前退缩,让得奸佞存于朝堂,枉死之人不得昭雪,臣日日愧疚于心。”

    “如今明明有机会能还他们一个公道清白,微臣不能退,也不敢退!”

    明宣帝被祁文府的怒喝震住,等回过神来之后,他连忙瞬间浮现羞恼,猛的一拍桌子怒声道:“祁文府,你反了!你竟敢这么跟朕说话?!”

    周连等人都是被明宣帝怒气吓得齐刷刷的跪在地上。

    祁文府紧抿着嘴唇:

    “微臣不敢。”

    “微臣今日有所冒犯,还请皇上严惩。”

    明宣帝被祁文府这幅油盐不进,甚至于到了现在还不肯服软的态度气得胸前起伏,他猛的开口怒声道:“来人,把他给朕拉下去,重责三十大板!”

    “朕倒是要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祁文府闻言没再看口。

    周连迟疑了片刻,明宣帝猛的抬头:“狗奴才,朕连你也使唤不动了?!”

    “奴才不敢!”

    周连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就想出去叫人进来,却在这时,门外来了个小太监,跪在地上低声道:“皇上,苏小姐醒了。”

    明宣帝一怔,扭头道:“不是说熬不过去?”

    那小太监低声道:“回禀皇上,卫太医说,那苏小姐性情坚毅,而且能忍常人不能忍,她此时依旧高热,却已经睁了眼。”

    “苏小姐醒过来后便要见祁大人,还说祁大人答应过她,她不带人闹事便能等到皇上替她主持公道,她要她父亲和荆南那些将士的牌位,而且也不肯服药。”

    “皇上,卫太医说苏小姐的状况很是不好,若不服药怕有性命之忧,所以让奴才来问问皇上该如何处置。”

    明宣帝眉心紧皱起来,猛的看向祁文府。

    祁文府紧抿着嘴唇,面上神色依旧如初,袖笼之中却是拳心微紧。

    明宣帝起身,直接大步朝着暖阁后走去。

    等明宣帝离开后,旁边准备拖祁文府出去的那侍卫压低了声音道:“周公公,这祁大人的板子还打是不打?”

    “打什么打,等着!”

    周连说了一句后,连忙就匆匆上前跟上了明宣帝。

    两人还未进暖阁,就听到里头传来女子沙哑却执着的声音:“我要见祁文府!”

    “祁大人不在……”

    “祁文府…我要见祁文府……”

    那少女声音极为虚弱,像是强撑着似的,几个字后就急促的喘息了几声。

    “他答应过我,只要我不犯王法,不冒犯皇上,他便会替我父亲,替荆南的人讨回公道。”

    “那证据是我寻来的,是我当初拼了命才保下来的。”

    “若非是他一意恳求,我定然早就传遍天下,是他跟我说皇上是圣明之君,定然不会包庇奸佞之人,是他跟我说两年前皇上被小人欺瞒,才错判了我父亲……”

    少女急促喘息,那声音中带着哭腔和嘶哑。

    “他不能骗我,他若是骗我,我怎么对得起我父亲,他若骗了我,我怎么对得起荆南那些枉死的将士?”

    “你让他来见我,我听了他的话,信了他说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听了他的敲登闻鼓规规矩矩的求见皇上,让他替我主持公道,可如今连我父亲牌位也不见了踪影……”

    “我要见祁文府……”

    “让他来见我!”

    少女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仿佛是气急之下,挥手砸了身前的东西。

    暖阁里面传来一阵“乒里乓啷”的声音,然后便像是有人撞上了什么,“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里头乱糟糟的成了一团,明宣帝则是被那声音说道脸上青一道红一道的,片刻后他大步走进门里,就见到身形瘦弱的少女半趴在地上,腿上可见猩红,而她却是挥舞着手拒绝所有人的靠近。

第239章 替他脱身(一)

    明宣帝看着少女手上露出的伤口,还有那腿上蔓延开的血迹,怒声道:“你们干什么,还不压着她?!”

    “皇上!”

    里头的人听到明宣帝的声音,都是惊住。

    卫善急声道:“皇上吉祥……”

    “闭嘴!”

    明宣帝大步上前,伸手按住苏阮的,怒声道:“都是吃白饭的吗?还不将人送去榻上!”

    他试图让人将苏阮送回床上,可是却觉得袖口猛的一紧。

    一低头时,就撞上苏阮黑白分明的眼。

    苏阮脸上烧的通红,就连露出的脖子上也是不正常的颜色,她那双眼里像是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雾蒙蒙的,却只是死死拽着他的袖子满是执念。

    “牌位……祁文府……”

    卫善连忙上前:“皇上,苏小姐怕是烧糊涂了。”他伸手试图掰开苏阮的手,一边急声道:“苏小姐,这是皇上,不是祁大人,你快松手。”

    苏阮脸上潮红,却怎么都不肯松手。

    她紧紧拽着他的龙袍,力气大的仿佛要将衣裳都扯破,她嘴里只是说道:

    “祁文府……”

    “我要见祁文府……他答应过我的……”

    女孩儿的手明明纤细的吓人,那上面的伤口遍布,几乎全是掐出来的痕迹。

    可是不管旁人怎么劝说,怎么用力,她都始终不肯松手。

    苏阮明明整个人已经烧的迷糊,甚至看不清眼前之人,可她嘴里却只知道“祁文府”和“牌位”。

    卫善急的生怕明宣帝一怒之下要了苏阮的脑袋,他狠狠心想要用力。

    明宣帝猛的挥开他的手:“够了!”

    再掰下去,怕是连手指都得断了。

    明宣帝看着龙袍衣袖之上鲜血淋漓的手,抓着手边落在地上的杯子就朝着周连砸了过去:

    “没脑子的东西,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去将人带过来!”

    周连被砸到了脚,一哆嗦连忙快出退了出去。

    祁文府被人扶着过来时,见到的就是倒在地上,紧紧拽着明宣帝衣袖的苏阮,她嘴里叫着他的名字,还断断续续的在说着什么。

    祁文府想要上前,却只能忍着:“皇上。”

    “过来。”

    明宣帝皱眉,等祁文府靠近之后,才沉声道:“祁文府来了,松手!”

    昏昏沉沉的苏阮抬头时,隐约能看到祁文府的轮廓,见他安好,见他未曾被明宣帝处置。

    苏阮紧紧拽着明宣帝袖子的手才松了开来,整个人失了支撑便直接朝前扑去,被祁文府快速伸手扶住。

    “苏阮。”

    祁文府声音干涩,明宣帝在旁,他不敢泄露太多的情绪。

    苏阮听到熟悉的声音,张开嘴:“祁文府……你说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说过皇上是圣明之君,我相信了你,把证据给你…你不能骗我……”

    “你不能…”

    祁文府听到她喘息说话的声音,眼底一怔,等感觉到扶着的那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时,那力道大的几乎将他手骨都抓疼了。

    他眼中怔愣被惊愕替代。

    苏阮在替他脱困。

    她在替他脱身。

    苏阮只觉得脑子里迷糊的厉害,强撑着不晕过去,见祁文府没吭声,她声音虚弱说道:

    “我,我没有闹,更没伤及皇上声誉,我听了你的话,你不能骗我,要替我爹讨回公道……”

    祁文府看着小姑娘望着他的眼中已然失了焦点,脸上更是潮红一片。

    可她手却是紧紧抓着他的,像是怕他理解不了她想做什么,一遍遍的重复。

    祁文府心脏重重的跳了下,一股陌生至极的感觉从心田蔓延,既酸且涨,让他再开口时,声音沙哑。

    “好,我不骗你。”

    “皇上是圣明之君,他定然会还你爹爹一个公道。”

    苏阮听到承诺,仿佛放心了一般,手中松开来后,便如同宫门前那一次一样,直接便撞进了他怀里。

    “卫善!”

    明宣帝看着苏阮倒下去,失了声音,顿时厉声道。

    卫善连忙上前,蹲在地上替苏阮把脉,又探了探她额头,看着她脸上越发泛起的潮红急声道:“又发热了,腿上更是弄裂了,快将人送回榻上,我好替她施针。”

    “去将药端过来,强行喂下去,不然真的会要了命的!”

    两个宫人上前,将苏阮从地上抬起来,半抱着送回了床上,而卫善则是快步走过去,踩过了被推倒的屏风直接到了床前,正准备施针却是顿了下,扭头道:

    “皇上,微臣要替苏小姐施针,皇上可要先行回避。”

    苏阮是女子,而且还是个快要及笄到了出嫁之龄的女子。

    明宣帝看了床上再次晕过去的苏阮一眼,沉声道:“好生诊治,朕先出去。”

    “恭送皇上。”

    明宣帝率先走出去之后,祁文府扭头看了眼床榻的方向,这才握紧了手被周连扶着跟着明宣帝出去。

    他掌心里仿佛还能感觉到那双手的温度,上面也留着她手上的血迹。

    出了房中到了外殿,明宣帝扭头道:“你答应过她什么?”

    祁文府垂头声音沙哑道:“臣答应她,只要她将证据和账册交给臣,不将其公诸于天下,不带人闹事伤及陛下和朝廷声誉,臣就帮她,替她父亲和荆南枉死之人讨回公道。”

    明宣帝听着祁文府的话,想起刚才苏阮昏迷前说过的话,沉默了下来。

    祁文府紧抿着嘴唇,低声道:

    “皇上,臣相信您,苏阮也相信您,那荆南千千万万的百姓更是相信您。”

    “国有忠臣可守,朝有明君可续。”

    “微臣恳请皇上三思,替苏阮,替荆南百姓,替那些枉死之人和忠臣良将讨一个公道。”

    ……

    明宣帝并没有再留祁文府,而之前那三十板子也无人再提。

    明宣帝并没有答应祁文府什么,他只是让人将他送出了宫,而他自己则是立于暖阁之前,看着外面满天飞雪久久不言。

    “周连。”

    明宣帝突然开口:“朕是不是很无能?”

    对付不了太后,朝臣也能够相逼,谁都能指着他鼻子骂一句昏君。

    他知道该还这些人公道,可是一旦动了,牵扯的何止一两个人?

第240章 替他脱身(二)

    薄家,二皇子,裕妃,钱太后,还有那朝中与他们千丝万缕之人。

    到时候一个都逃脱不掉。

    明宣帝幽幽说道:“祁文府最是刚正的性子,恐怕连他都在心中骂朕昏君。”

    周连神色一紧,哪儿敢应承明宣帝的话,他连忙弯着腰低声道:

    “皇上说的哪儿的话,祁大人之前也不过是一时激愤之言。”

    “您有您的思量,也有您自己的顾虑,更何况祁大人到底还是向着皇上的。”

    “皇上也曾说过,祁大人性子宁折不弯,他虽想要皇上严审此案,可终究对皇上还是满心敬意的。”

    “皇上您不知道,之前苏氏女跪于宫门前,您召祁大人入宫的时候,祁大人便与苏小姐说过皇上是圣明之君,又怎会在心中诋毁于您?”

    明宣帝回头:“他这么说了?”

    周连低声说道:“奴才不敢撒谎。”

    明宣帝顿了顿:“他都说了什么?”

    周连迟疑了片刻,见明宣帝看着他,也不敢隐瞒,就说道:

    “祁大人说您是圣明之君,定然不会受人蒙蔽,也不会袒护奸佞小人。”

    “他还告诉苏阮,让她在宫门外等候召见,别的什么都别做,还跟她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陛下定然会替她讨回公道。”

    明宣帝听着周连的话,沉默了许久。

    刚才暖阁中的那些让他生了怀疑,可是此时却是疑心尽去。

    明宣帝望着外面的飞雪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周连,下旨放南元山出狱,让施河,绍兴凡入宫见朕。”

    施河是刑部尚书。

    邵兴凡是大理寺卿。

    周连听着明宣帝的吩咐神色一紧,隐约猜到了什么,连忙垂头道:“奴才遵旨。”

    ……

    祁文府出宫之后,坐在马车上时,这才掀开衣袖露出手来。

    手指上染着猩红之色,就连衣袖上也沾染了不少。

    他知道那是苏阮的血,更知道他今日能够这般安稳的出了宫,甚至于坐着马车回府是因为什么。

    祁文府伸手握着染血的衣袖,脸上满是涩然和动容。

    那个女孩儿到底是怎么才能够在那般情况下,甚至连神智都有些迷糊的时候,还能惦记着替他解围,让他能够在盛怒的明宣帝面前脱身?

    祁文府手中虚握了握,仿佛抓着苏阮的手。

    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做到这一切的?

    马车停在祁家门外时,祁文府被人搀着下了马车,祁老爷子和祁老夫人都等在门前,见到他一瘸一拐的入府时,老夫人登时红了眼睛。

    祁老夫人上前抓着祁文府的手,红着眼圈,而祁老爷子则是褪去了平日里的嬉笑,问了句:“还好吗?”

    “还好。”

    渡过了难关,过了今日。

    明宣帝就算追究,也不至于迁怒祁家,要了他的命。

    祁老夫人直接就拍了他一下,哽声道:“好什么好,你这个不省事的东西,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儿心?你这么跑出去冒险,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要是你有个好歹,你要我和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祁文府扬唇浅笑:“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可别咒我……”

    话没落,他身上就又挨了一下。

    祁老爷子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伸手搀着祁老夫人:“行了行了,老四不是挺好的吗,再说了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做点儿事也正常。”

    “他都安稳回来了,别操心了。”

    祁老爷子说完后对着旁边的人吩咐道:“赶紧去请个大夫回来,替四爷瞧瞧腿,对了,给老太太和我都炖点燕窝汤过来,这在外头站了这么久,冷的慌。”

    “吃吃吃,就知道吃!”

    祁老夫人本还担心着,被老爷子这么一打岔瞬间就忘了。

    她扭头瞪着祁老爷子怒声道:“你当你是猪呢!”

    祁文府送走了吵嘴的老太太和老爷子后,才被金宝扶着回了房里,他刚坐下就直接对着金宝说道:“金宝。”

    “四爷。”

    “你去一趟宣平侯府,告诉他们一声,苏小姐在宫中安好,让他们不必挂心。”

    祁文府说完之后,顿了顿才又说道:

    “告诉谢老夫人,若是可以的话,寻安阳王妃出面,找个借口将苏小姐接回府中,还有,这段时间让谢二夫人不要在外露面,至于谢侯爷,让他等候皇上召见。”

    祁文府取了纸笔,写了封信交给了金宝,对着他说道:

    “把这封信交给谢侯爷,就说如果皇上召他入宫,让他照着信上的话去说。”

    “不管什么人问他,都要一口咬定他去北定的那段时间和苏阮他们毫无联系,而后也是因为得知薄家和二皇子在寻找那份账册,而且对苏阮母女有加害之意,他才不得不将人接回了京中,为保全他们母女,才请了旨意将人留在了谢家。”

    金宝听到祁文府的话后,点点头道:“是,四爷。”

    祁文府说道:“去吧,路上小心些。”

    ……

    金宝拿着信也不敢耽搁,直接就出了府。

    等他到谢家的时候,见到谢家所有人都在。

    金宝将信交给了谢渊之后,又将祁文府的话转告给了谢家的人。

    谢老夫人听着他的话后说道:“祁大人说阮阮在宫中安好?”

    金宝恭敬道:“苏小姐暂时无事,有太医在旁照料着,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我家四爷说帝心难测,让我转告谢老夫人一句,若是有可能的话,请安阳王妃出面一趟,尽快将苏小姐接回府里来。”

    谢老夫人闻言连忙点头:“好,我会想办法。”

    金宝说完又扭头看向谢渊,低声道:“谢侯爷,四爷让我转告侯爷一句,”

    “稍后皇上必然会召见谢侯爷,还请谢侯爷到时候万勿照着信上所写回复,否则苏小姐那边恐有危险。”

    “还有,谢夫人虽然是苏小姐生母,可她如今已入谢家族谱,又是皇上亲自赐婚,不管缘由如何,她已经是谢家人,在外人眼里,侯爷要做到让人相信你是为了护她们周全才将她们接回京城。”

    “至于将来她和谢侯爷如何,那是关起门来自家的事情,就算是日久生了情,皇上也不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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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丧尽天良

    谢渊听着金宝的话愣了下,倒是谢老夫人先反应了过来。

    祁文府这是在帮他们。

    谢老夫人开口说道:“你回去告诉祁大人,让他放心,我和侯爷知道该怎么做,定然不会坏了祁大人的事情。”

    金宝话带到后,没有久留,直接就出了宣平侯府。

    谢老夫人让柳妈妈亲自送他出去,等人走后,谢渊才说道:“母亲,祁文府这是……”

    “他是想要保全你和谢家。”

    谢老夫人说道:

    “当初你迎娶陈氏的时候,本就隐瞒了她的身份。”

    “你虽然告诉了皇上陈氏是罪臣遗孀,却未曾告诉他你口中的罪臣指的是枉死的苏宣民。”

    “皇上若是真要追究,一个欺君之罪是跑不了的。”

    “可如果你是为了保全陈氏和阮阮,甚至是因为提前知道薄家和二皇子想要暗害她们,毁掉阮阮手中握着的证据,却又无能为力不能阻拦他们,所以才只能出此下策,不得不请旨将陈氏留在了府中,以你夫人的身份保全她们母女的话,那情况就完全不同。”

    “皇上就算是再动怒,如今这般情形之下,他也不会降罪于你。”

    苏阮和那荆南百姓长跪宫门前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京城。

    而苏宣民的冤情,还有薄家所做的事情更是遮掩不住。

    明宣帝不想激起民愤,就只能保住苏阮,彻查薄家。

    而祁文府能够安然离宫,甚至让人带信给他们说苏阮安好,就正好也说明了这一点。

    明宣帝那头应该是已经下旨彻查了薄家和二皇子一案,既然如此,谢渊之前所做的事情虽有欺君之嫌,却也不是没有任何可以饶恕的理由。

    他的确是保全了苏阮母女。

    当初谢渊和陈氏的成亲的闹得沸沸扬扬的,满京城都知晓。

    如今若说是谢渊是为了保全她们,甚至让薄家因忌惮宣平侯府而不敢对她们母女下手,才将婚事办的那么大也算是说的过去。

    毕竟那账册的确是在苏阮手中,而当初薄家和二皇子也的确是派人去过荆南。

    谢老夫人说道:“祁文府今日保全了阮阮,他既然这么说,就定然有他的打算。”

    “阮阮如今还在宫中,事情还未审清之前,陈氏便留在府中好生养病,而你若是入宫,也切记祁文府的话,不要跟人说漏了嘴,特别是皇上面前。”

    “明白吗?”

    谢渊闻言点头:“明白。”

    谢老夫人看向其他几人,说道:“这段时间咱们侯府处于风口浪尖,薄家未曾伏法,二皇子那边没有结果之前,除了老二、老三和青珩三兄弟之外,其他人都给我安分的留在府里。”

    “特别是你!”

    祁老夫人望向长子谢永:“别出去沾花惹草,若叫我知道你在这个节骨眼还不知道收敛在外惹是生非,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谢永哭笑不得:“母亲,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着调?”

    “不然你以为呢?”

    谢老夫人横了谢永一眼,“你当你是什么好人?”

    谢永瘪瘪嘴,嘟囔:“好人命不长……”

    “你说什么?”谢老夫人瞪眼。

    谢永连忙道:“没什么。”

    谢老夫人看着不着调的谢永,懒得和他多言,便对着谢青珩说道:

    “青珩,你如今是太子伴读,无论言行举止都攸关太子。”

    “府中的事情有我和你父亲、三叔他们在,你安心留在太子身边,去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切记不准去求太子替阮阮说情,更不要因为府里的事情牵连到了太子。”

    太子身份特殊,向来稳重也不偏倚。

    他非当今皇后所出,虽然得明宣帝看重,可是明宣帝本就势弱,太子母族严家更是不显。

    太子地位虽然尊贵却也尴尬,靠着保皇老臣和明宣帝的宠爱才能立足。

    一旦他有了偏向,出手对二皇子落井下石,难免会让明宣帝觉得他对手足无情从而对他生隙,更会将他自己也陷进这场浑水里去,得不偿失。

    谢青珩自然也知道轻重,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祖母,我不会去做蠢事的。”

    他顿了顿,又道:

    “只是祖母,阮阮留在宫中恐怕不安全,先不说皇上会不会恼怒她今日所为,就是钱太后和裕妃那边也都不是易于之辈,若是她们当真对阮阮下手,阮阮恐怕难以应付。”

    无论是太后还是裕妃,身份之上就是天堑。

    光是她们的身份,就足以压得苏阮无法动弹。

    谢老夫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她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我会想办法的。”

    实在不行,只能再去一趟安阳王府了。

    安阳王那老东西滑溜的厉害,前儿个她去的时候还差点跟她打起来,她正好去讨回来,而且反正楚虞君也吃定了安阳王,大不了她求求虞君,将那雪珊瑚再送给她一次好了……

    ……

    安阳王府里,安阳王办妥了宫中的事情,正享受着自家夫人难得的温柔,吃着安阳王妃亲手剥的橘子只觉得身心舒畅,可冷不丁的却是猛的打了个寒颤。

    安阳王妃诧异看他一眼:“怎么了,冷?”

    她看着屋中烧的正旺的火炉子,又上下瞧了安阳王一眼,有些怀疑。

    年轻的时候安阳王可是大冬天的都能光着膀子下河摸鱼的,如今这屋子里暖烘烘的还冷。

    难不成真的是老了,身子虚成这样?

    安阳王妃说道:“待会儿我让厨房里给你炖点老鳖汤补补。”

    安阳王和自家王妃处了大半辈子,哪能瞧不出她在想什么,再听到她的话后,脸上瞬间一黑,狠狠塞了瓣橘子进嘴里。

    “补什么补,我身子好着呢!”

    ……

    祁文府出宫之后,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就匆匆入宫,而得了这消息的人都隐约猜到,明宣帝恐怕是真的要对薄家和二皇子动手了。

    果然,这二人从宫中出来之后,原本还算温吞的审讯瞬间便严厉了起来。

    薄翀撞死在了宣政殿上,可薄家还有薄锡在,还有他们的子侄以及族人。

    薄锡本就因为宁家的出现对薄翀有了恨意,自然不会再替薄家隐瞒,而那些薄家的子侄和族人更是经不住严刑拷打,不过撑了一、两日时间,便将所有事情招了个一干二净。

第242章 女匪头子

    等刑部和大理寺将那些人招供的供状送进宫里的时候,足有厚厚一摞,

    而那上面写着的薄家所犯之事,桩桩件件皆是染血,其中丧尽天良的何止荆南和户部这两件。

    明宣帝翻看着手中的那些染血的供词,脸色满是寒霜之色。

    施河和邵兴凡跪在地上,而旁边还站着沈凤年和出狱不久的南元山,以及葛太傅等几个老臣。

    施河低声道:“这些供词皆是薄家人亲口招供,还有一些人骨头较硬不肯开口,微臣和邵大人还在继续审讯,最迟半日便能将剩下的补足。”

    明宣帝抬头寒声道:“这些还不是全部?”

    施河摇摇头:“不是,据臣所知,这里的,大概只有一半。”

    明宣帝脸色黑沉,他知道薄家这些年势大,更知道他们未必有那么干净,可是却也没有想到,只是招供了其中一部分而已,这些人的供词就已经这般触目惊心。

    没等明宣帝缓过来,施河便继续道:“还有……”

    “皇上,据薄锡招供,薄家这些年所聚敛的钱财并未留在府中,除了每年送往二皇子府中的之外,每隔一月薄翀还会命人送出一大笔银子前往嶂宁。”

    明宣帝皱眉:“嶂宁?”

    南元山闻言站在一旁说道:“嶂宁乃是西边混乱之地,靠近海域,那边是个三不管地带,水匪横行。”

    他说完后顿了顿。

    “微臣记得,先帝在位的时候大陈还没有现在这般安稳,嶂宁之地更是混乱。”

    “那时候嶂宁最大的水寨足有数万水匪,其战力堪比正规军队,而整个嶂宁之地都是被那些水匪占着,朝廷几乎没有说话的余地。”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那水寨中的人帮着先帝平叛,又有悔改之意,先帝便让老宣平侯带人前往嶂宁招安了那水寨中人,而如今宣平侯府的老夫人,便是从嶂宁而来。”

    南元山的话音落下之后,明宣帝也是猛的想起这事情来。

    当年先帝招安水寨之人的时候,他还不是太子,那些水匪入京受了招安入京时,他还曾经去看过稀罕。

    先帝当时封了那水寨的女头领爵位,可谁曾想到那女匪头子居然跟老宣平侯瞧对了眼。

    那女子顶着爵位嫁入谢家,成了宣平侯夫人的事情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那时候老宣平侯的父母还在,明宣帝记得他们为着多了个当水匪的儿媳妇还闹腾了很久,而老宣平侯更是成了满京城人人都觉得脑子进水的人。

    明宣帝想起此事之后,猛的皱眉。

    薄家朝着嶂宁送银子,而谢家老夫人又曾是嶂宁的匪头子,难道谢家和谢渊他们也与薄家的事情有关?

    明宣帝这念头刚升起来,就下意识的摁了下去。

    不对!

    如果谢家真的和薄家的事情有关,甚至勾结薄家在嶂宁那边做了什么,那谢渊又怎么可能去保苏阮母女,甚至纵容苏阮闹出今天的事情,将薄家送入了大牢?

    更何况谢渊的秉性他也知道一些,他若是做得出来和薄家一般丧尽天良的事情。

    两年前他从荆南回来时,他也不会替苏宣民申冤,甚至意图和祁文府一样,追查荆南的事情。

    明宣帝抛却了心中杂念,皱眉看着施河二人:“薄锡可曾交代,薄翀送银子前往嶂宁做什么?”

    施河摇摇头:“没有,薄锡说,这件事情一直是薄翀亲自经手。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就连薄锡也不知道薄翀将银子送往那里是做什么用途。”

    “只是薄锡招供说,薄翀除了送银子去嶂宁外,期间还曾经从兵库司和兵部那边抽调大量的兵器送了过去,光薄锡知晓的,就有三次。”

    明宣帝眉心一跳。

    又送银子,又送武器,还做的这般隐秘。

    他几乎下意识的就想起了前几日在宣政殿上,祁文府质问薄翀那些银子去了何处时说过的话。

    难道薄翀当真是在屯兵?!

    明宣帝能想到的,其他人自然也都能想到。

    那么大笔的银子,那源源不断的武器。

    若是薄家真在屯兵,嶂宁怕是早就藏了不少人。

    薄家屯兵必然是想要造反,而他们造反又是为了什么?

    所有人几乎都同时想到了和薄家关系匪浅,薄翀到死都还在袒护着的二皇子。

    明宣帝猛的一掀桌上供状,咬牙怒声道:“好一个宇文延,他竟然真的敢和薄家一起行谋逆之举!!”

    沈凤年上前:“皇上,嶂宁之事非同小可,薄家到底是想要屯兵谋逆,还是为了旁人,还请皇上下令严查,而且朝中涉事之人也断不能轻饶。”

    南元山也是开口说道:“沈相说的对。”

    “皇上,二皇子如果真和薄家勾结,行此大逆不道之举,皇上切不可对他心软留情。”

    “兵之大事,关乎国之存亡。”

    “若是旁的事情上面犯了错,皇上还能说一句二皇子是一时糊涂,可是这件事情却绝不能容情,还请陛下早做决断,切莫放纵了心存谋逆之徒!”

    明宣帝此时心中早已经怒极,听到二人的话后,眼底更是阴云积聚。

    他猛的一拍龙案怒声道:

    “查,去给朕仔细的查,凡与此事有关之人,一个都不准放过!”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觊觎皇位,屯兵造反!

    ……

    前朝乱成一团,谢渊被急召入宫的时候,那太监竟是传令,明宣帝让谢老夫人也一起入了宫。

    谢老夫人虽然疑惑,却以为皇帝是为了追问陈氏和苏阮事情。

    她和谢渊早就打好了腹稿,只等着明宣帝开口问他时,便照着祁文府的吩咐回答明宣帝,可谁曾想到明宣帝却半点都没有过问陈氏的事,反而撇开了谢渊之后,直接朝着谢老夫人问道。

    “老夫人和嶂宁那边可还有联系?”

    谢老夫人闻言愣了下,才如实说道:“有一些。”

    “皇上应该知道我出身嶂宁,虽得先帝招安来了京城,嫁入了宣平侯府,可也有故交依旧留在那边。”

    “这些年我虽然未曾回过嶂宁,却每隔一两年会与嶂宁的老友通信,不知皇上何故问我这个?”

    ------题外话------

    ……

    猜剧情的大宝贝脑洞太大了,分分钟赶不上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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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装看不到催更系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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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玉生香介绍:
新书《喜时归》已开
……
苏阮的一生过的跌宕起伏。
她一生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蛇蝎狠毒。
咒她怨她的人,能从京城排到荆南。
重回年少,苏阮想了想。
合该使坏的人,总不能轻饶了去?软玉生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软玉生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软玉生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