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为什么选嶂宁?
谢老夫人虽然不知道明宣帝为什么会问她和嶂宁那边还有没有联系,可她也没做隐瞒。
她出身水寨,本就来历与旁人不同,和嶂宁那些老伙计的联系也一直都没有断过。
更何况未芜还在她府上,她爹的事情也瞒不住人。
这些东西随便谁人去查,都是一查一个准儿。
谢老夫人又不蠢,哪怕察觉到明宣帝语气有些不对,却也不会在这么明显的事情上试图欺瞒于他。
明宣帝见谢老夫人回答的坦然,而旁边的谢渊只是满眼疑惑,脸上没有半点被人戳穿时的惊慌,他就知道薄家的事情恐怕真和谢家无关。
谢渊皱眉道:“皇上,可是嶂宁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明宣帝说道:“你知道日前宣政殿上薄家的事情吗?”
谢渊点点头。
那日他虽然没有进宫,但是宣政殿上薄翀撞阶而亡,后明宣帝被众臣逼迫将二皇子打入诏狱,命人严审薄家的事情他也听人说起过。
更何况这两日薄家的人几乎全部被抓,就连薄氏宗族那边也已经被官兵围了。
这事儿满京城都知晓,谢渊要说他不知道,那才奇怪了。
明宣帝声音低沉说道:
“薄家这些年一直与人勾结,大肆聚敛钱财,而薄翀更是一直在运送银两前往嶂宁。”
“这两年薄翀更是借着兵部尚书的便利,从兵部那边蒙昧下来大量兵器一并送往了嶂宁,就连两年前他们之所以去动户部筹措送去荆南赈灾的灾银,也是因为他挪用了兵部的东西无法补上,才铤而走险。”
“你觉得,薄家为什么会如此做?”
谢渊闻言神情惊愕,下意识的说道:“他们在屯兵?”
谢老夫人也是面露惊讶,她原以为薄家只是贪财而已,却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敢屯兵,只是他们为什么选在嶂宁那地方?
明宣帝见到谢老夫人神色,开口道:“老夫人可是想到什么?”
谢老夫人摇摇头:“我只是在想,薄家如果真的要屯兵,为什么会选在嶂宁。”
“皇上未曾去过那地方,恐怕不知道,嶂宁那地方偏远临海,而且整个嶂宁几乎见不着什么高山。那里一片平川,根本就不适合练兵,也不适合藏人。
“当年我们那水寨之所以能够发展到那般大的规模,也是因为占了天时地利,而且那个时候朝廷也未曾管束,可如今嶂宁设了州府衙门。”
“如果薄家当真在那边屯兵的话,定然不可能不惊动府衙,除非……”
谢老夫人顿了顿。
明宣帝面色阴沉:“除非那边州府衙门的人,早就已经投靠了薄家。”
谢老夫人感受到明宣帝身上的寒意,没说话。
明宣帝沉着眼片刻,才抬头说道:“老夫人先退下吧,朕有事要与谢侯商议。”
谢老夫人连忙说道:“皇上,我有一事相求。”
明宣帝看着她。
谢老夫人垂着眼恭敬道:“皇上仁慈,我那孙女儿苏阮能得皇上庇佑才得保周全。”
“我知道皇上留她在宫中是想要保全她,薄家之事尚未了结,皇上担心他们狗急跳墙伤了阮阮周全,可是她毕竟是外臣之女,实在不适合留在后宫之中,否则难免会惹来闲言碎语。”
“不知道皇上可否准允,让老婆子接她回府修养?”
“我谢家可以保证,一定会护好苏阮周全,绝不会让人伤了忠臣良将的后人。”
明宣帝眉心紧皱。
他是不想放苏阮出宫的。
倒不是他对那小姑娘有什么想法,只是如今荆南的事情闹了出来,苏宣民的冤情压不住,而苏阮就是这中间最为关键的那一个人。
在事情没有审清之前,苏阮不能出事,但是也不能再闹出其他的乱子。
将人留在宫中,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谢老夫人说的句句在理,更是把他架了起来。
他若是不答应,用什么理由拒绝?
明宣帝抿唇想了想,才说道:“好,稍后若太医说她可以挪动的话,谢老夫人就将她带回去吧,只有一点,朕不希望苏阮身上再生什么事情。”
谢老夫人听懂了明宣帝的意思,恭敬道:“皇上放心。”
……
谢老夫人从殿内出来之后,猛的松了口气,她原还以为明宣帝会抓着苏阮不放,事后说不定还要安阳王出面,才能将苏阮带回府里。
没想到明宣帝这么容易就应承了下来,而且也未曾追究陈氏的事情。
谢老夫人微眯着眼,怕是薄家在嶂宁屯兵的事情分去了明宣帝的心思,只是有些奇怪,如果嶂宁真有这么大的变故,为什么她那几个老伙计居然没有一个人跟她提过?
当初先帝虽然将水寨中的人招安,可是那些寨子里的水匪不可能散的一干二净。
谢老夫人入京之后,依旧有人重操旧业,只是因为入了良籍,所以换了个说法而已。
那些人盘踞在嶂宁多年,如果薄家真在嶂宁屯兵,响动定然不小。
可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跟她说过这件事情?
谢老夫人心中存着疑惑,而且隐隐也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老夫人,皇上命奴才带老夫人去见苏小姐。”一个小太监上前说道。
谢老夫人收敛了心中猜疑,面上露出温和笑容:“不知我那孙女现在何处?”
“回老夫人,皇上将苏小姐安置在了永宁宫。”
永宁宫?
那不是皇宫的宫里吗?
谢老夫人心中微惊,脸上也带出了几分惊愕。
那小太监似乎知道谢老夫人惊讶,在旁解释道:
“苏小姐之前伤的不轻,又一直高烧昏迷不醒,皇上怕无人照料,又担心下人疏忽,所以就将苏小姐送去了皇后宫中。”
“皇后乃是六宫之主,有她庇护,自然能保苏小姐无忧。”
谢老夫人目光微动,隐约猜到明宣帝将苏阮送到皇后那里,恐怕是为了防着裕妃和钱太后对苏阮下手。
苏阮弄倒了薄家,让得二皇子入狱,而裕妃是二皇子生母,钱太后更是十分疼爱于他,两人怕是对苏阮恨之入骨。
第244章 皇后
这六宫之中,人人都忌惮她们二人,恐怕也只有皇后才能保全苏阮了。
……
谢老夫人跟着那小太监身后,直接出了御书房后,然后绕过了御花园,这才被带着去了永宁宫。
那头皇后已经得了消息,知道谢老夫人要过来,早让人守在宫门外。
见到谢老夫人过来之后,便直接领着谢老夫人去见了皇后。
皇后是个看上去性子十分温和的人。
她脸庞不像是寻常宫妃那般削尖,反而下颚略宽,容颜算不上精致,只能说清秀有余,只是那双眼睛却格外的好看,而且时时都带着浅笑,与人相处时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皇后身上穿着便服,头上带着凤钗,见到谢老夫人时便先露出笑来。
“老身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谢老夫人蹲下行礼。
皇后连忙道:“老夫人不必多礼。福月,还不扶谢老夫人起来?”
旁边宫女上前搀扶,谢老夫人便借着力道起身,一边恭敬道:“多谢娘娘。”
皇后让谢老夫人坐下之后,这才笑着道:“谢老夫人可是稀罕人,难得能见到你入宫一次,这次来是为着苏小姐?”
谢老夫人点点头:“不瞒娘娘,老身正是为了那皮猴儿。”
“之前她背着老身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险些没闯下大祸,好在皇上仁慈不与她计较,更是大人不记小人过让她留在娘娘宫中养伤,可她毕竟是外臣之女,总让她留在宫中叨扰娘娘总是不好。”
“老身此次前来,一是为了谢谢娘娘这几日照顾阮阮的恩情,另外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接阮阮出宫回府。”
皇后之前便知道谢老夫人来她宫中是为了苏阮,只是她倒没想到,皇上那边居然肯放人。
皇后眼中闪过抹诧异之色,却也没有怀疑谢老夫人说谎。
这是在宫中,皇上若是没有开口的话,谢老夫人也断然不敢用这般谎言来骗她。
皇后笑了笑:“原来如此。”
“本宫这宫中向来人少,绫安那丫头性格闹腾,难得来了个乖巧的,本宫还说能多留她住上几日呢,不过老夫人想来也是担心她,本宫可不好做这个恶人。”
“福月,你带谢老夫人去见苏小姐,然后请了卫太医过来替苏小姐瞧瞧,看她可能挪动了。”
谢老夫人见皇后干脆,脸上笑容更真诚了些:“多些皇后娘娘。”
谢老夫人行了礼后,便从房中退了出来,被皇后身边的福月领着去了一旁的偏殿,等到入内之后,那里头的小宫女见了顿时便有人开口:
“福月姑姑。”
福月说道:“苏小姐可醒着。”
里头传来苏阮的声音。
“醒着呢。”
隔着道屏风,隐约能瞧见后面站着两个人影,苏阮声音有些沙哑,回道:“福月姑姑稍等,我上好了药就出来。”
谢老夫人从进宫开始,心就一直提着。
哪怕祁文府告诉过她苏阮安好,可是没有亲眼瞧见,她心中就一直难以安稳。
此时听到苏阮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沙哑,可至少代表她真的安好。
谢老夫人瞬间松了口气。
宫女服侍着苏阮给腿上和身上的伤口上上了药之后,这才帮着苏阮将衣裳穿好,又替她裹上厚厚的斗篷。
等到收拾妥当之后,一个力气稍大的宫女才将床前放着的矮屏撤掉,露出了后面靠在床上,脸色有些泛白的苏阮。
苏阮原只以为来的是皇后身边的福月,可一抬头瞧见谢老夫人时,眼底浮现惊喜。
“祖母?”
谢老夫人连忙大步上前,扶着挣扎着想要起身的苏阮急声斥道:“乱动什么,小心碰着腿!”
她握着苏阮有些发凉的手,看着她瘦了许多的脸颊,忍不住说道:
“之前好不容易才养了些肉,怎得又掉没了?”
苏阮感觉到手上的温度,听着谢老夫人的训斥,眉眼弯弯:“瘦才好看。”
谢老夫人哼了声:“好看什么,跟干柴棍似得皮包骨头的,也不怕硌着人。等回去之后,让李妈好生给你养养。”
苏阮听到谢老夫人口中的“回去”二字,心中微动。
那头福月见祖孙两叙旧,便笑了笑说道:“老夫人,苏小姐,你们慢慢叙旧,奴婢已经派人去请了卫太医,稍后卫太医会过来替苏小姐诊治。”
谢老夫人连忙道:“麻烦福月姑娘了。”
“老夫人客气。”
福月性子随主,笑起来带着一股子从容温和的模样。
她与两人招呼了一声,便行礼退了出去,走时还顺便招手带走了房中其他的宫女,让她们在外间候着,而屋中就只剩下谢老夫人和苏阮两人。
谢老夫人见状感慨了一句:“这皇后宫中的人,果然不同。”
光是这办事的眼色上,便是许多人比不上的。
谢老夫人随口了一句后,便感觉到身前有人撞进了怀里,她朝后仰了仰,就听到苏阮沙哑着声音撒娇道:“祖母,你怎么来了?”
她还以为还要过上几日,才能瞧见谢家人。
谢老夫人被她一撞,怕她碰着了腿连忙扶了扶她,嘴里急声说道:“小心些,这么毛毛躁躁的做什么。”
她低斥了一句,稳住了身子后才解释了句:
“我本不能进宫,是皇上召见我才来的,正好也求得皇上让我见你。”
苏阮闻言微怔:“皇上怎么会召见祖母?”
谢老夫人是命妇,一般皇帝是几乎不会召见朝臣女眷的,就算宫中设宴,下帖子的也都是宫妃这边,明宣帝怎么会好端端的召见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说道:“是薄家的事情,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等回去后我再跟你细说。”
苏阮闻言皱了皱眉,不解薄家的事情和谢老夫人有什么关系,不过她也知道这里是宫中,人多口杂的,有些事情不宜多问。
苏阮轻“恩”了一声,才好奇道:“祖母说回去,皇上准了我出宫了?”
谢老夫人点点头:“准了,只有一点,出宫之后好生在府中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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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出宫
谢老夫人没说的太明白,可苏阮却是听懂了。
明宣帝这是怕她出去后再闹事。
只是苏阮又不傻,宫门前的事情有一不可有二,更何况荆南的旧案已经翻了出来,薄家和二皇子也都已经问审。
这个事情只要起了个头,后面所有的便全都压不住。
她已经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后面的事情自然有其他人会去做,就算朝中没有公正之人,可能够将薄家和宇文延踩下去,也多的是人想要落井下石。
她用不着再去出头露面,自然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再去闹事。
苏阮说道:“太好了,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谢老夫人将她拉开了一些,看了眼她的腿问道:“你身子经得住吗?还有你的腿……”
她看着苏阮明显用不上力,包的跟粽子似得腿说道:
“太医怎么说的?”
苏阮知道谢老夫人担心,说道:“祖母放心吧,没事的,卫太医说只要好生将养些时日就没事了。”
“真的?”
谢老夫人不那么相信。
苏阮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那冰天雪地的就算是精壮之人跪上四个时辰怕都经受不住,她怎么可能真的没事?
苏阮无奈:“真的没事,不信祖母等一下问卫太医好了。”
谢老夫人闻言这才信了三分,她摸了摸苏阮的头发说道:“真没事的话就好,下次别拿自己冒险了,你若是真跪断了腿,你父亲在天之灵也难以安心。”
苏阮轻“嗯”了一声,靠在谢老夫人身边。
……
永宁宫的宫人去请太医回来的很快,谢老夫人和苏阮说了会儿话后,卫善便跟着宫人回来。
福月将人带进来后,谢老夫人说明了来意。
知道谢老夫人是想要接苏阮出宫,卫善一边替苏阮察看着腿上的伤势,一边说道:“苏小姐的高热已退,想要出宫是可以的,只是她之前寒邪入体,在身体还未痊愈之前,切勿再受半点寒凉。”
谢老夫人仔细听着,忍不住问道:“那她身上的伤?”
卫善说道:“她身上的那些伤口都不碍事,等伤处结痂之后,抹点祛疤的膏药便好,只是她这双腿却一定要好生养着。”
“她膝盖积寒受损严重,虽然我替她保住了腿,可是疼痛却是免不了。”
“老夫人将苏小姐接回去之后,定然要嘱咐好府中的下人,照顾好了苏小姐,她这腿在两个月内不能下地走路,不能着凉,半个月内要天天换药,而且要小心保暖,切勿碰水,免得伤处生疮冻裂。”
“而且苏小姐所住之处更要干燥暖和,不然现在这种天气,她腿恐怕会疼的受不了。”
谢老夫人听着卫善所说的话,忍不住看了苏阮一眼。
她就知道苏阮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当真无事。
难怪这屋中烧着好几个碳盆,又难怪苏阮浑身上下裹得跟粽子似的,可是她明明在疼的刺骨,却连半点委屈都不肯说。
谢老夫人心中泛酸,伸手拉着苏阮的手说道:“好,我会让人好生照料她的。”
卫善替苏阮看完了腿后,起身想了想说道:
“之前皇上命我好生医治苏小姐,如今老夫人既然要接她出宫,那往后一月我每隔十日便过府替苏小姐诊断一次。”
“等一下我会开几张方子,回去后让苏小姐照着服用,待会儿我再让人送几瓶止痛的药物去您府上,如果苏小姐回去后有什么不适的话,谢老夫人直接派人来太医院寻我就行。”
谢老夫人闻言顿时露出感激之色:“多谢卫太医。”
“老夫人客气了。”
卫善起身走到一旁,让人取了笔墨将药方写好之后,这才交给了谢老夫人,然后看着苏阮说道:
“苏小姐,之前我叮嘱你的那些东西你定要记着,除了你这双腿之外,你身子虚弱也得好生养着,切忌多思多想,勿食寒凉之物,还有那些药要按时吃。”
“你先前在荆南时便伤了底子,这次又是雪上加霜,若是不趁着如今年少好生将养,将来恐怕会影响寿数。”
谢老夫人一惊。
苏阮却是抿唇笑起来:“卫太医,您先前说的那些我都记着呢,您就别吓我祖母了。”
“您放心,我是个听话的好病人,定然会按时吃药,遵照医嘱,绝不会让自己出了事然后坠了您的招牌的。”
卫善闻言摇摇头,眼底染上几分无奈。
苏阮性子极好,长相又乖巧,可明明瞧着跟软糖似的小姑娘,却能忍着寻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卫善还记得苏阮从昏迷中刚醒来替她刮去膝盖上生的寒疮换药的时候,她哪怕是疼到满脸苍白,疼的浑身大汗,可她却也只是紧紧咬着牙未曾掉过半滴眼泪。
卫善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而且家中也有差不多年岁的女儿,见着苏阮这般模样的小姑娘又怎么可能不生出心软?
如果说刚开始时,他是奉命前来替苏阮诊治,可是几日相处,他对苏阮却是带上了几分真心。
他是真心希望这身子千疮百孔的小姑娘能够好生将养好身子。
卫善睨了她一眼,带着三分亲近道:“你若真能听话,那便好了,否则我卫家三代杏林之名若是毁在你身上,那还不如我先给你一针来的干脆。”
苏阮扬唇露出个笑来。
卫善与苏阮玩笑了一句,便对着谢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这方子您拿着,其他的药稍后我会让人送去您府上。我太医院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谢老夫人连忙起身说道:“卫太医慢走。”
卫善拎着药箱走了之后,福月便让人推了四轮车过来。
苏阮没有品阶,又是外臣之女,在宫中是不能乘轿辇的,而谢老夫人虽然有力气,可在宫中抱着苏阮走也不是个事儿,正好四轮车方便,能推着她走。
谢老夫人抱着苏阮将她放在上面之后,由着宫女儿替她腿上盖上了厚厚的兔毛毯子,又将她身上包裹的严严实实之后,这才带着苏阮去跟皇后辞别。
第246章 太子相送
皇后瞧着苏阮,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
哪怕不是第一次见,她却依旧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好颜色。
杏眼,雪肤,青丝如瀑,哪怕病中依旧娇美。
女儿尚且如此,也不知道那陈氏是何等绝色。
苏阮无法起身,只能神色恭敬道:“臣女多谢皇后娘娘几日照顾。”
皇后闻言笑道:“本宫也是得了皇上嘱托,你若真要记恩情,也该多谢皇上。”
苏阮闻言抿抿嘴没说话。
皇后说完后就惊觉自己这话说的有些没有理由,不说其他,那苏宣民的冤情有一半儿都得记在皇上头上。
若非他两年前退让,那苏宣民也不至于背负冤屈抛尸荒野,这苏阮和陈氏也不至于受苦。
如今叫人谢皇上,小姑娘能乐意才怪了。
皇后心中叹口气,开口道:“你也别记恨两年前的事情,皇上也是遭人蒙蔽才会冤屈了苏大人,如今皇上已经下旨严查此事,定然能还你父亲一个公道。”
苏阮低着头说道:“臣女不敢。”
“臣女知道皇上乃是天下之主,所思量之事远比寻常人要多,当初的事情并非是皇上所为,皇上也曾下旨赈灾,只是被旁人钻了空子。”
“我的确怨恨害我父亲之人,可我父亲并非皇上所害,这点臣女还是分得清楚的。”
“皇上愿意替臣女父亲昭雪便已经是天大的恩德,臣女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怨怪皇上。”
皇后听着苏阮的话,心中有些复杂,半晌后才柔声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会有后福的。”
皇后并没有说太多,叮嘱了几句之后,就放了苏阮和谢老夫人离开。
福月将人送出了永宁宫后,谢老夫人就谢绝了旁人帮忙,亲自推着苏阮朝着宫外走,只是还没走多远,便瞧见了停在四宫门外的马车。
那边有个小太监守在马车旁边,见着谢老夫人时便上前道:“奴才见过老夫人,见过苏小姐。”
“你是?”谢老夫人疑惑。
那小太监忙说道:“回老夫人,奴才是太子身边的人。”
“太子得知谢老夫人要接苏小姐出宫,知道苏小姐双腿不便,特地让奴才驾车送你们一程。”
谢老夫人皱眉,下意识的就想要推拒,她并不想要太子掺合到这次的事情里来。
只是她还没开口,就见到那边停着的马车被人掀开了帘子,而太子则是露出脸来:“老夫人,苏小姐。”
“太子殿下?”
谢老夫人一愣,连忙行礼,而跟来的永乐宫的那些宫人也是纷纷下跪。
“参见太子殿下。”
“起吧,谢老夫人也不必多礼。”
太子笑着让谢老夫人等人起身之后,这才说道:“我刚在太后娘娘宫中侍疾回来,得知苏小姐要出宫,正好我也要去太傅府中,便顺道送你们一程。”
“这天寒地冻的,苏小姐身子不适,若再着了风寒怎么是好,所以还请老夫人和苏小姐莫要推辞。”
苏阮听着太子的话神色微动,连忙压了压谢老夫人的手,有些虚弱的说道:“祖母,我腿有些疼,卫太医也说我受不得寒,不如咱们叨扰太子殿下一回,乘车回去可好?”
谢老夫人怔了下,有些不解的低头看了眼苏阮。
苏阮聪慧她知道,若无必要,她不会主动示弱和太子拉上关系。
谢老夫人心思敏锐,虽然有些不解,却也没反驳,而是将口中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之后,应了下来说道:“好。”
她对着马车上的太子说道:
“多谢太子殿下了,老身正愁着要怎么带阮阮出宫,还要麻烦太子殿下了。”
太子闻言扬扬唇:“老夫人别客气。”
谢老夫人是个干脆人,既然已经同意了乘太子马车出宫,便也没再矫情,她与身旁的出来相送的福月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推着苏阮走到了马车旁边。
谢老夫人也没让人帮忙,直接便伸手抱着苏阮上了马车,那四轮车则是交给了跟来的永乐宫里的人。
“福月姑娘,烦请回去之后替老身谢谢皇后娘娘。”
福月笑了笑福礼:“老夫人慢走。”
谢老夫人点点头,便也进了马车,放下了马车帘子,而那头太子敲了敲车壁,那小太监便跳上了车辕边,拉着缰绳轻喝了一声,便驾着马车朝着宫外走。
马车刚离开没有多久,福月带着人才朝回走了没多远,就遇上了闻讯赶过来的寿康宫里的人。
寿康宫的人是奉了钱太后的命令,来拦着苏阮不让出宫的,却没想她们赶紧赶慢的一路疾行过来,居然还是扑了个空。
领头的人顿时道:“人呢?”
福月皱眉:“贺嬷嬷问什么人?”
那位贺嬷嬷是钱太后身边的老人,皱眉时额上有三条竖纹,看着十分严厉。
她指着福月身边那宫人推着的空荡荡的四轮车,皱眉沉声道:
“那苏氏女,太后召见她,她人呢?”
福月闻言有些诧异道:“太后娘娘召见苏小姐?”
“那可真是不巧,皇上之前下旨让宣平侯府的老夫人将苏小姐接出宫了,太子殿下正好出宫路过,知道苏小姐双腿不便,就让他们同行送了她们一程。”
贺嬷嬷闻言顿时脸色一变:“他们走了有多久了?”
福月回道:“有一会儿了吧,照着速度,这会儿怕是已经快到衡武门了。”
贺嬷嬷知道苏阮已经被太子的人送走,想起今天突然去寿康宫里“侍疾”的太子,顿时甩了甩帕子。
她就说,太子跟太后娘娘向来都不亲近,今儿个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去寿康宫里探望太后娘娘。
方才她临出来的时候,太子身边那近侍还拉着她说了一堆闲话,说是替太子询问着太后娘娘的病情。
感情太子根本就不是关心太后娘娘,他是想要给这苏氏女拖延时间让她出宫罢了!
福月瞧见贺嬷嬷脸色阴沉,连忙道:
“嬷嬷这是怎么了?可是太后娘娘召见苏小姐有什么要紧事情?”
“那嬷嬷赶紧让人去宫门前拦一拦,说不准还能拦下来,再不济也能派人去宣平侯府召见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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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一手将薄家送入死地
贺嬷嬷闻言却是脸色更沉,猛的看向福月:“你!”
这几日太后想要见那苏氏女,可是每次都被皇上那边命人挡住。
先前两日只说那苏氏女受了寒高热昏迷不醒,后来醒了却又说她重病,怕过了病气给太后。
好不容易等着她好些了,还没等太后召见,皇上却又直接把苏阮送进了永宁宫,让皇后护着。
钱太后当时知道此事又气又恼,召了皇后去了永宁宫两次,想要让她将苏阮送交出来,都被她借口推脱掉,甚至后来还直接请了旨意闭了宫门,说是要在宫中礼佛,为死去的荆南将士诵经超度。
钱太后当时便气了个倒仰。
她原还想着,皇上如今护着苏氏女是怕她出事了之后落人口舌,那皇后也不过是为了讨好明宣帝才百般维护苏氏女,可再过上些时日,薄家事情解决完后,便不会再如此。
可谁知道还没等事情了结,明宣帝那头居然会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的,突然放了苏阮出宫,还让宣平侯府将人接了回去。
苏阮如果还在宫中,太后还能拿捏一二。
可出了宫,她又双腿不便,身子更还带病,又是明宣帝亲自下旨准允出宫的,到时候就算太后命人前去召见,谢家那头恐怕也会借口推脱。
若是强来,传扬出去,恐怕人人都会议论太后娘娘为了薄家寻苏阮的麻烦。
而去宫门前拦着就更不可能了,先不说都走了这么久了,哪还能拦得住,就说要真在宫门前闹起来,到时折损的还是太后娘娘的面子。
福月对着满脸寒霜的贺嬷嬷眼神无辜:“贺嬷嬷怎么动了怒气了?可是我说错了话了,还是寿康宫的人手不够,需要我帮忙?”
“皇后娘娘那边还等着我回去伺候,奴婢恐怕帮不了太后娘娘,不过贺嬷嬷如果真的人手不够,不如我让小德子跟您一起去宫门。”
“苏小姐和太子殿下虽说乘车,可雪路难行,说不定你们脚程快一些,还能赶得到在宫门前拦住苏小姐他们。”
贺嬷嬷听出了福月话中的意思,瞪了她一眼:“不用了!福月姑娘还是好生回去照顾皇后娘娘吧,寿康宫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她说完之后,直接扭头道:
“我们走!”
福月瞧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寿康宫的人,那一直和气的脸上露出抹嘲讽,嘴里更是轻“嗤”了一声,然后理了理镶了兔毛的袖子,领着身后的一行人回了永宁宫。
想拿皇后娘娘当筏子,想得倒美!
那苏氏女怎么入得永宁宫,就得怎么出去,想让皇后娘娘替她们担了那谋害忠臣后人的罪名,简直做梦!
福月回了永宁宫之后,便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了皇后。
皇后手中捏着佛珠子,微阖着眼道:“太后这是急了?”
“能不急吗。”
福月在旁扶者皇后跪在蒲团上,低声说道:“那薄家如今日薄西山,眼见着便要被连根拔起,奴婢瞧上皇上这次动了真怒,二皇子和裕妃那头也未必逃脱得掉。”
“太后娘娘这些年一直仗着薄家与皇上别苗头,裕妃更是因有薄家为倚仗,处处对娘娘不敬,太后不仅不惩处反而还处处护着。”
“如今薄家倒霉,太后不着急才奇怪了。”
宫里是这天下最为现实的地方。
得势时自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失势时那落井下石的人也从来都没有少过。
福月放开皇后之后,退到一旁说道:“不过奴婢倒是没想着,太子殿下居然会出头来帮苏阮。”
皇后浅笑了笑:“太后先前一直看重二皇子胜过太子,一副要将二皇子挑起来承了大陈的架势,太子虽然念着孝道不与她争执,可心中未必就不记恨。”
“往日太后强势,太子自然避让。”
“如今薄家没了,太后失了臂膀,太子又挑了谢家长子为伴读,于情于理都要袒护一、二。”
“况且这件事情太子出头虽然招眼,可若是办得好了,不仅能够得了宣平侯府的忠心,让那谢家人对他感恩不尽,对外也能传出仁德之名。”
皇后说完后顿了顿:
“太子毕竟是皇上一手教导出来的,怎会不知道为自己打算。”
太子性子向来温和,可温和不代表就软弱,太子这些年能稳坐储君之位,可不仅仅是因为有皇上庇佑。
福月忍不住在旁说道:
“其实奴婢一直不明白寿康宫那位的心思,娘娘您说她是太子的亲祖母,太子仁孝,未曾有半点忤逆,早年间对她也算是恭敬孝顺,她怎么就非要舍了太子去扶持二皇子?”
“先不说太子是先皇后嫡子,是皇上看重之人,除非皇上开口,否则这储君之位哪有那么好动的,再说就算是太子真有什么万一,那还有庶长的大皇子,还有咱们嫡出的四皇子,怎么也轮不着二皇子吧。”
“难道她真是因为薄家?”
皇后转了转手里的佛珠:“若真因为薄家,她就不会当朝逼死了薄翀,一手把薄家送入死地了。”
福月一愣,抬头看着皇后时面露惊愕。
皇后淡声说道:“薄翀不死,太后不闹,皇上未必真会将薄家斩尽杀绝。”
“薄家毕竟是皇上母族,皇上也曾叫薄翀一声舅舅,皇上不是心狠手辣的性子,若太后服软,私下好好相求,再让朝中大臣以仁孝说项,你觉得皇上能扛得住吗?”
“哪怕到时候皇上真的迫于压力不得不处死薄翀一脉,可薄锡膝下还有薄家其他人未必不能留下一丝香火。”
“可是太后却偏偏选择了最突兀的办法,当着众朝臣的面生生逼死了薄翀。”
“薄家没了掌舵之人,薄锡又出卖了薄家,而太后又恰好在这个时候因怒病重难以起身,先是太后以孝道相逼,后有有朝臣以民怨相迫。”
“皇上哪怕是性子再软,面对薄家也失了所有情面,再加上薄家屯兵意图造反之事,你觉得薄家还能有希望留下血脉?”
第248章 她为了什么?
福月听着皇后的话后,微张着嘴。
“娘娘是说,之前宣正殿上的事情,太后是有意的?可是她为了什么?”
福月满脸的愕然:
“薄家是她母族,薄翀是她哥哥,她为什么要将薄家送入绝境之地?”
“谁知道呢。”
皇后团着手里的佛珠,眼底划过抹说不清的神色,“太后的心思,谁能猜的到,也许,是因为她姓钱,不姓薄吧。”
福月闻言皱了皱眉。
皇后抬眼道:“太后的事情,轮不着咱们过问,也用不着咱们担待,至于你刚才的那些话往后也别再说了。”
“太子是正统,也是先帝亲自定下的来的储君,韬儿虽然也占着嫡出的位置,但是他不是做皇帝的料子,本宫也不想他掺合到皇权争斗里面去。”
“太子是个性子仁善的,只要韬儿不与他争权,等他继承皇位之后必定会善待韬儿,到时封他个闲王的身份,又有本宫这个皇太后庇护,他远比留在这宫墙之中要来的舒坦。”
“你那些话若是叫旁人听去了,只会让太子对韬儿起了嫌隙。”
福月闻言神色一凛,连忙低声说道:“奴婢知错,是奴婢多嘴。”
皇后摇摇头,并没有惩戒的意思,只是说道:“往后别再说了。”
她顿了顿问道:“绫安呢?”
福月连忙道:“回娘娘,公主被表少爷和表小姐他们约着出去赏雪了。”
皇后闻言皱眉:“本宫不是跟她说过,让她少跟许芝他们来往吗?”
许芝是她的侄女儿,也是她亲哥哥的女儿。
她那个哥哥和父亲,满脑子都想着权位之事,总是撺掇着韬儿去跟太子为敌,好在韬儿不热衷权势,反而更喜欢练武骑射,所以她早前才跟皇上说了,直接将韬儿送去跟着师父习武历练,避了开来。
那个许芝在许家耳濡目染之下,也学的一肚子的阴谋算计,觊觎着韬儿正妃之位不说,那眼睛里明晃晃的挂着贪欲二字,跟她那哥哥简直一模一样。
绫安性子单纯,跟她们相处多了,指不准就被教坏了去。
皇后说道:“等绫安回宫之后,让她来见我,还有,把绫安身边的嬷嬷和宫女儿都好生给我拾掇一遍,看谁准她们瞒着本宫让绫安跟着许芝她们出宫的。”
福月闻言迟疑:“娘娘,奴婢知道您不喜欢表小姐,可是他们毕竟是您至亲,您也不能让四皇子和公主当真跟他们断了来往……”
“怎么就不能?”
皇后寒声说道:“几年前韬儿刚懂事时,他们就敢撺掇着韬儿去暗害太子,要不是本宫发现及时,换了韬儿送去的东西,韬儿早就被他们蛊惑着惹出滔天大祸来。”
“他们虽是本宫母族,可他们除了觊觎他们不该觊觎的东西,哪有半点为本宫考虑过?”
“让绫安跟许芝来往,还不如让她跟那个苏阮来往。”
“至少那苏阮还懂得是非对错,懂得仁孝礼仪,有着一把子傲骨和敏慧,她许芝有个什么?!”
福月见皇后动了怒气,连忙不敢再言。
皇后皱了皱眉,越说越担心绫安公主被自家那几个心眼儿多的跟马蜂窝似的侄儿侄女给哄骗了,开口道:“你让人去许家,就说本宫有事寻绫安,让她立刻回宫!”
福月连忙道:“诺,奴婢这就去。”
……
福月这边匆匆忙忙的安排人出宫去接绫安公主回宫,而另外一边,太子和谢老夫人、苏阮同乘一辆马车。
马车出了宫门之后,便直接朝着宣平侯府的方向而去,而太子则是一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苏阮,第一反应就是,这苏阮的确是长得极好。
宫中从来就不缺美人,而几个公主也都是长相不差,可和眼前这少女比起来,依旧逊色许多。
苏阮能察觉到太子的视线,刚开始时她还能假装不在意,靠着谢老夫人的身旁垂眼一脸温顺,可是时间长了,见太子依旧没有收回目光。
苏阮只能抬眼,直接朝着太子看了过去。
太子撞上了她黑白分明的眼,先是愣了下,随即收回目光说道:“苏小姐的伤势可还好?”
苏阮声音弱弱的,脸色还有些发白:“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臣女一切都好。今日还要多谢太子殿下送臣女和祖母出宫。”
太子闻言笑了笑:“举手之劳罢了。”
“先不说青珩求了我帮忙,就算没有他,冲着苏大人在荆南时的大义,还有苏小姐之前的壮举,我也会略尽绵薄之力,保你无忧。”
苏阮闻言露出个笑。
太子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少女,见她身上盖着厚厚的裘皮,整个人都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纤弱乖巧的脸来。
她脸颊很小,肌肤也极白,嘴唇微弯着时,看着十分温顺,不带半点攻击性。
他实在有些难以将眼前这个温温柔柔的少女,和之前那个跪在宫门前足足四个时辰,最后逼得他父皇骑虎难下,不得不审了薄家和二皇子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太子忍不住说道:“苏小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苏阮歪了歪头:“太子殿下请说。”
“那天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太子问的直白。
“你跪在宫门前不肯退去,险些丢了性命,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父皇他一直不肯露面,甚至不肯见你,你准备怎么办?一直跪下去吗?”
苏阮摇摇头:“我不知道。”
“恩?”太子疑惑。
苏阮说道:“那天算是背水一战,皇上若是不出来,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一直跪下去,但是我知道我没有退路可走。”
“有些事情我非做不可,而有些人,既然信了便要坚定不移……”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虽然她不怎么信老天爷。
可她却是相信祁文府。
想起祁文府,苏阮神情便怔了下。
那天祁文府也跪了好几个时辰,不知道腿成什么样子了。
太子见苏阮突然走神,忍不住开口:“苏小姐?”
苏阮连忙回神,抛却心中杂念笑了笑说道:
“其实太子殿下何必执着问已经过去的事情,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那天的事情,我等到了我想等到的结果,而皇上也审了薄家,愿意给我父亲他们一个公道,这就够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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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怨与不怨都是错
太子若有所思的看着苏阮,而苏阮也神色坦然的任由他打量。
半晌,太子才疑惑道:“你不怨父皇?”
苏阮微侧着头看着太子:“太子觉得我是该怨,还是不该怨?”
太子仲怔了片刻。
苏阮说道:
“我若是怨了皇上,那就是大逆不道,目无君上,论罪当诛。”
“可我若是不怨,我又怎么对得起我枉死的父亲,还有那些曾经对我极好,拼了命跟随我父亲护着荆州城门,致死也未曾半点退让的叔伯?”
苏阮声音不大,带着些虚弱的沙哑:
“对我来说,怨与不怨都是错,太子殿下让我怎么回答?”
太子听着苏阮的话沉默了片刻,才叹口气道:“是我多问了。”
其实这问题苏阮不管怎么回答,答案早就已经在太子心中。
设身处地,若是换成他是苏阮,他能全无怨恨吗?
太子没再说话,将苏阮和谢老夫人送回了宣平侯府之后,那边早有人在等着。
谢青珩和吴氏站在门前,看到谢老夫人抱着苏阮从马车上下来时,脸上都是露出欣喜之色。
谢青珩连忙上前,强忍着去询问苏阮情况的冲动,朝着太子行了个礼:“多谢太子殿下送阮阮出宫。”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太子说道:“我等下还要去太傅府中,你今儿个就不必陪着我了,在府中休息一日,明天一早你再来宫中就是。”
谢青珩连忙躬身道:“多谢殿下。”
太子扭头对着苏阮说道:
“苏小姐,我今儿个虽送你出了宫,可是太后那边未必肯善罢甘休。”
“你一手将薄家送入死地,又牵连了她最喜欢的皇子,你若想保全自己,便留在府中好好养伤,对外推了所有的事情,别让太后寻着机会。”
“等到薄家问审结束,你父亲的事情彻底昭雪之后,有父皇和你父亲哀荣庇护,到时候你便不需要再惧怕何人。”
忠臣烈士之女,只要不犯大错,无人敢碰。
更何况明宣帝原先错判了苏宣民,让他背负两年罪名,一旦苏宣民昭雪,明宣帝定然会在苏阮身上补偿一二,到时候有皇帝庇护,又有宣平侯府在后,谁敢轻易招惹于她?
苏阮听懂了太子的意思,她被谢老夫人抱着无法行礼,只能点点头恭敬道:
“多谢太子殿下提点,臣女记得了。”
太子也看出来苏阮聪慧,况且就算苏阮不懂,谢老夫人和谢青珩他们也懂,自然知道此时该暂避锋芒。
他没再多说,直接道别:“我还有事情要去太傅府,就不与你们多说了,老夫人,告辞。”
谢老夫人连忙抱着苏阮行礼:“恭送太子殿下。”
太子看了苏阮一眼,放下车帘让人赶车离开,而谢青珩几人等到太子的马车走远之后,这才直起身来。
谢青珩快步走到苏阮面前,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模样,急声道:“阮阮,你可还好?”
吴氏也是上前:“阮阮怎么让母亲抱着,可是真伤了腿?我让人去寻大夫……”
“不用了,太医替她诊治过。”
谢老夫人说完之后,看了眼苏阮的脸色,将她身上的披风拢了拢,说道:“阮阮受不得寒,而且外间这么冷,有什么事情先进去再说。”
谢青珩连忙道:“祖母,我来抱她。”
谢老夫人皱眉看了眼谢青珩。
她知道谢青珩是担心苏阮,也未必有什么别的心思,可是苏阮和谢青珩毕竟不是亲生兄妹,而且苏阮也未曾入了他们谢家族谱,他们二人总要避嫌。
谢老夫人抱着苏阮侧开了半步避让了开来,直接说道:“不用,阮阮没什么重量,我抱着她就行,免得折腾来折腾去的,再碰着她的腿。”
谢老夫人抱着苏阮就大步朝着里面走去,而谢青珩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什么。
他瞬间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再强求着去抱苏阮,只是和吴氏一起跟了过去。
……
谢老夫人抱着苏阮回府的消息瞬间便传了开来,等到她将人送去了跨院那边,采芑和澄儿红着眼眶点了炭盆送上来时,谢嬛和谢锦月她们都是赶了过来,同来的还有谢青阳。
谢嬛一见苏阮就红了眼圈,而谢锦云快步就走到了跟前,一边伸手想要碰苏阮,一边急声道:“阮阮,你终于回来了……”
谢青珩伸手一挡,便将想要扑过去的谢锦云给挡了回来。
谢青珩沉声道:“别碰她,她身上有伤。”
谢锦云顿时缩了手脚,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苏阮见她模样,主动伸手拉了拉谢锦云的手,低声道:“二哥,我没那么严重,你别吓唬三姐。”
复又看向谢锦云:
“三姐,我没事,你别担心,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吗?”
谢锦云拉着苏阮的手,就察觉她手心冰凉,她想要替她捂一捂手,可是低头看到她手心手背上都有伤,虽然已经结了痂,可上面那一道道暗红色的印子却尤为吓人。
谢锦云小心轻握着苏阮的手,红着眼圈说道:“你怎么会没事,跪了那么久,听说还昏迷不醒了两日,我们和祖母都快吓坏了。”
她看着苏阮手上的伤口,哽咽道:
“怎么伤成这样了,阮阮,你疼不疼?”
苏阮轻声道:“有一点,不过不碍事的,等过上几日伤口好了就不疼了。”
谢锦月站在谢锦云身后,虽然板着脸,可眼底也依旧能看得出来关心:“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有哪一次是真的不疼的?你又不是铜浇铁铸的,这么多伤怎么能不疼?”
“你就不会哭一哭闹一闹,干什么要这么好强。”
苏阮早就习惯了谢锦月的嘴硬心软,声音软软的说道:“那我哭了,四姐会哄我吗?”
谢锦月横了她一眼,“我不会哄人……”
停顿了片刻,她又说道:
“我给你耍枪看,你不是喜欢看我耍枪吗?等你好了我教给你。”
苏阮看着有些别扭的谢锦月,轻笑出声:“那四姐可要记着,到时候不许反悔。”
第250章 太子的心思
谢锦月点点头说道:“不反悔,只要你好了,我就教你。”
谢锦月完全忘了她年后便要去武院的事情。
谢嬛和谢青阳都是围在苏阮身边。
谢青阳小心看了下她脸色,目光又落在苏阮腿上,半晌后才迟疑道:“苏阮,你的腿……”他有些犹豫的低声道,“还好吗?”
原本脸上还算平稳的几人都是齐齐转头。
谢老夫人见所有人都看向苏阮的腿,开口道:“阮阮的腿万幸没事,只是需要好生养上几个月,这段时间她不能下地走路,也受不得寒凉,你们几人若是有时间便多来陪陪她。”
“真的吗?太好了!”
几人都是露出高兴神色来,谢青阳也是狠狠松了口气。
他明明是讨厌苏阮的。
苏阮惯会戏弄他,甚至还揍过他,他们两人之间可谓是“不共戴天”。
如果换成平日里,谢青阳看着她倒霉应该乐意才对,可是刚才当他看到苏阮那般虚弱的被谢老夫人抱回府里,那双腿更更是毫无力气的垂着时,他却是在那一瞬间生出惊惧来。
他生怕苏阮当真就这么坏了腿。
苏阮该是鲜活的,张扬无比的。
就像是那天在斗鸡台下,那般狡猾的欺负别人才该是她的模样。
她要是真的坏了腿,变成了病怏怏的样子,往后还有谁能跟他对着来?
谢嬛她们围在苏阮身边关心了一会儿,谢老夫人便将她们打发了出去。
谢嬛他们虽然不想走,可又知道谢老夫人恐怕和苏阮有话要说,他们只能各自跟苏阮说了几句话,告诉她等她休息好了再来看她,然后便都出了跨院。
等屋中几个小的都走了之后,谢老夫人才对着吴氏说道:
“老三媳妇,你去让府中的下人将这跨院里好生整理一下,将这边的窗户都换成明纸。”
“还有,阮阮这边的银炭多添一些,她腿受不得寒,炭火不能断,再让人给这边单独设个小厨房,替她煎药和单独做药膳,将养身子。”
“除此之外,拨两个力气大、办事谨慎的老人过来伺候阮阮,记得要身家干净没那么多心眼的,阮阮伤着腿,身子又不好,别叫什么人都混进跨院里来。”
吴氏将谢老夫人的吩咐一一记下来之后,才点点头道:“母亲放心,我这就去准备。”
吴氏看出来谢老夫人有话跟谢青珩和苏阮两人说,领了谢老夫人的话后,就借口退了出去。
等她走后,柳妈妈领着采芑和澄儿退到了门外,将暖帘放下来之后隔绝了外面的寒气,然后亲自守在了门外,让采芑和澄儿也退了下去。
房中只剩下谢老夫人、谢青珩和苏阮三人。
谢青珩开口道:“祖母,父亲没跟你们一同回来吗?”
谢老夫人摇摇头:“朝中出了点事情,皇上留了你父亲在宫中议事,我先带了阮阮回来。”
她说完后看着谢青珩,
“青珩,我之前不是与你说过,让你不要去求太子,更不要把太子牵涉进这件事情里来,你为何还要向太子开口?”
复又看向苏阮,继续道:
“还有你,方才在宫中,为何会突然答应了太子送我们出宫?”
苏阮抿抿唇看向谢青珩。
谢青珩说道:“祖母,我的确去求了太子,可这件事情我非求不可。”
谢老夫人皱眉。
谢青珩轻声说道:
“我知道祖母是不想让太子掺合到这次的事情里,让他和皇上那边起了嫌隙,甚至让他觉得我们谢家招惹麻烦,可是祖母可曾想过,我自从成了这太子伴读之后,就注定是要跟随太子的,荣辱皆系于太子一身。”
“太子选择了我,自然便希望我能交付忠心,祖母只想让我别牵连了太子,可若是我什么都将太子排斥在外,甚至不愿让太子帮忙,太子反倒是会觉得我故意疏远。”
“有时候麻烦也是牵系,让太子送你们出宫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既能让他得了贤德之名,又能让太子对我们谢家示好,甚至让谢家欠他一个人情。”
“太子是乐意的。”
谢青珩说完之后,苏阮才说道:“我和大哥的想法一样,祖母,大哥从选择了跟随太子那一刻起,宣平侯府就注定和太子荣辱一体。”
“不管我们愿不愿意让太子帮衬,在旁人眼中,宣平侯府就是太子一系,而太子起复也代表着宣平侯府的将来。”
“既为一体,便须得有来有往。我们辅佐他,他庇护我们,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过分的客气不仅不会让太子觉得我们体贴省事,反而会让他觉得我们对他隔着一层,对他未必那般真心。”
苏阮说完之后,才又继续道:
“况且刚才在宫中太子也说的清楚,他是因为知道钱太后欲留我在宫中,才赶来相送。”
“这些时日我一直都留在皇后宫中,有皇后出面挡着钱太后才能保我周全,可一旦离开皇后庇护,被太后召进了寿康宫,祖母觉得,太后她可会放过我?”
谢老夫人皱皱眉。
薄家被苏阮搞得七零八落,二皇子如今更是被打入大牢牵涉进谋反之事,眼见着倾颠。
钱太后失了依仗,没了薄家,不弄死苏阮才奇怪了,怎么可能饶了她?
苏阮见谢老夫人想通,才又说道:
“太子与太后不和,他愿意帮我们是好事。”
“就像是大哥说的,荆南的事情闹出来之后,朝廷失了民心,太子此时保全了我,甚至亲自送我出宫,会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有仁君之心。”
“而且谢家欠他人情,才能让他更放心的用大哥,甚至更信任宣平侯府。”
“合则两利的事情,太子心中是乐意之极的。”
谢老夫人也不蠢,只是想了想就明白了苏阮和谢青珩的意思。
她叹口气,摇摇头道:“你们说的有几分道理,只是太子和宣平侯府牵扯太深,我担心皇上那边会有别的想法。”
苏阮闻言说道:
“皇上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事情,荆南和户部的事情就已经足够让他费神。”
第251章 薄家屯兵,怎么可能?!
苏阮声音虽然不高,可却让在场两人听的清楚。
“薄家在审,二皇子那边也逃脱不掉,就算什么都没审出,单就薄家和二皇子就足以让皇上那头糟心不已,如果再真的审出了什么来,到时候牵扯的可就不止一两个人,怕是整个朝中都会大换血。”
“皇上顾着他们就已经够费神了,哪还有心思来顾全太子送我们出宫这等小事?”
苏阮声音低低的说道:
“更何况皇上之前把我送到永宁宫让皇后庇佑,免受太后之扰,就是存着想要保我性命让我周全的心思,至少在薄家的案子审清楚之前皇上心思不会改变。”
“太子殿下不过是照着皇上的意思行事,就算被皇上知晓,他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当初皇上同意让太子选择大哥当伴读的时候,就等于已经是将宣平侯府交给了太子。”
“只要太子不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越过皇上心中底线,而宣平侯府也没有表现的急于辅佐新君而罔顾皇上圣意的心思,皇上是不会因为我们亲近太子而为难我们的。”
谢青珩站在一旁,等到苏阮说完之后才开口:“祖母,我跟阮阮的看法一样。”
“皇上让太子选择谢家,就是想要让宣平侯府成为太子后盾,太子生母早亡,母族严家又势弱,皇上想要保住太子储君之位,替他铺路,咱们宣平侯府便是皇上亲自替他选择的助力。”
“皇上不会因为我们亲近太子,而心生不满之意的。”
谢老夫人对于朝政上的事情并不精通,可见谢青珩和苏阮都是这般笃定的模样,皱眉了片刻才说道:“你们既然都这么想,那或许当真是我想太多了。”
“反正你自己行事有分寸就好,莫叫好事变了坏事,给自己埋了隐患。”
谢青珩点点头道:“祖母放心吧,我知道的。”
太子的事情说完,苏阮突然想起之前谢老夫人说皇上召见她的事情,问道:“对了祖母,您之前说皇上召您入宫是为了薄家的事情,薄家出了什么事?”
谢青珩也想起谢老夫人入宫的事来,看向谢老夫人:“对啊祖母,皇上召见父亲便也罢了,怎会连您也一并召入宫中?”
“那薄家的事情和您有什么关系?”
朝中大事,向来只和朝臣有关。
就算真有什么事情需要召见女眷,也大多都由皇后、太后出面,皇帝亲自召见命妇的情况是极为少见的。
况且谢老夫人这些年一直都极少跟皇室中的人来往,也跟朝中的事情没什么关系,明宣帝怎么会突然召她?
谢老夫人闻言说道:“皇上召我,是为了嶂宁的事情。”
她没隐瞒苏阮和谢青珩,直接说道:
“皇上跟我说,薄家这些年所聚敛的钱财,除却给了二皇子的那一部分,大半都送往了嶂宁,而且薄翀这几年还借着自己兵部尚书的便利,克扣了军中兵器也送往了那边。”
“陛下怀疑薄家在嶂宁屯兵,又知道我当初是从嶂宁而来,所以才会召我入宫,想要询问我和嶂宁那边可还有联系。”
苏阮闻言神色惊愕。
薄家在嶂宁屯兵,怎么可能?
上一世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嶂宁那边曾经出现过什么动/乱的事情,薄家如果真的屯兵,那二皇子怎么会到死也不见动用过那些东西,甚至于薄家被她弄垮的时候,也未曾出现过什么大规模的乱局。
薄家如果真的屯兵,那哪些兵屯到哪里去了?
谢青珩却不知道这么多,他只是满脸惊讶道:“薄家居然敢做这种事情?难怪皇上突然之间会将整个薄家都圈了起来,连带着二皇子也被打入诏狱,原来是因为这个。”
明宣帝的性子向来不是什么果决的,更何况二皇子和薄家。
这两边一个是他的亲儿子,一个是他半个母族。
如果是正常的情况,明宣帝未必能下得了心彻查薄家和二皇子,不给他们留下半点生路。
谢青珩之前听到皇上下令刑部和大理寺严审此事,甚至就连二皇子也动了刑之后,正奇怪明宣帝这次怎么就狠得下心来了。
原来居然是因为他们碰触了不该碰触的东西,彻底激怒了明宣帝,所以才会落得这般下场吗?
谢青珩想起刚才谢老夫人的话,问道:“祖母,皇上叫你入宫询问,是怀疑薄家屯兵的事情与我们谢家有关系?”
“那倒不至于。”
谢老夫人摇摇头:
“谢家和薄家的关系不共戴天,薄家更是阮阮一手将他们弄到如今地步的,要是薄家的事情真跟我们有关系,我们怎么可能任由阮阮闹出之前的事情?”
“皇上叫我入宫,大抵也只是因为我来自嶂宁,当初身份又不那么干净,所以寻我问一下嶂宁的情况罢了。”
“只是这事情倒是真有些奇怪,我这几年一直都有跟你越伯他们通信,薄家如果当真在嶂宁屯兵,又是送钱又是送武器,这么大的阵仗你越伯他们怎么会一直都没有察觉。”
“可是他们却是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半句,就连那边的变动也没说过,我担心你越伯他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还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谢青珩知道那个越伯,早些年在那个水寨里容纳了不少人,除了嫁入宣平侯府的谢老夫人,还有从良改做了镖局的未二当家,那个那个越伯便是当初水寨里面另外一个当家的。
他比谢老夫人和未当家的都要年轻几岁,而当初水寨里的人被朝廷招安后,那个越伯不愿意入京,就留在了嶂宁那边。
谢青珩还是好几年前的时候见过那个越伯一面,他的模样早已经忘记了。
他只隐约记得那越伯脾气很好,跟谢老夫人还有未芜的父亲未二当家的暴烈性子完全不一样,那个越伯笑起来温温雅雅,身材高瘦,满是斯文。
虽然记不清楚长相,可那感觉谢青珩却还有些记得。
光瞧模样的话,那个越伯半点不像是当水匪的,反倒像是个教书先生。
第252章 生疑
苏阮听到谢老夫人的话后,神色一怔。
姓越……
这么巧?
苏阮脸色微凝连忙开口问道:“祖母,您口中的那个越伯叫什么名字?”
谢老夫人不解的看向苏阮,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却也回道:
“叫越云虎。”
苏阮刚才瞬间提起来的心松懈了下来,刚想说话,就听到谢老夫人又补充了一句:
“这是他以前在水寨里的名字,听说是捡他的那个老爹替他取的,说是希望他能够像是山间猛虎一样高大威猛,可谁知道他光长个子不长力气,半点不像是老虎不说,反而斯斯文文的满肚子坏水儿。”
“他那时候一直都不喜欢这名字,总说这名字戾气太重,后来水寨的人被招安了之后,他留在了嶂宁那边自己做起了买卖,然后自个儿取了个名字,叫越什么来着……”
谢老夫人皱眉想了会儿,才说道:“哦对,叫越荣,他说他希望他的将来能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他还给他儿子取了个特别有意思的名儿,叫越骞,说是取自……”
“取自随林丘而止息,顺风气而腾骞,一鸣九皐,声闻于天。”(注:①)
谢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苏阮便开口接了下来。
谢老夫人错愕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苏阮脸色瞬间白了三分,紧紧抓着身上盖着的狐皮毯子,强撑起抹笑容低声道:“我猜的,我想着父母爱之子,必寄予厚望,愿其如鹤如鹰,翱翔于九天。”
谢老夫人也没多想,就笑着说道:“可不是吗,那老家伙总说着他儿子将来定然出息,还说再等几年,他将他手头上的生意交给他儿子之后,便来京城里长住。”
“那越骞长什么模样我还没见过呢,不过他总是说他儿子一表人才的,还说早年在嶂宁的时候,那小子迷得那些小姑娘晕头转向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吹牛。”
“我瞧着越荣那老家伙长得模狗样的,怎么能生得出来多好看的儿子来。”
谢老夫人嘴里说着嫌弃话,可脸上的笑容和言语之间,却是毫不掩饰跟那越荣的亲近之意。
苏阮露出个浅笑,好奇问道:“祖母和那个越伯关系很好?”
“那当然。”
谢老夫人笑声道:“我们认识的时候还只是十来岁的半大孩子,那时候他就是个小要饭的,我跟着我爹出门打牙祭的时候,他瞧着我手里拿着的烧鸡,死活抱着我的腿不撒手,后来被我捡回了寨子里面,成了万年老三。”
“说起来我们几个都已经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年活头,等寻个时间也该叫他们都来京城里聚聚,到时候我与你介绍他们。”
苏阮点点头道:“好。”
谢老夫人心中挂念着嶂宁的事情,再加上苏阮身上有伤还在病中,所以她没有留多久,与苏阮说了一会儿话后,交待她好生休息,就直接回了锦堂院那边。
谢老夫人还记挂着明宣帝说过的那些话,准备写封信去嶂宁,跟越荣父子问问薄家屯兵的事情。
谢青珩跟着谢老夫人一起离开,只是等将谢老夫人送回了锦堂院之后,他却又是脚下一转,直接回了跨院这边。
谢青珩没有让任何人通报,直接挥手止住了想要开口通传的澄儿和采芑,撩开暖帘就进了屋子里,然后就看到了苏阮那张脸上溢满阴沉之色的模样。
苏阮没想到谢青珩会突然回来,脸上的那抹深沉厉色来不及收敛,直直的就撞入谢青珩眼中。
她僵硬了片刻,才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开口道:“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谢青珩直接走到苏阮跟前,看着她说道:“你认识越荣?”
苏阮面色不变:“大哥在说什么?”
谢青珩皱眉看着她:“之前祖母说起薄家在嶂宁屯兵的事情时,你就已经脸色奇怪,就像是难以置信薄家会做这般事情一样,后来当祖母说起越伯的时候,你更是十分在意。”
“阮阮,你不是喜欢追根究底的人,无缘无故的你怎么会去追问越伯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越荣是不是和薄家的事有关系?”
苏阮手中一紧,握着膝盖上的狐皮毯子没说话。
谢青珩见状眉心越紧:“阮阮,我是你大哥,你有什么事情不能与我说的吗?”
苏阮抿抿唇,垂着眼帘时面色微白。
不是不能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说。
苏阮的确是知道越荣是谁,准确来说,她更为熟悉的那个人是越骞。
上一世谢家垮了之后,南北陈对立之时,越骞便是南陈安帝身边最为倚重的大将之一。
当时南陈在武力之上远胜于北陈,只是因为北陈占着“正统”二字,又有一些特殊的原因,所以才能和南陈胶着多年不曾败退。
苏阮那时候辅佐幼帝竭力维持着北陈的安宁,又跟南陈对立多年,自然对于安帝身边的事情十分清楚。
安帝身边,文有祁文府,武有越骞,而越荣这个名字她则是在调查越骞的身家背景时看到过。
如果谢老夫人口中的越骞和越荣,就是她上一世知道的那个辅佐安帝的越骞和越荣,那么谢老夫人所以为的关系极为融洽的老伙计,恐怕早就已经面目全非。
否则上一世谢家倾覆之时,那越家父子为何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而她一直到了后来南北陈对立时才第一次见到越骞此人,甚至一直都不知道他们父子和谢老夫人还有这般关系?
苏阮脸色有瞬间的阴沉,一直以来所以为的一些东西生了动摇。
上一世的谢家当真是因她而亡吗?
若是,那越家父子当时在哪里,为什么凭着越骞那般权势,却没有在谢家出事之后,保住远在边关并没有留在京城的谢青珩,替谢老夫人留下血脉?
若不是,那谢家的事情他们又知道多少?
薄家和二皇子引诱她对谢家下手的时候,那越骞父子到底知情不知情,亦或者说,他们或许从头都知道,只是冷眼旁观,任由谢家满门被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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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第253章 脱控
苏阮紧抿着嘴唇。
上一世很多她所认为的东西,都和如今所知晓的有了冲突。
那薄家所谓在嶂宁的屯兵,当真是为了二皇子,还是为了别人。
越骞现在就已经投奔了安帝,还是后来才投奔的?
那薄家屯兵的事情和越骞父子有没有关系,若有关系,那薄翀可知道越骞支持的人是谁?他认不认识安帝?若是认识,薄翀又为什么会舍弃了二皇子转而去辅佐他人。
嶂宁屯兵的事情可大可小,上一世直到很久之后,裕妃和二皇子由盛到衰一直到死,都未曾动用过薄家囤积的兵力,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薄翀所为?
那钱太后又知道这一切吗?
苏阮认知中所熟悉的事情彻底乱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的疑点冒出来,让她整个人脸上神色变幻不断。
就好像本来是简洁明了的直线,如今交叉在一起生出繁茂甚至凌乱的枝节来。
让她一时间难以理清楚,更有种事情脱控的感觉。
苏阮心思起伏不定,手中揪着那狐皮毯子时忍不住用力。
突然手背上一凉,就见谢青珩伸手按住她手指,皱眉:“你手上有伤,这么用力,小心伤口再裂开来。”
“大哥……”
苏阮迟疑。
谢青珩看出她眼底犹豫,伸手将她紧握着的手指拨弄开来,见她手上伤口没有崩裂,谢青珩这才松了口气,将她手放回了膝盖上,蹲在苏阮所坐的榻前说道:
“阮阮,我问的问题如果很为难的话,你可以不用告诉我。”
“我知道你一直藏着些心事不愿意让人知晓,我也并非一定要知道你不想说的事情,我只是担心你。”
谢青珩柔声道:
“你若真不想说,便不说,别为难自己。”
谢青珩说完后,拍了拍苏阮的手背想要收回手来,却被苏阮主动握住,苏阮眼底划过抹挣扎,而谢青珩则是疑惑看着她也不催促。
过了一会儿,苏阮才低声说道:“大哥,如果我说,越骞他们和薄家有关系,你信吗?”
有些事情苏阮不能说,而且转世重生的事情她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说了也未必有人愿意相信,说不定旁人还会把她当了妖怪。
可是苏阮又不能真的什么都不说。
那越骞和安帝之间到底怎么回事,苏阮弄不明白,更不知道他们父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投奔的安帝,亦或者说是他们现在已经在替安帝谋事。
如果是将来才投奔安帝的,那还情有可原,可如果现在他们就已经是安帝的人了,她却将越骞的事情瞒着谢家的人。
万一那越骞父子当真和薄家屯兵的事情有关,甚至是对谢家不怀好意,到时候谢家众人连半点防备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应付得了?
谢青珩听着苏阮的话后脸色瞬变:“你说越伯他们和薄家有关?”
苏阮抿抿唇,低声说道:“我不知道我认识的那个越骞,是不是祖母刚才所说的那个越伯的儿子,但是我的确知道有一个名叫越骞的人和薄家有关。”
“当初在荆南的时候,想要寻得我父亲手中账册的人里面就有好几个是那个名叫越骞的人派来的,我曾经在逃亡途中听那些追杀我和我母亲的人提起过……”
苏阮没办法解释她怎么知道越骞和薄家有关,只能暂时推说他们曾经派人去过荆南。
如果越骞当真有问题,那么荆南还有谢家的事情和他们父子脱不了关系,她也不算是冤枉了他们。
如果越骞没有问题,只是个误会,到时候也可以解说是同名同姓。
苏阮对着满脸震惊的谢青珩说道:
“我刚才瞒着祖母,是我不确定祖母口中的人和我知道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而且祖母和那个越伯关系极好,更有早年的情谊在中间,无凭无据只是名字相同而已,我怕万一认错了人,到时候会有难堪,更会损伤了祖母和他们之间的情谊。”
谢青珩听着苏阮的话,却是脸色不太好看。
世上同名同姓的人的确是不少,可是如同越骞父子这样不仅同名同姓,而且人又在嶂宁,偏偏又跟谢老夫人隐瞒了薄家在嶂宁屯兵的事情的却只有这么一个。
单独的巧合还能说是凑巧,可是这么多撞在一起。
谢青珩根本就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谢青珩说道:“你可有见过那个越骞?”
苏阮迟疑了片刻,才点点头:“见过。”
上一世见过,不过已经是在几年之后。
谢青珩只以为那越骞之前曾经去过荆南,才叫苏阮见到了他的容貌。
他沉声说道:
“我会让人弄一副越骞的画像过来,让你辨认,然后想办法跟三叔说,让他派人去嶂宁查这件事情。”
谢青珩自己知道自己的能耐,他如今只是个太子伴读,手头没什么权势人手,而他父亲谢渊又是个行事冲动做不得假的,要是让谢渊知道了这事儿,他也能够去调查,可是到时候却是瞒不住谢老夫人,恐怕不出一天就能被谢老夫人瞧出端倪来。
反而是三叔谢勤,更能稳得住性子,也办事更缜密。
如若这件事情真的和越骞他们有关系,谢勤是最适合去调查真相的人。
谢青珩说道:“祖母和越荣父子的关系非比寻常,你先不要告诉祖母这件事,等我和三叔查清楚了之后再说,这段时间你好生在府中养伤,外头的事情别操心。”
苏阮低声道:“大哥,你如果让三叔去查,记得小心一点,如果越家那边当真和这次的事情有关,那薄家败亡,京中出事,他们那边恐怕也做好了事情败露的准备。”
“如果你们真要去查,别让三叔去,去找未芜师父,让未二当家出面去嶂宁走一趟。”
“未二当家本就是嶂宁人,回去借口探亲,既不会惊动了越骞父子,到时候若有误会也好解释,免得让祖母难做。”
谢青珩闻言就明白了苏阮的意思,他点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我会亲自去见未二当家,先确定了他和越家没有联系,再让他出面。”
第254章 老实交代,什么关系!
苏阮知道谢青珩性子谨慎,不会冒失行事,所以也没再多说,而谢青珩心中有事,也没久留,直接就转身离开了跨院。
谢青珩走后,苏阮依旧心绪难平。
她仔仔细细的回忆着上一世所有的事情,抽丝剥茧的试图从中找出她想要的答案,可是很多事情对不上,一时间也让她没有头绪。
她隐约觉得她好像忽略了什么,可是那灵光乍现之下,却又一时抓不住,让人焦躁不已。
“小姐?”
澄儿进来时,见到苏阮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她连忙上前:“小姐可是腿疼了?”
谢老夫人将苏阮送回来之后,就已经叮嘱了院中的下人,还将止疼的药也给了澄儿她们。
澄儿见苏阮脸色难看,只以为她是身上疼的厉害,急声道:“可要奴婢取止疼的药过来?”
苏阮闻言愣了下,见澄儿和采芑都是满脸担心,知道她们误会了,她连忙摇头:“我没事,我只是在想起一些事情,所以有点儿走神。”
她顿了顿说道:
“对了,我回来怎么不见母亲,她身子可还好?”
府中的人都来了这跨院,却不见陈氏。
采芑连忙说道:“小姐放心吧,夫人没事儿,那日她晕倒回来之后昏睡了一天,醒过来后大夫说她受了风寒。”
“夫人跪伤了腿,这几天一直都在房中养着,老夫人去宫中接小姐回来的时候,夫人本也准备跟着三夫人他们一起去门前候着,是大公子说夫人身子还在病中又走不了路,所以命人拦着了。”
“小姐可是要见夫人?”
苏阮摇摇头,那天陈氏跪晕在她身边后,她对陈氏便失了些往常的怨怪。
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她和陈氏,和爹爹,还有那些已经模糊却让人无比怀念的安稳日子。
苏阮对她没了怨恨,可对陈氏的感情依旧复杂。
苏阮抿抿嘴角说道:“待会儿命人去跟母亲说一声,就说我没事,让她好生在院子里养着,别来去折腾再伤了身子,我这几日不能见风,等我身子稍好一些,我就过去看她。”
苏阮上一世死于病痛,这一世就格外珍惜自己身子。
若非逼不得已,她也不会用自己的命去博明宣帝的清明。
苏阮很惜命,所以她记得卫善所有的叮嘱,也尽量会配合着卫善的吩咐,他说她不能着凉,苏阮就会安心在房中养着,她可不想再像是上一世那样,年纪轻轻便药不离身,瞧着跟个痨病鬼似的,到了病重之时说几句话便要又喘又咳个半晌,心肝脾肺都跟造反似的,疼的她夜夜难以安寝。
“你让她也好生养着,别让腿留了寒疾。”
采芑应了下来:“奴婢待会儿就去。”
苏阮“嗯”了一声,又说道:“我等一下写封信,你替我送去祁家,交给祁大人身边的金宝,让他转告祁大人,就说我一切安好,叫祁大人安心。”
苏阮腿上有伤,不好挪动。
采芑去取了纸墨笔砚过来,放在苏阮身旁。
苏阮提笔想了想,才落在纸上,很快写完之后将纸上的墨迹吹干,便将其折叠起来交给了采芑。
采芑将信收好,这才转身出去,先是吩咐了人去了陈氏的院子,然后才转身出了府中,而澄儿则是叫了谢老夫人安排的那力气大的妈妈进来,将苏阮抱到了床上休息。
……
祁家,世安苑中。
祁文府坐在椅子上,裤腿卷起来,大夫正在替他瞧伤。
大姐祁韵坐在一旁抹着眼泪,而二姐祁绮则是绷着脸。
祁文府瞧着哭得眼睛都肿了的祁韵,脑仁有些疼:“大姐,我没事的,你别哭了,小心哭坏了眼睛。”
“怎么会没事,你就知道逞强,这都好些天了腿上还是这个样子,又青又肿的,连走路都有问题,怎么会没事?”
祁韵拿着帕子直抹眼泪,祁文府本就跟她差着年岁,与其说是弟弟,倒不如说是被她当成儿子养大的,此时瞧见他那腿哪里会不心疼。
祁韵说完扭头看着那大夫:“陶大夫,我弟弟的腿到底怎么样了?”
那大夫瞧了伤处之后,替祁文府将裤腿放下来说道:“大姑奶奶放心,令弟的伤没什么大碍,这几日膝上不要太过受力,再养上些时日就能活动自如了,不会影响将来的生活。”
“真的吗?太好了!”
祁韵闻言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些欣喜之色。
祁绮绷着的脸也是放松下里,开口说道:“没事就好,我还怕小四真成了瘸子,往后还怎么找媳妇儿……”
“祁绮!”
祁韵瞪着她,“你瞎胡说什么?!”
祁绮见自家大姐护犊子的模样,早已经习惯她偏疼祁文府却依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见祁韵亲自起身送看完诊的大夫出去,一边跟大夫询问着有关祁文府伤势的事情,心中愤愤的扭头就伸手戳了祁文府膝盖一下。
祁文府“嘶”了一声,脸皮子一抖:“二姐,你干什么?”
祁绮睁大眼:“疼?”
这不废话吗!
祁文府看他:“你跪四个时辰试试看?”
祁绮收回手,坐在椅子上撇嘴说道:“我又不傻!”
她看着祁文府时带着打量。
“祁小四,我记得你往日里挺精明一个人,就算是想要坑别人,也断不会把自己个儿也给坑了进去,四个时辰,你也不怕跪废了你一双腿。”
“你跟我老实交代,那个苏家的小姑娘跟你到底什么关系,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这么热心肠的替人家出头?”
祁文府闻言说道:“什么什么关系,我这是为民申冤……”
“装!”
祁绮哼了一声,“你当我蠢还是你蠢?”
“我是你二姐,你小时候尿床藏床单的事情我都知道,我能不知道你是什么德性?”
“你要真只是为了替那个苏宣民申冤,多的是办法,干什么选择这种最危险的,还那么强硬的跟着皇上硬碰硬,一个不小心就会连带着把你自己也给赔了进去。”
“你要不是为了保全那个小姑娘,我脑袋割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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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祁:听说有人不想我当男主……河豚脸!来,我们聊聊人生……
第255章 瞧上人家了?
“我听你姐夫说,那天宣正殿上,皇上本来已经同意了严审薄家,只要顺藤摸瓜下去,未必不能审出二皇子来,可你却非逼着皇上当朝下令把那二皇子一起打入了诏狱。”
“你这样子分明就是为了保全那个小姑娘,怕皇上将所有怒气都落在她身上,更担心放过了二皇子后事情会有反复,所以才拿自己的命去拼。”
祁绮说完之后,就那么瞧着祁文府,满脸的不相信。
“祁小四,我虽然没你聪明,可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你往日里冷心冷肺的,对旁人的事情可从来没有这么上心过,就算是那南家也未必能让你冲上去不顾一切。如今这么眼巴巴的凑上去,绝对不只是因为你光风霁月,想要替那苏宣民平反吧?”
“说吧,你跟那苏家小姑娘到底什么关系?别想瞒我!”
祁文府闻言默了默,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二姐,当年那床单是你偷偷往上面撒的水,然后说是我尿床,以要替我宣扬出去为借口,骗走了我最喜欢的麒麟玉……”
“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祁绮脸色一尬,差点被口水噎着,连忙咳了一声叉腰瞪着祁文府,“我在问你和那苏家小姑娘的事,别跟我顾左右而言其他。”
“我听说那小姑娘长得极好,你跟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瞧上人家了?”
祁文府:“……”
是长得挺好的。
祁绮原本还在思量着祁文府反驳了之后,要怎么让他开口,她想了百八十种办法来撬开这块蚌壳的嘴。
可谁知道祁文府居然没有反驳她的话。
祁绮瞧见他默认的样子先是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他这样子代表什么之后,她不由瞪大了眼,豁然起身道:“不是吧,你还真瞧上人家小姑娘了?”
祁文府被她一惊一乍的模样弄的有些尴尬。
见门外站着的丫环朝着里头瞧来,祁文府耳根有些泛红,连忙伸手压住祁绮,将她拉着坐回了原处。
“二姐,你声音小点儿。”
“不是…”
祁绮转头看着祁文府,满脸的惊愕和难以置信,“你来真的?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怎么会真瞧上那小姑娘的,我记得她还未及笄吧?你……”
祁绮上下看了祁文府一眼,“你这都这把岁数了,还想老牛吃嫩草?”
祁文府脸上顿时黑了几分,瞪了祁绮一眼:“二姐!我有那么老?”
“咳,也不是那么老。”
祁绮见他恼羞成怒,怕打击了他好不容易生出的凡心,连忙改口:
“我家小四自然是风华正茂一表人才,我只是觉得有些惊讶,你跟那小姑娘认识没多长时间吧?”
“母亲这几年替你相看的姑娘也不少,那些有意想要嫁给你的世家小姐更是多,其中不乏长相出众性格善解人意温柔可人的。”
“你要么瞧不上人家,要么就跟个冰块似的没什么反应,怎么就……”
怎么就看上苏家那小姑娘了呢?
祁绮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记得,那个名叫苏阮的小姑娘跟着她娘入京住进宣平侯府,满打满算还不到三个月时间吧。
那苏阮除了在贺家闹了一通,跟着那林家小姐一起落了水之外,便鲜少出现在人前,后来更是听说一直都在宣平侯府里面。
祁文府往日跟宣平侯府也没什么交集,而且他平日里也不是个喜欢闹腾的性子,怎么会对宣平侯府的这个继女动了心的?
祁绮心思转了转,想起这次薄家的事情,瞬间便有些明白了祁文府为何会突然一反常态,为了护着那个小姑娘便跟着皇上硬碰硬,甚至还险些跪废了膝盖。
祁绮好奇问道:“你之前是不是就认识那小姑娘了?”
祁文府自小便跟祁绮亲近,而且祁绮虽然比他打大上十几岁,可性子却跟少年人一般活泼,反倒是跟祁文府最为处得来。
祁文府也没瞒着祁绮,就说道:“之前薄家的事情还没闹出来,我又奉皇上的旨意暗中调查户部贪污之事,便和她有过些交集。”
“什么交集?”祁绮追问。
祁文府抿抿嘴角:“就是见过几面,说过些话。”
祁绮歪头:“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祁文府有些无奈,“她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我是个大男人,二姐觉得我还能做些什么?”
祁绮闻言咂咂嘴:“所以就只是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你这就对人家动了凡心瞧对了眼了?”
祁文府闻言没说话,想起之前宫门前苏阮朝着他笑的模样,想起她一头栽倒在他身前的虚弱,想起后来在宫中苏阮哪怕高烧迷糊时,依旧记得替他脱身时的执念。
那时候被她抓过的手仿佛还能感觉到温暖,而心脏里面更是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此时想起来时,依旧能记得那时候的悸动。
祁文府也不知道他这样算不算是动了心。
他只是觉得,每当想起那娇俏少女的时候,他心中会浮出一些异样,还有一些从未有过的触动。
祁绮拍了他一下,皱眉:“想什么呢,问你话呢!”
祁文府抬起头说道:“二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动心。”
“我与苏阮之间的确有过交集,而且我也能感觉到我对她有一些在其他女子身上从未有过的感觉,但是若说是喜欢,却又好像还欠缺了点儿什么。”
祁文府没有喜欢过人,也没有对谁动过心,但是他能感觉得到,他对苏阮虽然有那么些不同,却还远远没有到能让他为了苏阮不顾一切的地步。
宫里那一跪,还有后来宣政殿上的不依不饶。
其中固然有想要保全苏阮的心思,可未必没有想要保全自己和祁家的意思在里面。
他很清楚,这次的事情闹出来后,苏阮是其一,他是其二。
如若不能将薄家和二皇子一系斩草除根,彻底断绝了起复的可能,但凡给了他们翻身的机会,到时候倒霉的就不仅仅是苏阮一人,还有他和整个祁家。
祁文府是理智的。
他对苏阮有些好感他不否认,可是有些事情光有浅显的好感是完全不够的。
第256章 心动
祁文府看着祁绮说道:
“我对苏阮还没有到了倾心相许的地步,而且我看的出来,苏阮对我也没有那份心思,所以二姐,这件事情你知道就行了,我还没确定心思之前你别掺合,也先不要告诉大姐和母亲。”
祁绮听着祁文府理智的有些过分的话,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为什么?”
“你说呢?”
祁绮瞧着祁文府脸上的一言难尽,突然就想起府里那个恨不得将小儿子打包送出去的老母亲,还有操心祁文府会孤老终生的大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照着大姐和母亲那性子,要是真知道了向来不懂男女情事的祁文府动了凡心,估摸着还不等他做什么,那两人就能先找到了宣平侯府去直接给他提亲。
祁绮满脸的促狭:
“这会儿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你要是早早找个媳妇儿回来,母亲她们哪至于瞧见个女子就恨不得让你娶进门来?”
那头暖帘被掀开,送走大夫返回来的祁韵刚走进来,就刚巧听到祁绮话里的尾巴,她眼中一亮问道:“什么娶进门来?子嵘有喜欢的人了,哪家的姑娘,什么性子?”
祁文府嘴角抽了抽。
祁绮哈哈大笑起来。
祁韵一脸的茫然:“你笑什么?”
祁绮边笑边说:“没,没什么……”
祁文府瞪了眼幸灾乐祸的祁绮,这才对着祁韵解释道:“大姐,不是我喜欢的人,是国子监那边有个学子要定亲了,所以我问问二姐该送什么贺礼。”
祁韵原还以为是祁文府有了喜欢的人,没想到是国子监里的学子,她脸上露出些失望之色,却也还是回道:“既是国子监的学子,你又是师长,命府中备些东西送过去就行了。”
祁韵走到祁文府身边坐下,对着他说道:
“我方才问过大夫了,你这腿虽然没伤了骨头,可到底需要修养,还有,该忌口的依旧要忌,切勿受了寒,待会儿我会跟你这边的下人说一声,让他们好生看着你,免得你总是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
“对了,你国子监那头的差事怎么样了?”
祁文府回道:“我跟皇上告假了。”
祁韵闻言愣了一瞬,就连祁绮也是收敛了笑意。
祁文府说道:“马上年节了,国子监刚过了小考,也没什么大事,而且我腿受伤进出也不方便。皇上准了我的假,让我好生在府中修养,所以这几日不用去国子监当值了。”
祁绮闻言张嘴就想说话,被祁韵拉了一下。
祁韵眉宇间带着温和之色,柔声道:“既然告了假,那便在府中好生歇着。”
“你姐夫前儿个刚得了副白玉子的棋盘,正愁着没人跟他对弈呢,你能在府中正好了,回头让他来寻你来,正好你能陪着他过过瘾。”
祁文府闻言扬唇:“好。”
祁韵二人陪着祁文府说了会儿话后,这才退出了院子。
等出去后,祁绮就忍不住说道:“大姐,你刚才拦着我做什么?国子监那地方清闲,况且小四的身子也没什么大事,皇上却在这个时候让他留在府中修养,皇上可是恼了小四?”
祁韵年岁大些,说话时更沉稳些:“恼是肯定恼的,那一日子嵘当朝逼迫,皇上怎会全不在意?”
“那小四……”
“没事的。”
祁韵见祁绮担心,开口安抚道:“子嵘虽然做的有些过了,可到底是为了朝政清明,而且薄家和二皇子也的确是有过错在先。”
“皇上对子嵘一直不错,就算真恼他也是一时的,而且有南家那边帮忙说项,子嵘救了南元山,南家的人总是要领受这份恩情的。”
要是南元山因祁文府出狱昭雪,转过头来却对祁文府不闻不问,那南元山这个次辅之名怕是也就毁完了。
到时候朝中还有谁敢帮衬亲近南家?
祁韵看了眼祁绮说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别成天毛毛躁躁的,子嵘既然没说什么,就别多过问,朝中的事情他自己有分寸的。”
祁绮闻言撇撇嘴:“我这不是关心他吗,换成是旁人,谁管他!”
两人说着话朝着世安苑外走去,迎面就碰上了回来的金宝。
金宝手里捏着封信,下头还搭着个锦盒,瞧见二人就连忙俯身行礼:“大姑奶奶,二姑奶奶。”
祁韵说道:“你这是去哪儿了?四爷伤了膝盖,怎么不在跟前伺候着?”
金宝连忙说道:“回大姑奶奶的话,小的方才去库房那头替四爷取新制的笔砚去了,临回来的时候听着外头有人寻四爷,所以去了前门一趟,才回来晚了。”
祁绮好奇:“有人找你家四爷?”
这个时候,祁文府招惹了明宣帝被变相下令禁足府中,谁还会来找他,不怕惹祸上身?
金宝说道:“对,是宣平侯府的人,让小的转封信给四爷。”
祁绮挑眉,宣平侯府?
刚还说起那家的小姑娘,转眼就来了信了,她问道:“来人可有说送信的人是谁?”
金宝也没瞒着,就直接回道:“是宣平侯府的六小姐,说是今日出宫回府了,便写了信来想要多谢四爷之前在宫中相助之恩。”
祁绮听到送信的人是苏阮,顿时那心口就跟猫爪子在挠一样,满心的好奇。
倒是祁韵没有多想,只以为苏阮是记着之前薄家的事情,所以写信来道谢的,她说了句:“倒是个知恩懂礼的孩子。”
祁韵说道:“行了,赶紧送信进去了,记得回去后好生照顾你家四爷,他腿脚不方便,这几日身边别离了人,还有多留意着你家四爷,别叫他吃了什么发物,也别让他出去受了寒再伤了腿。”
金宝连忙点头:“是,大姑奶奶,那小人先进去了。”
祁韵点点头后,金宝便拿着东西入了世安苑,祁韵忍不住感慨了声:
“之前听闻了贺家的事情,还有宣平侯大婚那日苏阮大闹喜宴的事情时,我还觉得这位苏小姐是个性子张扬跋扈的,如今瞧着倒不似传言那般不堪。”
第257章 臭小子,还想骗她!
祁绮回了句:“那些传言能有几句真的?”
她撇撇嘴满脸的不屑。
“大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妇人是什么样子,寻常一件小事儿经了那些长舌妇的嘴都能变了样,更何况苏阮身份本就尴尬,谁知道那些跟她有关的传言里头,旁人添油加醋了多少。”
“贺家的事情我听说过,那小姑娘是被人嚼了舌根子骂了她母亲才动的手,至于宣平侯大婚那日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大闹婚宴,可终归是有理由的。”
“别的不说,就说这次的事情,换个人来,有谁能做到像是那苏阮一样,拿命去跟皇室硬碰硬,只是为了给自己父亲和荆南那些枉死之人申冤的?”
祁绮知道祁文府的心思后,下意识的便将那苏阮当成了自己人,毫不犹豫的护短。
“大姐,你可别听了那些流言蜚语的。”
“我瞧着那个苏阮就挺好的,她要是不好,怎么能得宣平侯府的人喜欢,而且上次安阳王妃寿宴的时候,那宣平侯府的老夫人还专程带着她在身边,给她做脸。”
“宣平侯府的人又不是傻子,你说对吧?”
祁韵听着自家妹妹的话,扭头怀疑看着她:“你这么帮着那苏阮说好话,怎么,认识?”
祁绮摇头:“不认识。”
“我就是想着,一个人不管性情如何,可只要纯孝有傲骨,那就坏不到哪里去,大姐你之前不是也说过这苏阮宫门前那一跪让人刮目相看吗?”
祁韵闻言见祁绮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没多想,只是点点头:“的确是。”
谁能想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能够做到那般地步?
祁韵想了想说道:“你既这么喜欢她,等回头府中设小宴的时候给她递张帖子,邀请她过府聚聚就是。”
苏阮这么一闹,名声是有了,公道也讨了回来,可恐怕京里头这些世家之人也都不愿多与她来往了。
那般性子的女子,太过要强脾气也烈,这京中怕是没有几户人家消受的起。
祁韵心中有些叹息。
那苏阮将来的婚事,怕是难了。
祁绮点头应下来之后,突然说道:“大姐,你先在这里等等我,我想起来刚才忘了东西在小四那。”
“什么东西?让玉儿去给你取来……”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大姐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祁绮说了一句后,没等祁韵回话,连个丫环也没带上,就转身朝着院子里面快步跑了回去。
祁绮走进了院子里后,就停了下来,然后猫着身子绕去了祁文府的书房外,她压住了想要通传的小丫环,使了个眼神让他们让开一些后,就直接走到了门前,悄悄掀开了一些暖帘子。
门前露出个小缝,祁绮站在那朝里望去,就见到祁文府手中正拿着封信,那惯来冷清的眉眼上染着浅笑。
隔着些距离,却能清楚听到门内声音。
祁文府压着手里的信纸说道:“送信的人可有说了,苏小姐身子如何?”
金宝回道:“那丫环说,苏小姐身子好多了,只是还见不得风,腿也得好生养着。苏小姐说让四爷不必担心她,也多谢四爷在宫中替她周全。”
祁文府闻言眉心舒展开,“有什么好谢的,要谢也是我该谢她……”
那天在宫中,他其实已经做好了会被明宣帝严惩的准备。
他当朝逼迫,又让明宣帝损了颜面,哪怕将薄家和二皇子弄进去,可自己也冒犯了君威,就算明宣帝不会下旨要他的命,可几十板子恐怕是逃不掉的。
祁文府当时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受罚了,可谁知道后来苏阮却会突然来了那么一遭。
她的话让明宣帝对他释了疑,也让明宣帝承了他的情。
让明宣帝以为,那天他送上去的那些证据全是从苏阮手中得了,如果不是他开口阻拦让苏阮敲登闻鼓,事情只会闹的更大,而户部和荆南的事情更是会一发不可收拾。
正因为如此,明宣帝才免了他责罚。
要不是苏阮,他闹出那么多事情,也不会只是被明宣帝下令在府中修养了。
祁文府看着那信纸上的字迹时,眼中全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小小年纪,怎就这么多心眼的,自个儿还没顾好,便想着别人。”
金宝说道:“四爷,苏小姐信中写什么了?”
祁文府将信纸折了起来,抬头正想说话,就突然听到门前传来一丝轻响。
“什么人?”祁文府皱眉。
那头暖帘飘动却没人回话,祁文府说道:“去看看。”
金宝闻言应了一声,就快速走了出去,掀开暖帘却见门外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小丫环守在那里。
“刚才可有什么人过来?”金宝问道。
那小丫环眼神一飘,摇摇头:“没有。”
金宝疑惑看了她一眼,又四处瞧了瞧,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想着这世安苑是自家四爷住的地方,寻常轻易也不敢进来,他这才叮嘱了一声让她们好生守着,然后转身回了房内,而祁绮等他走了,才从拐角的地方走出来。
“二姑奶奶……”
“嘘!”
祁绮比划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别告诉小四我回来过。”
那丫头茫然,不知道二姑奶奶是在做什么,却还是听话的点点头。
祁绮这才转身走了出去,等快步出了世安苑后,脸上顿时就露出个得意的笑来。
臭小子,还想瞒着她。
那收到小姑娘信后满面春光的样子,还说没动心呢,她可没瞧见他对旁人那般提起来时便眼底溢满温柔的。
祁绮笑得眉不见眼,说不定小四这回真要给她找个弟媳妇儿回来了。
“阿绮,你笑什么呢?”
祁韵站在外面,见祁绮风风火火的跑回去,没一会儿又笑得一脸灿烂的空着手走出来,她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回去拿东西了,东西呢?”
祁绮山前挽着祁韵胳膊,笑道:“不拿了,我回去后想了想,觉得还是留给小四吧,反正他也用的着。”
祁韵扭头看着她。
“什么东西?”
见祁绮那止不住的笑,祁韵皱眉道:“我怎么觉着你今儿个说话古里古怪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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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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