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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下无美人     软玉生香txt下载     软玉生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3章 处处破绽

    “更重要的,是卫善。”

    苏阮对着祁文府低声说道,

    “年前那段时间,卫善时常出入谢家,偶尔撞见沈棠溪时,态度都格外的冷淡。”

    “卫善虽然算不上长袖善舞,可是他与谢家人来往之时却十分和煦,偶尔遇到裴耿、季诏等人时也是言笑晏晏,唯独遇到沈棠溪时,他却鲜少与其交谈,大多都是点点头便直接离开,甚至连对谢家下人都要比他热切。”

    “沈棠溪幼时在宫中遭遇大火,受伤之后容貌受损,烟火之毒更是伤及他身子根本。”

    “大哥曾说他身子骨弱,不能习武也鲜少骑射。”

    “若真有人与他共用同一个身份在京中行走,无论是相府公子的出身,还是皇上对他的那一丝歉疚,亦或是他寻常所展露出来的文弱,根本就不会有人怀疑他。”

    “而他便能借此出入国子监,与朝臣之子结交,借以蚕食朝中各部,拉拢朝臣为己用。”

    祁文府听着苏阮的话后,神色沉凝下来,细想沈棠溪在国子监内的那些事情,缓缓说道:

    “你说的也不是不可能。”

    沈棠溪年幼时便大火伤了脸,这么多年一直带着面具,几乎没人看到过他的长相。

    那面具之下可以是一个人,也可以是两个人。

    只要身形相当,再从小便培养言行、习惯,学习口技之术,以两个人共用一个身份,甚至以相府之子的身份替另外一个人遮掩行踪,令其在京中毫无顾忌的行走,也的确能够瞒得住旁人。

    如果照苏阮所说,大陈十年之后分裂,南北陈对立,而所谓的那新君想要统揽新朝与北陈分庭而治,总要懂得一些帝王之策,朝政权术,甚至学识、驭人之术方面都不能太差。

    国子监中能够增长学识,武课能够教授用兵之道。

    沈相能教他帝王权术,而来往的朝臣之子,甚至他们身后的长辈,也足以教会他如何驭人……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若是细想便觉处处破绽。

    沈凤年多年深受圣宠,位于丞相之位无人能以替代,除却他自身能力强悍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他不与人结党,无亲眷牵累。

    他膝下只有一子,且容貌已毁,注定无法进入朝堂,而其妻子娘家清贫,于数年前便开始在府中佛堂礼佛从不外出,更不与人来往。

    沈凤年只有一个妹妹,嫁入谢家之后早已亡逝,而除此之外,沈家上上下下几乎没有其他能上得了台面之人。

    这么多年,沈凤年官居高位,却从不扶持自己亲族。

    沈家祖籍不在京中,他那些侄儿就算走仕途的也几乎都未曾在京中,反而大多都远离京城,官职不高。

    沈凤年不与人结党,不与人深交,与他走的最近的也就只有宣平侯府谢家,可谢渊武人心思,忠于明宣帝,从无谋逆之心不说,谢家上下也谨守本分没有半点逾矩之行。

    南元山若是明宣帝的膀臂,替他收揽世家之心,牵制各地门阀。

    那沈凤年便是朝中砥柱,替明宣帝挟制所有文臣,且占据相位一心替他办事。

    在某方面来说,沈凤年在明宣帝心中的地位,甚至比之南元山还要更高一筹,只因为南元山身后有南家,有世家门阀、姻亲显贵各方牵扯。

    而沈凤年除了效忠皇帝,什么都没有。

    在明宣帝眼里,南元山虽然忠心,可他心向南家,身后还偌大的氏族,哪怕与他离心依旧能够自保甚至威胁皇权,可是沈凤年的一切却都源自他的恩宠。

    他的权势地位,富贵显赫,都是源自于明宣帝。

    所以明宣帝从不怀疑沈凤年会背弃他。

    沈凤年深得明宣帝信任,甚至以丞相之身能够插手六部之事,权势滔天。

    他若背叛了明宣帝,甚至一早就埋下叛乱的引子,想要瞒过薄家和二皇子,甚至让他们为他所用成为对外的幌子的确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最简单的,沈凤年若主动对二皇子和薄家投诚,表示愿意辅佐他们。

    他们可会拒绝?

    祁文府心中思绪翻涌,很多事情不细想时从无察觉,而一旦抽丝剥茧,其中真相让人心惊。

    他看着苏阮,目光微沉:

    “所以你一直担心谢侯他们出事,就是因为沈家?”

    苏阮点点头,“沈家和越荣他们不同,沈相是大哥的亲舅舅,这些年和谢家往来一直密切,沈家若无害他们的心思也就算,可如果真有,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而且如果沈家真有问题,一心谋逆,那谢家身为沈家姻亲恐怕也逃脱不掉。”

    苏阮虽然没有明言,可是对于沈凤年他们会不会害谢家却是心中有数。

    若沈凤年父子真如他们所想,就是一直以来庇护安帝甚至替他遮掩筹谋之人,那上一世他们明知道谢家是被冤枉,明知道二皇子和裕妃、甚至薄家所谓,可他们却眼睁睁的看着谢家上下赴死。

    苏阮从未曾怀疑过沈凤年,只因为谢家出事之时,沈凤年曾经替他们求过情,甚至传闻中还为此遭受明宣帝斥责,甚至险些被撸了官职。

    那时候她被人追杀,狼狈至极,根本无暇细想。

    可如今想来,沈凤年为相多年,又为人谨慎,他怎么可能半点退路都未曾替自己留?

    他如果真有心想要保住谢家,甚至救谢老夫人和谢渊他们,就算他不能说服明宣帝饶过谢家,可暗地里安排救下谢家之人,或者是保住远在边关的谢青珩总是有办法的。

    谢家变故突然,他来不及应变还说的过去,可是谢青珩呢?

    他那时已不在京中,沈凤年不管是让人安排他遁走也好,或是随便寻个借口让他诈死,无论怎样都能保住谢家唯一的香火,保住他妹妹唯一的血脉。

    可是他没有。

    被明宣帝斥责之后,沈凤年便“被”禁足在府中,半步不出。

    谢家上下被斩了个一干二净,就连谢青珩远在边关也没能逃过这一劫,死在谢家被斩近十日之后。

第454章 他不是不能,只是不想

    苏阮从来没想过,沈家会谋害谢家。

    上一世沈棠溪早早就“意外而亡”,而沈凤年虽然在南北陈对立时叛出朝廷投奔了安帝,可他却是借的替谢家报仇,明宣帝昏庸不仁的借口。

    所以哪怕沈凤年在南陈官居高位,甚至替安帝立下汗马功劳,和祁文府成为安帝左膀右臂。

    她也从未曾怀疑。

    可如今细想,若真想报仇,凭沈凤年在明宣帝心中的地位,凭他在朝中的权势,他有多少机会能替谢家平反?

    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若从头到尾就是他亲手送了他妹妹的孩子、夫家,甚至整个谢家的人走上了绝路,他又怎么会去替他们报仇?

    苏阮想起沈凤年与谢渊言笑晏晏的样子,想起他对着谢青珩和谢青阳的慈爱,想起上一世他打着替谢家报仇的幌子,哪怕背弃旧主也无一人指责他谋逆。

    她手心不由紧握了起来,眼中满是阴云,紧抿着嘴唇时身形微颤。

    祁文府看着苏阮脸上绷紧,身上满是煞气的模样,伸手覆上她的手,“阮阮,事情未必真如你所想,就算真是,我们如今既已知晓,也有机会应变。”

    苏阮抬头看向祁文府:“想要知道沈棠溪是不是有问题,只需查清楚当年替他看诊,言及他容貌被毁,这些年又一直替他调养身体的太医是不是卫善就行。”

    若是卫善,其他的事情就都不必再查。

    哪怕有所偏差,沈家也绝对逃脱不掉!

    祁文府低嗯了声:“我立刻修书回京,让大哥去查。”

    “原本我是想荆南之事全部处理好后咱们再回去,可眼下这般情况,或许真是有人想要故意引我们离开京城,好遮掩京中之事。”

    “如若沈相真有问题,此事绝不能耽误。”

    “等今夜将人找回来,安顿好他们,解决了和绉隆安之间的事情后,让人替你父亲收敛好事故,我们就立刻押送那些死士和郭彪回京。”

    有郭彪等人在,可以直接剑指嶂宁屯兵的幕后之人,也足以暂时给明宣帝一个交代,而且回了京城之后,卫善和沈家之事若是真的,一旦彻查必会朝堂动荡,到时候明宣帝也就顾不得再追究荆南这边的事情了。

    至于忠烈堂,有绉隆安在,也不必他们时时盯着。

    苏阮点点头,“好。”

    她也有些坐不住了,无论是卫善还是沈家,对于谢家来说都是危险至极,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焚身。

    她虽然修书给了谢青珩,也让他小心防备,暗中查探卫善之事,可她心中依旧难安,她好不容易才能守住谢家安宁,若是谢家出了什么事情,她一辈子都难以安宁。

    ……

    莫岭澜和莫家大哥忙完回来时,就瞧见祁文府和苏阮站在岸边说话。

    夜色太浓,哪怕有月光和周围的火把照着,可离得有些远时也看不太清楚两人脸上神情,莫岭澜只瞧见祁文府拉着苏阮的手,而娇小的苏阮微仰着头看着他,正与他说着什么。

    莫家大哥忍不住笑道:“前几年从不见子嵘谈及婚事,与女子相处时也格外冷淡,我还道他不晓男女情事,如今瞧来是没遇着让他动心的人。”

    这不一动心就情难自禁,哪怕这么一会儿空暇也忍不住亲近。

    莫岭澜闻言笑了声:“我以前也以为他要孤独终老,祁老夫人给他说了多少大家闺秀,他一个瞧不上眼,气得老夫人拿着拐杖恨不得敲破他脑袋。”

    “他看上苏阮时我还挺诧异的,毕竟这小姑娘瞧着乖巧软绵,可性子却狠着呢,那一身硬骨头碰谁都能让人磕掉了牙。”

    莫家大哥听他这话顿时笑出声:“我倒是觉着这小姑娘挺好的,女儿家本就弱势,狠一些才不会吃亏。”

    莫岭澜嗤了声:“她那哪是不吃亏,简直和子嵘一样,精的跟什么似的。”

    “不过说起来也怪了,我有时候对着苏阮时,总觉得像是对着子嵘似的。”

    她扬唇浅笑间坑人至死,心思回转间百般谋算,行事手段和性子简直像极了祁文府。

    要不是莫岭澜知道苏阮入京之后就一直在谢家,而且在这事儿之前祁文府也与她并不相识,他都简直有些怀疑,祁文府是不是什么时候背着他偷偷教了个徒弟出来。

    连小心眼儿,爱记仇,嘴巴毒都一并继承了下来。

    莫家大哥被他的话逗笑,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再说老人都说了,能当夫妻的人总有那么一些相似的地方,这个就叫夫妻相。”

    莫岭澜撇撇嘴:“就像你跟大嫂一样?身宽体胖,越长越像?”

    莫家大哥横他一眼:“你这话有本事去你嫂子跟前说一说?”

    莫岭澜想起他大嫂彪悍的模样,猛的打了个哆嗦,算了,他还没活够呢!

    ……

    莫家兄弟说笑了一会儿后,就听到有人叫了声“回来了”,两人连忙抬头,就见到不远处的水面上传来一阵动静,远远的就能见到一艘大船,船上有人挥舞着火把。

    “他们回来了。”

    莫岭澜和莫家大哥连忙快步走到祁文府他们身旁,瞧着那边说道,“看样子挺顺利?”

    祁文府瞧见那大船前面领路的两艘渔船,而船上领头的便是正拿着火把朝着他们挥舞的萧勉,他心中松了口气后,脸上也是不由露出笑来:“是萧勉。”

    几人站在岸边等了一会儿,那边渔船快速靠近。

    等到了近前后,萧勉就直接在船上一点,整个人凭空跃起,跨过了一段水域就直接落在了他们面前。

    萧勉之前入过水,身上湿哒哒的,长发也贴在面上。

    他将手里的火把递给了身边的人后,这才一边扒拉着脸上的头发,一边说道:“这都几月的天了,水里还冷的跟冰坨子似的,这一路上往前居然还有片芦苇地,就藏在水域中间,从南到北足有好几里地儿,下面全是泥沼潭子。”

    “我们过去时没留意,差点没给人陷下去。”

    “人没事吧?”祁文府问道。

第455章 杀手

    “那是当然,我浪里白条萧大朗可不是吃素的。”

    萧勉甩了甩耳朵里的水,扭着下摆拧出一滩水后,这才说道,“还好你刚才没跟着过去,那狗/日的王八蛋果然在那附近设伏,我和司马岺都险些栽了。”

    莫岭澜好奇:“怎么回事?”

    萧勉说道:“他们在船四周布了网,网上全是刀剑碎片和倒钩,上面涂了毒,而且船上留着的人也个个都是高手,还有几个人弄伤了自己混在荆南那批人中。”

    “我们去时没防着他们还有这么一招,折了两个兄弟进去,寒山也受了点伤,好在他把司马岺拉住了,要不然他指不定也就折在那两个王八蛋手里了。”

    萧勉他们去时,先是没防着那片芦苇地,几个人险些陷进去出不来。

    等好不容易过了那里,绕道继续前行摸到船周围时,就看到那藏在船底四周还有挂在船檐上的东西,他们废了老些功夫才上了船,拿下了那些守在船上的死士。

    等寻到昏迷不醒的那些荆南的人时,萧勉他们不由松了口气,连忙带着人上前查探,可谁想着那百十来个荆南的人里头居然还藏了杀手。

    当时司马岺靠的极近,要不是寒山察觉不对及时拉了他一把,对面那人突然暴起一剑刺过去时,能瞬间就要了司马岺的命,而其他人就没那么好命。

    等拿下那几个混在人群里的杀手之后,盐帮死了两个人,驻军那边也死了几个,连带着还有好些都受了伤。

    祁文府听着萧勉的话后,这才留意到萧勉身上也有血迹,身前一道大口子朝外渗血,他连忙扯了袍子按住他身前:“你受伤了?莫岭澜,快,伤药……”

    “我不碍事,就皮外伤。”

    萧勉说道,“司马岺伤势比我重,当胸一剑差点被串了葫芦。”

    几人说话这会儿功夫,后面几艘渔船和那艘装着荆南那些人的船也驶了过来,远远瞧着是一艘不算太大的楼船,只有两层高,此时船板上站着许多人。

    等船靠岸后,祁文府和苏阮等人便带着人上去,就见到等在那里的寒山。

    “四爷。”

    祁文府看着他:“你怎么样?伤势可重?”

    “不碍事。”

    寒山摇摇头,“就是为了保护司马岺时后肩被划伤了些,当时闪躲的快,没伤到骨头。”

    他说完后才道,“四爷,这楼船上下我已经清理过了,抓住的活口全部绑了,其他人都在船舱里面,都还中着药,瞧着像是被人用了软筋散。”

    “司马岺呢?”祁文府边往里面走边问道。

    寒山低声道,“也在里面,受了伤。”

    祁文府进了船舱,入眼就瞧见不远处倒在地上的那些人,其中有几个告御状时他见过的,只是不知道被绑在这船上多久,个个都是容色苍白,瘦的厉害。

    之前被他从渔村里救下来的那几个老人冲击来后,就激动的朝着那边跑了过去,祁文府却没急着去看荆南那些人,而是先去了司马岺身边,就见他紧闭着眼躺在那里。

    司马岺身上的轻甲已经被取了下来,鲜血湿透了里面的衣服,而司马岺的副将正拿着东西压着他伤口替他止血。

    祁文府看了两眼,发现司马岺已经昏厥,不由问道,“他怎么样?”

    寒山说道:“司马大人遇袭时虽然避开了要害,可伤势也是极重,须得尽快回城寻人疗伤才行,否则失血过多也是会要了他的命的。”

    怕祁文府担心,寒山补充了句,

    “他现在昏厥是因为刚才闪躲时不小心撞到了头,暂时还没危及性命。”

    祁文府闻言仔细看了看司马岺的情况,余光见苏阮已经走到了荆南那些人身旁,与其中两人说起了话,他朝着司马岺的副将说道:

    “别担心,我们会尽快送司马大人回城,不会让他有事的。”

    那人点点头:“多谢祁大人。”

    祁文府拍了拍他肩膀后,这才朝着苏阮那便走了过去,等站在她身旁时,才发现与她说话的正是之前去过京中的薛嫂子,她怀中正抱着她的小儿子。

    祁文府问道,“他们怎么样?”

    苏阮说道:“不少人身上有伤,而且也中了药。”

    薛嫂子这段时间一直被困在这船上,惶惶不可终日,之前萧勉他们上船救人时,打斗起来便死了人,更是叫她害怕的不得了。

    薛嫂子只以为自己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可想到那些人没有伤害他们,反而带着他们回了岸边,还见到苏阮,她方才就已经松懈了不少,而此时瞧见祁文府,更是如同见到了救星。

    “祁大人,你们终于来了。”

    其他人也纷纷叫出声:“祁大人,救救我们。”

    祁文府出言安抚:“我和苏阮这次来荆南本就是为着你们,之前一直没寻到你们下落,如今既然已经找到,你们放心,我们会安全将你们带回去。”

    薛嫂子一直绷着的情绪瞬间就散了,抱着孩子痛哭出声,

    “祁大人,是我们不好,我们不该听信那些人的鬼话,以为你们想要害我们,是我们太蠢被他们给骗了,还险些害了你们,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一时糊涂。”

    “祁大人,他们给孩子下了毒。”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他。”

    她伸手拽着祁文府衣摆,就像是落入水中之人抓着救命稻草。

    而薛嫂子这一哭,也瞬间感染了其他人,原本只是眼圈泛红的人也都是哭了起来,还有好几个和薛嫂子一样抱着孩子痛哭出声,想要上前却身上无力,只能跪在地上朝着祁文府磕头。

    “祁大人,我错了,我不该听他们的话,我求你救救我儿子。”

    “祁大人,我孙儿还小,我求你救救他……”

    苏阮连忙拉住了薛嫂子,皱眉看着其他人:“行了,你们别跪了,我们既然来了,就会尽力救他们。”

    祁文府则是蹲下来看着薛嫂子抱着的孩子,果然就见到那孩子嘴唇泛青,紧闭着眼睛昏睡不醒。

第456章 又是巧合?

    莫岭澜他们此时也已经跟了上来。

    看到这一幕,莫家大哥上前,他翻看了一下其中几个孩子的眼睛,又掐了下他们的脉后,半晌才说道:

    “是中了毒,看症状有些像是江湖上用的六毒散,好在下毒的人给的量极小,他们气息虽弱,短时间内却不会毙命。”

    “不过子嵘,这毒能侵蚀五脏六腑,且他们中毒应该有些时间了,得尽快将这些孩子送回城里寻人解毒,否则单独的时间长了,恐怕会有麻烦。”

    若是大人,这么点剂量的毒只要不立刻致死,就能扛上一扛,可是孩子本就比大人娇弱,且筋骨体肉都还没长成,稍有损毁便会耽误一生。

    若是不尽快解毒,万一这毒留在身体里时间长了,侵蚀了五脏六腑,到时候他们就算能够捡回一条性命,可从此往后也会变成个病秧子,以汤药为伍。

    莫家大哥行走江湖,懂些医毒之术。

    祁文府听完他的话后,自然也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他看了眼船舱里这中了药后瘫在地上的上百人,还有昏迷不醒的司马岺,面露沉凝。

    他们来时那路想要回去,就算不绕路恐怕也得近两个时辰,而且山路颠簸,昨夜大雨之后又四处泥泞,他们这么多人中毒的中毒,受伤的受伤,等一路回去恐怕命都没了。

    之前他们来时郭彪说过,这渔村和码头只隔着道山峦,从这边走水路是可以到码头那边的,只是要绕一些路,而且南河水域相通,水上也相对安稳。

    祁文府开口说道:“这样,等一下这些人直接乘船,走水路去码头那边回城。”

    “这楼船不大,装了他们这些人后,顶多还能再装百人,可今夜来此的驻军足有两千,且司马岺受伤之后,驻军那边得要人领着才行。”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

    “这样,莫岭澜,你和莫大哥领着驻军那些人走山路回去,我和萧勉带着郭彪他们,跟这些人一起乘船去码头。”

    祁文府刚才和苏阮开诚布公的谈了一次之后,知晓了苏阮藏在心底的一些秘密,也知道了一些他之前不知道的事情。

    他以前的有些判断或许也不再适用,对于荆南的事情,朝中的事情,以及一些他未曾留意的细节也出现了偏差。

    祁文府还有些问题要问荆南这些人,而且他既然已经打算尽快回京,自然就不想再耽误时间,最好是赶在回去的路上将事情问清楚之后,直接跟绉隆安交接、安顿好他们之后,就可以押送郭彪等人上京。

    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回京之后去印证,而且有些事情也得重新安排。

    祁文府说道:“你回去之后,就直接到知州府。”

    莫岭澜隐隐察觉到祁文府多了些急切之意,他不由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多问,只是点点头道:“行,我和大哥带着驻军走林子里回去,那你们这边可还要带些人?”

    祁文府看了眼船上,估算了一下说道,“让盐帮和谢家的护卫跟着,再挑五十个驻军随行。”

    不是他太过小心,而是那暗中行事之人太过诡诈。

    且如若他有意诱他和苏阮出京,又接连搞出这么多事情来,甚至想要置他和苏阮于死地,如今事情败露,他和苏阮也安然无恙,还拿下了他这么多人。

    祁文府总觉得那人若真像苏阮所说那般有手段,那荆南的事情恐怕还没完。

    小心无大错。

    多些人,就算真遇到什么也不至于毫无应变之力。

    莫岭澜和莫家大哥下了船后,就直接从驻军里点了一小队人,跟着谢家护卫,以及祁文府从京中带来的那些人,还有盐帮的十来个人一起上了船。

    郭彪等人被绑了扔到一旁,盐帮的人负责行船,那一小队驻军和谢家、祁家的护卫则是守在船舱四周。

    莫岭澜他们站在岸边,等见着船顺利离开岸边,朝着深水处而去时,他们这才也带着剩下的人离开。

    船下浪涛声四起,祁文府看着萧勉和寒山包扎了伤口之后,这才看向苏阮那边,就见她已经安抚好了薛嫂子他们。

    此时那些人虽然依旧红着眼坐在地上,可已经不像是刚才那般哭的厉害,船上有水,也有干粮,而且数量还不少,在检查过没有问题之后,苏阮便让人取了给他们吃喝。

    见他们狼吞虎咽的模样,苏阮说道:“慢点吃,别这么急。”

    见薛嫂子啃着饼子,强咽下去一口后直接噎的伸直了脖子,她连递了个水囊给她,见薛嫂子仰头喝了几口咳得难受,苏阮替她顺气,“你们多久没吃东西了?”

    薛嫂子身旁一个女的低声道:“一天多了,之前每天都有吃的,虽然只有一点儿,可总不会叫人饿死,可从昨儿个午后开始,他们就再没给过我们吃的了。”

    薛嫂子抹了抹嘴也是说道,“这两天他们都不怎么管我们,只把我们关在这里,就今天午后给我们灌了些水,里头也不知道掺了什么,让我们头晕的连身都站不起来。”

    他们这个人都是经历过荆南那场天灾的人,也都是挨过饿的,怕极了那种饿到极致,肠子贴着肚皮,恨不得连地皮都扒了吃了的感觉。

    一天多不吃不喝对于旁人来说或许难熬,可对他们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他们早就试过好几天吃不上饭,饿得吃观音土的时候,可他们怕的是这以后也会一直饿下去。

    而且那些人看他们的眼神也像是看死人似的。

    那种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怎样的恐惧,才最让人害怕。

    祁文府眉心微皱,“昨儿个午后?”

    他和苏阮是前天到的荆南,而昨天早上见到的绉隆安,当时见到绉隆安后,解决了彼此间的误会之后,就重新开始布置找人的事情,而也差不多就是那时候见到了苏江,知晓了他身份。

    这船上看守的人之前一直都在给这些人吃喝,甚至也没要过他们的命,可从昨天开始就突然不再给吃喝,就像是……觉得这些人已经没了用处。

第457章 白眼狼

    苏阮也察觉到了这世间未免太巧合了,她开口问道:“昨天你们见过何芳娘没有?”

    薛嫂子低声道:“见过,她早上还来过,后来她男人还带走了好几个人……”

    “也就是说,你们都是知道何芳娘连同郭彪一起,想要算计祁文府和苏阮的事情的?”萧勉一直坐在一旁,听到此时才猛的开口。

    薛嫂子脸色微变,抓着手里的水囊说不出话来。

    萧勉见状冷笑了声,“也亏得当初在京城时,他们百般替你们安排后路,知道你们们遇到麻烦,星夜兼程的赶来荆南,你们可真够懂得知恩图报的。”

    一群人被萧勉的话说的脸上通红,纷纷低头不敢吭声。

    薛嫂子也抓着水囊脸上发烫,连看都不敢看祁文府他们。

    萧勉冷哼了声道:“我就说你们两多事儿,他们跟那个何芳娘一样,指不定有机会就等着瞧你们去死,你们还眼巴巴的跑来救他们,险些被人坑死,也不知道图什么……”

    “好了。”

    祁文府看了萧勉一眼,“别说了。”

    他知道萧勉是替他和苏阮不值,可人性向来如此,未曾危及自身之时仁义廉耻皆能顾忌,可真当陷入绝境时,又有多少能守得住底线。

    薛嫂子脸上涨的通红,又被萧勉的话嘲讽的满面难堪,她低声说道,“我知道我们错了,可我们当时也是被人给骗了,是他们跟我们说当初守城那一战时,我男人他们根本就没战死。”

    “是苏大人早就投靠了旁人,为着替人遮掩贪污的事情,才亲手杀了他们,还说祁大人找到我们,就是为了替苏小姐平反,好能与她成婚而不必被人弹劾。”

    “我们这些人不过被你们利用了,事后又怕再有人追究,所以才想要杀了我们灭口……”

    苏阮听着薛嫂子的话后,心中猛的一跳。

    祁文府先是惊愕,想要说他们这话说的滑稽,可当看到苏阮神色时却是微惊,伸手按了下她手背后,沉声道:“他们说了,你们就信了?”

    旁边一人低声道:“我们也不想信啊,可是当时死了那么多人,而且……而且告诉我们这事的,还是苏大人以前的亲信,那时候我儿子和他一起喝过酒,我见过他的。”

    “他说他亲眼看到的,当时朝廷军队已经到了,城也守住了,我儿子他们也从城墙上活下来了,可后来却突然被谢侯爷派兵捉了起来,还被苏大人命人杀了,连尸骨都烧了。”

    说话的是个老人,也是之前被祁文府从渔村里救下来的人之一。

    “我就那么一个儿子,他当时又说的信誓旦旦,说他亲眼看到苏大人动的手,事后逃了出来,他说苏大人和谢侯爷早就认识,还说谢侯爷本来可以救下我儿子他们,是苏大人害死他们的。”

    祁文府感觉到那人的话说完时,苏阮手中微颤了颤,他眸色暗沉了几分:“你们说的那个苏大人身边的亲信,是不是叫陈汉?”

    “对!”

    薛嫂子连忙道,“就是他!”

    “我以前在衙门里见过他的,我儿子没死之前也跟我说起过他,说他是管司户的大人,还说他十分得苏大人看重。”

    她说完之后,才抬头对着祁文府说道,

    “祁大人,我知道是我们误会了苏大人,可是当时那种情况我们真的很难不信,陈汉跟我们说的时候极真,而且后来又有人在我们吃的东西里下了毒。”

    “我们当时也是脑子一蒙,只以为你和苏小姐当真是想要灭口,这才一时糊涂被人哄着闯了官府,等稀里糊涂的伤了人时,陶秀才又跟我们说落到官府手里会没命,我们当时只能跟着他走。”

    当时他们闯进官府时血气冲头,被欺骗,被暗害的怨恨和怒意盈满了心底,他们那会儿什么都没想,只想讨一个公道,可后来稀里糊涂的伤了人,又有人喊着说死人了时,他们才清醒过来。

    等人一清醒,看着地上的血和躺在那里死状凄惨的官老爷,他们直接就被吓蒙了,而愿意带着他们离开的陶秀才就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可谁知道,那救命草才是索命绳,等他们被送出城来之后,陶秀才就翻了脸,不仅身边多出了好多人直接将他们给绑了,还冒充他们打伤了来追捕他们的差爷。

    薛嫂子低声道,“祁大人,我们真的是无心的。”

    祁文府听着他们的话后紧抿着唇,其实能想见当时的情况。

    这些人本就只是寻常老百姓,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和谋算,甚至有时候容易人云亦云,当初荆南战后,所有人都指责苏宣民时,他们便信了那些人,而事后他找上他们时,他们又信了自己。

    陈汉以前府衙的人,又得苏宣民看重,和许多死在那一战的将士都有来往。

    他亲自现身说法,又有那个“陶秀才”的蛊惑,再加上入京告过御状的人接连遭遇意外,而他们被官府“圈禁”,饭食里面又被人下毒。

    事情一件赶着一件,让他们根本无暇去想真假,一心只想保命之下,这才被人利用闯了府衙伤人性命,甚至生出后来那些乱子。

    萧勉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一出事情,难怪这些人会突然那般仇视官府,又难怪那个狗屁秀才一糊弄就将他们全给带偏了,他没好气的说道:

    “你们是不是蠢?苏宣民带兵守城,至死不退,他要是早跟人勾结,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他犯得着为了护着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上城门吗?”

    “更何况那时谢渊已经接管荆南,他只要好好的活下去,就能得到旁人想都想不来的功勋,他何必要动手杀了你们的儿子、男人,再跑出去跟人同归于尽吗?”

    苏宣民平反之时,当初他出城以身为饵诱使南魏主将被谢渊斩于刀下的事情,也被谢渊宣扬了出来,所以所有人都知道,苏宣民不是弃城而逃,而是舍了自己逼退了南魏。

第458章 震撼

    世人皆知,若无苏宣民,荆南早被南魏攻破。

    而他最后逼着谢渊杀了他,为的也是不落在南魏手中为人质。

    萧勉之前就听说过此事,却不知晓其他事情。

    他只以为眼前这些人受过苏宣民的庇护,受过祁文府和苏阮恩情,却凭着旁人几句胡诌就反目怨怪苏宣民,所以对他们不假辞色,冷声斥道:

    “苏宣民拿他自己的命守住了荆南,你们却因几句闲言就险些害死他女儿。”

    “若他知道自己救了你们这些白眼狼,怕是死了都能气活过来。”

    “还有你!”

    他指着刚才说话那人,冷声道,“一句无心就想掩盖你们又蠢又毒,自私愚昧,祁文府和苏阮若真因为救你们而死,你们能心安吗?”

    萧勉说的毫不客气,就差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白眼狼了。

    薛嫂子等人都是被骂的垂着脑袋,半句不敢反驳,更有甚者脸上红的跟要滴血似的,满是羞愧之色。

    苏阮忍不住道:“萧大哥……”

    她刚想说什么,就被祁文府用力握了下手,而祁文府则是赶在她开口之前,就说道,“陈汉已经死了。”

    薛嫂子等人都是瞪大了眼。

    祁文府说道:“你们失踪之后,城里就开始不断有谣言,想要借着你们与官府的冲突闹出更大的事情来,而我和苏阮被何芳娘他们引来这里之后,就遇到了死士围攻。”

    “若非我们行事小心早有些防备,恐怕就死在了那些人手里。”

    祁文府指了指被堵了嘴绑着扔在一旁的那些人说道:“从他们嘴里我们得知,陈汉早在你们失踪之后没多久,就已经被他们灭了口。”

    一群人听说陈汉已经死了,脸色都是有些发白。

    他们本就怀疑陈汉说的是假的,如今陈汉被人杀了,若是祁文府和苏阮被何芳娘他们骗到了渔村里,毫无防备之下也死在了那里,那接下来是不是就是他们这些人了?

    薛嫂子牙齿打着颤,“祁……祁大人……您要救救我们……”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苏小姐,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误会苏大人,不该轻信他们的话。”

    “祁大人,我们再也不敢了,你一定要救救我们。”

    祁文府看着满脸惊惧后怕的一群人,半晌后才开口道:“放心吧,我既然将你们带回去,自然会尽力护着你们,只是刚才那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荆南的案子好不容易才翻了,若在此时传出这些话来,哪怕不是真的恐怕也会有人借机生事,到时候若拿着你们当筏子,谁也帮不了你们。”

    一群人闻言都是连忙点头。

    “我们知道!”

    “我们不会说的,陈汉故意骗我们,我们不会再上当了!!”

    祁文府又问了几句话后,这些人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等着他将想要知晓的事情都弄清楚之后,他才安抚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先好生休息一会儿,等船靠岸之后,再来接他们下船。

    祁文府拉着苏阮出了船舱,萧勉跟在后面。

    “这些人真的是蠢,随便几句话就糊弄住了他们,险些连你们也一并坑了。”萧勉对着两人吐槽说道,“不过干这事儿的人当真是恶毒。”

    “苏大人的名声好不容易才洗清得以昭雪,这些话要是传出去,哪怕不是真的恐怕也会惹来流言蜚语,叫苏大人清名受损,蒙冤受辱。”

    苏阮闻言沉默不语。

    祁文府却感觉到她手心里湿濡濡的一片。

    萧勉说了半晌,见两人都不吭声,不由疑惑:“你们怎么了?”

    他见苏阮脸色有些不对劲,而祁文府也是目光微沉,萧勉脸上的神色慢慢收敛了起来,逐渐露出几分惊愕来,失声道:“不会吧……”

    萧勉刚想脱口而出,可却想到这船上还有其他人,他连忙左右看了一眼,见他们站的这边没有旁人,最近的也有些距离,他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难道陈汉说的是真的,苏大人他真的……”

    他有些说不出来,难道苏宣民当真杀了那些同他一起守城的将士?

    可……

    可这怎么可能?!

    苏阮紧抿着唇,半晌后才低声道:“他们染了瘟疫。”

    萧勉和祁文府都是脸色微变。

    “是谢渊告诉我的。”

    苏阮眸中带着沉重之色,深吸口气说道,“当时正在战时,谢渊带兵接管了荆南之后,内有灾情不断,外有南魏围攻,谢渊所带兵力本就捉襟见肘。”

    “后来我爹带回了粮食,给谢渊争取了七日时间,而谢渊带兵与南魏大战,逐渐占了上风,眼见着南魏有了败退的迹象,可谁知道就在这时,荆州城中却突生疫症,而我爹和守城的那些将士无一幸免。”

    “谢渊匆匆将人隔离开来,派人快马加鞭送信回京,可信至京中却石沉大海,久久没有消息传回。”

    苏阮还记得谢青珩从谢渊那里知晓真相,一点点将实情告诉他的模样,她低声将她曾经听到的那些告诉了祁文府和萧勉。

    从发现瘟疫,到开始死人,不过就是几天时间。

    京中迟迟不见回应,而荆南却开始不断有人死去,疫症更是半点都没拦住,哪怕那些将士被隔离开来之后,瘟疫依旧以难以预料的速度飞快朝外蔓延。

    一传十,十传百。

    当时那种情况,若不想办法阻止,怕是整个荆州都会变成死城。

    苏阮缓缓说着,“那时南魏未退,城中却已现疫情,又有人借机为祸,就连谢渊重兵在手也压不住人心纷乱。”

    “京中就算派遣太医南下,也赶不及疫症扩散之快,而南魏大军兵临城下,荆州朝不保夕,我爹便亲手杀了跟他一起患上瘟疫几乎垂死之人,然后自己偷偷出了城。”

    “在那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苏宣民明知自己必死,也不愿以一己之身染疫荆州,所以以自身为饵,诱使南魏大将出营,让谢渊于阵前斩杀了他和南魏将领,击退南魏大军。

    祁文府静静站在那里,一时无言。

    萧勉脸上则满满都是震撼之色。

第459章 不安(一)

    居然……是这样吗?

    萧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刚才以为那些人说的是假的,是故意污蔑苏宣民之言,他们不过是想要借此事挑起荆南这些人与苏阮他们之间仇怨,而荆南那些人被祁文府她们百般庇护,却为人煽动险些害了祁文府和苏阮性命,所以他才能理直气壮的去骂。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那陈汉说的居然是真的。

    当初那些守城将士真的是死在苏宣民手里的。

    萧勉张了张了嘴。

    苏宣民有错吗?

    这些人不死,死的就是整个荆州城的人。

    他们若是不死,瘟疫传染开来,蔓延至整个荆南,届时彻底控制不住时,死的何止一两百人?当祸延整个荆南时,他们这些曾经至死也未曾退走半步,死守荆州的将士,便会成了彻彻底底的罪人。

    那是他们想要的吗?

    至于苏宣民,他若杀了那些人后自己逃生,旁人或许还能指责他一句心狠,可他同样赴死,并未舍弃了那些将士独活,谁又敢说他一句有错?

    萧勉神色复杂至极,半晌后才开口问道:“这件事情,除了谢侯爷以外,还有旁人知晓吗?”

    苏阮说道:“只有谢家的几个亲信,还有我大哥谢青珩知晓。”

    “当时我爹杀了那些身染疫症的将士后,谢渊命人就地焚了那些人的尸体,事后城内大乱,他寻机将这些人烧尽的尸骨掩埋之后,也就无人再顾及此事。”

    “谢渊原是打算事后再想办法将此事澄清,可谁想战事刚停,我爹被斩杀阵前之后就落得个叛国之名,谢渊察觉到是有人冤枉了我爹,便不敢将此事上报,只命人将其隐瞒了下来。”

    谢渊本就对于苏宣民心中有愧,他原就不想将此事传扬,后来苏宣民被冤之后,就更不愿意让他所做之事被任何人知晓,否则以当时的情形,恐怕苏宣民连尸骨都会被人挖出来鞭打。

    后来荆南旧案平反之后,谢渊有机会将此事澄清,只是人言可畏,且当时情形也不允许。

    明宣帝本就是被迫圈禁了二皇子,钱太后又虎视眈眈,幕后之人尚未查明。

    谢渊担心那时候将此事宣扬会引来麻烦,便与苏阮商议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免得荆南的案子再横生波折,而知晓内情的除了她和谢青珩外,其他几个都是跟随谢渊多年绝不会背叛的亲信。

    萧勉闻言松了口气,“知道的人不多就行,往后你也别再跟其他人提及此事了”

    苏宣民已死,人人都知道他是为护城而死,可一旦他曾斩杀手下随他一起守城将士的事情传扬出去,不管他当初为的是什么,亦或是不是站在大义那一边。

    总会有人借此攻歼,荆南这些人也未必真能谅解。

    苏宣民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好人,是英雄,是庇护他们之人,可对于那些将士亲属来说,他却是他们的仇人。

    为了多数人,牺牲了少数人甚至他自己,无论是对于荆南百姓还是整个大陈来说都是站在大义的一面,可是谁的性命又比谁更珍贵?

    对与错本就难以分辨清明,换做萧勉自己,若被牺牲的是他自己,大局之下他自然无话可说。

    可若是他至亲之人,他也未必能够坦然说一句“我不在意”。

    苏阮闻言静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恐怕晚了。”

    萧勉一惊:“什么意思?”

    祁文府一直再旁未曾说话,此时才开口说道:“那人既然拿此事挑拨荆南这些人为棋子,替他设局,那他就定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借口,从而攻歼整个荆南之事有关之人。”

    “我若是他,只需想办法让荆南这些人与苏阮同归于尽,再带上我这个朝廷钦差和驻军首领司马岺,事后将苏大人弑杀守城将士的事情传扬出去,借而暗指他早为人收买。”

    “荆南之事乃是为着朝廷敛财,薄家和二皇子不过是被推出来的幌子……”

    祁文府说着说着脸色瞬间变化,若真如此,届时必定会生出乱子,那暗中之人借机起兵,剑指朝堂。

    若这时再有人翻出来几个陈年旧案,由沈凤年这个当朝丞相意指明宣帝昏庸歹毒,这皇位名不正言不顺,那朝上……

    祁文府神色瞬变:“来人!!”

    不远处守着的人连忙快步走了过来,见到祁文府三人时连忙行礼,“祁大人。”

    “这里离码头还有多远?”

    “没多远了。”

    那人是荆南驻军中人,时常会在码头附近行走,对于周围的环境也很是熟悉。

    他听着祁文府的问话连忙回道,“那渔村和码头其实相距并不算远,只是中间有道山给挡着了,而且渔村刚好又在山坳后,所以之前我们才不知道这边还有这么个地方。”

    “刚才咱们绕过那山之后,其实已经就能看到码头了。”

    “祁大人您瞧,就在那边。”

    他说话时朝着远处指了指。

    祁文府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时,就隐约瞧见远处码头的影子,那里有些隐约火光,隐隐还能看到停了两艘船在附近。

    “照着现在这速度,也就盏茶时间就能到了。”那人说道。

    祁文府闻言看着码头那边,不仅没有放松下来,反而心中越发躁动不安。

    “子嵘,你怎么了?”萧勉问道。

    祁文府紧抿着唇,下颚绷紧,“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心里有些不安。”

    苏阮未曾告知他后来的那些事情时,他还没有多想。

    可当他知晓大陈将来会分裂,而他甚至会背弃如今的朝堂投奔新君,甚至辅佐那乱臣贼子与陈朝对立,他心里就开始泛起不安来。

    祁文府自认他从无谋逆的想法,虽对明宣帝偶有不忿,可说到底如今的大陈还算安宁,一旦想要推翻建立新朝,到时候必将天下大乱。

    他没有建立不世功勋的野心,可后来却依旧投奔新帝,这其中的原因无非只有两种。

    要么,是形势所迫逼不得已。

    要么,是他身边出了什么变故,让他不得不选择走这条路。

第460章 不安(二)

    祁文府未曾怀疑过苏阮所说的话是假的,他只是在想,如果真能逼得他背弃陈朝选择新君,那定然是他身上出了什么让他戳不及手的变故。

    而且无论如何,那些人能逼他改变心意,投奔南陈,那定不是简单之人。

    祁文府觉得以那些人的手段,不该放任他这么简单的将荆南这些人带回去,而且今天夜里的事情虽然看似凶险,可实际上只要抓住破绽就极为容易破解。

    那人若真有谋逆之心,甚至想要借着这次的事情起事的话,他应该布置的更周全一些才对。

    萧勉看着祁文府的模样只觉得有些莫名,他不知道算计祁文府他们的人是谁,也只以为是朝中政敌罢了,见他这般紧张不由说道:

    “你是不是太过小心了些?”

    “这船上的人早都已经清理干净了,船舱上下也已经检查过了都没什么问题,难不成还会有谁作乱不成?”

    萧勉说道,

    “你若真觉得担心,我让他们将船行快些,等上了码头之后就没事了。”

    祁文府虽然心中有些不安,可萧勉说的也是事实,如若真有人想要害他和苏阮性命,总也要有机会动手才是,他忍着心中突然生出的焦虑,点点头道,

    “好,尽快回城。”

    萧勉见祁文府担心,也没耽搁就转身离开,却吩咐盐帮的那些人将船走的再快些。

    而他离开之后,苏阮才低声道,“四哥,你是觉得,他们会选择荆南动手?”

    祁文府点点头:“陛下这些年为政还算清明,而唯一的足以动摇他皇权的污点就是荆南的案子,如若你口中所说的那人真有谋逆的野心,这是最好的机会。”

    苏阮抿抿唇,“可沈凤年和卫善还没暴露,京中情形也还算安稳,他们应该不会这么着急……”

    “不是急不急的问题,而是时机。”

    祁文府眸子里盈满了冷凝之色,“若是越家父子没有出事,你我也未曾察觉到他们动机,没有桃源坡后山那一出,他们或许会再等等。”

    “等到时机更加成熟,且对朝权把握更大之时,方才寻机动手。”

    “可是越家父子被你抓了出来,虽然外人眼里是谢家察觉他们之事才与我一通设了陷阱,可他们能借着卫善传递消息提前设局,沈家人又与谢家走的这么近,他们未必不会猜到是因为你才使得越家父子暴露。”

    “你能找到越荣、越骞,未必就不会想到卫善。”

    “而一旦抓到卫善,所牵扯出来的人就不只是越荣、越骞所能比的,他们在京中经营多年的暗桩可能被拔出,朝中势力可能会全部暴露。”

    “他们若想起事,就经不起半点风险,也定然会将所有危险和可能会出现的变故,全部控制在他们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一旦察觉到事情脱离掌控,他们必定会选择直接起事。”

    祁文府缓缓说着,而他所说的话让得苏阮脸上神色变化不断。

    她不是寻常姑娘,也曾涉足朝堂手握重权,她怎能不知道祁文府所说的这些事情并非他自己臆想,而是真的可能会出现。

    易地而处,她若是手握兵权,又有沈凤年等人在手。

    她也不会冒着暴露之后被人清除的风险,去赌那不会被人察且不确定的可能性,而是直接选择起事,将所有事情的发展控制在自己手中。

    胜败全凭自己。

    祁文府望着苏阮,“而且阮阮,我心中不安的不只是这个,你可还记得之前莫岭澜说过的话。”

    苏阮皱眉:“什么话?”

    祁文府沉声道:“他说,这次行事之人像是极为了解我的性情,甚至每一步都好像针对着我的反应而来,能够这般熟悉我,又能算准我每一步的。”

    “我总觉得这个人应该就在我身边,甚至是与我十分相熟之人。”

    祁文府怕,如果他身边真有这么一个人。

    那他会不会早就无意之间泄漏了一些不该泄漏的事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苏阮闻言心中也是微冷了下来,只觉得事情如果真像是祁文府所说的这样,那他们的处境是真的堪忧,而且若真有这么一个人在暗中算计祁文府,甚至早知道他要做什么。

    那他们又怎么可能留祁文府和她的性命,白白错过这次时机?

    上一世有祁文府牵制,甚至暗中左右掣肘,才让得安帝晚了足足十年才起兵造反,可这一世呢,很多事情早就已经因为她的出现而被打乱。

    没了薄家和二皇子在前,又被他们砍断了越家父子这支助力,南元山和谢渊都还在朝,沈凤年根本没办法做到前一世那般独揽朝政大权。

    安帝若不能借着沈凤年的权势蚕食朝臣,而明宣帝又替荆南旧案昭雪,下旨惩处亲子厚待苏阮和那些荆南之人,博得了一个仁君之名。

    皇权稳如泰山,民心尽在,安帝他们又怎能按捺得住?

    在他们眼里,他们的势力不断在缩减,荆南这次的事情就是一个最好的时机,能够让他们找到机会名正言顺的起兵造反,而一旦错过了这次,之后就未必再有。

    苏阮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便明白了祁文府为什么会心中不安,她低声说道,“你是觉得,他们会想尽办法,把我们留在荆南?”

    祁文府嗯了声:“不仅是我们,还有船上这些人。”

    “只有让他们因为愤恨你爹所做之事,和我们‘同归于尽’,才能制造更大的噱头,让人相信他们接下来所要说的事情。”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码头,心中难安,

    “阮阮,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等一下上了码头之后,你定要紧跟着我,哪怕回城之后也千万别大意,等回去之后跟绉隆安一起将这些人的事情处理好,安抚住他们之后,我们立刻离开荆南。”

    这地方离京城太远,若是出事鞭长莫及。

    等回到京城,好歹是自己的地方,有事也能应变。

    苏阮也被祁文府的情绪带的心里紧张了起来,点点头道:“好。”

    ……

第461章 不安(三)

    船行的很快,眼见着离码头越来越近,而原本因为夜色模糊的码头,也渐渐落于船上这些人眼里。

    只见得码头附近的船只都被牵了开来,而原本运送货物的脚夫也都被人拦在牌头外卖弄,而靠近码头里面的方向有许多官兵,他们手里举着火把,守住了整个码头。

    当见到驶过来的楼船时,顿时有人大声道,

    “绉大人,有船过来了,是不是祁大人他们?”

    绉隆安穿着便服,脸上被蚊子咬出了一个大包,他正伸手挠着时就听到这话,连忙抬头朝着那边看去,就见到不断靠近的楼船。

    “应该是他们。”

    一般的商船鲜少会用楼船,而且时间又刚好,也只会是祁文府他们了。

    绉隆安揉了揉脸连忙说道,“去个人喊话,你们几个跟我过去。”

    楼船那边靠近码头时,就听到有人在大声喊话,而当离的近了,也发现了站在码头上的一众人。

    苏阮隐约听到有人喊着什么,瞧着领头站在码头边缘的身影时,惊讶道,“四哥,好像是绉隆安。”

    萧勉这会儿也已经走了过来,他目力更好,朝着那边瞧了眼后顿时心中一松:“真是绉隆安,而且瞧着还带了好些官兵过来。”

    “他怎么来的这么快?”祁文府疑惑。

    萧勉说道:“之前你不是就让人先送信回城,免得绉隆安担心吗,怕是他担心你这边出事,坐不住之下所以直接带着人过来接咱们来了。”

    祁文府眉心微皱,而那边绉隆安顺着火光瞧见了船头站着的几人,连忙朝着他们挥着手,“祁大人,苏小姐!!”

    船上有人下锚,前行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缓缓停靠在了岸边。

    下船的木板才刚放下来,绉隆安就迫不及待的领着人上了船,当瞧见祁文府身上见了血时,顿时一急,“祁大人,您没事吧,怎么还受了伤?”

    他连忙扭头朝着声后大声道:

    “唐大夫,快点过来替祁大人瞧瞧……”

    绉隆安一边喊一边伸手拉扯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生怕祁文府有个好歹。

    祁文府连忙说道:“绉大人,我没事,只是些皮外伤。”

    “那您身上的血……”

    “这些都是旁人的。”

    绉隆安听到解释之后,紧抓着那大夫的手这才松了下来。

    祁文府也是朝廷里派来的人,要是在荆南地界儿上出了什么事,他这个荆南知州当的也就到头了。

    绉隆安心中微安之后,这才又看向苏阮,见她完完整整比之祁文府的狼狈瞧着好上许多,也问了句,“苏小姐,你怎么样,没被吓着吧?”

    他忍不住说道:

    “我可是听说了,你和祁大人这一行可半点都不安生,还险些一脚踩进了别人早就布好的陷阱里。”

    “要不是祁大人谨慎,早早就让莫大人与我借兵,让司马岺领着人在后头跟着,今儿个夜里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你说你和祁大人要是在荆南出了什么事儿,我这就是有几个脑袋也担不起。”

    绉隆安是真的后怕,而且无论是祁文府还是苏阮身份都特殊,无论哪一个出了事,他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虽说荆南离京城极远,可这再远也依旧还是大陈境内。

    他好不容易才将荆南给盘活了,这还没安生几天了,可不想早早就被摘了脑袋上的乌纱帽。

    苏阮听着绉隆安的话,而且见他已经知晓渔村那边的事情,只以为是莫岭澜之前便派人通知了他,心中微松之下,摇摇头说道:“绉大人别担心,我和祁大人都没事,倒是司马大人受了伤。”

    绉隆安闻言先是松口气,随即便有些着急,“司马岺受伤了?伤的重吗?”

    祁文府说道:“有些重,当胸一剑,只避开了要害,你既然带着大夫过来,就先进去给他瞧瞧。”

    绉隆安听着当胸一剑时就脸色微白,哪怕后来说是避开了要害,可是司马岺跟着祁文府他们一起乘船回来的,却一直未曾露面,想想也知道他的情况恐怕不好。

    绉隆安和司马岺前后脚到的荆南,从刚开始的不和,到后来的成为至交。

    今夜是他让司马岺来的,他可不想让他出了什么事。

    绉隆安连忙就领着人朝着船舱里走去,等进去瞧见里面的人后,尚且来不及去理会神情有些紧张害怕的薛嫂子等人,而是看到躺在一旁的司马岺,被他身上那血迹看的一惊。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绉隆安蹲在一旁了两声,见司马岺双眼紧闭面色苍白,他连忙扭头催促着身边那大夫,“唐大夫,你赶紧过来给他瞧瞧。”

    那大夫也不敢耽误,连忙上前替司马岺诊脉之后,又看了看他伤势,这才抬头道:“大人,司马大人伤势极重。”

    “那就治啊!”绉隆安瞪眼。

    唐大夫摇摇头:“小人身上只带了些寻常的伤药,可是司马大人这伤口里还有东西,而且上头像是沾了毒,这贸然替他疗伤我怕反而会伤了司马大人,得尽快将人挪回去之后想办法才行。”

    祁文府在旁开口:“那司马大人现在可能挪动?”

    “我先给他止血,然后让人抬着小心一些,应该没事。”那大夫说道。

    祁文府点点头,“那先止血。”

    那大夫闻言连忙蹲了下来,让司马岺的副将放开了按着司马岺的手后,手脚利落的替司马岺处理伤口,而绉隆安知晓司马岺暂时没有性命之危后,这才跟着祁文府他们到了荆南那些人身前。

    薛嫂子等人都是认识绉隆安的,看着他过来时,就想起了那天在知州府衙里,绉隆安身上受伤昏厥的模样,一时间目光都是闪躲起来,不敢直视他。

    绉隆安瞧着一群人苍白虚弱的模样,没好气的说了句,“你们可真够能跑的,我派人都快把荆州城内城外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着你们。”

    “说你们胆子小,你们能把天都给捅破了。”

    “你们宁肯信一个陌生人,也不信本官,这次要不是祁大人他们找到了你们,我看再过几日本官就得给你们这些人收尸了。”

第462章 汤药成精

    绉隆安言语有些愤愤,对于这些人是真气。

    他之前看着他们频频遭了意外,被人所害,他将他们聚集起来统一安置,固然有怕他们出事之后牵连到他,影响到他官运前途的心思,可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护着他们周全?

    他供吃供喝,还特意寻人教他们的孩子念书识字,虽然那个陶秀才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绉隆安的心总是好的吧。

    可这些人倒好。

    好吃好喝的待了那么些时日后,口口声声喊他青天大老爷,结果翻脸就不认人。

    随便被人挑拨几句,连脑子都没了。

    绉隆安的话让得那些人纷纷低头,脸上满是难堪之色。

    绉隆安瞧见他们这幅丧气模样,忍不住深吸口气,不断告诉自己不要跟他们计较,生气伤肝儿,气大伤肾。

    等冷静写了后,绉隆安才对着祁文府道:“祁大人,等回城之后这些人怎么安置?”

    祁文府说道:“先暂时还是送去学府宅子那边,这几天恐怕不安生,让人好生守着他们。”

    “还有,那日趁乱混在他们中间伤人的人也已经抓到了,等回去之后你便将此事过一次堂,将王婆子、何芳娘,还有郭彪等人审一次定案之后诏告所有人,先将城里的流言压下去。”

    绉隆安闻言点点头,正想问一句郭彪是谁,难不成是郭二狗?

    只是还没等他问话,就见到那边唐大夫站起身来说道,

    “绉大人,司马大人的伤口已经包扎了好了,暂时先止了血。”

    祁文府看了眼后说道:“你来看看这几个孩子。”

    绉隆安瞬间忘了刚才想问的话,疑惑道:“他们怎么了?”

    “被下了毒。”

    祁文府说道,“之前那些人拿下他们之后,为着迫使何芳娘诱骗我们上钩,让他们这些人听话,就给这些孩子都下了毒。”

    “先让大夫替他们看看毒性如何,能不能挪动。”

    那唐大夫连忙走了过来,等靠近时众人才发现他背脊微躬,肩膀也像是习惯性的微缩着,显得格外的谨小慎微,而且等他靠近时,他身上更是带着一股浓郁至极的药香,让一直服药的苏阮都有些不适的退开了些。

    见他蹲下身开始检查那几个孩子,萧勉忍不住捂着鼻子嘀咕了一句:“这大夫是在药缸子里泡过了吧……”

    这药味儿,简直跟汤药成精了似的。

    祁文府瞪了他一眼。

    萧勉有些悻悻然的揉了揉鼻子,收敛了声音。

    唐大夫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萧勉的嘀咕,亦或是听到了也只当没听到,他只是蹲在薛嫂子身旁,检查了一下她怀里的孩子,把脉了之后又看了眼其他几人后,这才收回手来。

    “大夫,他们怎么样?”祁文府问道。

    唐大夫开口:“这几个孩子中的应该是六毒散,剂量不多,一时片刻倒是不会伤及性命。”

    “只是这毒阴狠,能蚕食人五脏六腑,伤人神智,若是一直不解毒让其留在体内,这几个孩子终究还是会丧命的。”

    “那能不能解毒?”绉隆安惊讶之下连忙问道。

    “能的。”

    唐大夫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六毒散不算什么偏门毒药,只是这配置毒药的毒物足有十数种,须得回去试药之后才能知晓他们所中的是哪几种毒物,然后对症下药配出解药来。”

    绉隆安知道人暂时不会死,而且也能配出解药之后,提着的心就已经松了下来。

    “那就赶紧回去吧。”

    绉隆安说道,“司马岺要回城疗伤,这些人也要回去解毒,留在这船上也是耽误时间,而且祁大人,你和苏小姐也受惊了,先会衙门去吧?”

    祁文府点点头:“好。”

    绉隆安安排了人过来,将司马岺和荆南这些人都带下了船。

    码头上还堆着不少的麻袋和箱子,像是未曾搬运完全,而脚下踩着的地方更是有些潮湿,一走便是一个脚印。

    等所有人都从船上下来之后在码头上站着时,瞧着薛嫂子等人个个都是手脚无力,知道他们被下了软筋散,哪怕被人搀着时也走不了路。

    绉隆安顿时没好气的对着府衙里跟过来的人说道:“你们就打算这么把人扶着回去?”

    那些人一愣。

    绉隆安低骂:“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去码头里找些拉货的马车过来,将他们拉回去,不然这么扶着朝回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去了?”

    那些人连忙去了码头里面找车,而绉隆安对着薛嫂子等人说道,

    “这一次是你们命大,祁大人和苏小姐顾念着当初京中的情分冒险救了你们,又愿意替你们查清楚原委还你们清白。”

    “等回去之后,你们就安安生生的待在学府宅子那边,我会让人照顾你们,等事情解决干净了,我自然会让让人放你们回去。”

    “只是若你们再生出什么乱子来,或是做出这次擅闯府衙伤人行径,到时候可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下一次也未必还有人再来帮你们!”

    薛嫂子等人也实在是被吓怕了。

    原本还担心绉隆安会与他们秋后算账,可如今见他居然不再追究,而且祁文府也说抓到了真正行凶之人,他们松了口气的同时,听着绉隆安满是警告的话后,又哪敢再多说什么,连忙都是纷纷点头答应下来。

    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他们哪里还敢再来。

    绉隆安这才看了眼被寒山等人押下来的那些死士和杀手,开口道:“对了祁大人,那些跟着司马岺一起去的驻军呢?”

    祁文府回道:“这船不大,他们跟着莫岭澜走另外一边回来。”

    绉隆安这才放心下来,感叹了一句:“今夜也真是凶险,好在你们都安然回来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有多大的乱子。”

    见之前出去的人牵着马车过来,抬着司马岺朝上搬。

    绉隆安连忙靠近,耸了耸鼻子道:“这是拉什么的马车,怎么一股子油味儿……”

    “砰。”

    眼见着抬着司马岺的人走的太快差点跌倒,他连忙扶了一把,然后黑着脸斥声道,“干什么呢毛毛躁躁的,要是再摔着他了命都能给他摔没了!”

    “你们几个小心点,别碰到了他伤口……”

第463章 抓住他!

    祁文府看着绉隆安低声训斥着那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将司马岺搬上马车,而他则是皱眉看着码头四周。

    码头里围着一圈官兵,在往外还有不少穿着粗布麻衣,被挡在外面的脚夫。

    远处黑漆漆的,月色也被阴云遮掩了不少,祁文府目光扫过远处收回来时,突然他神色一顿,瞧见寒山身旁一人手里提着个药箱,之前那个唐大夫却没了踪影。

    他忍不住皱眉道:“方才那个大夫呢?”

    萧勉闻言愣了下,“不是跟着咱们一起下来了吗?刚才还在这儿站着呢。”

    抱着药箱那人见祁文府看向他时,连忙开口道,“那大夫说他内急,而且绉大人他们也去找马车去了,就说先去小解,刚才朝着外头走了,说是让我帮他抱着药箱,他去去就回来……”

    祁文府心中一跳,脸色顿时微变。

    而苏阮也是察觉到了不对,连忙抬头朝着周围看去,双眼快速在人群之中扫过,然后猛的停顿在了其中一处,就瞧见不远处越过了官兵朝外疾走的那道身影。

    那身影穿着的是之前那个大夫身上穿着的那套衣衫,只之前上船后一直微弯着的腰身挺直了起来,因为胆小而缩着的肩膀也打开,阔步朝前走时,背影让她觉得眼熟至极。

    苏阮想起刚才在船上闻到的那股浓郁至极的药味,如她这般日日服食汤药之人,身上都不可能有那般浓郁的味道,甚至就连她上一世一日三餐药不离口,也未曾像是在药中泡过一样。

    那大夫身上的味道,根本就不正常,反而像是在掩饰其他什么。

    苏阮望着那背影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瞬间大变,急声道:“抓住那个大夫!!”

    “阮阮……”

    “他是沈棠溪!!!”

    苏阮厉声道,“他身形和沈棠溪一模一样!!”

    祁文府瞳孔猛的放大,几乎未曾多想,就连忙大声道:“寒山,抓住他!!”

    寒山自然知道沈棠溪是谁,虽然不明白沈棠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苏阮为什么会说那个大夫是沈相公子,还让人抓住他。

    可寒山依旧是在祁文府开口之后,就毫不犹豫的朝着那边追了过去。

    祁文府厉声道:“那边的人,拦住那个人!!”

    那边的官差都是一愣,忙朝着身前看去,而几乎已经要走到人群边缘的“唐大夫”听到突如其来的喧哗,就突然提气一蹬地面,整个人飞快的朝着人群外冲了过去。

    眼见着寒山前去追人,祁文府扭头对着之前抱着药箱那人急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东西扔了!”

    那人惊吓之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勉却是身形极快,上前一脚就将他手里的药箱朝着水边踢了过去,可谁知道就在这时,一道带着火光的箭矢却是从半空中呼啸而来,直接射中了那飞起来的药箱。

    只听得“嘭”的一声,箭矢射穿了药箱外层。

    那箱子的盖子被射了开来,箭上的火光瞬间点燃了药箱里面,整个药箱如同火球一般瞬间燃烧了起来,一边朝着下方坠落了过来。

    可还未落地,又猛的传出一声巨响,整个药箱炸裂开来后,变成一团团零散的火光朝着码头四周四散落去。

    “火油!”

    萧勉闻到那药箱爆开之后的味道时,大声道。

    祁文府脸色大变,猛的就想起了之前在桃源坡后山时的情形,一边厉声大叫道,“是火药,快走!!”然后猛的朝着苏阮扑了过去,拉着她就朝着码头边的水域冲去。

    只是他们察觉之时已经太晚,那药箱炸裂的火矢落在码头上时,瞬间如同点燃了火引,码头上的为了平整扑着的木板瞬间便燃了起来,而之前被牵过来的马车上也被引燃。

    火光四起时,一道热力汹涌着朝着四周扩散,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声。

    祁文府只来得急一把抱着苏阮将人压在身下,就被身后一股巨力推着朝着前扑了过去,那爆炸时碎裂的石板和木块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巨锤击中,猛的吐出一口血后,提着一口气朝着水面上扑去,然后“砰”的一声砸进了水里。

    眼前一片眩晕,苏阮耳间全是轰鸣。

    她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眼前一黑,和祁文府一起被卷进了翻涌的水流里。

    ……

    那惊天动地的响声几乎惊动了整个荆州城,那一瞬间好似连地面都晃动了起来。

    原本已经安睡的人皆是纷纷被惊醒,等出得房门就望见码头方向传来冲天的火光。

    “出什么事了?”

    “什么声音?”

    “那边好像是码头?”

    无数人满心惊惧的望着码头的方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码头这边,那突如其来的爆炸几乎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除却守在最外面的官兵之外,靠近外面的所有人都被吞噬。

    整个码头附近变成一片火海,像是想要将一切焚尽一般。

    滔天火光映红了四周的夜空。

    那些离得极远抱着头趴在地上的人察觉到爆炸声结束之后,忍不住抬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就见到原本延伸出去到了水面的码头上已经被炸毁了大半。

    平整的码头几乎半截已经坠入了水里,而留下的这边全大大小小的碎石和深坑。

    之前在码头上的人几乎没有活口留下下,只满地都是残肢断骸。

    血腥伴随着烧焦后的味道,望着那留下来几乎看不清楚原本模样的尸骨,不少人都是脸色惨白,转身便吐了起来。

    “四爷!”

    寒山没想到码头上居然藏了火药,更没想到动手之人居然会这么狠。

    这码头上足有数百人,他们居然说炸就炸,而他竟然会因为追人而逃过了一截,只被爆炸的余波伤了腿。

    寒山红了眼睛,望着那被炸毁的码头一股气血直冲头顶,他直接朝着那边冲了过去,想要寻找祁文府他们,只还没靠近,身后一道箭矢飞快袭来。

    他想要闪躲已然来不及,只避开了要害后就觉得背心一痛,顺势跌进了南河之中。

    “是谁?!”

    最外面的官兵眼见着寒山中箭落水,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朝着四周看去,可周围全是如同他们一样脸色惨白的脚夫,而之前箭矢所来的方向却空无一人。

    他们心中只有一句完了,神色惶惶不知道该做什么。

    直到听到那边依旧燃烧的地方有人发出微弱的叫声,发现居然还有活口,他们这才反应过来。

    “救人,快救人!!”

第464章 他乱了,谁来救祁文府他们?

    莫岭澜带着人刚穿过林子走上官道,就听到那声惊天巨响。

    地面仿佛都跟着颤了颤,而身下的马也如同受惊了一般,仰头嘶鸣着时,脚下更是不安的来回踏着。

    莫岭澜一把勒住缰绳,心中急跳,“怎么回事?”

    “好像是城里,城里出事了!

    ”跟着莫岭澜的驻军副将急声说道。

    莫家大哥眉心紧锁,“这里离入城还有这么远,这般大的动静,好像是火药……”

    可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所需要的火药可不是一点半点,荆州这里哪来的这么多火药?

    莫岭澜脸色瞬间大变,他突然想起桃源坡后山那场爆炸,还有直接被炸死在里面的越荣,整个人心中瞬间跳停,脑海中蓦的划过今夜所有的事情。

    “糟了!”

    莫岭澜顾不得其他人,双腿猛的在马腹上用力一夹,手中一甩缰绳就快速朝着荆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岭澜!”

    莫家大哥见他突然离开,心中也是不安起来。

    那荆州城内百姓众多,而且祁文府他们带着人乘船先行回城,突然就发生了这般大的动静,如果真是火药,炸的又是哪里?是意外还是人为?

    莫家大哥心中清楚意外的可能性有多低,他连忙朝着身旁那驻军副将说道,“加快速度回城,有马的先行,没马的后面跟着!!”

    那副将也是心中慌乱,司马岺跟着祁文府他们一起走的,要是出了事他们怎么办?

    他连忙照着吩咐做了安排,然后领着前面骑马的那部分驻军跟着莫家兄弟朝着荆州城那边赶去,而后面的人也知道城里出了事,半点不敢耽误,纷纷加快速度朝着城门处奔走。

    等一行人到了荆州城门前时,就见到那边许多人都站在临街的地方面露慌乱。

    本是深夜之时,城门处却异常喧哗。

    而入城后的主街之上,也有不少人在张望。

    “出什么事了?”莫岭澜勒马到了其中一人身旁,急声道。

    那人是守城的小头领,见着莫岭澜时一时间还没将他认出来,紧随而来的驻军副将见状连忙呵斥道:“莫大人问你话呢,哑巴了?城里到底怎么回事?!”

    “赵…赵大人?”

    那人这才认出了来人,再听到莫岭澜的姓氏,想起今天夜里有位京中来的莫大人带着驻军出去捉拿叛贼,连忙开口道,“是码头那边出了事了,听说不知道是谁埋了火药,炸毁了大半个码头……”

    莫岭澜脸色瞬间大变,一把拎着人厉声道:“那码头上的人呢?!”

    “我……我不知道……”

    那人吓得颤声道,“我带着人守着城门,没有绉大人和司马大人的调令是不得擅离的。”

    “之前动静太大,而且码头那边火光冲天,我只是听人说那边炸毁的厉害,而且码头上刚巧有艘船过来,结果被全部炸毁了,还死了好多人……”

    “唰!”

    莫岭澜脸上血色消退,手中一松,那人便落在地上。

    来了艘船,是祁文府他们的船吗?而且刚好就炸毁的是码头,又是有人提前放了火药。

    子嵘…

    萧勉!

    莫岭澜心中仿佛凝滞了一般,只觉得浑身发冷,握着缰绳的手几乎掐出血来。

    他们远在官道上时都能听到动静,而那些火药更是炸毁了大半个码头,连带着船也毁了,那子嵘他们……

    莫家大哥突然上前,一把按住莫岭澜的肩膀:“你先冷静一些,子嵘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出事,那些人敢炸码头,必然还有其他安排。”

    “子嵘不在,你得替他先稳住荆州,否则若是出了乱子,到时就算子嵘回来怕是也晚了。”

    莫岭澜望着城门之内大街上的人群,还有城门附近守卫脸上的惊慌。

    他还记得祁文府跟他说过的那些话,也知道他们这次来荆南是做什么的,之前在京中时祁文府就跟他说过许多他的安排,莫岭澜也知道他这时候不能乱。

    他乱了,谁来救祁文府他们?

    莫岭澜狠狠一掐掌心,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深吸了口气后才沉声道,

    “赵副将,你立刻命人关闭城门,守好前后出处,不许任何人出入。”

    “带人巡防城中,安抚百姓,拦住前往码头附近所有的路,不准人靠近,还有,立刻去找绉大人,命人护好了府衙那边保护绉大人安全,别叫人钻了空子。”

    “这个时候一定要加倍小心,若有人作乱,无须回禀立刻拿下!”

    那副将也知道轻重,连忙点头:“是,莫大人。”

    莫岭澜一勒马绳:“剩下的人跟我去码头,大哥,你也跟我一起。”

    莫家大哥嗯了声:“好。”

    ……

    莫岭澜一直在心中告诉自己,祁文府福大命大,萧勉更是打不死的蟑螂。

    他们之前遇到多少次险境都挺过来了,而且上次闯宫门对付薄家威逼明宣帝时,祁文府和苏阮都能安然无恙,他们定然不会有事。

    可真当他到了地方,看着那被炸的面目全非的码头,还有被从残肢断骸中拖出来,浑身焦黑奄奄一息的人时。

    莫岭澜依旧面色苍白。

    在场的官兵大多都是府衙的人,当见到有人围过来时,一眼就认出了他们身上穿着的驻军轻甲。

    其中一个是绉隆安带着见过莫岭澜和祁文府他们的衙差,瞧见莫岭澜时顿时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红着眼睛带上了哽咽:“莫大人,你们回来了……”

    莫岭澜问道:“祁大人呢?”

    那人轻颤,“不知道,死了好多人,都死了……”

    莫岭澜身形一晃,好不容易稳住才嘶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声音哽咽:“入夜的时候,我家大人接到驻军那边的人送回来的消息,说是祁大人他们出去寻人时候差点遇了意外,最后总算是将人救了出来,乘船走水路回来。”

    “我家大人不放心祁大人他们安危,又听说祁大人受了伤,就带着我们领了个大夫一起过来,好接应祁大人。”

    “可谁曾想到,那个大夫居然是假的,他带的药箱里装着的全是火油,这码头上也被人提前淋了易燃的柏油,放了火药,祁大人他们刚领着人下来,就有人引燃了这些……”

第465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一场爆炸来的太过突然,原本站在码头上的所有人都被吞噬,他之前听了绉隆安的吩咐去寻马车,回来的晚了一些,这才逃过了一截。

    可哪怕离得那般远,却依旧被震的耳中浸了血。

    试想身处其中的,又有多少人能活了下来。

    那人说道:“那带火的箭矢来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原本祁大人身边的那个护卫是活了下来的,可是却被人射杀跌进了南河里。”

    莫岭澜怒道:“射箭的人呢?”

    “没抓住。”那人说道,“当时太乱了,所有人都被惊着了,等反应过来时早已经不见人了。”

    “莫大人,今夜的事情像是早就有人准备好了,若不是驻军的人突然回来传信,绉大人也不会带着那个大夫来码头,这里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不是我们的人!”

    跟过来的驻军中人闻言连忙说道,“莫大人,我们是有人回来传信,可是他们不知道祁大人他们会走水路啊!”

    之前莫岭澜和司马岺让他们派人回城时,只是想要提前传消息给绉隆安,告知他祁文府他们已经找到了人,让他不必太担心,也准备好地方安置那些人。

    可是那时候楼船还没靠岸,他们根本不知道船上人的情形,也不知道司马岺会受伤,回来报信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提前知道祁文府他们会走水路回来?

    “可他穿着的是驻军的衣裳……”

    “驻军的衣裳谁都能捡去穿,我们的人绝不可能害绉大人的!”

    莫岭澜听着两人争执面无血色,紧咬着牙时眼睛通红。

    到了这一步,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莫岭澜怎么也没想到,他们逃过了郭彪的算计,识破了渔村的埋伏,斩杀了那么多死士死里逃生之后,真正的死劫居然会是在码头上。

    他想起船上那些中了软筋散的人,想起重伤的司马岺,还有那些中毒的孩子……

    那些人早就算准了,他们根本无法带着这些人走官道回城,只能乘船走水路。

    他们没在船上动手脚,没在半路上截杀,却在码头上留了火药,不仅想要祁文府和苏阮的命,就连绉隆安也没放过。

    什么郭彪和何芳娘,什么渔村的算计,那一切的事情都只是铺垫而已,为的就是让他们放松了警惕,最后顺了他们的意乘船回城,殒命在这码头之上。

    莫岭澜开口时声音微哑:“那个大夫呢?”

    “跑了……”

    莫岭澜咬牙,这般情况下跑了的人,再想要找到恐怕如同大海捞针,他沉声道:“把码头封锁起来,先救人,寻水性好的在附近水域打捞,定要找到祁大人他们。”

    之前在码头上的人低声道:“可是莫大人,那么大的爆炸,整个码头都炸没了,祁大人他们就在爆炸的那里,怕是……”

    “怕是什么?怕是死了?”

    莫岭澜眼神一厉,“你们可见到他们尸体?可寻到他们残肢?”

    他指着爆炸里侥幸没死,或是重伤被救回来的人,

    “这些人同样也在里面,却能逃得一命,祁文府他们为何不能?!”

    “立刻带人去找!码头,水域,周围所有地方。”

    “无论是祁大人还是绉大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缺胳膊断腿全都炸烂了,也要把尸块给我找出来!”

    莫岭澜强忍着心绪,对着莫大哥说道,“大哥,你去联系盐帮的人,叫他们派人在附近所有水域沿途搜索,若有子嵘他们的消息立刻来报。”

    “除此之外,叫他们一路设防,若有从荆州方向离开北上的可疑人等全部拿下!”

    莫家大哥沉声道:“好。”

    ……

    绉隆安生死不知,司马岺的尸首又在码头边找到,整个荆州官府之人都变得群龙无首。

    莫岭澜手中拿着当初祁文府给他留下的印信,以及绉隆安给他调兵的令牌,再加上他是京中官员,驻军这边的人也还算认他,他便顺势接管了荆州。

    码头附近被人围了起来,荆州城门紧闭,大量的官兵被派往码头四周以及水中搜索。

    城中也开始戒严,城门封闭之下,街道上多了无数巡逻的官兵,一边安抚着因为爆炸而惶惶不安的百姓,一边搜查在码头上动手的可疑之人。

    码头对面的山崖里,早已经消失的“唐大夫”甩掉了身后之人,从码头边缘的一处小路攀沿而上,越过了一片林子后,远远就瞧见立在崖边,占据着地势居高临下望着夜色之中被炸毁的码头的人时。

    他脸上满是戾气,一把扯住那人衣裳,将人拉的转过身来。

    “你疯了?!”

    “放肆!!”

    有人立刻上前,一掌便落在“唐大夫”肩上。

    “唐大夫”被击退了两步,只能松开了手,却依旧满眼厉色的看着对面那人。

    那人站在月色之下,脸上带着半边面具,遮掩了额头和右半边脸。

    若是苏阮他们能在这里,便能认出来,他这般装扮正是沈棠溪在京中的模样。

    他拍了拍身前的衣襟,开口道:“阿棠,你失态了。”

    “我失态?我他妈的就是个疯子!!”

    沈棠溪一把撕下了脸上的易容,就见到他右脸眉骨到下颚的地方,留着深深浅浅被烧伤后留下的疤痕,唯独眼睛如同染了火一般,满是燎原之色。

    “亏我信了你!”

    “你知不知道码头上有多少人?你知不知道那里有无辜百姓,你居然让人埋了火药?”

    “宇文峥,你不是跟我说药箱里只是藏了毒,你当初离京的时候跟人承诺过只生擒祁文府和苏阮,不会伤他们性命,你如今居然直接炸死了所有人?你想怎么跟他交代?!”

    宇文峥抬头,伸手取下脸上面具时,露出的脸赫然正是当初那画师画出来的“陶秀才”。

    他眼眸微挑,面容偏瘦,整个人显得阴郁。

    若仔细看时,沈棠溪未曾受伤的那半边侧脸以及鼻梁和嘴型,都像极了宇文峥,只是一个人气质阴冷,而另外一个却是满面怒意。

第466章 我若丧尽天良,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交代?我何需跟谁交代?”

    宇文峥说道,

    “祁文府和苏阮留着就是祸害,他们送往京城交给谢青珩的信你难道不知道吗?”

    “谢青珩既然让裴耿帮忙调查卫善,祁文柏也掺合了进来,若非我小心,京中所有安排早就已经毁于一旦,我们多年筹谋更是付诸流水。”

    “唐礼那老家伙精明如鬼,我如今拿着裴耿才能挟制他一二,可谢渊和祁文柏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若不尽快除了祁文府和苏阮,趁着苏宣民所为嫁祸明宣帝起事。”

    “等他们回到京城,死的就是你我!”

    沈棠溪怒声道:“可其他人呢?那码头上还有那么多无辜之人,你就算想要他们性命,行刺不行吗……”

    “行刺?”

    宇文峥像是被沈棠溪的话逗笑,看着他说道,

    “你可知道他们身边跟了多少人?又知道祁文府和苏阮身边明里暗里多少保护?”

    “谢家那几个护卫都是军中精锐,祁文府身边的护卫更是片刻不离,除此之外,盐帮的人,莫家的人,甚至就连未家的暗楼也受谢老夫人所托,排了三名顶尖杀手暗中随护。”

    “那些谁不精通刺杀之道,你以为要从他们手中杀了祁文府和苏阮有那么容易吗?”

    “而且阿棠,我为何要让他们死你难道不清楚吗,他们接连坏了我和老师的安排,逼得我们提前行动,若非让他们和荆南那些人同时去死,又有谁会相信苏宣民之事,又怎么嫁祸给明宣帝和朝廷?”

    宇文峥看着沈棠溪时,神色平静,

    “想成大事,必有所舍。”

    “不过是一些不足轻重之人,就算赴死过是为着咱们的大业添砖加瓦,该是他们的荣耀。”

    “阿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难道老师没教过你吗……”

    “啪!”

    沈棠溪闻言直接扬手就是一巴掌,直将宇文峥打的偏过了脸,“你闭嘴,你说的这些都只是借口!明明是你丧心病狂,为了皇权连人性都没了!”

    “沈公子!”

    旁边的暗卫直接上前,剑指沈棠溪,“你若再敢冒犯主上,休怪我不客气!”

    “好了。”

    宇文峥伸手拦了说话那人,抬头对着沈棠溪时,淡声道,

    “阿棠,你我一起长大,可你怎会还如此的天真?”

    “我若真是丧心病狂,那火药就该埋在驿馆,埋在知州府,埋在荆州城门之下坊市之中,而不是码头。”

    “还有,你以为荆南之事若无老师安排,怎能那般容易成事,若非老师周旋,薄家又怎能为我所用,屯兵嶂宁?老师是枭雄之人,我今日所得皆为他所往日所授。”

    “就算今天换做是他在此处,他也依旧会选择同样的办法,解决了祁文府永绝后患。”

    “更何况……”

    宇文峥拿着舌尖抵了抵嘴角,伸手抹掉了那抹殷红,“当年薄锡以砂石泥土替代粮草官银,下毒谋害随船官兵,致使官船沉凿南河,荆南饿殍遍野时,你不也同意了吗?”

    “你我虽不是亲兄弟,可我们骨子里是一样的。”

    “我们顶着同样的身份,对着同样的人,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情。”

    “我若是丧尽天良,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沈棠溪瞳孔猛缩,脸上血色瞬间消退。

    他嘴唇张颌间喘着粗气,胸口不断的起伏之下,那烧伤后留下的半张脸微微抽搐时格外狰狞吓人,一双眼望着宇文峥时更满满都是凶狠之色。

    就像是被激怒了的野兽,恨不得能将宇文峥撕成碎片。

    就当周围那几个暗卫以为他会出手伤人,暗自将宇文峥围了起来时。

    沈棠溪却是猛的抬脚踹在了身旁的树干上,让其拦腰折断之后,这才狠狠看了宇文峥一眼,快速离开。

    “主子。”其中一个暗卫见着沈棠溪离开的背影,脸上满是冷凝,“他对主子生了离心,可要……”

    他横手做了个下划的手势,显然对沈棠溪起了杀心。

    宇文峥闻言淡声道:“不必,他不会背叛我的。”

    “可是主子……”刚才他分明在沈棠溪身上感觉到了杀意。

    宇文峥望着沈棠溪离开的方向时,眉目间满是阴冷,“我和他一起长大,我太清楚他的性子。”

    “阿棠虽然毁了容貌,却心向光明,他会心软,会厌恶,会排斥,会不甘,可他永远都不会背叛我。”

    “他若背叛了我,就等于送老师和他母亲,还有沈家满门去死,就等于背叛了他这些年同处的那些叔伯长辈,他毕竟是老师唯一的儿子,若非逼不得已,不要伤他。”

    “派个人去跟着他,暂时别叫他回京城。”

    “只要他不做什么危害大局之事便不必理会,随他去吧。”

    那人低声道:“可是万一沈公子他真背叛了主子……”

    “那就怨不得我了。”

    宇文峥眸色冷漠,他总要替老师,替沈家满门着想,不是吗?

    哪怕阿棠死了,想必老师也是能够体谅他的。

    那暗卫闻言沉默了一瞬,他原以为主子对待沈棠溪是不同的,所以才会处处纵容。

    哪怕上一次沈棠溪冒充主子指使卫善入宫替苏阮疗伤,帮着苏阮脱困。

    哪怕沈棠溪故意疏远绫安公主,险些坏了他们的大事。

    几次事后沈相都厉色责怪了沈棠溪,甚至还曾动手教训,可主子却半点不在意,甚至还劝着沈相莫要动气,帮着沈棠溪说话。

    主子从不是什么宽容大量的人,可对着沈棠溪时他却总是多有纵容,甚至连沈棠溪朝他动手都能饶了他,暗卫还以为主子待沈棠溪不同。

    可此时看着主子冷漠的模样他才明白,或许对于主子来说,谁都一样。

    别人能死,沈棠溪也能死。

    那暗卫对着宇文峥的阴晴不定没有半点不适,好像早已经习以为常了般,低声道:“属下明白,会让人盯着沈公子。”

    宇文峥将手里的面具带在脸上,当隐藏了大半张脸后,他缓缓扬唇,眉目疏朗间像极了那个丞相家温文如玉的翩翩公子,“让人把苏宣民斩杀守城将士,与谢渊合谋欺骗众人的消息散出去吧。”

    “这荆南啊,越乱越好。”

    ……

第467章 接连出事

    荆南的变故来的猝不及防。

    哪怕莫岭澜带人压着,甚至第一时间命人彻查,可依旧阻挡不了那突如其来的传言。

    前荆南知州苏宣民领兵抗敌是假,大义牺牲更是假的,他与宣平侯谢渊勾结蒙骗世人,而当初荆南那一场天灾之所以久久得不到缓解,甚至朝廷屡次赈灾都意外夭折,全都是人祸。

    薄家和二皇子的确插手其中,可真正的幕后之人却是当朝太子。

    太子势弱,母族无能,明宣帝在朝中为薄家和钱太后所制,处处掣肘。

    为替太子权衡朝权,为除了薄家和钱太后,明宣帝明知太子所为,却还放纵他利用薄家为祸,故意拖延荆南灾情致死荆南死伤无数,作出贪污之像,而事后又替太子扫清首尾。

    当初荆州守城的那些知晓内情的将士,事后都被苏宣民所斩杀,而苏宣民斩杀了那些将士之后却心生悔意,为保妻女最终不得不“自尽”城外。

    谢渊本是明宣帝倚重之人,为替其遮掩,甚至以被美色所迷为名庇护苏宣民妻女,事后得知苏宣民死前为替其妻女谋得生路,留下荆南旧案证据。

    明宣帝便索性借着苏阮告御状时,将其全数嫁祸薄家,将二皇子推了出来揽下所有过错,既收拢朝权,又彻底铲除后患,怕荆南活着的人再起波澜便起杀心。

    荆南这些人知晓当初真相后,又被逼走投无路,以性命拉着苏宣民之女,及明宣帝派往荆南暗害他们的御史中丞祁文府,同归于尽。

    整个荆南如同油锅里落入了沸水,猛的炸裂开来。

    街头巷尾流言根本止不住,甚至知晓绉隆安和司马岺也已身死,不少人都开始惊慌失措,想要朝外逃离,生怕上一次的“灾祸”再现荆南。

    不过两三日时间,整个荆南便乱了起来。

    ……

    知州府里,莫岭澜猛的一拍桌子,怒声道:“这是哪儿传出的流言?苏宣民怎么可能会杀了那些人?!”

    “是真的…”

    莫家大哥低声道,“我查过了,当初守城的人里除了苏宣民他们之外,还有好些是城中拉出来临时充数的壮丁,他们说谢渊接管了荆州城的时候,城头上下来的将士足有好几百个。”

    “他们亲眼看到过那些人虽然受伤,却性命无尤,可是后来一夜之间,这些人就全没了踪影。”

    “谢渊后来只对外说他们战死了,而且那时又正逢荆州生了瘟疫,城外南魏又还没退走,城里乱成一团,他们这些人只顾着活命根本没时间多想。”

    莫家大哥说道,“你可还记得那些死士拷问出来的人名,那个陈汉当初便是苏宣民亲信,而另外死去的那两个人,一个是当时荆南富商,另外一个是曾跟着苏宣民出城寻粮的人。”

    “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再加上当初那些人佐证,几乎所有人都信了此事。”

    莫岭澜脸色难看至极。

    他怎么都不相信,苏宣民会和谢渊勾结,甚至他一早就是明宣帝和太子的人。

    如果他真是明宣帝的人,就不会死的那么突然,后来更被冤屈成叛国之人,妻女更是险些被人逼死在荆州,更因为他所留下的东西被人追杀。

    苏阮他们所经历的那些事情不可能是假的,而且这流言之中处处破绽。

    就说薄家和二皇子,明宣帝怎么可能为了算计薄家纵容太子妄为,自毁江山,更何况太子性子仁厚,又是大陈储君,就算处境不好,可他却依旧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天子。

    他难道是疯了,才会为着揽权做出荆南的这些事情。

    莫岭澜比旁人都知晓更多的内情,也知道薄家和二皇子被人当成了幌子,而他们身后还有真正的幕后之人未曾现身,此次荆南的事情极有可能便是他做的,甚至祁文府和苏阮到荆南也是被他所诱。

    可无论如何,这个人绝不可能是明宣帝和太子!

    莫岭澜脑中急转,突然道:“大哥,你说当时荆州城内生了瘟疫?”

    莫家大哥点头:“那些人是这么说的,说闹的还挺厉害的,有一段时间传染了不少人,只是后来谢渊将染疫的人圈了起来,等着京中太医赶来,才遏制住了疫情。”

    莫岭澜沉声道:“那有没有可能,那些将士也染了瘟疫?”

    莫家大哥惊讶:“你是说,苏宣民是为了保住这一城百姓,才杀了那些将士?”

    他想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如果当时守城那些将士真的身染瘟疫,而且当时荆州城内无药,城外又有南魏大军虎视眈眈,京中太医来不及赶到的情况下。

    苏宣民为了保住荆州城内其他百姓,下手杀了那些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莫大哥连忙道:“我去让人将这消息传出去……”

    谁知莫岭澜却是拉住了他:“没用的。”

    “为什么?”

    莫岭澜脸色难看,“外间谣言只是借了苏宣民的事情挑起民愤,可最重要的却是朝廷赈灾不利,以及暗指陛下和太子为揽朝政,算计薄家,而以整个荆南的百姓为棋子。”

    “就算告诉所有人苏宣民是因为瘟疫杀人,可谁能作证?更何况如今上京告御状的人几乎死了个干净,子嵘和苏阮又下落不明。”

    绉隆安没找到尸体,而司马岺又身亡,由他这个京中来的人出面解释此事,只会越说越乱,甚至让所有人以为他不过是在强行掩饰罢了。

    若是绉隆安在,凭着这两年他为荆南所做,还能暂时压住城中谣言。

    可是绉隆安也不知生死。

    谁肯信他?

    莫岭澜只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绝境,朝前朝后皆是无路,他看着莫家大哥问道,“码头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子嵘和绉隆安他们的下落?”

    莫家大哥摇摇头:“没有,他们搜遍了码头附近,捞到了一些尸体,可是都没有子嵘他们,而且那天夜里水势湍急,若是子嵘……会不会被水流卷进了南河深处?”

    莫岭澜紧抿着唇,半晌才咬牙道:“只要一日没见到尸体,我就一日不相信子嵘他们死了,大哥,再多加些人手沿途去找!”

    “那城里的事情……”莫家大哥迟疑。

    莫岭澜眸色暗沉:“这事怕是压不住了,立刻送信回京中,告诉文柏大哥和谢侯爷,让他们提前准备好应对……”

    若真有变动,也不至于毫无防备。

    就当莫岭澜跟莫家大哥说着话时,外头突然传来有人跑动的声音,只片刻时间,门外就突然有人闯了进来,脸上满是欣喜之色的高声叫道。

    “莫大人,找着了,找着了……”

    莫岭澜眸子顿时睁大,不敢置信道:“找到什么了?”

    “呼哧,呼哧……”

    那人双手撑在膝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找到绉大人了,还有萧公子,他们在南边一处碎石滩上,刚巧被上面的垂柳给勾住了身形,已经有人过去接他们了,就在回来的路上。”

    莫岭澜瞬间欣喜:“太好了。”

    他几乎有流泪的冲动,他和祁文府,和萧勉都是同样的至交好友,哪怕他之前一直报着希望,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谁也知道这希望有多渺茫。

    可如今找到了萧勉,甚至还有绉隆安,说不定也能找到祁文府和苏阮他们……

    莫岭澜起身就想朝外走,可刚到门前,就撞上了匆匆赶来的金宝。

    金宝得知祁文府他们出事之后,就一直未曾睡过,原本圆乎乎的脸上此时瘦了一大圈,连带着眼下也是青黑一片。

    “金宝……”

    莫岭澜正想跟金宝说找到萧勉的好消息,可谁想金宝就先脸色难看的开了口,“莫大人,京中出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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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玉生香介绍:
新书《喜时归》已开
……
苏阮的一生过的跌宕起伏。
她一生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蛇蝎狠毒。
咒她怨她的人,能从京城排到荆南。
重回年少,苏阮想了想。
合该使坏的人,总不能轻饶了去?软玉生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软玉生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软玉生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