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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下无美人     软玉生香txt下载     软玉生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8章 荒唐

    谁也没有想到,变故会来的这么突然。

    荆南的乱局才刚开始,京中就又出了大事。

    太子中毒,病重垂死,明宣帝外出时遇刺,虽然只是受伤,可随行护卫的谢渊却也遭了责难。

    谢家大公子谢青珩与人勾结,收买东宫长随谋害太子,且于国子监中排除异己,为掩埋其谋逆真相,暗害户部尚书之孙裴耿,事后被下了大狱,而整个谢家都受了牵连。

    宣平侯谢渊被解了兵权,圈禁在府。

    谢家上下全数禁足府中,重兵围困之下,无人能够出府门半步。

    朝中时局大乱,南元山因替谢渊求情而遭明宣帝斥责,而先前因与谢家不和连遭贬斥的曹家却得起复,曹雄官复原职不说,更接管禁军。

    就连原本谢渊手中的兵权,也全数落于曹雄之手。

    莫岭澜听到金宝带来的消息时,神色有瞬间恍惚,半晌才沉声道:“太子如何?”

    金宝至祁文府出事之后,整个人便失了之前活力,变得寡言,此时却也知晓形势不对,闻言沉声道:

    “消息是瑞王府送出来的,瑞王说,太子病情极重,宫中太医轮流看诊,却直道那毒霸道至极,且已入太子五脏六腑,太子他恐怕……回天乏术。”

    莫岭澜脸上微抖:“为什么会牵扯到谢青珩?”

    金宝说道:“传信之人说,下毒谋害太子之人是东宫长随,被擒之后就自尽身亡,而宫中调查之后,所有线索都直指谢大公子,有人亲眼目睹太子出事之前,谢大公子与那下毒之人私下会面。”

    “且他身上携带的香囊里也发现了谋害太子之毒,被人搜身时抓了个正着。”

    莫岭澜闻言紧握着拳时,手心里满是冷汗。

    他知晓谢青珩品性,也知道谢家从无谋逆之心。

    谢青珩参与过之前桃源坡后山的事情,和祁文府、苏阮一样,一直在追查幕后之人。

    他若真有谋逆之心,当初也不会为了跟踪越荣父子险些死在了桃源坡后山。

    更何况谢青珩是东宫近臣,又是太子亲随,且他选择追随太子之后,谢家也等于是投入了太子麾下。

    太子出事,他和谢家第一个逃脱不掉,谢青珩又怎么可能谋害太子?

    而且谢青珩乃是年轻一辈中佼佼者,他若真想要害太子,甚至谢家有什么谋逆之举,他又怎么可能被人看到与那长随见面,甚至随身还留着毒药当证据?

    谢家事后甚至没有半点准备,谢渊就直接被卸了兵权?

    明宣帝虽然心胸不宽,可他并不蠢,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么简单的嫁祸之计,可如此情况下,他却依旧将谢青珩下了大牢,甚至还解了谢渊兵权,将谢家上下囚禁。

    只能说明谢青珩谋害太子这件事情恐怕是证据确凿,且有人设局之后诬陷谢家,将他们所有退路全部堵死。

    甚至……

    这之外或许还有别的事情,激怒了明宣帝?

    莫岭澜问道:“可有明旨惩处谢青珩和谢家?”

    “暂时还没有。”

    金宝说道,“京中现在的局势比荆南好不到哪里去,陛下虽然下令封锁消息,可太子几日不曾上朝,太医出入东宫之事根本就瞒不住。”

    “瑞王担心京中会有大变,才悄悄让人送信来荆南告知四爷,早做应变,可没想到四爷他……”

    金宝想起生死不明的祁文府和苏阮,不由红了眼睛。

    莫岭澜心中沉重至极。

    莫家大哥也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脸色难看,忍不住问道:“那户部尚书家的公子呢?他又是怎么回事?”

    金宝摇摇头:“此事一时间更说不清楚,据闻裴公子出事之前曾经去过两次谢家,他与谢家大公子向来交好,可据闻他最后一次去谢家时与谢青珩起了争执,离开谢家时更是脸色极为不好。”

    “等他离开谢家之后不久,就突然失踪,裴家和唐家的人将整个京城翻遍了,都没找到那裴公子的下落。”

    裴家也就算了,裴敬塬虽然是户部尚书,可这些年他这尚书之位一直当得憋憋屈屈,又接连出了荆南和薄家的事情,将家产都赔了个干净,手中也没什么可用的人。

    可那唐家哪里是那般好应付的。

    唐礼白手起家,却富可敌国,若换做旁人皇室早就容不下他,可唐礼虽会敛财却从不吝啬,且在几次在大陈国库不丰、战时艰难之时,拿出家产送粮草,送银子,送辎重,而且每逢天灾人祸之时又总是第一个带头赈灾出资出粮救济灾民之人。

    若论得民心,就连皇室都比不过唐家。

    可是唐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嫁进了裴家的女儿,而裴耿又胸无大志只喜欢吃喝玩乐赚银子,唐礼忠于宇文皇室从无逆心,要银子要人从不拒绝,所以唐家在大陈地位极高,虽是商户却显赫过一些官宦世家。

    这些年唐礼一直和气待人,可却从没有任何人敢小觑于他。

    唐礼膝下无子,裴耿这个外孙就是唐家唯一的继承人,若是裴耿出事,唐礼必定会发疯,与暗害裴耿之人不死不休。

    “裴耿只是失踪,还是被害?”

    “现在还只是失踪,可是唐家却已经开始针对谢家了。”

    金宝紧抿着唇,“谢大公子下狱,谢侯爷没了兵权,谢家本已经艰难,而唐家的针对更是让谢家雪上加霜。”

    “瑞王府的人说,京中已经有人开始趁机扒谢侯爷和苏大人的往事,更有人污蔑谢侯爷,说……”金宝突然欲言又止。

    莫岭澜问道:“说什么?”

    金宝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低声道:“说谢夫人在苏大人未死之前,就已经与谢侯爷有了首尾,还说她与苏大人和谢侯爷之间左右逢源,在苏大人死后便以美色惑使谢侯爷替苏大人遮掩荆南旧案,甚至作假替苏小姐平反。”

    “还说当初谢夫人在苏大人丧期未过时就身怀有孕,所以谢侯爷才急着将她娶进门……”

    那些话实在是难听,金宝视苏阮为将来的主母,后面更难听的到底有些说不出口。

    莫岭澜脸色铁青:“简直是荒唐!”

第469章 七日风

    哪怕金宝没有再说后面的那些话,可以莫岭澜的心思,他难能不知道,那些让金宝都难以启齿,甚至说不出口的话会有多恶毒?

    这些人简直是想毁了谢家。

    金宝看着动怒的莫岭澜,低声道:“莫大人,如今谢家的处境十分不好,而且瑞王传信出京时已经是好几天前,这几天内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变故。”

    “他让四爷若是可以尽快回京,可眼下四爷和苏小姐却都还没找到,他们会不会……”

    金宝微红着眼。

    “不会!”

    莫岭澜沉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命人搜遍了整个码头附近,都没找到他们的尸体,而且有人看到在爆炸之前,子嵘就先行提醒其他人,甚至还带着苏阮朝着水里走。”

    “他们说不定只是跌进了水里,被暗流卷走了,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就连萧勉和绉隆安都活了下来,他们定然不会出事!”

    金宝蓦的抬头:“萧公子找到了?”

    莫岭澜嗯了声:“方才有人来报,萧勉和绉隆安受伤之后,被困在了码头南边的一处浅滩上,已经有人去接他们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太好了……太好了……”

    金宝原本隐隐有些绝望的心里露出些希冀来,“萧公子能回来,四爷也定然不会有事,四爷和苏小姐都是福大命大的,他们一定能够回来的。”

    莫岭澜却忧心忡忡,荆南和京中的事情让他格外心焦,先是祁文府和苏阮,后是太子和谢家,再往后……

    他掐了掐手指,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

    萧勉和绉隆安是被人抬回来的,当时祁文府喊出火药之时,萧勉便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拉着靠的最近的绉隆安就朝着远处急奔,险之又险的逃过了一劫。

    只是他身上依旧被炸伤了不少,又在水里泡了许久,还要紧紧抓着挂在柳树条上的绉隆安,不让他被水流冲走。

    等莫岭澜见到两人时,萧勉身上的伤口被水泡的都有些发肿,而绉隆安也是面无人色,明明已是快四月的天气,可他依旧裹着厚厚的毯子,嘴上脸上都泛着青色。

    大夫正在替萧勉处理伤口,而绉隆安则是抱着一碗稀粥狼吞虎咽。

    见到莫岭澜时,萧勉就一把抓住他的手,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子嵘呢?”

    莫岭澜紧抿着唇:“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还没找到。”

    萧勉脸色苍白,下一瞬就狠狠朝着自己脸上一巴掌,吓得绉隆安一哆嗦,险些砸了碗。

    “我他/妈就是个蠢货!!”

    明明那天子嵘一直说他心中不安,明明他说了会有危险,说担心渔村的事情只是开始,可是他却信誓旦旦的说着祁文府担心过甚,还笑话他被那些人搞得紧张过头,对他的话不以为意。

    他们萧家的几个矿场里都有火药,甚至也有火油。

    他明明能够提前发现这些东西的,他甚至都闻到了码头上那股子奇怪厚重的油味,可他为什么没多小心一点,为什么没在察觉不对时就让人仔细查查?

    萧勉简直想打死自己。

    绉隆安这几日也遭了大罪,之前泡在水里时,他和萧勉两个人一个受伤,一个不懂水,挂在那柳树上都上不了岸,要不是刚巧有条鱼撞过来,他和萧勉生啃了几口,南河里又不缺水,他都不知道怎么熬下来。

    刚才狼吞虎咽的喝了一碗粥后,他身还总算是不再打哆嗦。

    可当听到祁文府没了,绉隆安老大不小一个人差点哭出来。

    “都是我不好,是我轻信了那天传信的人,带着人去码头时却没好生检查一下,之前陶秀才他们已经骗了我一回,后来又找了个被人冒充的大夫。”

    “是我的错,要是我小心一些,就不会害了祁大人。”

    “你还敢说?!”

    萧勉脸上顶着巴掌印,怒视着绉隆安,“你他/妈的没长脑子还是被驴给踢了,你找谁不好非得找个冒牌货,之前那次就已经死了人,你这次还来。”

    “要不是你老子能遭这罪,子嵘会出事?你还有脸吃东西,我他/妈之前就该直接把你弄死在南河里!!”

    萧勉气急之下,哪还有半点盐帮大公子的风度,一连串的粗口骂的绉隆安脑袋都快垂进了地底。

    要不是萧勉拼死拉着他,绉隆安早就已经死在南河里了,而且他也知道是因为他的疏忽,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他既没脸,也没那底气,去跟萧勉反驳。

    莫岭澜也对绉隆安恼怒至极,怪他居然让人混进了他身边,带到了祁文府那里,更怪他吃了一次亏还没学乖竟然让人用同样的手段再钻了空子。

    可是哪怕他再怒,再怨,却也心里清楚,就算没有那个大夫,也会有别的人。

    码头依旧会炸,祁文府他们依旧会出事情。

    眼下荆南和京中都乱成一团,荆州这边还少不了绉隆安,而且祁文府和苏阮下落不明,也得继续让荆南这边的人搜寻,就算再怪绉隆安也没什么用处。

    “好了。”

    莫岭澜压了压萧勉说道,“你和绉大人能回来就是万幸。”

    他看向替二人处理伤势的大夫,

    “大夫,他们的伤势如何?”

    那人刚刚见识了萧勉指着绉隆安鼻子破口大骂的事情,心惊胆颤的,这会儿见莫岭澜问话,连忙说道,

    “绉大人身上没什么大伤,只是被河中乱石刮伤了些,又在水里泡了许久,积了寒气,等稍后服些药去去寒气,再好生休息几日就没什么大碍了。”

    “至于这位公子……”

    他指了指萧勉说道,

    “他身上的伤势极重,后背上有许多被炸伤的地方,其中后腰之上更有一处伤口几可见骨,河里多沙石烂叶,不少都钻进了他伤口之中,伤处也被水泡的生了溃烂。”

    “现在得尽快将他身上的伤口处理干净上药,而且还需防着会出现七日风的症状,一旦他生了高热的情况,到时候就麻烦大了。”

第470章 上了贼船(一)

    七日风,也叫破伤风。

    这种病症常见于军中,而在场几人也都是知道那症状的厉害。

    不发作时瞧着什么都没有,可一旦染上发作之后,动辄却是会要人命的,而且寻常根本就没有办法医治。

    莫岭澜满脸担心的看了眼萧勉之后,紧抿着唇说道:

    “你先替他清理伤口。”

    那大夫是真觉得这位萧公子身上的伤有些吓人,之前他瞧见时都吓了一跳。

    若寻常人有这伤势怕是早就支撑不住了,可这位倒好,硬挺着一口气自己死撑了下来不说,还把比他看上去要“壮实”许多的绉隆安给从水里给捞了回来。

    方才萧勉硬挺着不肯看伤,非要先见到莫岭澜,这大夫就倒吸冷气。

    后来他那一巴掌打的噼啪作响,更是惊到了他。

    这大夫也知道“七日风”的厉害,早就想要替萧勉处理伤口,此时见莫岭澜发话之后萧勉没再吭声,他连忙就让人准备好要用到的东西,就开始替萧勉清理伤口,而莫岭澜则是让人将绉隆安扶到了另外一边。

    等绉隆安坐下后,莫岭澜就道:“你们先下去吧。”

    周围几人看了绉隆安一眼,见他点头后,这才纷纷退了出去。

    身旁没有外人之后,莫岭澜开口道:“绉大人可还撑得住?”

    绉隆安见莫岭澜遣退了其他人,只留下他们二人在这屋中,就知道他是有话要单独跟他说。

    绉隆安说道:“萧公子一直拉着我,我运气好没伤到什么要紧地方,莫大人是有事要与我说?你尽管直言,可是和祁大人他们有关?”

    他只以为莫岭澜是担心祁文府和苏阮,对着他道,

    “莫大人放心,我定会加派人手去搜寻祁大人和苏小姐。”

    “我和萧公子都能安然回来,祁大人他们也定然不会出事。”

    莫岭澜闻言说道:“搜寻他们的事情一直有人在做,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他看了眼绉隆安,声音微沉,“绉大人,你可知道你们失踪这几日,荆州城里出了什么事情?”

    绉隆安闻言想起回来时路上听闻的那些事情,开口道:“回来的路上,贾胜他们已经跟我说过一些。”

    贾胜就是那个因为去找马车,侥幸从码头上活着回来的衙差,也是绉隆安当初从街头找回去的人。

    他算得上是绉隆安的亲信,之前有了绉隆安下落时,也是他亲自带着人去接回来的。

    绉隆安望着莫岭澜问道,“莫大人,外间传言一向不靠谱,而且这件事情一看就是有人故意污蔑苏大人。”

    “苏大人的品性我早有耳闻,他能为着荆州百姓战死于此,又怎么可能与人勾结杀害那些守城将士,而且陛下乃是这天下之主,就算朝中有所掣肘,他也绝不可能纵容太子做下这等遗臭万年的事情。”

    在天灾时故意拖延灾情,纵容太子贪污揽权,甚至借机铲除异己,对付薄家,这事情如果真是明宣帝做的,一旦暴露出来,不仅民心尽失,更会遗臭万年。

    还有太子,他是大陈储君,是未来天子。

    哪怕一时受人所制,可只等他登基之后,这天下谁能奈何得了他,他何必冒险做这种事情?

    至于苏宣民之事在绉隆安看来就更像是无稽之谈了,如果真像是外面传言所说,苏宣民受皇帝指使,和谢渊勾结,那他当初大可直接弃城,或者是躲在知州府里指使旁人守城便可。

    他何必亲上城门,以文人之躯血战不退?

    绉隆安说道:“定是有人污蔑苏大人和陛下,此事我是万万不信的!”

    谁知莫岭澜听到他的话后却是说道,“你可知城中有多少人指证苏大人所做之事?”

    绉隆安闻言怔住。

    莫岭澜说道:“当初荆州城危,守城的除了官府和驻军之人,还有城中壮丁,而如今那些人中活下来的有不少人都指证,说苏大人的确杀害了那些守城将士。”

    绉隆安神色恍惚:“怎么会这样……”

    莫岭澜沉声说道:“苏大人杀害守城将士的事情目前还不知道真假,但是我相信就算他真这么做了,他也定然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原因。”

    “可是那些污蔑他与谢侯爷勾结,甚至为替太子揽权陷害薄家,为陛下所用故意拖延灾情却绝对是假的。”

    “荆南的案子早已经有了结论,而薄家身后另有其人。”

    “这段时间我和祁大人他们一直都在追查此事,先前在京中那人便已经动手,险些伤了祁大人他们,而这次在码头埋了火药的,应该就是那人。”

    莫岭澜望着绉隆安,一字一句道:

    “他们想要借着祁文府和苏阮的死,再掀荆南旧案,而最终的目的,恐怕是借着此事剑指朝堂和陛下。”

    绉隆安不是傻子,若是之前还有些不明白莫岭澜话中的意思,可当他说出“剑指朝堂和陛下”时,绉隆安却是瞬间色变,“你是说,有人存了不轨之心,想要借乱谋逆?”

    莫岭澜:“是。”

    绉隆安惊愕:“怎么可能……”

    “太子出事了。”

    莫岭澜见绉隆安不信,直接说道,“陛下前几日也在京中被人行刺,虽侥幸逃脱,可太子中毒难愈,宣平侯府被人算计,谢侯爷也丢了兵权。”

    “消息传出京城是在几日前,和子嵘他们出事几乎就在前后脚,若说这其中没有关联,我是怎么都不信的。”

    莫岭澜沉声说道:

    “你远在荆南或许不知,之前苏阮告御状时,薄家和二皇子被推了出来,薄家因屯兵之事满门抄斩,可事后我们才查出,薄家屯兵之事有异,嶂宁所谓的那些兵力都只是幌子而已。”

    “无论是薄家还是二皇子,都只是别人推出来的皇子,而真正屯兵的另有其人,且他一直藏在暗处谋算着朝中,之前祁大人和谢侯爷他们一直都在追查此事。”

    “这次来荆南前,他们就已经有了些线索,恐怕那些人就是怕被他们坏了谋算所以才会狗急跳墙,在码头上埋了火药算计子嵘狠下杀手,又接连设局谋害太子嫁祸谢家。”

第471章 上了贼船(二)

    见绉隆安被他的话说的脸色变化不断,莫岭澜沉声道,

    “绉大人,外间传言看似桩桩件件都是关于苏宣民和谢侯爷,可实则却是直指皇室不仁,陛下昏庸暴虐。”

    “我担心……若继续这般下去,太子又出了什么事的话,会有人趁机起兵造反。”

    薄家所赚得的那数百万银两,甚至还有那些从兵部挪用之物,以及这些年源源不断送去的军需,足以打造出来一支十数万人的军队。

    一旦那幕后之人趁机起兵,京中再有人策应,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绉隆安原本并不知晓京中事情,更不知道当初薄家之事内情居然这般复杂。

    他听着莫岭澜说着其中利害,只觉得心跳如雷,更有一种莫岭澜告诉他的这些简直就是将他朝着深坑里拉的感觉。

    绉隆安垂着眼开口说道:“莫大人是不是说的太过严重了,薄家和二皇子的事情早有定论,这一次恐怕也只是有人想要借机谋害太子,哪能那么容易起兵……”

    “你是不是觉得,你远在荆南,就算京中变天也与你无关?”

    莫岭澜一眼就看穿了绉隆安逃避的心思,直接将其戳穿之后。

    看着绉隆安脸上的不自在,不由冷笑了声,

    “别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就说他们为何会选在荆南动手,甚至先乱了荆州城,你难道心里想不明白?”

    “你信不信你今日存着侥幸之心袖手旁观,他日京中一旦生变,为使陛下昏庸之名更胜,南地各城军队无法勤王,他们甚至会不惜联手南魏再次攻打荆南,借以牵制南地兵力。”

    “司马岺已死,荆州如今连个驻军守将都没有。”

    “难道绉大人也要学着苏大人一样,等到南魏兵临城下之时,以文官之躯血肉之体持刀亲上城墙,血战南魏,护住这一城百姓平安吗?”

    绉隆安脸色一变:“莫大人,你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和南魏联手无疑与虎谋皮,就算真有人想要造反,也不至于做到这般地步……”

    “笑话!”

    莫岭澜对着他的话嗤笑出声,“都已经起兵造反,为夺皇权不惜闹的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你还想着他们能会不会有底线甚至顾全百姓死活?”

    “他们不过是想取了祁文府和苏阮性命,就能在码头上埋了火药,毫不理会那码头之上有多少无辜之人,你,司马岺,还有那些葬身其中的官兵和荆南百姓。”

    “他们炸毁码头的时候可曾顾及?”

    莫岭澜抬头看着绉隆安,眼里满是冷厉之色,

    “你也说了是与虎谋皮,皇权之下万事皆可舍,引狼驱虎之计你难道没有听说过?”

    “只要能牵制住南地兵力,让他们顺利夺了皇权,别说是这一城百姓,就算是将荆州甚至整个荆南都送给了南魏又能如何,他日新帝若有雄心壮志大可领兵再夺回来,就算无能,这荆南失于你绉隆安之手,史书留名的也只会是你和陛下,又与新帝何干?”

    “绉大人,你太小看野心贪欲之下的人性了。”

    绉隆安听着莫岭澜的话,想要说他危言耸听,想要说他夸大其词,想说他不过是为着猜测便将所有事情朝着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方向去想。

    可是莫岭澜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魔咒一样在他耳边不断回想,甚至朝着他脑袋里钻,就算他想要不听不信都拦不住。

    他想起码头上的那一场爆炸,想起死在里面的那数百人,想起外间的谣言,还有这几日在水里挣扎想要活命的绝望。

    那到了嘴边的反驳之语就一句都说不出来。

    莫岭澜见他神色难堪,脸上厉容收敛了些,缓缓说道:“退一万步讲,绉大人,你可有想过,一旦战事四起会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皇权更迭没那么容易,那是用着无数人的尸骨堆积起来的。”

    “那些人曾经无视你的生死,险些将你也变成了那尸山血海里的一人,你难道就半点不恨?”

    “还是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你用尽心力好不容易才恢复繁荣的荆南,再次陷入当初尸横遍野死伤无数的绝境?”

    “将来百年之后,人人提起你绉隆安时,都会说上一句,看,他就是那个丢了大陈国门,将大陈属地整个荆南拱手让给南魏的亡国之臣?”

    “够了!”

    绉隆安被莫岭澜的话说的紧紧抓着掌心。

    恨吗?

    他当然恨!

    绉隆安前半辈子虽然未曾大富大贵,可却一路顺逐,而他这一辈子遇到过最难的事情,就是莫名其妙的被送来了荆南,当了这荆南知州。

    他花费了多少心力,提着脑袋与人走私,甚至干了些不该干的事情才将这荆南盘活了过来,恢复了以前七、八成繁荣,可他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享受享受这知州带来的荣耀,麻烦就接踵而来。

    那些人想要起事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荆南?

    还险些炸死了他。

    想起死在码头的司马岺,还有那些官兵和无辜之人,还有莫岭澜所说的这些话。

    绉隆安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紧抿着唇抬头对着莫岭澜道:

    “我能做什么?”

    ……

    莫岭澜与绉隆安说了许久的话,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都说了什么。

    只是当萧勉那边伤口清理好后,下面的人来传话时,就见到绉隆安脸色僵青僵青的,望着莫岭澜时,跟看疯子的一样。

    绉隆安是真觉得莫岭澜疯了。

    他一直都以为像是莫岭澜和祁文府之流,都是名门贵胄出身,是根正苗红正直无双的正经人。

    可谁知道这厮居然这般邪性。

    想着莫岭澜刚才跟他说过的那些话,绉隆安就只觉得背脊生凉,磨着牙说了句:“你这是想要我去死,要是被人发现了,我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莫岭澜与绉隆安说开后,倒是恢复了几分往日在京中时的肆意,他闻言微侧着头冲着绉隆安说道:

    “怕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

第472章 上了贼船(三)

    绉隆安:“……”

    见了鬼的第一次!

    莫岭澜露出个笑容说道:“放心吧,京中若是无事,自然用不着你去冒险。”

    “可如果真有人趁着这次事情祸乱大陈,那你到时候就是咱们大陈的功臣。”

    呸!

    绉隆安狠狠翻了个白眼,险些直接朝着莫岭澜脸上一口啐了过去。

    他糊弄傻子呢,还功臣?

    这事儿成了他一点儿好处没有,可要是搞砸了或者是被人知道,他绉家老小都得跟着他一块儿去黄泉团聚去。

    绉隆安只觉得自己上了莫岭澜的贼船,早知道刚才他才不会听莫岭澜的忽悠。

    什么战事四起会死多少人,什么后世之人会如何评说。

    他都入了土了,谁还管后世的人怎么说他,大不了他让他还没出世的儿子将来把他的坟墓修的隐秘点,总不至于死了之后还被人掘坟鞭尸。

    而且要真是荆南乱起来了,南魏攻城抵挡不住,再现之前乱局,他撂摊子走人就是。

    可如今他听也听了,又知道了那些不该知道的隐秘,甚至还特么被莫岭澜忽悠着一时嘴瓢,鸡血上头的时候把不该说的一股脑的说了个干净。

    现在他把柄被莫岭澜握着,瞧着莫岭澜留下来跟着他的那几个护卫,还有美名其曰派去保护他媳妇的人,他就算是想要反悔都已经来不及了。

    绉隆安脸色僵青僵青的,咬牙说道:

    “我跟你说,你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你说的事儿我尽量去办,可要是后面闹砸了或者出了什么事儿,你保不住我,我铁定给我坟头多挖一个坑,拉着你一起上路。”

    莫岭澜被绉隆安逗笑,瞧着他气的咬牙切齿的模样,唇边露出个笑窝来。

    片刻后,他才收敛了笑意轻叹了口气。

    “放心吧,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肯定比你先走。”

    若京中真守不住,他又怎么可能逃脱的掉?

    绉隆安见着莫岭澜说完之后,就朝着他挥挥手去了旁边萧勉的屋子那边,他脸上的恼怒和不甘随着莫岭澜那句话渐渐淡去。

    望着莫岭澜离开的方向许久,绉隆安才忍不住骂了声:

    “小兔崽子,才活了多大点儿岁数就盼着去死了。”

    “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能想出这么损的主意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定然能活的长长久久的……”

    他低低说完后,才垂着眼道,

    “我也还没活够呢。”

    他连儿子都还没有,谁要跟他一起去死。

    “大人。”贾胜扭头看了眼莫岭澜离开的方向,才回头有些疑惑问道,“莫大人让您去做什么?”

    绉隆安扯了扯身上的毯子说道:“没什么,就是让老子拿点肉去忽悠头狼。”他身上寒气上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牙齿打着颤,“行了,别问了,我快冷了。”

    “赶紧去给我烧点热水抬过来让我泡泡,再点盆炭火送过来。”

    “还有,让人去跟夫人说一声,我这几天有事要忙就住在衙门里,叫她别操心外头的事情,也少出门,好好照顾自己身子,若有什么事情就派人来衙门找我。”

    贾胜没听明白什么叫忽悠头狼,这狼还能去忽悠的?

    不过他人本就机灵,见绉隆安不想多说,他也就没去多想,只赶紧让人去烧热水,然后又叫了人去府上传信,也好叫绉夫人安心。

    ……

    萧勉被清理伤口的时候,身上像是被剐了一层皮。

    那泡烂的腐肉被剃去时,就像是剜了骨头剃了肉,疼的他满头大汗,整个人像是又被扔进了水里一次再捞出来似的。

    衙门的下人服侍着他用热水擦了身,换了身衣裳,而那大夫替他上了药,包扎了伤口,见到莫岭澜进来之后,那大夫额头上还有汗。

    “怎么样了?”莫岭澜问道。

    那大夫道:“伤口已经清理好了,也上了药,只是接下来得十分留意才成。”

    莫岭澜说道:“麻烦你在府衙里多留上几日,照顾好他,若有不对也好随时救治。”

    “应该的。”

    那大夫本也知道萧勉的伤势有多重,就算莫岭澜不提他也是要留下来守上两天的,医者父母心,他可不想见着萧勉当真发了七日风死在了府衙,砸了他的招牌。

    “我先下去给写方子让人去给萧公子抓药。萧公子,你若有什么不适就命人来叫我。”

    萧勉嗯了声。

    莫岭澜道:“多谢。”

    那大夫朝着莫岭澜摆摆手后,这才拎着药箱出去,而莫岭澜则是让人护送大夫,顺道让自己的人守在了门外。

    莫岭澜走到床边问道:“怎么样,还好吗?”

    萧勉脸色惨白的看了莫岭澜一眼,声音发哑:“废话,不如你来试试?”

    莫岭澜闻言笑出声:“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狼狈的。”

    “你少嘲笑我,老子就是在狼狈揍你也是没问题的。”

    萧勉闻言白了他一眼,想要往后靠时却碰到了腰上的伤,疼的倒吸了口冷气,只能又重新趴了回来。

    莫岭澜上前帮着他垫了个枕头,让他能趴的舒服一些,然后才道:“你就别逞强了,就你现在这模样,别说揍我,让你一只手都是欺负你。”

    萧勉朝着他就是一拳头。

    莫岭澜笑着闪躲开来,才正色道:“萧勉,我要回京了。”

    萧勉手中一顿,猛的抬头:“回京?你不找子嵘了?”

    “不是不找。”

    莫岭澜说道,“子嵘和苏阮下落不明,我会把京中带来的人留在这里继续找,绉隆安也会派人沿着水域搜索。”

    “我也想亲自等到他们安然归来,只是眼下我必须要先回京,太子出事了。”

    萧勉一惊,忙撑起身子:“怎么回事?”

    莫岭澜将之前瑞王送来的消息跟萧勉说了一遍,包括太子中毒,明宣帝遇袭,还有谢家所有的变故,以及京中的局势。

    等说完之后,他才继续道:

    “眼下谢家深陷困境,苏阮恐怕也难以幸免,前段时间子嵘和他们走的太近,不仅帮着苏阮告了御状翻了荆南的案子,这次又同下荆南,我怕有人会借机朝着祁家下手。”

第473章 火药来源

    莫岭澜说道:“子嵘离京之前就已经料到此次荆南之行恐不太平,怕京中生变,所以离开前就已经做了许多布置。”

    “只是形势变得太多,那些准备有一些须得作废,我得立刻回去见一见南元山和瑞王,与他们商量一些事情,我担心京中还会有更大的变故。”

    “到时候若我们都不在京中,且又无人知晓荆南之事,真要有什么也会鞭长莫及。”

    萧勉没想到短短几日,不仅荆南出事,连带着京中也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祁文府早前就已经生了想要辅佐太子之意,且明里暗里其实早做了一些安排,再加上与谢家和苏阮之间的关系。

    若是太子身亡,那祁家肯定也会受到牵连。

    萧勉撑着手道:“你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我和你一起去……”

    莫岭澜伸手将他按了回去:“你就好生待在这里吧,就你现在这样子,不要我保护你就已经是好的了,跟着我回去也只会拖我后腿。”

    萧勉顿时气得就想伸手削他,谁知莫岭澜就话音一转,

    “而且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萧勉不解看着他。

    莫岭澜问道:“你可知道炸毁码头的火药是哪里来的?”

    萧勉摇摇头:“我哪儿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这么多黑火,朝廷对于焰硝管控极严,寻常人哪能找到这么多火药原料,而且各地商路也从没听说有人走了这么大量的火药。”

    先是京中桃源坡,后又是荆南码头。

    要知道萧家本就有不少私矿,所以萧勉最是知道火药的威力和效果。

    朝廷里有专门的冶炮坊,所制作出来的火药威力才会大一些,可是产量却是极少,大多都用以烟火炮竹之类。

    而寻常地方上的火药因为没有方子,而且得不到太多的焰硝,火药威力就更减了几成。

    那火药想要炸毁一地甚至炸死数百人,所需要的量可不是一点半点,就算是冶炮坊那边恐怕一整年的量都够不上。

    萧勉说道:“这整个南北商道,东西门户,能有这么多火药的也就只有一些有私矿的人家,可想要运进京城和送来荆南哪有那么容易。”

    “不说陆路上的各地关卡,搬运时稍有不慎就容易走火,就算是走水运,可这一路上水路无数督管,又有那些个帮派,想要运送这么多火药,哪能瞒得过所有人的眼睛……”

    萧勉说着说着,见莫岭澜只是静静看着他,目光有些让人发毛。

    “你看这我干什么?”

    萧勉莫名说道,“总不可能是我们盐帮干得吧?”

    莫岭澜摇摇头,就在萧勉松了口气想说什么时,他却开口说道:“不是盐帮,而是萧家。”

    “你开什么玩笑呢?!”萧勉瞪大了眼。

    “我没开玩笑。”

    莫岭澜沉声说道:“我让人追查了近来所有到过荆南码头,甚至在此逗留过的船只。”

    “无论商船、官船,亦或是地方上的私船,所有靠岸的都有记录,且有官府的人检查过船上运送的货物。”

    “只有萧家名下的一艘船在荆南靠岸之后,因为上面带着一些京中来人,且挂着盐帮的标识,对外推带着的是朝中钦差南下时的随行之物,所以官府未曾上去查过,而那船在京中那些人离开之后,又在码头附近停留了两日方才离开。”

    萧勉先是不敢置信,可当听完莫岭澜的话后,就张了张嘴,“你是说,屠七的船?”

    莫岭澜嗯了声:“当初子嵘和苏阮本是想遮掩行踪暗访荆南,对外便是乘的屠七爷的船,也将随行之人以及行礼之类搬了一些到他船上掩人耳目,他们二人却是与你一起。”

    “只后来行至一半知晓荆南出了乱子,而苏阮又晕船这才改走了陆路,一到荆南就直接找上了绉隆安。”

    莫岭澜对着萧勉说道,

    “你试想,除了屠七爷和你身边的人,谁能那么恰好的算到子嵘他们到荆南的时间,又那么恰好的放好了饵,等着子嵘他们朝里钻?”

    “我让人查过码头附近所有的脚夫,屠七爷的船停留的那两日,曾经有人看到他们从船上搬了不少东西下来,对外说是等着人自己来取货,而且货物珍贵时刻有人守着,不许旁人靠近。”

    “可东西在码头上放了两天,他们却又将箱子搬回了船上,只说是之前订货的人爽约没来。”

    “萧勉,我记得你们离京之时,因为屠七爷的船做了幌子怕被人半道动手脚,所以那船上根本就没装什么货,那一次的货还是你亲自送到的河道那边,再返回的荆州。”

    莫岭澜看着满脸铁青的好友说道,

    “我让你留在荆南,不仅仅是为了让你养伤,也是因为你得先去查查,萧家那头为什么会掺合到这次的事情里面。”

    “屠七爷做这事到底是谁授意的。”

    “如果他只是被人收买,那也就算了,可如果……”

    莫岭澜顿了顿,“那你恐怕也有麻烦了。”

    莫岭澜虽然没说清楚如果什么,可是萧勉却是懂了他的意思。

    萧勉怎么也没有想到,那炸毁码头伤及他和祁文府等人的火药居然是从萧家来的,而且走的还是他名下的商船,用的是他萧勉身边的人。

    屠七爷虽然不是萧家人,可是跟了他父亲多年,在盐帮之中的地位极高。

    三年前他父亲有意想要让他接管盐帮,便将屠七爷派到了他身边,帮衬着他打理帮内的事务。

    萧勉对于旁人或许会防备,可他从来没怀疑过屠七爷。

    可要是火药真是屠七爷送过来的,而这事情又是有人授意,那……

    能这般不在意他身死,甚至还不惜拿他的命去算计祁文府,被人收买走盐帮水路替人运送这些东西的,除了他那个一直想要接手盐帮的混账弟弟还会有谁?!

    “那个王!八!蛋!”

    萧勉咬牙切齿,他丝毫没有怀疑莫岭澜的话中真假,若非证据确凿,甚至能够肯定那火药是从屠七爷那艘船上下来的,莫岭澜也不会告诉他。

第474章 太子身亡

    莫岭澜看着萧勉额上青筋直冒,显然怒极的模样,不由轻叹口气。

    之前他就隐隐觉得,在渔村设局下手的人,对祁文府和他们都太过熟悉,可那时候他只以为是凑巧,甚至有可能是提前了解过祁文府。

    可如果屠七爷也掺合其中,萧家那头也出了问题,那这里面的水就深了。

    京中……

    恐怕也没那么干净了。

    萧勉心中有数之后,就没再拦着莫岭澜,只是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

    莫岭澜道,“瑞王传信出京已经是几天前了,也不知道这几天有没有新的变化。”

    “我稍晚些就直接启程,荆南这边我交代了绉隆安,还有我大哥也会留下来,他们会处理好的。”

    萧勉说道:“我会尽快将火药的事情查清楚,然后入京帮你。”

    莫岭澜这次没有推脱,只点点头道:“好,万事小心。”

    两人说了会儿话后,莫岭澜就转身准备出去收拾行装,刚到门前时萧勉就突然叫住了他:“哦对了,外面那些传言,就是有关苏阮他父亲的。”

    莫岭澜回头:“嗯?”

    萧勉低声道:“是真的。”

    莫岭澜眸色微惊。

    萧勉说道:“之前我和子嵘他们一起乘船回来的时候,那些荆南的人说他们之所以最初会和官府的人对上,就是因为有人告诉了他们此事。”

    “我原本以为是有人故意污蔑苏大人名声,还曾呵斥过那些人,可后来苏阮拦住了我,说她父亲的确是杀了那些守城将士,只是因为当时那些人身染疫症,而谢渊接连送入京中求援的折子都石沉大海。”

    “无人医治,疫情不断蔓延,若是留着他们便保不住荆州,所以苏大人才取了那些人的命,事后他也不愿苟活,这才以身为饵出城诱敌,最后死在了谢渊手上。”

    莫岭澜神色恍然,他早在知晓此事的时候就有所猜测,如今听到萧勉证实了之后,心中不由复杂。

    萧勉说道:“那天在船上时,子嵘和苏阮就曾说过,渔村之事恐怕只是开始,后面定会有人借着苏大人的事情生乱,可我当时还不以为意。”

    “若是我小心些,也不会出了后来的事情。”

    莫岭澜见萧勉说着说着,眼中有些泛红,他不由说道:“这事怨不得你。”

    “谁能想到那些人会这般丧心病狂,又有谁能想到,他们为了取子嵘和苏阮性命会这么不择手段,他们既然运来了黑火,又大费周章做了这么多事情。”

    “就算码头上他们无法动手,驿馆,府衙,甚至城内闹市,处处都能成为他们下手的地方。”

    而那么多黑火如果真的在城中点燃,死伤的又何止码头上那几百人?而且若都在城中,无人察觉之下,恐怕连一丝生还的机会都没有。

    萧勉听着莫岭澜的话,忍不住狠狠捶了一下床沿,“别叫我住到动手的人!”

    不然他定然将他千刀万剐!

    莫岭澜眼中也满是阴霾之色,对于下手之人恨极。

    ……

    莫岭澜离开荆南时很是匆忙,他只带了几个护卫,一行人悄悄出城,除了绉隆安和萧勉,以及萧家大哥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何时离开的。

    等到荆南的人发现绉隆安开始重新接手府衙之事,调遣官兵,甚至着手疏散谣言时,外间才知道,绉隆安居然从那场爆炸里活了下来。

    有绉隆安在,原本猜测不已的荆南百姓总算冷静了一些,可当初守城将士之死,还有码头上的那一场爆炸,以及尽数死在其中的那些人依旧让人心中存疑。

    外间情形难以控制,隐隐有暗潮涌动,而绉隆安眼见着形势朝着莫岭澜所说的最不好的方向发展,且也隐约察觉到有人在浑水摸鱼,意图乱了整个荆州。

    他便歇了最后的那点侥幸,只让人尽力安抚城中,而他自己则是借口养伤留在了府衙之中,暗地里却是走府衙里无人知晓的密道悄悄出了城……

    ……

    京中情况同样不好,东宫之中围满了太医,外面全是禁军把守,里头的消息一点都传不出来,外间的人只能从明宣帝一日难看过一日的脸色上知晓,太子的情况恐怕是真的不好了。

    京中几个皇子蠢蠢欲动,先前因曹家失宠的大皇子再次起复,而其他几位成年皇子也不甘示弱,暗地里小动作不断,甚至有不少开始暗中出入各大朝臣府邸。

    原本显赫的宣平侯被重兵围困,无人能够出入,而之前被打入大牢的谢青珩也不准任何人探视,不知其生死。

    整个京中的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

    而随着时间过去,荆南那场爆炸伴随着祁文府和苏阮葬身的消息传回京城,满朝哗然的同时,荆南那些谣言也开始在京中不胫而走,为本就不甚安稳的京中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

    风雨欲来,所有人心中都是不安。

    五日后,太子身亡。

    明宣帝丧子悲痛之下,谢家满门被打入大牢,奉旨查抄宣平侯府之人不仅查出了谢渊早年与苏宣民通信之物,更有与南魏勾结来往的书信,其中有谢渊不满明宣帝逐渐收拢他手中兵权,意图谋反的证据。

    可令人哗然的是,除了这些东西之人,居然还有人翻出了谢渊藏在密室之中,那些早已经泛黄甚至有了不少损毁的当年谢家帮助明宣帝谋害先太子的证据。

    明宣帝察觉不对想要隐瞒却为时已晚,谢家的事情仿佛都成为了那打开堤坝阀门的开关,一切不好之事接踵而来,整个大陈的局势更是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先是京中谣言四起,暗指明宣帝皇位来之不正,后丰阜有人借先帝元后血脉之名,以荆南天灾时明宣帝为权衡朝局、迫害朝臣,纵容太子拖延灾情,致使荆南无数百姓丧身之事为由发了檄文。

    其中不仅细数明宣帝罪责,也将他自皇子起谋害至亲兄弟,弑杀先太子,强夺皇权逼死先帝,登基之后不思百姓不勤朝政,反昏聩无能暴虐不仁,残害朝臣之举一一列数。

    檄文传遍天下,各大州府皆有,而那突然出现的十数万大军更以摧枯拉朽之势强占三州,直逼京城……

第475章 我们是有仇的!

    离荆州足有数十里地的深山之中,有一处破败茅屋。

    此时屋中点着一堆枯枝,隐隐透着些光亮。

    火堆前站着一人,身材高大,只是却以一条赤色长布围着自己的半张脸,身上也全部笼罩在了宽大的衣袍之中。

    他甩了甩手上撕下来的檄文,直接将其扔在了地上,朝着蜷在地上草堆之上的两人说道,“这就是你们说的,扭转形势,逆转乾坤?”

    那檄文上言辞激烈,让人看后犹如身处其中,忍不住心生愤慨。

    如今各地都因乱军人心惶惶。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你们的那些手段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

    “他们在京中早已经准备多年,朝中军中更已有不少人投奔他们麾下,等到大军直攻京城,兵临城下时,没了谢渊的明宣帝根本就拦不住他们!”

    十年前,京中或许还有一个安阳王能够挂帅,可这些年安阳王早已经不插手政事,而且他年事已高,为了让明宣帝放心早早就将手中兵权交了出去。

    原本有谢渊在,他或许还能领兵抵挡一、二。

    可明宣帝那个蠢货亲手解了谢渊的兵权,将整个谢家都打入狱中,如今还有谁能为他出战?

    苏阮腿上疼的厉害,一动便钻心刺骨,她探身上前将檄文拿回来看了一遍:“文采不错。”

    “都写了什么?”

    祁文府坐在她身旁,虽然睁着眼,可往日格外有神的眼中此时却没焦点,他只是侧耳对着苏阮道,“能被你夸的,想必写的挺好,念给我听听。”

    苏阮嗯了一声,低声将檄文上所写的内容轻声念了一遍后,祁文府附和道:“是写的不错,慷慨激昂,措辞严谨,文采也算是中上。”

    越骞没想到这两人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在讨论檄文写的好坏,他忍不住道:“你们两脑子被水泡傻了?”

    “没傻,只是有些好奇他们用的什么名头。”

    祁文府回了一句,这才抬头对着火堆前站着的人说道:“大军打到了哪里?各地驻军未曾阻拦吗?”

    越骞听着祁文府这般理所当然的问话,就好像将他当成了下属一般的模样,直接低骂了一声:“你还真他/妈把我当成替你们打探消息的人了?”

    “祁文府,你别忘了,当初京郊是你害我,我会落到今日也全都拜你们两所赐,我们是有仇的!”

    祁文府平静的点点头:“我知道,所以他们打到了哪里?”

    “你!”

    越骞实在看不惯祁文府的模样,怒从心起,上前一把拎着他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手中只消稍稍用力就能直接掐断了他,可哪怕越骞气红了眼睛,祁文府却依旧不为所动,瘦了许多的脸上连半丝害怕都没有。

    他只是微仰着脖颈看着他,明明那双眼睛空洞的厉害,甚至不带半丝情绪。

    “你每隔一日就要动怒一回,气大伤肝。”

    越骞听着祁文府的话气得牙根都险些咬断,他收紧了手用力掐了一把,忍了又忍才没拧断他脖子,只是将人又扔了回去,低骂了一声后才道:

    “打到宁阳了。”

    越骞有些气急败坏,踢了一脚地上的东西,然后走到对面坐下之后,一边暗恨他脑子进水了,居然会将这两个人捡回来,一边冷声说道:

    “他们手里握着十几万大军,光是先锋精锐就足有三万。”

    “别说各地驻军里本就有不少只是应景,其中之人有许多都只是凑数的,平日里未曾打过仗,就算是对上朝廷里正儿八经的军队,也未必能拦得住他们。”

    “他们筹备多年,辎重粮草将士一个不差,领兵之人又是段阔……”

    “你们可知道段阔是谁?”

    苏阮扶着祁文府重新靠坐在墙边后,就听到祁文府淡声说道:“十三年前因兴王叛乱受到牵连,满门抄斩的安南侯段闻隆之子,段家唯一的遗孤,在逃出生天之后投奔南魏。”

    “因三年前伐陈不利,主将被谢渊斩杀于阵前,被人构陷难忘旧主与大陈勾结延误战机致使主将被害,为魏主所弃。”

    “原来他投奔了沈凤年。”

    越骞蓦的睁大了眼:“你怎么知道南魏的事情,还有,沈凤年……”

    他怎么知道沈凤年的?!

    祁文府动了动被掐过的脖颈,只觉得呼吸间有些疼,他伸手轻揉了揉,才道:“南魏和大陈交战多年,三年前趁着荆南大乱攻陈,主将死于阵前之后。”

    “谢渊本想一鼓作气留下所有人,可谁知交战之时却突逢敌手,被人从他手底下带着南魏大军逃脱,甚至还带走了南魏主将的尸体。”

    “你以为事后无人查过他的身份?”

    旁人想要进入南魏或许很难,可是祁文府不同,他本就不是什么遵循寻常朝堂之人手段的人,更与江湖之中关系紧密。

    当时得知荆南战局时就有疑惑。

    南魏几位厉害的大将当时都不在荆南,而那般情况之下还能力挽狂澜,甚至在谢渊手下将南魏军队带走大半,怎会是什么寻常之人?

    祁文府让人查出段阔之后,顺藤摸瓜便查到了十三年前旧案死去的安南侯段闻隆。

    越骞听到祁文府的话后,心中一惊,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

    当初荆南一战,南魏主将身死,任谁都能看的出来当时南魏的处境,若非是段阔力挽狂澜与谢渊交战,那数万荆南大军势必全数葬身荆南。

    以段阔当日功绩,回到南魏之后就算不得封赏,也该被提拔重用才是,可谁知道他却是突然被南魏皇帝怀疑,甚至疑心他当初在荆南一战之中未尽全力,给了谢渊反攻的机会。

    为将者最忌被君王猜忌,段阔本就不是南魏人,被魏主厌弃之后,在南魏更无容身之处,正因为如此,后来他们前去招揽之时,段阔才会选择投奔,为他们所用。

    越骞看着祁文府:“我就说段阔怎会无缘无故被南魏皇帝猜忌,原来是你从中做了手脚。”

第476章 一言难尽

    祁文府并没反驳,反而直接说道:

    “我当时是想斩草除根的,有这么一个人留在南魏,对大陈来说可谓是灾难,可谁知道段阔却突然从南魏消失,没想到他居然选择了投奔沈凤年。”

    “想来沈凤年也不会无缘无故看上段阔,十三年前兴王作乱的事情也和他有关,安南侯府满门抄斩,而段阔却活了下来,也是沈凤年从中做的手脚?”

    越骞听着祁文府的话越是心惊。

    明明这些事情都是极为隐秘,就连他也是知道不多。

    段阔刚来时,他都不知道段阔身份,是后来才知晓他和安南侯府以及沈凤年他们几人的关系,可祁文府却就这么简单的全说了出来。

    越骞看着祁文府时,就犹如看着个怪物。

    祁文府微侧着头,“看着我做什么?”

    越骞愣了下,才没好气道:“你现在就是个瞎子,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只是看不见,心又没盲,况且我有脑子。”祁文府没被他话激怒,只是放下手淡声说道。

    越骞:“……”

    他总觉得祁文府是在内涵他!

    苏阮坐在一旁,手指忍不住轻揉着膝盖,那里的疼痛让她脸色有些泛白。

    那一日她和祁文府落入南河之后,就被水流卷进了南河深处,祁文府为了护着她受了重伤,而她又不会水,在水里昏迷过去的那一霎那,她只以为他们两都得葬身在南河里。

    可谁知道她再次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还活着,而且躺在一片芦苇丛里。

    祁文府则是紧紧拉着她腰身,哪怕昏迷时也未曾放开过。

    四周全是泥沼,身下有芦苇托着他们二人,苏阮发现她和祁文府居然被水流冲到了渔村不远处的芦苇地里,有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当时祁文府昏迷不醒,她只能扯着芦苇借力,拼了命才将祁文府顺着芦苇地拖上了岸,可谁知道精疲力竭之时,一抬头就撞上了跟在他们后面跑去渔村想要捡便宜的越骞。

    当时的情形一言难尽,越骞与他们仇人相见,差点没直接一剑了结了他们,后来虽然救了他们,将他们带离了渔村,可却一直没个好脸。

    越骞倒是不打女人,也从头到尾没动过她,只是对于祁文府扔来扔去的已经数不清多少回。

    他脾气变了许多,比起在京城见到时整个人越发阴郁。

    阴晴不定,也有些不好揣摩。

    不杀他们,却又不愿意给他们找大夫,更不愿意放他们离开,愣是将他们两扔在这茅屋里足足七、八日。

    苏阮从最初的恼怒担心,到了后来的淡然,如今再瞧着越骞那张脸时已经能够从容应对,她见祁文府伤势没有加重,这才抬头对着越骞说道:

    “我记得你说过,你要替你爹报仇,也不想要他们好过。”

    “宁阳离京城已经不算太远,你就打算这么关着我们,看着他们一路攻上京城?”

    越骞嗤笑了声:“我是不想让他们好过,可别忘了,害死我爹的是你们。”

    “要不是你们和谢家设局,他们怎么会舍了我们父子,要不是你们,我爹也不会死在桃源坡上,被炸的尸骨无存!”

    说着说着,越骞手中拿着的木棍就猛的砸进了火力,溅起一地的火花,而望着苏阮和祁文府时,刚才的那点平静没了,眼里满满都是掩饰不住的杀意。

    “若要替他报仇,我就先该杀了你们和谢家人!”

    苏阮察觉到越骞起了杀心,神色冷静说道:“杀了我们和谢家人是替你爹报仇,还是为着你无法对付旧主的无能泄愤?”

    “苏阮!”

    “恼羞成怒?”

    苏阮看着半边脸上微微抽搐的越骞,言语未停,“我和祁文府的确设局你们父子,你对付我们尚且有些道理,可是谢家又凭什么?”

    “若不是谢老夫人当年相救,你父亲早死在了荆南街头,又怎能成亲生子,甚至有了你?”

    “谢老夫人给他衣食,教他明白事理,送他出入学堂,将他当成亲弟弟照拂多年从未有过半点疑心,可他是怎么回报老夫人的?”

    “利用老夫人待他的情谊,替他身后之人谋算京中,利用老夫人对他的信任,谋害谢家的人?”

    “桃源坡的事情他应该感谢我们才是,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他若能活下来,又哪来的颜面去面对曾经口口声声说着至亲的老夫人?”

    苏阮言辞犀利,更是毫不留情。

    “你!”

    越骞极怒,手中抓着剑“蹭”的一声就站了起来。

    祁文府在水中撞伤了头,目不能视,可耳力却尚在,察觉到越骞身上几乎暴怒的气息,他伸手拉着苏阮就朝着她身前一挡。

    越骞原本是极为恼怒的,他厌恨苏阮毒舌,厌恨祁文府狠辣,可当看到祁文府的动作后,那怒气却突然散了些,随即扔掉剑又坐了回去,然后嗤笑了声:

    “我还当你没有什么害怕的,果然温柔乡是英雄冢吗,连你祁文府也逃不过?”

    他瞧着祁文府明明看不到,却还将苏阮挡在身后。

    而之前他在渔村看到这两人时,苏阮双腿已经不能用力,甚至只能在地上朝前爬着,手上腿上被砂石磨得血淋淋的,却依旧抓着祁文府不放。

    越骞忍不住嘲讽出声:“你们一个瘸了腿,一个瞎了眼,倒也是绝配。”

    “我倒是要看看将你们扔在这里自生自灭,你们还能嘴硬多久,等你们死在这里,我就将你们的骨头扔出去喂狼!”

    越骞起身便朝外走。

    祁文府突然开口:“越骞,你真不想报仇?”

    越骞脚下未停。

    祁文府径自言语:“你明知道越荣之死究竟为何,也知道你如今这幅模样因谁而起。”

    “就算我和苏阮未曾算计你们,没察觉到你们对谢家所做之事,可是以你那旧主对你们父子说舍就舍的决绝,待到他功成之日,等待你们父子依旧是鸟尽弓藏。”

    到了门边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心中厌恨我和苏阮,可你那天既然没有直接杀了我们,这几日也没朝我们动手,就说明你清楚之前京中之事缘由不在我和苏阮身上。”

第477章 取舍

    “你既想利用我们帮你对付宇文峥等人,却又放不下心中仇恨。”

    “可是越骞,无论什么事情总有取舍。”

    祁文府微仰着头对着门前的方向,

    “要么,你直接杀了我和苏阮泄愤,然后看着你那旧主兵临京城,夺得皇权,而你从此往后只能如同老鼠一样,存在于阴暗之地苟且而活。”

    “要么,你帮我们。”

    祁文府沉声说道,“只要你能与我们一起解了这次京中之围,我给你机会让你亲手杀了沈凤年和你的旧主,替你父亲报仇,而且事后也保证绝不会有人追究你过去往事。”

    “至于将来,你若想继续为将,我替你改名换姓,让你留在朝堂。”

    “你若想逍遥山水,我给你金银让你一世富贵,不受过去所累,而这世上从此往后也再无越骞此人。”

    没了越骞,也就没有人再记得他所做之事。

    虽然不能再顶着原来的姓名,可他不必躲躲藏藏,不必像现在这样不敢在外界露面,过的犹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见不得太阳。

    越骞脸上神色变化不断,他哪怕心中依旧对祁文府有怨恨,可祁文府的话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

    当日桃源坡后山爆炸之后,他侥幸从中逃脱,却也被炸毁了一身肌肤和半张脸。

    朝廷一直在四处搜捕他,而沈凤年等人也派人暗中寻他。

    他刚开始时还曾经想过去寻旧主,可后来险些死在那些人手上,才知晓那山中火药并非是祁文府他们所埋,而是他那主子想要他门父子性命。

    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四处躲藏,过的人不人鬼不鬼。

    越骞从未有寻死的想法,就算报了仇后他也还想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一旦宇文峥他们真的夺了皇权,他们绝对容不下他这个“叛徒”。

    可若祁文府翻身,保住现今皇室……

    越骞紧抿着嘴唇许久,才回头对着祁文府道:“我凭什么信你?”

    祁文府扬唇:“你只能信我。”

    “信我,至少还有希望,可若不信,就什么都没有了。”

    苏阮坐在枯草上看着越骞,就着火堆上的光芒,能很清楚的看到他掩盖在那赤色蒙盖之下脸上的挣扎,她开口说道,“你最好尽快抉择,否则等到宇文峥的大军打到京城,而沈凤年又在京中与他里应外合。”

    “京中城门一开,陛下身死,而他以先帝皇孙的身份登上皇位之后,到时就算是我和祁文府也回天乏术。”

    越骞听到苏阮的话,脸上挣扎了片刻后才说道:“可如今他们大军攻城,京中根本没有抵抗之力,禁军统领曹雄十之八九也被沈凤年收买,你们现在这样子……”

    “一个瞎,一个瘸,能做什么?”

    祁文府闻言就知道越骞是答应帮他们了,他心中微松,动了动后背道:“只要你愿意,我自然有办法。”

    越骞见状想起和祁文府交好的萧勉,莫名道:“你该不会想要寻盐帮和萧家那头帮忙?”

    朝廷束手,借江湖之力的确是一条出路。

    可祁文府却摇摇头:“不是,萧家那边出了问题,盐帮也未必干净,萧勉这次都险些与我们一起死在了码头上,寻他们犹如自投罗网。”

    越骞之前已经与他说过,萧勉和绉隆安都被救了回去,只司马岺和其他人死在了码头上,谢家那几个护卫也死了过半,留下的那几人虽然还在荆州,可身边恐怕也时时有人盯着。

    祁文府本就聪明,若说一早还没察觉到是萧家出了问题,可这几日他和苏阮被关在这茅屋之中,几乎不见天日的黑暗足以让他想清楚很多事情。

    他没怀疑过萧勉,那场爆炸若真是萧勉所为,那他又怎会与他们一起险些葬身码头,可萧家那头一定是出了问题,他们一旦回去荆州,不管是找上萧勉还是其他人,都等于是自投罗网。

    而且他和苏阮若是绕道荆南,这其中耽误的时间,恐怕叛军早就攻到了京城。

    如果宇文峥他们拿下京城,他们再做多少都是枉然。

    越骞是知道萧家有问题的,可没想到祁文府也猜了出来,他突然就对于祁文府他们多了些信心,重新走回了火堆边,然后从怀中取出几瓶伤药来扔到了苏阮怀中。

    “红的是吃的,白的是敷的,能止疼疗伤。”

    “另外那盒是治眼睛的,我问过大夫,你这种情况许是掉进南河的时候撞伤了脑袋积了血,用药只能先清淤血,可能不能复明就只能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苏阮闻言有些惊喜,连忙将药收了起来,然后打开红色瓶子取了一些,自己咽下去后感觉无事,这才又喂给了祁文府。

    越骞见她手上利落的样子,忍不住道:“你就不怕我下毒?”

    “所以我先试了。”

    苏阮将红色瓶子塞回了怀中,这才又取了白瓶出来,掀开祁文府的衣袖朝着他手臂上敷药,一边低声道:“这不没死。”

    越骞嘴角微抽了下,哪怕以前觉得自己是个狠人,可这一可也觉得差了眼前这两人一大截。

    一个敢吃,一个敢喂。

    论虎还真没人比得过他们!

    越骞索性坐在了火堆边上,瞧着苏阮苍白着脸没去管自己的腿,反而利索的替祁文府上药,忍不住说道:“那你们准备怎么对付宇文峥他们,总不会让我带着你们单枪匹马杀回京城吧?”

    “当然不是。”

    祁文府又不傻,眼下京中情形,他和苏阮两个半残废,就算加上一个能打的越骞,回了京城那也是去送死。

    况且谢家已倒,他身边恐怕也出了问题。

    就这么回去,他们仨个都得交代在里面。

    祁文府说道,“暂时不回京城,你先带着我们去安昌。”

    “安昌?”越骞疑惑。

    安昌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那地方不似京城繁华,而且最关键的,那是个庶城。

    没兵没将,没人没钱。

    越骞眉心紧拢着说道,“安昌城内只有不足五千守军,离京城距离也不算近,你若是想要去搬救兵,不是该去定康吗?”

第478章 安昌

    越骞说道:“定康立京城只有不到百里,而且那里足足有八万大军,本就是用作拱卫京城护卫皇室所用,若能将那些军队握在手中,或许抵挡得住宇文峥他们。”

    祁文府闻言摇摇头:“你也说了,人人都知道定康的那八万大军本就用作拱卫京城,你能想到他们,难道沈凤年他们会想不到吗?”

    “先不说定康领将那边是否早已经被人收买,在宇文峥起事之前就生了叛变之心,就算他们还忠于皇室,可是没有虎符,你怎么调遣定康的军队,甚至还让他们为你所用?”

    祁文府只是文官,虽得明宣帝倚重,可他无权调动军队。

    苏阮不过是个空有虚名的县主。

    至于越骞……他的确是猛将,若照着苏阮告诉他的,越骞若是领兵的确有可能拦得住段阔和宇文峥,可问题是越骞如今还是逃犯。

    哪怕他如今容貌毁了,寻常无人认得,可没名没分的,定康的军队和将领怎么可能听从他的调遣?

    定康军本就是皇帝手中最后一张底牌,只有他手中虎符才能调动。

    可如今京中局势大乱,有沈凤年阻挠,那虎符怎能送出京城,指不定明宣帝这头让人带着虎符出城求援,下一刻就会直接落到宇文峥的手里,反倒是将整个定康军都送了出去。

    这么长时间过去,明宣帝就是再傻也察觉到不对,这时候他绝不会把虎符轻易交出去。

    京中还有个安阳王和谢渊能够带兵,可安阳王早不在朝,领兵未必还有当年神勇,谢渊又一堆罪名在身,就算拿着虎符也未必能够服众。

    除了他们二人,齐老将军年迈,其他那些个武将不知底细难以相信,至于把虎符交给那些个皇子,或者是让明宣帝亲自前往定康。

    那还不如直接叫明宣帝去死,将皇位拱手让人来的干脆。

    祁文府哪怕不在京城,也能知道如今明宣帝的处境有多尴尬,他亲手将谢渊毁了,朝中沈凤年必定推波助澜,他们这时候去定康根本就没用。

    越骞听着祁文府的话,紧紧皱眉:“我知道你说的有理,可是安昌呢,去那儿能干什么?”

    “你不知道,安昌最出名的地方是哪里吗?

    ”苏阮替祁文府手臂上上好药,也没避嫌,让他侧过身去,就想去拉他上衣替他后背上的伤上药。

    祁文府察觉她的动作,连忙伸手拉住衣裳:“我自己来…”

    “你能够的着?”苏阮说道。

    祁文府紧紧抓着衣领:“你先给你自己上药,我等一会儿……”

    “等什么等,你后背上的伤拖了这么久,熬过来是命大。”苏阮说完见他紧抓着领口不放,皱眉道,“松手!”

    祁文府下意识的手一松,随即便感觉到背心一凉,苏阮直接将他衣服扯了下去,然后倾身靠近时将手中的伤药倒在他伤口上。

    伤口上一阵刺疼,可祁文府却半点感觉都没有,反而黑暗之中格外清楚的感觉到身后之人靠近时,那若有若无落在他后背之上的呼吸。

    祁文府紧抿着唇,脸上浮出些暗红。

    而对面越骞看着苏阮极为娴熟又不害臊的当着他的面,替赤/裸着上身的祁文府伤药,而祁文府红着脸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他有些恼羞成怒。

    “说正事呢!”

    搞什么搞,仗着他没媳妇吗?!

    祁文府低咳了一声,难得不自在的撇开了眼。

    苏阮皱了皱眉,“别乱动。”然后对着越骞道,“这不是说着吗?”

    “安昌虽然地理位置不甚出众,城内也没多少驻军,比起定康来说差之甚远,可是你别忘了,和国子监并称文武两院的三青武院就在那里。”

    越骞闻言一愣。

    苏阮说道:“朝中但凡武将之子,十之有七都是进过三青武院的,且现在尚有许多都还在那里进学。”

    “除此之外,安昌虽然只有不到五千驻军,可你别忘了,那五千驻军却都是经过武院培养,甚至有不少都是武院之中的学生轮巡。”

    “无论是军事素养还是才智能力,他们之中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抵得上外间寻常将官。”

    “最重要的是,三青武院的院长贺泉有万将之师之名,大陈境内能叫得名号的将领之中至少有三成都是师出他门下,剩下的人中有许多更和他有半师之谊。”

    “若他肯出面勤王,必能一呼百应。”

    越骞听着苏阮的话后,面色沉吟下来。

    三青武院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可是贺泉之名他却是听闻过的,据闻那是军事鬼才,却不向往战场,反而流连书院之地教导学生,培养出了无数军中将领。

    就像是苏阮说的,如今在朝的那些将领之中,有不少都是三青武院的学生,若真能得贺泉相助,的确是比直接去定康来的容易。

    只不过……

    越骞沉声道:“世人皆知贺泉从不参与皇权争夺,就算去了,你们能说服他为我们所用?”

    苏阮回道:“能不能说服是我和四哥的事情,眼下你要做的就是尽快带着我们去安昌。”

    越骞闻言看着苏阮和祁文府,见他们神色镇定,像是既有把握的样子,他只以为他们二人与贺泉有私交,他心中定了下来开口道:

    “眼下外面到处都是找你们的人,虽然打着的是荆州的旗号,可其中混了不少宇文峥的人,想要瞒过他们悄无声息的前往安昌并不容易。”

    若苏阮和祁文府都还安好,他大可以想办法带着他们混进商队或者一些北上的人群之中,大不了遇到危险的时候再逃就是。

    可现在苏阮腿走不了,祁文府眼睛又看不到。

    他们两人的情况太过扎眼了。

    祁文府也知道他和苏阮行动不变,就这么出去容易出事,他想了想朝着越骞说道:“他们一路搜捕不过就是因为我们不知没死,只要我和阮阮死了,自然不会有人再留意我们。”

    越骞挑挑眉,瞬间就明白了祁文府的意思,他微眯着眼想了想后就说道:“行,这事儿容易。”

第479章 救急

    越骞既然已经和祁文府他们“讲和”,自然也就没有虐待他们的心思,见苏阮替祁文府上完药,他弄了些吃的给两人后,瞧着两人身上伤口。

    “要不要找个大夫过来?”

    苏阮一边给脚踝附近上药,一边低声说道:“不用了,我们身上伤势我们心中有数,就算是大夫过来也不外乎是静养。”

    “眼下京城的事情要紧,少一个人见到我们就少一分危险。”

    她是担心祁文府的眼睛,可想要替他看病,就得进城,进城就有风险,而若绑了大夫过来也不能保证事后能够万无一失,越骞之前也问过了,祁文府的情况是因为撞到了头后淤血导致的失明。

    与其在这里来回麻烦,倒不如尽快赶去安昌,等到了安昌之后再寻大夫也要安全的多。

    苏阮见越骞拿着长剑当刀,削着木棍穿过他不知道打哪弄来的鸡,而他身旁还落着一地鸡毛。

    “这鸡……偷的?”苏阮好奇问了句。

    越骞顿时冷眼看她,“怎么,嫌脏别吃!”

    苏阮摇摇头,她是挨过饿的人,也没那么高的礼仪道德,宁肯自己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她只是皱眉道:“你不会从京城逃走之后,就一直这么过日子吧?”

    越骞闻言顿时气恼,朝着鸡身上就划了一下,“不然你以为呢?”

    当初谢家和祁文府算计他们的时候突然,可更意外的是宇文峥那边突然把他们当了弃子,他什么都没准备就去了桃源坡,后来被炸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苏阮听出越骞心中愤愤,连忙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接下来我们还一路前往安昌,路上总要有些盘缠才行,而且你现在的情况若时常出去,未免太危险了。

    她伸手摸了摸身上,将之前在水中时没被冲走的香囊翻了出来,打开后朝着地上抖了抖后,就掉出来一些碎银子和一枚铜板,还有一团被水泡过早已经看不出原样的银票。

    越骞见状嗤了声:“就你这几两碎银子,连你们吃药的钱都不够,还想当盘缠?”

    苏阮一时间也有些说不上话,她和祁文府早就查过身上,祁文府当时护着她什么都顾不得,身上值钱的东西早丢了个干净。

    而她除了这个香囊,也就只有脖子里挂着的那枚断玉,以及当初谢老夫人送给她的那柄一直绑在腿上,后来被越骞发现就改放在怀中的短匕了。

    苏阮轻叹口气,早知道会遇到这种麻烦,当初她就该随身多带点银子,或者把银票想办法藏起来……

    等等。

    银票!

    苏阮猛的想起什么来,连忙手忙脚乱的朝着腰间摸过去。

    越骞见她解腰带,顿时惊了:“你干什么?”

    苏阮没理会他,只是将腰带取了下来,顺着上面的蝠纹摸了摸后,当摸到靠近腰侧一边突起的地方时候瞬间露出欣喜之色来,她连忙将腰带翻了个面,就着两处十分细密的针脚处扯了扯,一时却没扯断。

    她取了匕首出来,将缝好的地方小心挑开,然后拿着腰带翻折了一下,就从里面取出两个十分小巧的油纸包,等将其打开来后,就发现里面各藏着两张银票。

    “太好了,居然没湿。”

    苏阮将那些银票展了开来,四张银票面额都不算大,每张只有五十两,可加起来足足两百两银子,却已经足够让他们安安心心的到达安昌。

    越骞惊讶不已,上下看着苏阮:“你怎么会这么藏银票?”

    难不成出京时就知道会出事了?

    苏阮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来:“不是我,是我在谢家的丫头,她怕我在路上会遇到贼人,或是拦路抢劫的,所以便替我藏了银票,说是关键时候可以救急……”

    当初准备南下时,澄儿想跟着来,后来得知来不了,就想尽办法的替她准备用得上的东西。

    苏阮还记得当时澄儿说将银票藏在腰带里,就算遇到山贼劫匪的,别的东西会抢,总不能扒人腰带,她和采芑还笑话了澄儿许久。

    可没想到这些银票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苏阮将银票交给了越骞两张,对着他道:“这样就好了,接下来只要安心赶路就好。”

    越骞也没客气,直接将银票收起来后,对着他们道:“我原本还想着去抢辆马车回来,既然有钱了,明儿个我处理完你们的‘后事’,叫人知晓你们死彻底了,就去买辆马车,然后咱们就启程。”

    越骞将烤好的肉分给苏阮两人后,三人便吃了起来。

    之前他待苏阮和祁文府只是不让他们饿死,可两人却一直未曾吃饱过,此时饿了太久,他们也不敢吃的太快。

    苏阮将鸡肉撕成小块递给祁文府后,自己也跟着吃起来,等鸡肉下肚感觉身子暖和起来之后,她才对着对面大口啃着鸡肉越骞突然说道:“越骞,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越骞咬了口鸡肉,边嚼着边说道:“说。”

    “越荣……就是你父亲,他是什么时候投奔宇文峥和沈凤年他们的?”苏阮问道。

    越骞皱眉:“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

    苏阮给祁文府手中放了一小块鸡肉,这才又继续说道,“我到谢家这么长时间,听祖母不止一次提起过你父亲。”

    “她一直都说你父亲虽然出身不好,却是个光风霁月、有大志向的人,还说他年轻时曾经说过他若为官,必定庇护一方百姓,且当年水寨不伤无辜、不伤妇孺的规矩还是他定的。”

    “祖母其实很睿智,心思清明也极难蒙骗,若非你父亲曾经真的那般好,她也不会被你们蒙在鼓里多年从不曾对他起疑。”

    “我很好奇,宇文峥他们到底许诺了你父亲什么,才能让一个曾经那般好的人变得面目全非,甚至剑指曾经与他最为亲密,引为至交之人?”

    “至交?”

    越骞听到苏阮的话后,突然讥笑了声,“你知道什么?”

    他看着手中的鸡肉,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将其扔到一旁直接扯着袖子擦了擦手上的油后,才开口说道,“徐阿蛮跟你说过,她和我爹的事情吗?”

第480章 一旦开始,就没了回头路

    苏阮点点头:“说过一些。”

    越骞说道:“那她可曾说过,我爹爱慕她?”

    苏阮闻言怔住。

    越骞讥讽道:“看样子是没有?也是,我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而她也大抵只一直将我爹当成是弟弟,当成水寨的三当家,当成至交好友,却独独没把他当作过可以共度一生的男人。”

    越骞说话时直接靠在身后的干草堆上,冷淡说道,

    “我爹年少第一次遇到徐阿蛮,被她救回水寨之后,就对她起了思慕之情。”

    “原本他是隐忍在心中的,觉得自己配不上徐阿蛮,甚至从未肖想过能与她一起,可是寨子里的人总说徐阿蛮待他不同,说她是把他捡回去当压寨相公养着的。”

    “周围的人每次起哄时,徐阿蛮总是笑得格外开心,她从来都没有反驳过,反而只捏着我爹的下巴一个劲儿的夸他长得俊,说什么若非他年纪小,便索性娶了他当相公。”

    年少的越荣哪里经得住这般调戏,从最初的玩闹,到后来的当真,就那么一头栽在了性情火热的女土匪身上。

    他学着照顾她,帮着她管理水寨,替她解决身边麻烦,哪怕他换的良民之身,才学出众足以考取功名踏入仕途,可却也从没想过要离开。

    越荣从十三岁跟着十七岁徐阿蛮,一直到了二十二岁,看着她肆意张扬,陪着她玩笑打闹。

    他以为终有一天,他是会娶他的阿蛮姐的。

    他只以为等着她玩够了,闹够了,等着她累了倦了时,总会回头看到他。

    越荣守了徐阿蛮九年,看着她身边从未有过其他男人,他暗自欣喜,越陷越深,偷偷存了聘礼,寻最好的绣娘缝了嫁衣,制了凤冠,只等她想嫁时,便风光娶她过门。

    可谁知道徐阿蛮二十六岁时,却遇到了南下平叛的宣平侯。

    “我爹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了。”

    “他守了他心中的姑娘九年,她从未回头,可谢渊他爹只在水寨待了不到半年,徐阿蛮就情根深种,非君不嫁。”

    “明明最是肆意自在之人,却为着那个男人不惜带着整个水寨被朝廷招安,宁肯放弃所有的自在,也要让她自己成为良民嫁入宣平侯府。”

    “你知道我爹当时是什么感受吗?”

    苏阮听着越骞的话不由无言。

    她没想到越荣对谢老夫人居然是这种心思,也没想到,那原以为是至交的感情,却藏着越荣不为人知的情思。

    如果换成是以前她或许不懂,可当她自己明白情为何物时,却能知道越荣当年怕是好不到哪里去。

    可即便如此,苏阮也不觉得谢老夫人有错。

    她不相信以谢老夫人的性情,会在答应越荣之后,再转向谢老侯爷,也不相信谢老夫人曾经对越荣有情,后来又移情别恋。

    哪怕未曾亲眼看到过当年的情形,可她也能猜测的得出来,越荣大抵是把水寨里那些人起哄的话当了真,默默守在谢老夫人身边,却从来都没有跟谢老夫人表露过心意,只想着水到渠成。

    而谢老夫人在情爱之事上开窍的晚,所以也根本就不知道被她当作弟弟的越荣对她有意。

    否则以谢老夫人的性子,她在嫁入宣平侯府之后,哪怕为着避嫌也绝不会再与越荣来往。

    苏阮抿抿唇说道:“年少执念未成虽然可惜,可难道不成夫妻便要成仇人?祖母嫁给谢老侯爷后,你父亲也娶妻生子……”

    “谁告诉你他娶妻生子了?”越骞说道。

    苏阮一怔,就连一直安静听着的祁文府也是下意识的挑眉:“没娶妻生子,那你……”

    “我不是我爹的亲生子。”

    越骞对于自己的身世并没多在意,也没觉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娘原本是嶂宁城中富户之女,与人动了感情之后被骗了身子有了孩子,谁知道那男人却不肯承认。”

    “我娘本自小便读女训,唯一一次大胆便是与那人私会,被他骗走了身子,她知道若被人知晓她无媒苟合还身怀有孕必然没有活路。”

    “她想投河自尽之时,被我爹救了下来。”

    “当时徐阿蛮一心想要招安,想要带着寨子里的人去京城投奔宣平侯府,我爹那时其实已经死心,虽有不甘却也不忍为难徐阿蛮,更怕被人瞧出他心中绮念,又怜惜我娘,便只对外说心仪我娘要与她成亲,借口留在荆南。”

    “我爹娶了我娘之后,原本是想要打掉孩子,等过上几年再寻个借口合理,可谁知我娘身子不好,大夫说若是流掉了孩子就难再有身孕,所以才将我留了下来。”

    苏阮张了张嘴,“那你爹和你娘……”

    越骞扯扯嘴角,“我爹从来没碰过我娘,我娘生我时就伤了身子,不到三年就去了,我爹心中忘不了徐阿蛮又无意再娶,便将我留在了身边,当成亲生子养着。”

    祁文府听着越骞的话,眉心轻皱,他也同样没想到越荣对谢老夫人这般情深,却忍不住说道:“既然他最初时选择了成全退让,甚至未曾阻拦,后来又怎会变成那般模样?”

    越骞微垂着眼:“徐阿蛮成亲的时候,我爹是偷偷去过京城的,知晓她过的好时,他便死了心回了嶂宁,只守着我娘过日子,可后来没多久,宣平侯便因为战事失利死在了战场上。”

    “我爹担心徐阿蛮,就星夜兼程的赶到了京城,却得知当时宣平侯在战事之上出了大错,牵连整个谢家之人,我爹想要救徐阿蛮,却苦于没有门路,正当走投无路时有人找到了他,说能帮宣平侯府。”

    “否则你们以当年谢渊他爹战时出错那么大的差错,导致大军节节败退甚至还死伤无数,单凭徐阿蛮手中朝廷招安时赦封的爵位,怎能换取谢家满门平安?”

    苏阮皱眉:“那时候找到越荣的,是沈凤年?”

    越骞既然说了,也就没有隐瞒的意思,他双手撑在脑后,淡声道,

    “那时候沈凤年还不是丞相,他说他能救徐阿蛮和宣平侯府,却要我爹替他做事,我爹急于救人就答应了下来。”

    “最初他也只是替沈凤年做一些不能露于人前的事,可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也没有了回头之路。”

    ------题外话------

    今天依旧是勤快的大宝宝……

    其实吧我觉得我最近都挺勤快,但是不敢求夸,因为一夸就塌……叹气!

第481章 泥足深陷

    若不涉足其中,或许能一辈子清清正正。

    可一只脚已经踏了进去,就只能满身淤泥,再也爬不出来。

    最初时,沈凤年只是借着越荣曾经在水寨时结下的人脉,招揽一些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偶尔让越荣帮他打探一些消息,或者处理一些不方便处理的人和事。

    后来渐渐的,他开始让越荣处理一些私事,甚至隐秘。

    随着沈凤年官位越来越高,越荣所涉足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等他察觉到不对,甚至知晓沈凤年所谋之事时,就早已经不知不觉泥足深陷,再想脱身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刚开始时,越荣还把持着底线,从不肯做任何于谢家不利之事,可当一次越界之后,利用了谢家走了捷径得了他用其他办法费尽周折才能得到的东西之后,他便渐渐的连心中的底线和原本坚持的那些东西也开始模糊起来。

    他爹死前还喜欢谢老夫人吗?

    越骞想,是喜欢的。

    可是那些喜欢已经不如少年时那般纯粹,甚至于越荣从最初不情不愿的帮着沈凤年等人,想尽办法的想要逃脱,到了后来心甘情愿助他们成事,甚至拉着他这个儿子也陷入其中。

    他或许已经不再那么喜欢,或者是对于权势的渴望已经盖过了年少时的炙热。

    越荣其实很少提及他和谢老夫人的那些往事,只一次喝醉时边哭边说,若当年是他权势滔天,若那时是他出身显贵身为侯爵,他也不会守着心爱的女人足足九年不敢开口,眼睁睁的看着她嫁于旁人。

    茅屋里一阵静默,火堆燃烧时发出“噼啪”的声音。

    越骞仰躺在枯草堆上淡淡说道:“我其实没怪过我爹,虽然他逼着我练武,逼着我进了宇文峥麾下,让我活在阴暗之处,无法如你们那般坦然光明,可如果没有他,我或许连来到这个世界都没机会。”

    “只是有时候我依旧还是会羡慕你们这种人。”

    他望着祁文府和苏阮,

    “你们出身便注定光明,哪怕曾有坎坷却也不必蝇营狗苟,你们的父辈,族人,过去的一切都能让你们活的坦然自在、问心无愧。”

    午夜梦回时,不必被噩梦缠绕。

    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陷入梦境之中,看着那些为他所追随的大业而惨死之人的尸骨,听着他们无辜哀嚎。

    越骞说完之后眼眸之中有一瞬间的茫然,就好像是想起了曾经第一次执刀杀人时的情形,那时候他也是怕的,浑身发抖,眼泪直流。

    可父亲的目光一直在他身后,他不能退,也不敢退,哪怕哭得一塌糊涂,浑身发抖,却也手起刀落提了那个人的脑袋。

    那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越骞眸色微动了动,突然起身道:“嗐,我跟你们两说这些干什么,你们呀一个生来是天之骄子,一个是官家千金,哪能懂我们这些人的事儿。”

    他转身便直接走了出去,就当苏阮二人以为他走了时,不过一会儿他又回来,手里还拿着两套十分简陋的衣裳,直接扔给了祁文府他们。

    “你们把衣服换下来,我趁夜去南河一趟。”

    “你们两身上有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最好能叫人认出来的,也交给我。”

    苏阮全身上下就只剩下断玉、匕首和香囊,一个是信物,一个谢老夫人给她的,那匕首没人认得,香囊又是常见的花样,若说能证明身份的,也就只有颈间的断玉了。

    而祁文府脑袋上的鹰骨簪早就已经被水冲掉,剩下的就只有藏在夹衫里的私印和官印。

    祁文府伸手将官印取了出来,又对苏阮说道:“把断玉给我。”

    苏阮摸了摸已经染上了她体温的断玉,有些舍不得,可却也知道如果真想让人确定她和祁文府已“死”,这东西是最好的证明,她将断玉取了下来,连同着祁文府的官印一并交给了越骞。

    越骞看了眼:“这官印你不留着?”

    “留着也没用。”祁文府说道,“这是御史印,就算拿在手里也调遣不了任何人,想要证明身份,有私印即可。”

    越骞想了想也是,祁文府如今入了御史台,他奉命南下时除了带着明宣帝的圣旨,就只有御史台的印,这东西虽然能证明身份,可若论实际用处,还比不上祁文府自己的私印。

    他随即便没再多问,直接把东西收了起来后说道:“我会尽快处理好你们的‘后事’,等宇文峥他们留在荆州的人一撤,我们立刻就走。”

    “这两天你们好生养着身体,到时候赶路时可就没那么多时间歇息,而且若是遇到麻烦时,或许还要长途奔袭。”

    祁文府嗯了声:“我们知道。”

    他叫住了越骞,“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否去一趟知州府。”

    越骞皱眉:“现在?”

    “不是。”祁文府说道,“等荆州的人撤走之后,我们离开之前,你替我送一封信给绉隆安。”

    “你放心,不会暴露我们和你的身份,我只是提点绉隆安一点东西,在荆南做些安排,信上字迹也不会有人认出来,东西送到你就可以直接离开。”

    越骞原本还以为祁文府是要他见到绉隆安,他肯定是不乐意的,可如果只是送信的话应该不麻烦。

    到时候祁文府他们“死讯”传出,宇文峥他们大军又直奔京城,恐怕没有那么多精力再留意荆南这边。

    只有没有人盯着,以他的身手不惊动旁人送了信就走,倒是也容易。

    越骞点头道:“行。”

    ……

    越骞离开前,检查了一下茅屋四周,又在屋外撒了一圈毒粉和驱虫粉,免得有人误入这里或者是有野兽过来。

    等他离开之后,祁文府才试探着伸手落在苏阮发顶,柔声道:“不开心?”

    苏阮摇摇头,却想起祁文府眼睛看不到,她低声道:“没有。”

    “骗人。”

    祁文府嘴唇微弯,连眼睛也带上了弧度,“别不开心,那玉不会丢的。”

    “只要我们的‘尸体’被人发现,萧勉必定会前去认尸,他会将我们的‘遗物’收好送回京城。”

第482章 那就娶吧(一)

    “等事情结束,我再去替你要回来。”

    苏阮听着祁文府一口一个尸体、遗物,有些哭笑不得,他这话说的像是他们真死了似的,不过……

    “莫岭澜回京,萧勉没跟着他一起吗?”

    苏阮说道,“这几天都没听越骞说过他,你怎么知道他还留在荆南?”

    越骞这段时间一直没去过荆州城,就算打探消息也大多都是在外面,他们只知道萧勉和绉隆安都被救了回来,而莫岭澜赶回了京中,如今荆州的事情是绉隆安在主持,萧勉却一直都没再露过面儿。

    连越骞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荆州,祁文府怎么能这么肯定他还没离开?

    祁文府闻言泄出声轻笑:“萧勉性子野,疯起来时谁也管不住,可他和莫岭澜一样都是极为重情义之人。”

    “莫岭澜是因为京中之事不得不离开,想要替我安顿后路,可萧勉一定会留下来,不仅是因为他的性子会让他等着找到我们下落为止,而且这次的事情与萧家有关,莫岭澜也定然能猜得到。”

    “他不会让萧勉跟着他一起去京城,一是萧勉留下来养伤,二也是为了麻痹盐帮和萧家那边,让萧勉想办法先处置了失火的后院,这样京中若有万一时,也能借盐帮之力,算是一条后路。”

    祁文府和莫岭澜相处多年,两人打打闹闹却是莫逆之交。

    他们前后脚入朝,多年来一起行事,彼此之间都太过了解,而萧勉虽然常在江湖,不如莫岭澜时常都跟在他身边,可祁文府对萧勉的了解也不输于任何人。

    他有信心,他能想到萧家身上,莫岭澜他们也一定可以。

    所以哪怕没有亲眼看到,他也能肯定,萧勉绝对没有跟着莫岭澜入京,而是依旧留在荆州城里,只是一直未曾在外界露面,一方面能够混淆外界视线,一方面也是为了误导萧家那边动手之人。

    苏阮皱眉道:“你知道萧家是谁投了宇文峥他们?”

    祁文府说道:“不是萧勉那弟弟,就是他几个叔伯。”

    “盐帮虽然只是江湖上的组织,可是其中所涉及的利益太大,甚至每年所得钱财堪比一地州府两三年的税收。”

    “萧勉的弟弟萧遂跟他虽然是同胞兄弟,可是自幼好强,从小就爱跟萧勉别苗头,他无论是练武还是与人交际,亦或是其他方面都不如萧勉,所以自他们成年时,萧家就定下了萧勉为下一任家主,将来接管盐帮。”

    “萧遂不服气,以前就总爱给萧勉使绊子,而且有几次还闹出不小的事情来,若不是萧伯父的原因,以萧勉的脾气说不定早就将萧遂逐出萧家了。”

    “萧遂若是因为家主之位,不服萧勉投靠了宇文峥他们,也没什么奇怪的。”

    “除了萧遂以外,萧勉还有几个叔伯,是萧伯父的亲兄弟,他们眼红萧伯父一脉能够掌管盐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被人利用趁机下手害萧勉性命也正常。”

    萧家虽然不是什么门阀氏族,可是枝繁叶茂之下,也有不少人,只是大多数人都是依靠着萧勉他们那一脉和盐帮的利益生活,而萧勉的父亲待这些人虽然极严却也从未亏待,他们犯不着对着萧勉下死手。

    而能想着埋了火药炸死他和苏阮的同时,又拉着萧勉一起陪葬的,也就只有那么些人。

    “无论想要害萧勉的人是谁,得知他居然逃得性命被人救回来之后,定然会心中难安,到时候他们必会想办法打探萧勉的伤势,或是派人前来荆州朝着萧勉补刀。”

    “萧勉留在荆州,也是为着如此。”

    苏阮微眯着眼想了想,说道:“我总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盐帮是江湖势力,宇文峥他们到底是怎么联系上的,借着越荣?可谢渊之前查过越荣的底细,他活动的地方大多都在嶂宁周边,鲜少与南地之人来往。”

    “而且就算是越荣帮着他们招揽上的盐帮之人,可为什么偏偏是萧家,又刚好是萧勉的亲人,就好像……”

    苏阮顿了顿,想了想措辞才又继续道,

    “就好像他们一早就已经算计着对你身边人下手似的,这么正好。”

    祁文府闻言嘴角平了下来,他这段时间也是一直在想着这事儿。

    先是他那表姐夫,正好就是宁家的人,又掺合进了当初薄锡、薄翀反目之中,甚至因为他提前放走宁家人,紧接着又是萧家这边。

    到底他们找到的人与他有关都是凑巧。

    还是……

    他们之所以会找上这些人,只是因为这些人和他,亦或者是说和祁家有关?

    若是后者,那原因是什么?

    祁文府在认识苏阮之前,并未表露过彻查荆南旧案的心思,可他那表姐夫却是好些年前就已经和他表姐在一起。

    还有萧家,萧遂等人的确嫉恨萧勉,可他们也都精明,若非有什么原因,或者是足以让他们相信的人从中牵线,他们哪那么容易就舍弃盐帮的自由自在,掺合到了朝权争夺的事情里来?

    祁文府下意识的磨蹭了下手指,突然问道:“你之前曾说,我后来背弃了大陈,投奔了宇文峥?”

    苏阮点点头,在水里差点死去之后,在祁文府毫不犹豫的选择护着她,哪怕昏迷也未曾放手之时,她早就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情。

    苏阮虽然依旧没有直接告诉祁文府她多活了一世,可对于曾经的那些事情,她却已经不再避讳提及,甚至她明知道祁文府或许已经猜到了一些,也未曾有犹疑。

    苏阮说道:“你那时一直都未曾流露过半点转投他人之意,且也在朝中节节高升,手握重权。”

    “荆南的案子没翻,太子被毒杀之后,谢家满门抄斩,南家也因为失去了南元山几年之间步步溃败。”

    “朝中薄家独大,二皇子被推于人前,几乎成为所有人眼中的下一任皇帝,而你却在将我捡回家后一年突然开始培养我。”

    “你不仅教导我朝政之事,逼着我学许多我不懂的东西,甚至无论与谁见面之时都带着我,让我逐步接触朝中大臣,甚至对于我暗中与他们接触之事佯装不知,反而暗中推波助澜,让我知晓了许多朝臣秘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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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玉生香介绍:
新书《喜时归》已开
……
苏阮的一生过的跌宕起伏。
她一生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蛇蝎狠毒。
咒她怨她的人,能从京城排到荆南。
重回年少,苏阮想了想。
合该使坏的人,总不能轻饶了去?软玉生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软玉生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软玉生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