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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下无美人     软玉生香txt下载     软玉生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13章 老匹夫

    贺泉听到这消息后却只是嗤笑了一声,当天夜里便让人将之前所擒大将的脑袋扔到了叛军营地里,然后接下来一日攻击越发频繁,让得叛军几乎毫无停歇之时。

    ……

    “这个老匹夫!!”

    段阔听着下方之人回禀之时,哪还有半分阵前冷静姿态,看着摆在桌上的人头,他神色阴鸷怒声说道,“他竟敢这般挑衅殿下,真以为我们奈何不了他吗?”

    “殿下,我这就立刻率兵前往安昌,围了贺泉的老巢,我倒是要看看,抄了他们的老底之后,他们还能不能如现在这般处处骚然我等。”

    “不必。”宇文峥淡声道。

    “殿下!”

    段阔脸上满是怒色,“难道咱们就这么忍着?”

    “贺泉那个老匹夫,短短几日就已经接连伤我两员大将,更是毁了咱们近两万大军,嚣张至极的将高昌东的人头悬挂于他们营前桅杆之上。”

    “若是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世人还以为咱们怕了他们,被人打上门来还当了缩头乌龟,届时殿下威名受损,还有谁肯投奔殿下成就大业?”

    “放肆!”

    宇文峥听着段阔的话后眸色一冷。

    段阔脱口而出之后,就已经察觉到失言,脸色一变,“殿下,末将不是那个意思,末将只是……”

    宇文峥摆摆手:“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贺泉他们此举让人生厌。”

    “可是你要明白,我们此次起兵为的是皇权正位,不是一时意气之争。”

    宇文峥神色冷淡,对着段阔说道,“你以为贺泉当真只懂这般阴险无耻,狡诈无赖的手段?那他怎能教导出那么多的军中猛将,被人称为万将之师?”

    “贺泉他们之所以不敢与我们对阵交战,只行这般小人之术,就是因为他们手中所握着的兵力远不及我们,甚至正面对抗毫无胜算,所以才想要借着此举扰乱我们军心,拖住我们入京的脚步。”

    “若你此时真的带兵前往安昌,出了这一时之气,反倒是正中他们下怀,如了贺泉等人的意。”

    “你可知晓贺泉讨伐书一出,天下竞相呼应,其他地方更已有兵力调动,甚至已经朝着宁阳这边而来,若是那些人赶来之时,我们再想攻入京城便难于登天,更有可能被贺泉与那些人前后夹击,多年筹谋功亏预亏。”

    “眼下与其去跟贺泉做一时意气之争,倒不如不理会他们,只管朝着京中前行,只要吩咐下去让人守好主营之地,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

    段阔本就是军中悍将,他原本也只是被贺泉等人行径惹怒一时失了分寸,此时被宇文峥劝说之后,也是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这段时间的发生的事情,他顿时满身冷汗。

    如若贺泉他们真的打着这般主意,那他若真带兵前往安昌,岂不是中了他们算计。

    分派兵力围剿安昌,固然能出一时之气,可若耽误大事,那才得不偿失。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京城,贺泉他们百般阻拦,甚至以这般手段激怒他们,就是想要拖延他们大军开拔入京的时间,如果他这个时候真受了影响乱了方寸,那才是如了贺泉他们的意。

    段阔深吸口气,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对着宇文峥道:“是末将糊涂,险些中了他们算计。”

    宇文峥见段阔不再一味恼怒,这才开口说道:“传令下来,调遣所有兵力,即刻前往京城。”

    “不必理会贺泉等人,收缩大军阵势,贺泉等人若是退走不必追击,可他们若敢深入大军之中行挑衅之事,直接绞杀,不必留下活口。”

    段阔沉声道,“是,殿下。”

    ……

    “院长,他们已经不肯追击了。”

    谢锦月身后背着长枪,枪头之上染了血,衣衫满是尘土,整个人入了战场之后,眉眼之间更添了坚毅冷酷之色。

    贺泉闻言望了眼远方:“段阔往日战事之上悍勇有余,却不够灵便,我原是想要激怒于他,看是否能以安昌拖住他们入京的时间,可如今看来,对面主帅怕是识破了我心思。”

    他原本也没想过能拖住叛军太久,只要等着各地勤王之军赶来之时就行,可如今看来怕是等不到了。

    离此地最近的军队赶来至少也还需要一整日,可显然宇文峥的叛军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

    “召集所有人,轻装前行,于凌峰峡下设伏备战。”

    贺泉沉声道:“锦月,越骞,你二人为先锋,领兵五千于凌峰峡谷尽头,若伏击之地被破,不计一切代价,阻拦叛军过凌峰峡。”

    “齐荥,你领五百人于行途骚扰,尽量拖延他们入谷。”

    “左伶潇,你领三十斥候随时留意叛军动静。”

    “其余人随时待命。”

    贺泉已经有很多年未曾站在战场之上,感受到这般热血沸腾之时,看着周围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还有他们眼中一往无前锋锐之色。

    贺泉说道:“援军已在襄城,离此只要不到半日行程,无论如何定要拖住他们半日。”

    “否则他们若是出了凌峰峡,再往前便无任何阻拦,叛军便可长驱直入直攻京城。”

    “叛军足有十万,而我们只有八千人,明知是以卵击石,甚至极有可能会丧身其中,可无论如何都要竭力一战,方不负我三青武院之威名。”

    “众将听命,死战!”

    周围所有人都是神色一凛。

    谢锦月手握长枪大声道:“竭力一战,非死不退!”

    其他人纷纷应和。

    “竭力一战,非死不退!”

    “竭力一战,非死不退!!”

    “竭力一战,非死不退!!!”

    ……

    叛军入凌峰峡谷时,面对头顶上方滚落的山石巨木,听着那滔天喊啥之声,宇文峥脸色大变之时,就连段阔也忍不住惊声道:“他们疯了?”

    贺泉只有八千人,他们居然真的敢以卵击石,拦截他们十万大军?!

    山石巨木滚落之时,峡谷之中传来无数惨嚎之声,段阔一边护着宇文峥疾行,一边厉声道:“往前冲,避开陡峭之地,疾行过谷!”

第514章 竭力一战,非死不退

    叛军不断有人死于峡谷之中,可是更多的人却依旧还是冲过了峡谷。

    整个军队被峡谷拉开前后足有百余丈,而当最靠前的段阔看着领兵攻上来的谢锦月时,冷喝出声:

    “黄毛丫头,不知死活!”

    他手中斜挎着鎏金槊,勒马直冲谢锦月身前,而谢锦月骑在马背之上,一枪刺穿了对面之人,感觉到身后厉风袭来之时,她直接便挑着枪尖上挂着的尸体朝着身后砸了过去。

    “唰!”

    那尸体被拦腰打断了骨头砸在地面之上,段阔手中鎏金槊丝毫未停,只凌空换了个方向就朝着谢锦月砸了过去。

    谢锦月脸色一变,于马上横枪一挡,只听得“锵”的一声巨响,一股巨力几乎震麻了她户口之处,可她却半丝都为停顿,旋身踩在马背之上,整个人凌空跃起之时,手中长枪直接从中断成两截,分别落于左右手之中。

    而她落下之时一手朝着段阔要害刺去,另外一手则是狠狠插入马背之中。

    那马吃痛之下嘶鸣出声,直接将它背上的段阔甩了下来,段阔落地之后急退了好几布才停了下来,手中的鎏金槊在地上拖拽出一道长长的沟壑,仿佛都带上了火花。

    “好大的力气!”

    段阔与谢锦月交手之后,脸上再无半点小觑之色,眼前这小丫头看着瘦瘦小小,可一身蛮力却是极为惊人,武功也绝不逊色于他往日所遇之人。

    段阔心中震惊之时厉喝声道:“你是何人?”

    “谢家四娘,谢锦月!”

    谢锦月冷声说完之后,便双手一合,那原本断开的长枪再次合拢,而她手中一弹枪杆,直指段阔:“今日有我在此,你休想过凌峰峡!”

    “狂妄!”

    段阔冷笑出声,“就算你武力出众那又如何,我十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你们这些人。”他沉声说道,“小丫头,我看你是个人才,只要你愿意投奔殿下,我定会为你谋得锦绣前程。”

    “且你若归降殿下,待殿下入主京城之日,你谢家满门荣耀,谢渊未必不能再如当初一样掌权军中,显赫尊荣。”

    谢锦月闻言却是讥讽出声:“乱臣贼子也敢妄言尊崇,我谢家的荣耀轮不到你来给!”

    她言毕不再废话,脚下一蹬地面就朝着段阔攻了过去,而段阔脸上露出怒容,冷沉着眼道:“不知好歹!”

    两人打斗到一起之时,长枪和鎏金槊碰撞时发出巨大声音,而周围其他人也战作一团,越骞离谢锦月有些距离,领人守住方才被炸毁之后,只能容百余人通过的出口,手中长剑挥舞之时,险些四溅,而他脸上伤疤也格外狰狞。

    两军交战,不断死伤。

    哪怕占着地利之势,可人数的悬殊依旧慢慢呈现出来。

    叛军以人命填过了凌峰峡时,谢锦月和越骞等人已经浑身浴血,越骞脸上全是血,谢锦月身上也四处是伤。

    周围满是鲜血,入目皆是死人。

    可他们没有一人肯退,也不能退去。

    在又一次交手之时,谢锦月突然舍弃手中长枪,矮身朝着段阔胯下而去,手中仿佛有寒光闪烁,惊得段阔舍弃了进攻快速急退,可就在这时,谢锦月突然腰肢一扭旋身而起,手中那寒光“唰”的一声就朝着段阔右肩之上斩去。

    “啊!!!”

    鎏金槊带着整个右臂垂落在地,段阔惨叫出声时,左手朝着谢锦月攻去,想要借机退走。

    可谢锦月却是不闪不避硬抗了一击之后,整个人贴入段阔怀中,伸手将他紧紧抱住,手起刀落之时,那只有尺长的短匕从他后颈之处猛的落下。

    “唔!”

    段阔猛的瞪大了眼,剧痛之下眼中血红疯狂挣扎。

    谢锦月快速松开了他后,急退几步,就见到段阔身形摇晃的在原地走了几步,连忙全然都是不敢置信和后悔不甘,只张嘴说出个“你”字,就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他怎么会死?

    他怎么会输给谢锦月?

    段阔到死都没想明白,他纵横沙场大半辈子,怎么会死在一个刚入战场容颜稚嫩的女娃娃手上!

    谢锦月之前受了一击,此时退开时也猛的吐了口血,喉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见着峡谷那边叛军压来,而越骞身边之人也少了大半,甚至于已经退至她身前不远。

    谢锦月强忍着身上疼痛,快步上前抓着段阔的长发便将他脑袋割了下来,然后翻身上了远处战马,将其挂在枪尖之上立于马上厉声道:

    “段阔已死,叛军必败!”

    谢锦月的声音之中带上了内力,哪怕隔着一段距离,可接连厉喝数次之后声音依旧传扬了开来,而她枪头之上挂着的段阔的人头更是让得叛军来势一滞。

    越骞等人却是惊喜。

    宇文峥远远瞧见前方乱起来的军中,还有把立于战马之上高声厉喝的女子,眼中晦暗变化不断。

    他早该灭了谢家之人的,他早该将谢家赶尽杀绝!

    “陈覃,放箭!。”

    “殿下,那边全是我们的人……”宇文峥身旁的人脸色大变。

    宇文峥厉喝道:“我让你放箭!”

    段阔虽死,可宇文峥才是主帅,陈覃不过管着弓箭营而已,见宇文峥面露寒色,陈覃只能咬牙道:“放箭!”

    命令一下,弓弦声四起。

    那边刚露出几丝欣喜的谢锦月和越骞瞬间便察觉到不对,眼见这羽箭漫天射来之时,谢锦月整个人从马上跳了下来,手中段阔的人头落在地上也完全顾及不得,只来得急挑起一具尸体挡在身前。

    而那边越骞等人也都是面露惊色,纷纷闪避之时更觉宇文峥就是个疯子,他们此时和叛军之人缠斗在一起,周围全是叛军之人,根本分不清敌我。

    宇文峥居然直接让人放箭射杀所有人,甚至连他自己麾下的将士都不放过。

    那些叛军许多正与人交战之中,根本来不及反应之时,就被那箭矢射穿了身体,而越骞则是大喊出声:

    “闪开!!”

第515章 援军

    谢锦月就地一滚,和越骞汇合之后,看到那边宇文峥身旁的弓箭手又搭上了箭枝,继续朝着这边射来。

    越骞紧咬着牙怒声道:“这个疯子!”

    他一把抓住谢锦月,对着身后之人厉声道,“退!!”

    “不能退!”谢锦月怒道,一旦他们退了,京城以前就再无阻挡之地。

    越骞却是紧紧抓着谢锦月的手,怒声道:“若与人缠斗能拖延一时我定不撤退,可宇文峥心狠手辣阴险歹毒,连他自己的人也不顾性命,我们留在这里就只有死路一条。”

    “无谓送死,这难道就是贺泉交给你的?!”

    越骞抓着谢锦月一剑挡开飞来的箭矢,厉声道,“我是主将,你是副将,听我的,立刻退!”

    谢锦月几乎是被越骞拉着朝后跑,可他们的速度哪能抵得过箭矢的速度,况且没了阻拦之后,叛军直接涌上前来,几乎将他们逼得走投无路。

    正当越骞以为他们今日怕是当真要葬身此地之时,却不想那凌峰峡后却是传来喊啥之声,那惊天动地的马蹄声瞬间震惊了所有人,就连宇文峥也是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宇文峥厉喝出声。

    有人快步上前,脸色惨白:“殿下,不好了,后方突然出现大军,是定康……定康军来了。”

    “不可能!”

    宇文峥面露狞色,“宣堂平镇守定康,明宣帝虎符送不出京城,谁能调遣定康军?”

    陈覃骑在马上立身望着后方朝着这边围拢之人,那走在最前面的人手中拿着战旗,上面写着定康二字,他颤声道,“殿下,真的是定康军,真的是他们来了……”

    宇文峥脸色陡然发白,他可以不在乎安昌那点人,可以不在乎贺泉、谢锦月他们,可是定康却有足足八万驻军,皆是装备精良之人。

    他和沈凤年早就已经招揽了定康守将宣堂平,虽然无虎符难以调动其他定康守将,可是有宣堂平在,只要没有虎符,也同样能够镇住其他想要勤王之人,让得定康军不会成为他起兵之后的阻碍。

    可如今定康却出了差错。

    陈覃急声道:“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宇文峥目光阴冷,抬头望了眼后方的定康军,再看了眼前面因为多了增援而精神大震的谢锦月等人,沉声道:“领兵抗敌,陈覃,你为主将,宋周立为副将。”

    “定康军只有八万人而已,我们足有十三万大军,两军交战孰胜孰败还未可知。”

    陈覃等人听着宇文峥的话后都是心中一定。

    是啊,定康军只有八万而已,就算加上贺泉手中之人也不足九万,可他们却足足有十三万大军,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见安抚住了陈覃等人,宇文峥才又说道,

    “赖传,你领三千精锐与我先行前往京城,与沈相拿下宫中,只要京城落于我手,我以先帝血脉名正言顺的让得明宣帝传位于我,就算定康军又能如何?”

    赖传闻言精神一震,连忙道:“是,殿下。”

    ……

    两军交战之时,多了定康军后谢锦月等人压力骤减,而等交战之后战事胶着,持续了两个时辰难分胜负,各有死伤,眼见着天色渐黑,双方十分默契的各自鸣金收兵之后,以凌风峡谷为界,各自安营。

    谢锦月领着剩下的安昌之人和定康军汇合。

    等到了定康军中,看到身穿盔甲战于阵前的宇文良郴时,谢锦月失声道:“怎么是你?”

    宇文良郴咧嘴一笑,“怎么不能是我,倒是你谢四,你之前对战时的英姿我可是瞧得清楚,听说你还亲手杀了叛军领将段阔,割了他的脑袋?”

    他朝着谢锦月竖了个大拇指,“谢四,你可真不愧是当年能够打趴了齐荥的人。”

    齐荥刚巧过来就听到宇文良郴的话,开口道:“小王爷。”

    宇文良郴说人坏话被抓了个正着,却没半点不好意思,他只是促狭笑道:“都说有谢四的地方就有你齐二公子,我之前还当人说笑,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谢锦月:“小王爷!”

    齐荥也是脸色尴尬,“小王爷慎言。”

    宇文良郴见两人不愿承认,倒也没继续调侃,他只是说道:“这次多亏了你们,若不是你们带人阻拦了叛军去路,恐怕我就只能带着人追去京城了。”

    谢锦月见他说起正事,不由道:“我们也是尽力而已,倒是小王爷,定康军之前一直不肯动,说无陛下虎符不得诏令不能擅离。”

    “你是拿到了陛下的虎符?”

    宇文良郴淡声道:“皇叔已遭人软禁,连我父王他们都见不到人,又谈何拿到虎符。如今整个京城都在沈凤年和曹雄手中,我是利用我父王一些人脉偷偷出城前往定康,刚巧那边的驻军副将柴统领与我父王有些交情。”

    他指了指身旁站着的那个中年之人,便是定康驻军副将柴驰。

    柴驰开口道:“之前叛军四起直逼京城时,我就曾经数次询问宣堂平是否出兵,可每一次宣堂平都只是推脱他已传讯京中等待陛下旨意,无诏不得调动定康守军。”

    “小王爷寻到我之后,我才知道京中变故,联想之前宣堂平所做之事,便知他恐怕早已经投了乱贼。我与小王爷一起擒了宣堂平,果然从他府中搜出与叛军联络书信。”

    “事后我便直接接管了定康兵权,与小王爷一同赶来了这里。”

    谢锦月闻言只觉得凶险,之前苏阮他们就曾说过定康那边怕是生了变故,没想到定康领将居然也被宇文峥收买,若不是宇文良郴赶到定康率兵来源,他们这些人今日恐怕都要丧命于此。

    谢锦月同宇文良郴几人说着话,而定康军已经帮忙打扫完战场,安顿死伤将士记载名录,而跟来的军医则是替受伤之人疗伤。

    宇文良郴看着谢锦月身上伤势,开口道:“谢四,你伤势不轻,先让军医替你瞧瞧伤口,等晚一些时候再商议明日战事。”

    谢锦月嗯了一声,正想应好,谁知越骞就突然闯了进来。

    ------题外话------

    有点困了,明天再改错字哈……

第516章 你若喜欢我,等我三年(一)

    宇文良郴曾经在桃源坡后山见过越骞,此时瞧见面目狰狞,只能依稀看出一些原本模样的高壮大汉时,他顿时心惊,“你怎么在这里?”

    谢锦月这才想起宇文良郴也是见过越骞的,而且越骞还是朝廷钦犯。

    她连忙开口上前一步说道:“小王爷,他与我们是一起的,之前也曾抗敌。”

    “他?”宇文良郴皱眉。

    谢锦月说道:“这件事情有些复杂,我稍后再跟你解释。”她抬头望向越骞,“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越骞脸色难看,怒声道:“左伶潇传来消息,说叛军之中有几千人的小队于战前便脱离了大军朝着京城而去了,领头之人不出意外应该是宇文峥。”

    谢锦月顿时一惊。

    她虽然和宇文峥不甚相熟,可是只看这几次宇文峥行事手段,就能知晓他绝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两军交战之时,他是主帅本该留于军中,可现在却于阵前悄悄离开,领着几千人直奔京城,会有什么好事?只需稍稍一想谢锦月就猜到,宇文峥怕是因为定康军突然加入战场,知晓他们之前所做安排生了变故,所以想要先拿下京城。

    擒贼先擒王!

    谢锦月立刻没了休息的心思,她紧绷着脸说道:“我立刻带人去追!”

    “我和你一起。”越骞寒声道。

    他绝不能让宇文峥跑了!

    宇文良郴连忙上前拦住两人,“谢四,你们……”

    “小王爷。”

    谢锦月直接打断了宇文良郴想要出口的阻拦,

    “宇文峥和京中之人勾结你也知道,若让他带着那些人直奔京城,拿下宫中逼着陛下下旨传位,名正言顺拿了皇位,届时勤王之军就没了借口,就算你等再往前也是乱臣贼子。”

    当年先帝和元后的事情无人知晓,贺泉讨伐书中虽然句句驳斥宇文峥身份,可他们心中都明白,宇文峥至少有八成是真的元后血脉,否则如果他真的只是想要造反,又何需这般麻烦,甚至处处顾忌。

    谢锦月沉声说道:“眼下两军交战,断不能让宇文峥拿下京城。”

    “这里有你,有柴统领,还有院长和我师兄他们,足以应付叛军。”

    “我带人先行前往京城,无论如何不能叫宇文峥得逞。”

    宇文良郴听着谢锦月的话也知道轻重,而且谢锦月身为谢家人,绝不会谋逆,且之前血战之时他也亲眼看到她战场之上不输男儿的凶狠。

    宇文良郴沉声说道,“柴统领,你分一万轻骑给谢四,让她带着疾行入京。”

    “不需这么多……”

    谢锦月直接皱眉,定康军只有八万人,且其中轻骑乃是主力,若分一万给她,这边怎能应对十数万叛军。

    宇文良郴闻言说道:“你不用拒绝,也不必担心这里。”

    “定康军本就能征善战,况且叛军主帅离营,犹如无头之蛇,我们就算不能拿下他们,可想要拖住他们几日却是轻而易举。”

    “各地勤王之军都在赶来,不出三日必能汇合,届时这些叛军便不在话下。”

    宇文良郴看着谢锦月,

    “如今京中已然落于沈凤年和曹雄之手,禁军以及京中巡卫几乎全是他们的人,京郊四营虽然还未投敌,可难保他们之中不会有人与沈凤年勾结,再加上宇文峥手中带走的几千精锐。”

    “你若是不带着足够兵力,就算追上了他们又能如何,难不成回到京城送死去吗?”

    宇文良郴说道:

    “等入了京城,想办法先救谢侯,我父王和安阳王以及镇国将军府都有一些兵力,若形势危急之时他们定会与你联手。”

    谢锦月闻言紧抿着唇片刻,见宇文良郴神色认真,而且旁边柴驰也未曾反驳,她便没再推拒,只开口道:“多谢小王爷。”

    “兵贵神速,宇文峥已经离开半日,还烦请柴统领立刻点兵,我立刻就走!”

    柴驰点头:“好。”

    ……

    柴驰和宇文良郴出去点兵,越骞则是去联络左伶潇,让他传讯给贺泉等人,告知他和谢锦月入京的消息,帐中只剩下谢锦月和齐荥二人。

    谢锦月也没避讳会齐荥,只取下上身盔甲,将肩头衣裳褪去之后,就直接拿着方才军医留下的伤药朝着上面撒。

    伤药沾着血迹之后,谢锦月疼的抿了抿唇。

    齐荥看着她染了血的肩头,眼里没有半丝旖旎之色,只上前皱眉道:“我帮你。”

    谢锦月伤在后肩,扭着身子伤药的确有所不便,且她当初打算进入军中之时早就已经舍弃了女子身份,在武院之中也曾同那些男子同吃同住,所以她闻言直接点点头,就将手里的伤药递给了齐荥。

    齐荥将她后间的衣裳朝下拉了一些,便手脚利落的替她上药、包扎伤口,而谢锦月则是说道:

    “齐荥,这次我入京之后,这边就靠你了。”

    “宇文良郴虽然看着与以往不同,可他未必精通战场之事,而柴驰未必压得住他。”

    “我和越骞离开之后,你要多盯着这边一些,在院长他们和各地勤王之军赶来之前,绝不能再让叛军继续向前。”

    离开凌峰峡后,再往前便是平原。

    田地百姓众多,往前便是城池。

    之前宇文峥顾忌名声,每到一地攻城之时都尽量避开百姓,只拿下城防,可如今两军交战已经撕破脸面,叛军未必还会如从前。

    一旦将战线拖到了凌峰峡外的城池,而叛军又打红了眼时,到时必定死伤惨重。

    齐荥自然知道谢锦月顾忌什么,低“嗯”了一声道:“好。”

    谢锦月感觉到他手中动作虽快,却极为轻柔,哪怕替她包扎伤口之时也未曾让她太过疼痛,心中微松之下想要说什么,可一时间却是找不到话。

    往日里她和齐荥在一起时,总是他主动挑起话头,活跃气氛,无论她回应不回应时,他总是笑盈盈的围在她周围,从未曾让他们之间太过冷寂。

    可是此时齐荥沉默着不说话时,她只觉得这帐中安静的有些让人窒息。

第517章 你若喜欢我,等我三年(二)

    “齐荥。”

    谢锦月突然侧身开口。

    齐荥看她。

    谢锦月说道:“如果你当真喜欢我,等我三年可好。”

    齐荥手中一顿,看着谢锦月时黑眸之中满是汹涌波澜,“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我,就等我三年。”

    谢锦月抿抿唇,认真的看着齐荥:

    “你该知道我母亲的性子,她一直都不喜欢我舞刀弄枪,更不愿意让我踏入军营,她只想让我如寻常女孩儿一样,安安稳稳的嫁人生子。”

    “当初是我祖母力排众议,甚至扛着我母亲的怨怼才将我送进了武院。”

    “临行前我和母亲曾有约定,她给我三年时间让我在军中发展,如果三年之后我依旧无所成就,便答应她回去谢家,由她安排婚嫁。”

    谢锦月是能感觉到齐荥对她的好,她也不是什么冷情冷肺之人。

    之前在京中时,齐荥便待她十分热切,后来入了武院之后,他也放弃了提前进入军中的机会,留在了武院之中处处照应,她知道齐荥其实是能打过她的,甚至于除了年少之时那一次之后,他如今的武力已不是从前。

    可每次较量之时,他总佯装落败。

    不是他不如她,只是他愿意让着她而已。

    谢锦月对齐荥是有好感的,她不想否认这一点,可她也同样不想耽误齐荥,所以对着他认真的说道:“我不想和其他女子一样,只困守在后宅那一方天地,更不想将来只围着夫君孩子打转。”

    “三年时间,你若等不起,就早些寻别的女子,别在我身上耽误。”

    “可你若是愿意等我,三年之后你就带人去谢家提亲,到时候我就嫁给你。”

    齐荥听着谢锦月的话整个人愣住,傻傻的看着她许久之后,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来。

    他心中的欣喜和激动如同浮出的水泡一般炸裂开来,让得他眼睛亮锃锃的,怔怔的看着谢锦月许久,就当谢锦月想要起身退开时一把抱住了她。

    “我以为你不知道的……我以为你不知道……”

    他守着谢锦月这么多年,从年少初见时被她放倒在擂台之上,他就再也没忘记过。

    他喜欢这个女孩儿。

    喜欢她的与众不同,喜欢她的飒爽和锐利,可是她却一直未曾开窍,就好像眼里永远都只看得到她的长枪,却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似的。

    齐荥从未曾放弃,只是有些沮丧罢了,可他没想到谢锦月会给他这么大的惊喜,惊喜的他恨不得原地起跳,抱着她转上一百个圈圈。

    谢锦月被抱的有些别扭,碰到伤口的地方也疼的“嘶”了一声。

    齐荥心中的激动瞬间化成了慌张,连忙手忙脚乱的松开手,扶着她慌声道:“我弄疼你了?”

    “没有。”谢锦月摇摇头。

    齐荥见她神色如常,而肩头的伤也没有裂开,他这才放下心来,随即满是兴奋的拉着谢锦月的手,“你刚才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

    谢锦月抿抿唇,“我从不说谎。”

    齐荥闻言顿时咧嘴露出个大大的笑来,脸上兴奋的有些泛红,有种自己终于等到了的感觉,他正想说什么,外间就传来宇文良郴的声音,“谢四,兵已点好,什么时候启程?”

    “马上就来。”

    谢锦月连忙站起身来,刚才那一瞬的柔软褪去之后,脸上满是冷毅之色。

    她将衣襟拉上之后,一边套着盔甲,抓着长枪朝外走,一边对着身后的齐荥说道:“我先走了,你保重,等平了叛军之后京中再见!”

    齐荥快步追到帐外时,就见到谢锦月已经牵着帐前的缰绳翻身上马,和越骞一同朝着营外走去。

    齐荥见状忍不住大声道:“谢锦月,你也保重,你等我三年后去谢家提亲娶你!”

    谢锦月疾驰之中身子一歪,差点没落下马去。

    而宇文良郴和柴驰等人都是满目诧异,看着那边连忙抓着缰绳稳住身子的谢锦月,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周围都是那些将士本都是军中之人,平日里说起浑话来从来就没有什么顾忌,这会儿瞧着主将营帐之中出来的人竟是这般大胆的求娶谢家之女,先是一怔之后,都是纷纷起哄的大笑出声。

    谢锦月脸上涨的通红,扭头狠狠瞪了齐荥一眼,便朝着满是忍俊不禁的越骞恼怒道:“看什么看,还不走?!”

    眼见着谢锦月逃窜似的驭马疾驰而去,宇文良郴忍不住朝着齐荥竖了个大拇指:“可以啊兄弟,有勇气,佩服佩服!”

    齐荥方才本也是激动之下脱口而出,此时被周围人起哄的笑着时,白皙的脸上也是涨红,他低咳了一声,才勉强压住上涌的热气,可眼里却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欢喜。

    “等我和锦月成亲,请小王爷吃酒。”

    宇文良郴瞧着齐荥哪怕羞臊时却依旧笑容满面,一副只等着三年之后就上门提亲娶谢四过门的样子,突然就有些酸了起来。

    连齐荥都追着了谢四,谢二怎么就瞧不上他?

    他不比齐荥好看?

    ……

    宇文峥带兵疾行入京时,半点未曾停歇,哪怕谢锦月和越骞一路追着,却依旧没拦住叛军入城,京中城门大开,而沈凤年得知定康军反了之后,所有的虚伪便全数撕破。

    曹雄带人围困了瑞王府和镇国将军府,其他朝廷官员府邸也皆是有人看守,不许人踏出宅门半步,整个皇宫之外禁军团团围困,而原是好不容易才见到安阳王的明宣帝,直接被困在了御正殿中。

    望着周围手持利刃之人,看着站在沈凤年身旁的年轻人。

    明宣帝厉声道:“沈凤年,你当真要反?”

    “陛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沈凤年淡声说道。

    “你!”

    明宣帝满眼皆是震怒之色,他这段时间虽然一直被困在宫中,也难以见到外人,可沈凤年始终待他恭敬,也未曾伤过他半点。

    他们彼此之间留着那一点表象未曾撕破,让明宣帝期冀着或许沈凤年只是一时糊涂,或许他能够熬到勤王之军赶来。

第518章 宫变(一)

    明宣帝心中一直存着一丝侥幸,想着或许事情不会真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可如今沈凤年亲放叛军入城,甚至还和宇文峥一起带人围了皇宫。

    最初的那点侥幸散了个干净。

    明宣帝怒声道:“朕这些年可曾薄待过你。”

    “朕许你高官厚禄,许你权倾朝野,对你沈家之人极尽厚待,从未对你有过半点疑心,你为何要这般对朕?!”

    沈凤年看着明宣帝说道:“陛下何必这般动怒,当年您的皇位不也是臣帮着您夺来的吗?”

    “若非那时铮儿还太小,若非我还不能确保自己能够完全掌握朝政,以陛下的天资,您又怎能越过当年雄才伟略的太子殿下,登上这皇位?”

    “您厚赏于我,是因为您知道您这皇位是我帮您得来的。”

    “如今铮儿已经成年,您自然也该将这皇位还给他,不是吗?”

    “你……”明宣帝脸色铁青,“你放肆!”

    沈凤年扬扬唇:“陛下息怒。铮儿是元后血脉,也是您嫡亲弟弟的孩子,和您一样同是宇文家的血脉,您若愿意传位于他,他定会好生奉养您。”

    明宣帝怒声道:“你做梦!”

    “元后已死多年,她当初身亡之时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血脉,如今你随便寻个人便想冒充先帝血脉。朕不会认他,宇文家的祖宗基业也绝不会交到他手上。”

    “朕绝不会将皇位传给他这个乱臣贼子!

    沈凤年听到明宣帝提及元后之时,脸色瞬间便冷沉了下来,“既然陛下不肯,那就别怪微臣冒犯了。”

    他一挥手之时,便立刻有人上前,而一直立于一旁的安阳王瞧见沈凤年动手,立刻横身上前一步,厉声道:“沈凤年,回头是岸。”

    安阳王将转身躲在他身后的明宣帝挡住之后,沉声道,“你就算逼着陛下写下传位诏书,宇文峥的身份也无人应承,更没有人相信他是先帝和元后的血脉。”

    沈凤年闻言嗤笑一声:“不相信?”

    他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卷已经有些陈旧的黄色绢帛,直接扔到了安阳王怀中,冷声道,“那安阳王爷就好好看看,铮儿到底是不是先帝血脉!”

    安阳王神色一愣,伸手打开手中绢帛,就见到上面极为熟悉的字迹。

    “安阳王应当还认得先帝字迹吧?”

    安阳王紧抿着唇,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绢帛之上的确是先帝亲笔所写,末尾还盖了玉玺和先帝的印信。

    绢帛之上第一句便写着“朕知寿限在即,越发念之过去,悔当初一时意气负于宜灵,闻听当年陶家藏匿之孩儿诞子,不知肖于朕,还是更像宜灵……”

    安阳王面色一震,当年元后死相凄惨,他也曾经疑心,可没想到她当真在冷宫之中产子,只事后被陶家藏匿。

    所以先帝当年突然怒斥陶家,将他们满门流放,也是因为陶家不肯交出元后留下的血脉?

    安阳王连忙继续朝下看去,就见到绢帛之上大多都是先帝大限将至之时,悔恨自己负了元后,或是怀念当初与元后相识之时悸动,唯在最后之时,才留下了一句。

    赦免陶家罪责,若元后之子肯认祖归宗,封为宸王。

    宸,帝者。

    先帝虽然未曾将皇位传给元后之子,可一个宸字,就足以看出那孩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安阳王猛的看向宇文峥,若当年元后之子被封为宸王,而眼前这宇文峥是他血脉,那他就是宸王之子,的确是宇文家的血脉,不容置疑。

    “不可能!”

    明宣帝也同样看到了那绢帛之上所写之物,他瞪大了眼道,“沈凤年,这定然是你伪造先帝字迹所写,先帝容不下元后和陶家,若真知晓元后留有血脉,怎会留他至此,甚至还封他亲王。”

    “况且先帝当年若真留下这旨意,你怎会留到现在才拿出来?”

    沈凤年抬头看着他:“我若是早早拿了出来,陛下是会留着你这侄儿一命,还是和当年薄家对待元后一般,将他算计至死赶尽杀绝?”

    “朕……”

    明宣帝语塞,他知道若是当年他就知道这旨意,他绝不会留下宇文峥。

    沈凤年看向安阳王:“老王爷,您该知道当年先帝与元后之事,也该知道是先帝负了元后,对不起陶家。”

    “若非元后救他,他早已死在了东鱼坡。”

    “若非陶家助他,他也不可能那般容易得到皇位。”

    “可是他呢,他逼死元后,将陶家满门流放,陶家上下百余口全数死于流放途中,无一活下来,唯独铮儿被我所救才留下一条性命。”

    “您当年曾经替陶家求过情,也于流放途中打点差役,想要护陶家周全。”

    “我不愿伤您,今日请您入宫也只是为了做个见证。”

    安阳王张嘴想要说话,沈凤年就说道,“您别忘记了,安阳王妃和您刚出生的重孙都在府里等着您,而且当年先太子可是死于明宣帝手中,你确定您要帮他?”

    安阳王脸色一变,猛的看向明宣帝。

    明宣帝急声道:“不是的,朕没有,王叔你别信他……”

    沈凤年见安阳王脸上阴云遍布,开口道:“我既然敢说,便是有证据的,安阳王若想看的话,我随时可以让人去给您取来,也好叫您知道,咱们这位陛下当年做了什么。”

    明宣帝脸色煞白,眼神惊慌。

    安阳王见状还有什么不懂的,他紧咬着牙厉喝道:“你怎敢?!”

    “王叔……”

    明宣帝还想要说话,沈凤年便已经让人上前,直接押着明宣帝去了一旁,片刻之后那边就传来他惨厉的叫声,而安阳王脸上神色变幻不断,既恨明宣帝骗了他多年,可却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死。

    “沈凤年……”

    “叔公。”

    这一次开口的不是沈凤年,而是站在他身旁一直未曾出声的宇文峥。

    见安阳王朝着他看过来时,宇文峥温软一笑,眉眼间的熟悉让得安阳王一怔,仿佛瞧见了当年宫中那个桃花树下明媚倾城的女子。

    “算起来,我该叫您一声叔公,对吗?”宇文峥说道。

第519章 宫变(二)

    安阳王看着宇文峥时,神色十分复杂。

    他知晓当年先帝和元后之事,的确错在先帝。

    元后于先帝有救命之恩,陶家更于先帝有辅佐之情。

    可先帝逼死元后,又让陶家满门死于流放途中,眼前这人虽是宇文家血脉,可身上也流着陶家人的血,他就算是想要报仇想要夺权,替陶家和元后讨回公道也是理所应当。

    可是是理智却告诉他,宇文峥行事阴狠,不择手段,他若当权未必是个好皇帝。

    更何况天下易主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在朝的几位皇子,在外的那些将领,还有朝中那么多人,哪怕有先帝遗诏也未必肯服一个以乱军之势起家之人。

    更何况他手中的兵力从何而来,安阳王也早从谢家那里知晓。

    这般阴毒性情,哪怕宇文峥此时笑得再温和从容,他也只会觉得心惊和忌惮,半丝都生不起血脉亲缘的感觉来。

    安阳王沉声说道:“你不必叫本王叔公,先帝虽然留下旨意,可你还未入皇室族谱,名不正言不顺,你这一声叔公,本王当不起。”

    宇文峥眸子里划过抹阴翳,可听着不远处明宣帝的惨叫声,他又安定了下来,“叔公为何这般不喜我?”

    “明宣帝从来都不是仁明之君,甚至他刚愎自用,自负狭隘,毫无担当又没有君王气魄。”

    “荆南之事固然有我和老师算计,可若非他一意权衡朝局,自以为能够左右朝臣,害怕牵连过广危及自己皇权,毫无半点君王魄力,他又怎会让得忠臣冤屈,放任我们发展至此?”

    “谢家对他忠心耿耿,他让谢家下狱,您处处替江山社稷着想,他却疑心您有异心,不肯将虎符交予你,若非他多疑善忌又自负狂傲,我就算率军又怎能打到京城?”

    “是他一手给了我和老师机会,既然如此,您又为何还要守着他的皇位,而不是另外辅佐一位足够有能力的新君,替宇文家的江山开疆扩土,完成不世霸业?”

    安阳王听着宇文峥野心勃勃的话,微垂着眼帘冷声说道:“若是放在二十年前,本王或许会被你说动,甚至亲手废了皇帝辅佐你上位。”

    “可是如今本王却只能从你这些话里看到你的勃勃野心,却看不到半丝君王应有的心胸和仁慈。”

    安阳王抬眼静静看着他,

    “荆南天灾为何会变成人祸,你应该知晓。”

    “为除祁文府和苏阮,你炸毁码头,死伤无数,你可还记得?”

    “你挥师北上之时,那些惨死在你手中之人有多少你可曾数过,以你这般阴狠歹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情,就算让你登上皇位,你也只能成为暴虐之君。”

    “明宣的确算不上什么英明之主,可与你比起来,他至少会因为在意自己的羽毛而秉持那么一些为君者的底线,不会轻越雷池,可你却不会。”

    一个连底线都没有的人,连为人都不配,更何况是为君。

    安阳王虽然没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可他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甚至丝毫未曾给宇文峥留任何颜面,宇文峥闻言之后脸上的温和之色瞬间褪去,那丝阴冷再次浮现出来。

    “不识好歹!”

    宇文峥原本还打算对安阳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要能劝服了他支持他上位,再拿到明宣帝手中诏书,到时候他登基之时阻拦便会更少一些。

    可谁曾想他都已经将姿态摆的极低,可安阳王依旧油盐不进,更是如同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瞬间便冷了脸,失了劝说的耐心。

    宇文峥只是下令让人看好了安阳王,便不再理会他,而是跟着沈凤年一起朝着明宣帝那边走过去。

    明宣帝冷汗涔涔的瘫在地上,脸上早已经苍白至极,而眼中因为剧痛满是血红之色,他身上不见半丝伤痕,可是却不住的痉挛,张大了嘴如同风干的鱼肉一般,喉间发出“嚯嚯”的声音。

    宇文良郴居高临下的看着明宣帝,

    “皇伯父,你我也算是至亲之人,你何必这般硬扛着,只要你肯写下罪己诏,承认你不配为皇,再将皇位传给我,我便立刻让他们停下来。”

    明宣帝眼球凸出,“你,你休想……”

    “啊!!”

    他话才刚落,就见旁边一人撑开他的嘴,朝着他嘴里倒了些东西,紧接着片刻之后一股股撕裂一般的剧痛就从他体内蜂拥而出。

    明宣帝疼的满地打滚,手中不住的抓挠。

    沈凤年蹲下身来,对着明宣帝说道:“陛下,这是西疆那边特有的逍遥散,服之能如万虫钻心,吞噬骨肉之痛会持续整整一个时辰。”

    “您生来便是金尊玉贵,又何必受这等苦楚,只要您愿意写下诏书,待到铮儿登基之后,您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只于铮儿一人之下。”

    见明宣帝疼的惨叫呻/吟,沈凤年低声道,“您当年所做之事已经传扬开来,世人皆知你皇位来路不正,就算您硬扛着又能如何,您名声已毁,再难坐稳皇位。”

    “倒不如成全了铮儿,也成全了您自己。”

    明宣帝只觉得那疼痛一阵阵袭来,几乎叫他无法说话,而沈凤年的话更像是蛊惑一般让得他心神动摇,当年他为着皇位害死了太子,就连先帝的死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他心中本就有鬼,如今剧痛之下更是让他心神脆弱,他听着耳边沈凤年的劝说,眼中满是挣扎和迟疑,而当见宇文峥下令让人加大药量之时。

    明宣帝忍不住嘶声道:“朕写……”

    “明宣!”安阳王厉喝出声。

    明宣帝心神松懈下来之后,脸上满是疼痛之下的涕泪,此时哪还有半点帝王的威仪,“王叔,朕实在太疼了,朕真的受不了了,反正叛军已经打到了京城,朕真的受不住了……”

    安阳王看着半趴在地上涕泪横流的明宣帝,脖颈之间青筋直露,而怒目圆睁之下望着明宣帝是满是失望和厌恶:“你这个没骨气的东西!!”

第520章 宫变(三)

    安阳王怒气勃然。

    他宇文家怎么会出了这么个贪生怕死的孬种!

    宇文峥眼见事情将成,哪肯让安阳王坏了他好事,直接说道:“堵了安阳王的嘴!”

    旁边有人快步上前,压着安阳王半跪在地上,拿着东西堵了他的嘴后。

    宇文峥才让人解了明宣帝身上的药性,对着他说道:“皇伯父不必听他所言,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只是最了最正确的选择罢了。”

    “来人,伺候陛下纸笔。”

    明宣帝虚弱的被人搀扶到了一旁的桌前,有人替他准备好了纸笔,而沈凤年将早就准备好的罪己诏和传位诏书都递给了明宣帝,让他照着誊写下来。

    而明宣帝望着那罪己诏上的自己,拿着笔的手微颤抖。

    他知晓一旦写了这罪己诏后,就等于承认了之前所有外界传言,而他这皇位再也坐不住,甚至于多年名声毁于一旦,可是不写……

    刚才那钻进刺骨的疼痛哪怕已经退去,可他此时依旧觉得骨头里都还残余着那些记忆,他受不住那些疼的,若再疼下去,他会活活疼死的。

    沈凤年见明宣帝久久不肯落笔,开口道:“陛下想要反悔?”

    明宣帝忙道:“不是…”

    他听出了沈凤年话中的威胁之意,迟疑道,“你们为着的是替元后平反,也想要让当年陶家之事昭雪,就算朕写下罪己诏也于先帝无碍。”

    “不如将这罪己诏改为替先帝书写如何?”

    “呜呜呜!!!”安阳王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那边的明宣帝,怒骂着畜生,却被人压住了挣扎。

    沈凤年挑眉看着明宣帝,而明宣帝说道:“朕替先帝写下罪己诏,承认当年先帝辜负元后,迫害陶家,朕愧于先帝之事,且自觉不如铮儿,所以传位于他,再加上你们手中那封先帝手书,足以应付外间质疑。”

    沈凤年和宇文峥都听懂了明宣帝的意思。

    他这是不想在最后一刻让他自己成了宇文家的罪人,更毁了他多年名声,将来被人唾骂,所以将先帝拉了出来,将罪责全数落在先帝身上。

    这样明宣帝哪怕将皇位传给宇文峥,也只是因为自觉的能力不足主动禅位,而将来宇文峥只要不想落下骂名,就须得好好奉养着明宣帝。

    宇文峥听出来了明宣帝的小心思,心中鄙夷至极,面上却甚是善解人意:“我觉得这样也好,既能替皇祖母和陶家澄清冤屈,又能护住皇伯父英名,老师你觉得呢?”

    沈凤年本也是为着替元后正名,辅佐宇文峥登上皇位,只要有罪己诏和传位诏书,无论这有罪的是先帝还是明宣帝都一样,“可以。”

    明宣帝见两人答应下来,顿时松了口气,连忙低头写了起来。

    等写完之后才在安阳王满是震怒的目光之下,将东西交给了沈凤年他们。

    沈凤年看了眼明宣帝所写的罪己诏,上面历数先帝忘恩负义,冤枉元后,苛待陶家至陶家满门枉死,且也写先帝临死之时悔恨至极,且留下手书为证。

    沈凤年低声将上面的东西念了一遍之后,就见那边安阳王气得浑身直打哆嗦,他不由轻笑了一声:“很好。”

    这明宣帝,做的比他当初所想还要更好。

    有了这罪己诏,元后的冤屈可以洗净,宇文峥的皇位也变得名正言顺,别说是贺泉和定康军,就算是朝中那些硬骨头的老家伙又能奈他们如何?

    宇文峥看着沈凤年手中那两卷诏书,哪怕一直以来都冷静的心也是忍不住沸腾起来,他们谋划多年,隐忍多年,这么多年小心谨慎的藏在暗中,为着的就是这一刻。

    “老师……”

    咻!

    宇文峥拿着那两卷诏书将其合在一起,正想交给沈凤年,让他准备后面的事情时,谁知道就在这时,一道寒光却是突然疾射了过来,直接在他手腕之上划过之后,让得吃痛之下松开了诏书。

    又两道银光一闪而过,直接带着那诏书“砰砰”两声,将其射飞了出去,钉在了斜上方的梁柱上。

    宇文峥脸色大变,跃身就想去夺诏书,可之前偷袭的箭枝再次袭来,他只能停了下来一把抓着沈凤年朝着旁边一闪,扣着明宣帝的肩膀站在了他身后。

    “什么人,滚出来!!”

    宇文峥厉喝出声。

    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不过片刻,殿门就被推了开来,只见得原本该在天牢之中的谢渊和谢青珩站在御正殿门外,而一身戎装的谢老夫人手中正拿着一把长弓。

    “谢渊?!”

    宇文峥在看到谢家人那一瞬间大惊失色,而当看到他们身后站着的那些身穿盔甲之人更是心中跳停,曹雄带兵在外间守着,谢家怎么可能出得了天牢,甚至还堂而皇之的进了宫中?

    沈凤年脸上满是冷凝之色,一眼就看到躲在沈凤年他们身后的曹雄,怒声道:“曹雄!你敢背叛我们?”

    曹雄喉间犯苦,看了眼身边站着的谢家人,想要说他就算是背叛他也不会投了谢家人,他只是逼不得已,谁能想到谢家的人居然能从天牢里出来,而他一睁眼时差点没被站在床前的人影给吓死。

    “沈相何必这般恼怒,你能唆使曹雄背叛陛下,我等自然也能说服他弃暗投明,不过是利益多寡,大势所趋罢了。”

    外间突然传来一道清冷之声,随即那边的禁军纷纷朝着两边退让开来,就见得两道身影一个被人搀扶人,一个被人推着坐在四轮车上朝着这边走来。

    沈凤年看到那两人时瞳孔猛缩:“祁文府,苏阮?你们没死?!”

    宇文峥也是满脸惊愕之色,他的人明明看到了祁文府他们的尸首,就连萧勉也确认了那两句尸体的身份,可是他们怎么可能没死,而且还回了京城?

    沈凤年手中握紧,瞬间便猜到荆南之时这两人怕是假死脱身,他抬眼冷声说道:“安昌的事情是你们做的?是你们说服了贺泉讨伐叛军,勤王平叛?”

第521章 你终究还是选择了他

    难怪,难怪贺泉会突然掺合其中,又难怪曹雄会突然谋变。

    可是他们是怎么进的京城?

    沈凤年十分清楚,曹雄之前是真真切切的背叛了明宣帝,甚至他拿捏住了曹家的把柄,也很确定曹雄已经选择和他们一起谋反。

    他有把握曹雄绝不会突然转投了谢家他,反过头来对付他们,否则他绝不会将京中兵权交给曹雄。

    换句话说,在祁文府他们未进京城之前,曹雄是绝不会容他们活着进来的,可当时整个京中上下都在他们手中,祁文府他们到底是怎么进的城?

    沈凤年紧紧看着祁文府几人,蓦的想起不久前萧勉扶灵入京,在城门处险些和曹雄大打出手的事情,沉声道,“你们是躺在那棺材里面,被萧勉送进京城的?!”

    祁文府扬唇:“沈相不愧为沈相,无论何时都能这般敏锐。”

    “那曹雄呢,他早已经背叛了明宣帝,你们怎能让他反了我们。”沈凤年问道。

    祁文府微带嘲讽:“曹大人,不如你跟沈相说说。”

    曹雄苦笑,“相爷,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总要替我身后曹家老小着想,而且你算计了所有事情,可怎就忘了守着自家后院,你家公子拿着你的令牌放了谢家之人出了天牢,让谢渊接管了城卫。”

    “我这脑袋都险些在睡梦里被人给割了,你说我除了弃暗投明之外还能如何?”

    沈凤年听着曹雄的话后,便顺着他的目光朝着门外看去,就见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熟悉面具的沈棠溪,他脸上神色再也稳不住,满是错愕惊疑,还有不敢置信。

    沈棠溪微抿着唇走上前后,低声道:“父亲。”

    “逆子!!”

    沈凤年哪还有半点之前的沉稳冷静,这些年哪怕遇到再大的危险,哪怕谢家人带兵围了这御正殿,哪怕知晓今日之行中了圈套甚至可能丧命于此,他也未曾这般失态。

    可当他知道他多年筹谋居然是毁在了自己亲儿子手里,甚至他带着其他人来算计他取他性命,他再也沉稳不住。

    “你这个逆子!我是你亲生父亲,你居然敢帮着外人来算计我?!”

    沈棠溪静静看着暴怒的沈凤年,缓缓道:“亲生父亲?我还一直以为,在抹眼中宇文峥才是你的亲儿子。”

    “你胡说什么!”沈凤年怒气一滞。

    “我胡说?难道不是吗?”

    沈棠溪望着他说道,“你眼里只有你的大业,只有你辅佐的少主,你能为着宇文峥四处奔走,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

    “你让他与我共用一个身份,让他占据了本该是我的一切,你让本该是你儿子的我活成了阴沟里的老鼠,这么多年藏在面具之下成了他宇文峥的影子,你让沈棠溪这三个字都成了一场笑话!”

    沈凤年没想到沈棠溪居然是这么想的,他辩解道,“我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你,你和铮儿一同长大,你们亲如兄弟,只要他能登上皇位,你要什么没有……”

    “我什么都不想要!”

    沈棠溪眼中泛红的嘶声道,“我不想杀人,我不想阴谋算计,我不想满心愧疚的看着我想保护的人去死,我也不想替他宇文峥成就大业。”

    “我不想和他共用一个身份,吃他喜欢吃的东西,用他喜欢用的熏香,学他喜欢学的一切,甚至连声音都要逼着自己学了口技变成跟他一模一样。”

    “我不是影子,父亲,这么多年,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沈凤年神色微怔:“阿棠…”

    沈棠溪伸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半边早已经结痂却伤痕遍布的脸,静静看着沈凤年:“父亲,当年宫中大火之时,我是醒着的。”

    我知道你是有机会救我出来的,只是你赶到宫门前时,迟疑了。

    我也知道,我脸上的伤原本是能治的,只是你不允。

    沈凤年神色大变,尚且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沈棠溪突然举剑朝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他手中利剑直接朝着宇文峥落了过去,那疯狂的模样完全不顾其他,只想置宇文峥于死地。

    沈凤年尚且来不及反应,甩袖一抖时便有软剑落了出来,直接横剑便朝着沈棠溪刺了过去,想要逼他退开,可谁知道两人交手之后沈棠溪不仅没退,反而攻势越发凌厉,大有要与他们同归于尽之势。

    而那边宇文峥抓着明宣帝节节后退。

    “阿棠,你别逼我!”沈凤年厉喝出声。

    沈棠溪眸色冷厉,恨声道:“是你一直在逼我!”

    他扬剑而上时,剑光凌厉之下让得宇文峥应接不暇,而在他踉跄之时趁机便朝着宇文峥要害处砍去。

    沈凤年见状大急,连忙抽剑而上,谁知道就在这时,沈棠溪手中的剑却是堪堪停在了宇文峥脖颈之前,胸前之中却是被长剑穿过。

    沈棠溪缓缓低头看了眼胸口透体而出的长剑,扭头道:“你终究还是选了他……”他惨然一笑,“爹,我把命还给了你,从此你我再不相欠……”

    “阿棠!”

    沈棠溪“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手中长剑落地时发出沉闷响声。

    “表哥!”

    谢青珩脸色大变,而谢老夫人更是扬弓一箭朝着沈凤年射了过去将人逼退之后,几人快步上前,蹲在沈棠溪身旁。

    “表哥!”

    谢青珩扶着沈棠溪的靠在怀里,抓着他的手急声道,“你不会有事的,你忍忍,我立刻去找太医……”

    “不用了。”

    沈棠溪胸前血湿了衣裳,低低道,“青珩,对不起……”

    他看着蹲在身旁的谢老夫人,颤着手取下腰间挂着的荷包,将其打开后遥遥的对着谢老夫人说道,“老,老夫人……糖……”

    谢老夫人伸手,可还未接过时,对面那手就猛然垂落在地上,打开的香囊口打开来,里面轱辘着滚出一块杏仁糖。

    谢老夫人看着双眼紧闭没了声息的沈棠溪,突然就想起上一次他过府时说,京中赵家的杏仁糖极为好吃,等下次见她时便偷偷给她带来。

第522章 威逼

    “阿棠。”

    谢老夫人眼中浸了泪,望着气绝的沈棠溪心中悲恸,而谢家其他人也都是忍不住红了眼。

    他们曾经恨过沈棠溪,怨他与沈凤年一起算计他们。

    可此时此刻,那些怨恨却再也提不起来。

    沈凤年看着沈棠溪身死,整个人如遭雷击,踉跄几步,“不是的,我没想杀他的,我没想的……”

    他只是想要逼退他而已,他只是不想让他伤了宇文峥,他没想要他性命的,“阿棠!”

    “老师!”

    宇文峥看着沈凤年整个人如同魔怔了一般,他叫了两声都未曾有半点回应,只能紧紧抓着明宣帝后退,整个人躲在他身后,一把掐住明宣帝的脖颈。

    “祁文府,谢渊,你们让开,否则我杀了他!”

    明宣帝此时也如同找到了靠山,大声道:“子嵘,救朕,谢爱卿,快抓住这两个乱臣贼子……”

    祁文府纹丝不动,谢渊也只是静静望着几人,就连周围那些禁军也无一人上前。

    “闭嘴!”宇文峥手中一用力,明宣帝便惨叫出声,而他厉声道,“让开,否则我要了明宣帝的命!”

    祁文府突然道:“那就要了吧。”

    宇文峥神情猛的僵住,就连明宣帝也是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祁文府?!”

    宇文峥满脸狞色的嘶声道:“你在诈我?”

    “我何必诈你?”

    祁文府说道,“四皇子与太子已率京郊四营在宫外斩杀叛军,朝中已有新主。”

    “叛军围宫,陛下为逆贼所杀,满朝悲戚只会厌恨你和沈凤年,与我们何干?宇文峥,你该不会以为到了这般地步,你拿着一个已死之人还能逃出生天?”

    宇文峥脸色一抖,就连旁边的沈凤年也是猛的抬头。

    明宣帝更是惊愕失声:“太子没死?!”

    谢青珩冷声道:“太子殿下自然是没死的,只可惜陛下却不肯等着太子假借中毒之事引出朝中叛逆,清除藏在京中奸佞之人,就迫不及待想要置我谢家于死地。”

    “我谢家几代为国尽忠,上下皆是忠烈之臣,为皇室尽忠职守从无二心,可陛下却因一己猜忌,就全然不顾我父亲多年辅佐,与你君臣之情。”

    明宣帝闻言脸上神色变幻不断,急声道:“朕没有!”

    他望着谢渊,“谢卿,朕只是伤心太子之死,且你府中谋逆之物罪证确凿,可朕虽将你们打入大狱,却未曾取你们性命……”

    “你不是没有,而是来不及。”

    谢渊对待明宣帝时哪还有半点当初的恭敬,他冷声说道,“若非此次叛军突起,你遭沈凤年和曹雄软禁,怕是陛下早就已经将我谢家满门屠戮殆尽。”

    “我从未想过功高震主、帝心猜疑八个字会落在我谢家头上,如你这般之人,怎配我谢家上下效忠辅佐?!”

    “所有人听令,拿下宇文峥和沈凤年,生死不论!”

    明宣帝见着周围那些人突然朝着这边涌来,而谢渊等人半点不顾忌他安危,甚至完全没有理会他还在宇文峥手中,一副大有将他和宇文峥等人一起杀死在这御正殿中的模样。

    明宣帝怒骂出声:“谢渊,你这个逆臣!!”

    而宇文峥看到这些人真的不顾明宣帝生死直接杀了过来,而且也听闻太子未死,朝中已有新主,就算明宣帝身亡也影响不了大局。

    他再也稳不住,一把推开明宣帝这个拖累,在他尖叫声之下快速朝外冲去,而沈凤年和殿内几人也几乎都是在同时想要突围,可禁军围困了整个御正殿,他们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沈凤年最快被谢渊一剑砍伤之后,拿了下来,而宇文峥和剩下的人也是死了大半,最后宇文峥被谢青珩和禁军之人拿下。

    整个过程之中,祁文府和苏阮都一直呆在最后未曾动弹,直到殿内再次平静下来时,明宣帝委顿在地,望着被抓住的沈凤年和宇文峥,连忙大声道,

    “谢爱卿,子嵘,朕知道错了,朕不该疑心你们,更不该听信小人之言,你们放心,等这次之后朕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定然会清明朝政,也绝不会追究方才的事情。”

    “朕是皇帝,朕若是死在了这里,你们没办法跟外间交代,还有太子……太子年少,他想要登基也还要朕替他铺路,若是朕死在了这里,外间之人定会疑心他为了皇位弑君杀父。”

    一直坐在四轮车上的苏阮突然低笑出声:“陛下,您糊涂了,您可是死在叛军手里,满京城的人都知晓。”

    “太子归来,拨乱反正,铲除逆贼之后顺势登基,人人都只会称赞太子殿下英明。”

    明宣帝目眦欲裂:“苏阮!”

    祁文府只淡然开口:“陛下方才既然已经写下了传位诏书,又何必再恋栈权位不放。”

    “太子虽然年少,可他学**王之术多年,学识、才华,品德,心性,样样都出类拔萃,而且他身边有谢侯爷,有安阳王,有皇室宗亲和朝中诸位大臣辅佐,就不必劳陛下费心了。”

    明宣帝见他已然服软,可祁文府他们却半点没有退去的模样,他忍不住厉声道:“祁文府,你当真要杀了朕吗?!”

    祁文府说道:“当然不。陛下这些年待我不错,而且子嵘也不想当那弑君之人,只是还请陛下禅位于太子,以太上皇的身份前往皇庄颐养天年。”

    “你做梦!”

    明宣帝怎肯。

    他才四十余岁,他还正值壮年,他怎么可能禅位于太子,甘心将权利移交出去当那所谓的太上皇?

    宇文峥也就罢了,他是逆贼,可是太子却是他的亲儿子,他怎么甘愿?!

    祁文府虽然看不到明宣帝的模样,可却依旧能感受他的不甘和怒意,他只是拿着手中的两卷明黄布帛朝着明宣帝说道:“陛下确定你不愿意?”

    明宣帝看着那两样东西,脸色剧变。

    祁文府说道:“你身为一国之君,明知勤王大军已在城外,明知外间有人为护你厮杀,可你却为着一己性命出卖祖宗江山,不仅传位于叛贼,甚至还诋毁先帝,借此对着叛贼摇尾乞怜。”

第523章 禅位

    “陛下可想看看,你亲笔手书替先帝写下的罪己诏被众人看到的情形?”

    明宣帝犹如被掐住了脖子,脸上全是煞白。

    祁文府神色温和:“陛下,你与先太子的事情早已传扬开来,而今日宫中之事也未必能够全然隐秘。此次大乱皆是因你而起,就算你重归皇位,可一个没了威信之人如何屹立朝堂,震慑臣民?”

    “与其届时再生乱局,如今日这般危及社稷江山,你为何不传位于太子。”

    他娓娓劝说着说道,

    “太子是你亲自挑选出来的储君,也是你一直庇护、想要让其承继大位之人,他坐上皇位本就只是早晚的问题。”

    “而陛下若是愿意选择此时主动禅位,不仅会让太子会铭记恩情感激于你,哪怕你前往皇庄,他依旧会将你当成他最敬爱的父皇。”

    “而这封罪己诏以及传位诏书也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任何人面前,除了今日之人外,无人知晓这殿中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将来史书工笔之上,你也依旧还是仁明之君,无人会诟病你半句。”

    明宣帝其实早在祁文府拿出那封罪己诏时,就已经知道大势已去。

    那诏书是他亲自所写,安阳王当时就在一旁,亲眼看到他为保性命和自己名声所做的丑态,让得他就算想要狡赖都不可能。

    而一旦这封罪己诏被人知晓,他今日对着宇文峥摇尾乞怜之态传扬出去。

    满朝大臣,皇室宗亲之人,会以怎样的目光看他,而太子和一众皇子又会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他这个父皇?

    到时候他这个皇位又岂能坐得稳?

    明宣帝早知道大势已去,可他心中终有不甘,可是听着祁文府后来的那些话,他神色之间却是忍不住有些动摇。

    若是拼尽全力最终只是落得个身败名裂,丢了祖宗江山的结局,值得吗?

    况且继位之人是他亲自,正如祁文府所说,那是他庇护多年,也是他曾经力排众议亲自挑选出来的孩子,他宇文家真正的血脉……

    许久之后,明宣帝才微红着声音问道:“你们如此,太子可曾知晓?”

    祁文府知道明宣帝问的是什么,他摇摇头说道:“太子之前便被送出了京城,与四皇子一起,今日也只是知道我们进宫勤王,不曾知晓我们打算。”

    “太子是最为孝顺之人,在太子殿下眼中,你一直都是那个让他崇敬,庇护他于弱小之时英明伟岸的父亲。”

    明宣帝闻言后仲怔了片刻,肩膀猛的垂了下来,整个人都像是丧失了精气神一般。

    他低低自嘲笑了一声后,才对着祁文府说道:

    “好,朕答应你,禅位于太子,让他登基。”

    ……

    宫中大变开始的突然,也结束的突然。

    只不过几个时辰,宫中便已经换了掌权之人,而原本那些几乎危及整个京中的叛军也被打的四下逃窜。

    宇文峥和沈凤年被擒之后,原本京中投靠于他们的朝臣尽数被人擒拿,早先中毒身亡的太子死而复生,与四皇子一起率领京郊四营清楚京中叛军之后,便坐镇宫中。

    谢锦月带兵赶到京城时,宫变已经结束了,她尚且来不及与谢家人照面,便又与谢渊一起领着四营兵力朝着凌峰峡而去。

    宇文峥被擒,京中事败。

    叛军大乱之下,人心惶惶,后被谢渊等人阵前斩杀了领兵之人,又擒住了陈覃等几个叛军领将之后,十余万叛军群龙无首犹如一盘散沙,只不过五日便彻底被谢渊等人打败。

    谢渊等人未停,直接带兵一路南下,将之前宇文峥领兵攻破城池接连取回,后一路攻入丰阜,捣毁宇文峥老巢,将沈氏族人以及其他叛贼尽数拿下。

    京中。

    自从那日宫变露面之后,太子入宫,祁文府和苏阮将朝中之事尽数交给了太子和安阳王之后,就再没继续过问过此事。

    当初两人尚未养好伤势,便躲在棺木之中被萧勉一路送入京城,而这段时间既又和贺泉等人联络,又要筹谋京中之事,甚至在沈凤年眼皮子底下联络众人,可谓是心力交瘁。

    两人身上伤势都是极重,而如今朝中事了,又有安阳王和太子主持大局,功成身退之后,便各自被府中之人看管了起来强行留在府中养伤,连房门都难以踏出半步。

    若不是有橘子时不时的叼着书信往来两府,而祁家和谢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恐怕祁文府早就按捺不住,要上门寻人了。

    金宝捧着汤药进来时,瞧见祁文府抱着橘子手里正摸索着什么东西,他忍不住笑道:“四爷,苏小姐又送东西来了?”

    祁文府嗯了声,眉眼间尽是笑意。

    他眼睛看不见东西,摸了片刻才将绑在橘子身上的绸子去了下来,等打开之后,入手的便是一个长长的温润的,有些像是发簪的东西。

    祁文府摸了摸发簪的样式,拿着朝着头上比了比,虽然不是当初的鹰骨簪,可莹白的玉簪落在发间时却十分合衬,他扭头对着金宝道,

    “怎么样,好看吗?”

    金宝顿时咧嘴笑道:“好看。”他放下药碗上前,“我帮四爷簪上?”

    祁文府将玉簪给了金宝,而金宝手脚利落的将他原本发冠取了下来,打散之后重新束发,换上了玉冠将簪子从发间别了过去。

    等做完之后,金宝才将镜子朝前挪了挪,原是想让四爷瞧瞧模样,可触及祁文府有些无神的双眼时,脸上笑意顿了片刻,才又再次扬了起来。

    “四爷,这簪子衬您极了。”

    “您戴着呀那可当真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若是往外一站,还不知要迷死多少姑娘。”

    “别瞎说。”

    祁文府拍了他一下,他就迷死他家小姑娘就好。

    祁文府伸手摸了摸簪尾,忍不住笑容愈发大了些,想起苏阮仔细挑选簪子的模样,他噙着笑伸手揉了一把身旁瘫在榻上懒洋洋的大肥猫,对着金宝说道:

    “去给橘子取些鱼干。”

    犒赏小家伙。

第524章 往事(一)

    “好嘞。”

    金宝笑眯眯的抱着橘子,见它尾巴绕在自己手上,伸手挠了挠它下巴,对着祁文府说道,“四爷,我将药碗放在了您手边,茶水就在您惯用的地方。”

    “您记得把药喝了别凉了,我带橘子去吃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祁文府叫住了他:“你顺道去看看寒山的伤势怎么样了,我这儿没事,若是有事我会叫别的人进来。”

    金宝想起之前被送回来当胸一箭,到现在都还下不了床的寒山,心里也惦记着,而且祁文府虽然眼睛瞧不见,可自小便生活在这里早已经熟悉,寻常也不会出事。

    所以金宝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就抱着橘子出去。

    等走到门外,金宝叮嘱了外头的人留意着里头动静,等回头时却瞧见院门外头站着祁老爷子,他有些惊讶的上前,就见着老爷子满脸迟疑,一副想要进去又不想进去的模样。

    金宝忍不住道:“老太爷,您这是做什么呢,来了怎么不进来?”

    祁老爷子连忙站定,瞧见金宝怀里的大肥猫,说道:“橘子回来了?”

    “是呀。”金宝笑眯眯的说道,“苏小姐给四爷送了东西,四爷高兴,让我带着这猫儿去领赏呢。”

    祁老爷子听着金宝这话,脸上也是忍不住露出笑来。

    如今外头还没彻底平息下来,太子也在忙着筹备登基之时,祁文府和苏阮虽然留在府中,也未曾赶在这个时候提起婚嫁之事,可是两人的事情几乎已经在谢、祁两家过了明路。

    祁老爷子也听说了自家小儿子养的这只大肥猫,当初被送去了谢家,如今更成了这两个孩子之间的“信使”,时不时的就送点东西来府上的事情。

    他忍不住笑出声:“行了,快去吧,我进去瞧瞧子嵘。”

    金宝应了一声,就带着橘子走了,而祁老爷子看了看门前,这才朝着屋中走去。

    等他进去时,祁文府正伸手摆弄着他脑袋上的簪子,摸索着时不时的取下来,又自己插进去,向来冷肃之人这会儿却笑得满脸春光。

    祁老爷子低声咳嗽了一声,有些憋不住笑。

    祁文府脸色一僵,连忙放下手来抬头朝着门前,“爹?是你吗?”

    祁老爷子听着祁文府的问话,望着他摸索着想要起身,脸上笑容瞬间淡了许多,连忙快步走过去道,“是我。”

    祁文府扬唇:“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祁老爷子扶着祁文府重新坐下之后,这才看着他头上的玉簪,开口道,“这簪子苏阮送的?”

    祁文府有些不好意思:“嗯。”

    祁老爷子摇摇头,坐在祁文府对面说道:“我说你们两个也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又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怎么还不打算成亲?”

    祁文府说道:“现在外间的事情还没了,宇文峥和沈凤年虽然已经被擒,可当年的事情还有一些未曾查清,太子又登基在即。”

    “我和阮阮商量过了,等着京中彻底安稳下来,谢侯爷他们也回京之后,再谈婚事。”

    祁老爷子想了想,也觉得祁文府说的有几分道理。

    明宣帝已经去了皇庄,而太子年少掌权,又经历了乱军之事,朝中有一大批曾经投了叛军的官员替换,正值百废待兴之时,如今所有人都在筹备着太子登基之事。

    这个时候成亲,的确算不上是好时候。

    祁老爷子知晓祁文府和苏阮都是有成算之人,便也没再追问,只是看着祁文府端着药碗将汤药饮尽之后,替他取了两颗蜜枣让他含着,一边问道:

    “你的伤势如何了?”

    祁文府说道:“已经好多了,就是娘还紧张着,不许我出门。”

    祁老爷子说道:“你娘这次被吓坏了,天知道你死讯传来时,她险些哭瞎了眼睛,要不是后来你回来了,让得她大喜之下冲散了病气,否则这一场大病怕是能要了她半条命。”

    祁文府也知道他和苏阮之前假死吓坏了祁老夫人,可是当时情形不容他多想。

    想要瞒过沈凤年和宇文峥,就得先要瞒过自己人,否则稍微露出半点儿破绽,被人察觉到他和苏阮根本未死,那他们所做之事就会功亏一篑,甚至惹来无尽麻烦。

    祁文府当时没想让越骞告诉任何人,而且那时候他也还防着越骞,所以让越骞前去准备“尸身”时,未曾告诉过越骞他手骨曾经断过,接骨之后右手手骨比之左手要大上一截。

    他借此给萧勉留了线索,是因为他知道萧勉知晓他身亡之后,必定会亲自查验尸身,而他却又将断玉送上,萧勉定然能猜到他们假死的打算,甚至以多年默契,他也会明白他们想隐匿行踪之下,想办法大张旗鼓的运送尸体入京,替他们遮掩形迹。

    祁文府他们到了安昌,说服了贺泉发了讨伐书后。

    萧勉便猜到了他们所在,一边佯装扶灵入京,一边却是独自前往了安昌,与他们会面,后来更将他们装于棺木之内,于沈凤年等人严防死守之下明目张胆的送他们入了京城,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祁文府假死之时就已经知道他身亡消息传来,祁家上下定然担心,可当时他别无选择。

    祁文府说道:“是我吓到了娘。”

    祁老爷子看着祁文府,沉默了一会儿才突然开口:“子嵘,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祁文府微侧着头:“和沈凤年有关?”

    祁老爷子神情一怔,随即脸色微变:“你知道?”

    祁文府低声道:“嗯。”

    “什么时候?”

    “宫变之后。”

    祁文府能感受到祁老爷子的惊讶,对着他说道:

    “之前我就曾觉得奇怪,在荆南时算计于我的人像是极为清楚我的性情,甚至连我所想每一步都能预算其中。”

    “还有萧家,宁家,以及京中以前的一些事情,我总觉得沈凤年身边应该有个极为熟悉我,甚至与我们祁家有关之人。”

    “否则他不会那么清楚我的事情,甚至让得祁家千丝万缕陷入其中。”

第525章 往事(二)

    祁文府双手放在桌上,一边对着祁老爷子说道:

    “直到我后来入京的时候,听萧勉无意间说起,他有次进京之时曾经看到过你出城前往无心观,而这次太子命人搜捕叛军之时,其中就有无心观中道人。”

    “我记得阮阮说过,当初曹家算计谢青阳,想要借机谋害谢家之时,你和沈凤年都在那斗鸡场里,我就隐约猜到那个帮着沈凤年的祁家人或许是你。”

    祁文府从未想过会是祁老爷子,也不相信祁家人会害他。

    可是当将这猜测出来之后,他再回过头去想以前的事情,就发现很多之前不解的事情都瞬间解开,而那些想不通的地方也都变得格外的明朗。

    祁老爷子听着祁文府的话,轻叹了一声:“我该知道,瞒不过你的。”

    祁文府问道:“为什么?你和沈家应该并无什么牵扯……”

    祁老爷子说道:“的确没有,可是我和元后却有。”

    见祁文府微怔,他说道,“你可知晓,元后当年在遇到先帝之前,已经与人定下了婚约?”

    祁文府微皱眉,“爹是说……”

    “没错,当年和陶家定下婚约的正是我。”

    祁老爷子低声说道,

    “那时你祖父与陶家长辈交好,而我与陶宜灵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恰逢我们二人也正当婚嫁之龄,所以两家便定下了婚约。”

    “我和她定下婚约之后,只待婚期到来便与她成亲,可谁曾想先帝却是看上了她,那时候先帝性格强势,也是诸位皇子之中最为厉害之人,深得当时陛下的喜爱,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人选。”

    “他喜欢陶宜灵,就一定要将她娶到手,为此不惜打压祁家,断我前程,甚至连你祖父,你几个叔伯也遭牵连。”

    “我当时年少,顶不住先帝施压,也敌不过你祖母日夜哭啼,你祖父几乎一夜白头,最后便与陶宜灵毁了婚约,而她也被先帝求旨赐婚,娶回了府里。”

    当年的事情是他亏欠了陶宜灵,他们本有婚约在身,若非他顶不住压力退婚,而是照着婚约将人直接娶回府里来,或许先帝顾忌名声也不敢强夺人妻。

    只是那之后,他前程尽毁,祁家满门被牵连,而先帝登基之后,他族内上下所有人都再无起复的机会。

    祁老爷子知晓自己对不起那个陶家姑娘,可是若是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恐怕依旧会做同样的选择。

    祁老爷子声音微涩,低声道:“当年的事情我有愧于她,甚至整个祁家也对不住她,后来元后被打入冷宫之后,我曾暗中想要照拂于她,可谁曾想她却死在了宫中,事后陶家更是满门流放。”

    “我满心愧疚,你祖父更深觉对不起陶家之人,得知陶家死于流放途中之后大病一场,便撒手人寰,你祖母也剃度出了家,后来没多久病逝在庵堂之中。”

    那时祁老爷子已经成婚,娶了祁老夫人,甚至有了孩子,可每每念及陶宜灵时,却依旧满心愧疚,直到过去好几年,他才能渐渐淡忘此事。

    却没想到沈凤年却是带着宇文峥的父亲找上了他。

    祁老爷子说道:

    “沈凤年最初时并未说过要谋取宇文家的江山,他只是说想要护住陶家血脉,护住陶宜灵唯一的孩子,而那时候他还是十七、八岁刚踏入仕途的探花郎,官位微末毫无权势,若是被人知晓元后之子在他手中,他们定然都难以活命。”

    “我见他哭求让我帮忙,又忆及祁家对元后的亏欠,且那孩子当时还只是婴孩,便答应下来替他安顿了元后的孩子,让他能够如同富家翁一般好好生活。”

    “那孩子胎中亏损,身子一直不好,只娶妻后生下宇文峥后一年,便病逝了。”

    那时候沈凤年已经入了六部,官居二品,算得上是位高权重,祁老爷子曾经一度担心他会生出绮念。

    可见他娶妻生子后,只是将宇文峥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养在身边,反倒是帮着当时还是皇子的明宣帝夺权,半丝都没有报仇的想法,他便也听之任之。

    可谁曾想一步错,步步错。

    等他察觉到沈凤年和宇文峥野心,知晓自己助纣为虐之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祁文府听着祁老爷子说着当年的事情,一时间也是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谁对谁错,他手中轻捻着桌角,问道:“那荆南的事情,你可知晓?”

    祁老爷子摇摇头:“不知道。”

    “我这些年虽然一直都和沈凤年有所往来,也曾帮着他做过一些小事,可是他很多事情都未曾告诉过我,与我之间也只是如同朋友来往,未曾让我帮过他谋算皇位之事。”

    “甚至我都不知道,他居然让宇文峥和他儿子共用一个身份掩人耳目。”

    “我一直都以为他将沈棠溪送去了沈家祖宅那边,直到你们在荆南出事之后,而宇文峥起兵造反,我才知晓他们这些年所做之事。”

    祁文府虽然目不能视,可是他了解他父亲的性情,也听得出来祁老爷子提及沈凤年时隐忍的愤怒。

    他也相信祁老爷子应该是没有帮着沈凤年的。

    否则有祁家帮忙,沈凤年和宇文峥也不会这么快落败,甚至他和苏阮最初回到京城之时,恐怕就已经被沈凤年察觉,又何来后来宫变时以有心算无心,将沈凤年和宇文峥一并擒获之事。

    祁文府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件事情以后别再提及了。”

    “子嵘……”

    祁老爷子看着祁文府,就见他侧过脸去,微垂着眼帘低声道,

    “您已经不在朝中,手中无权,也做不了任何事情。往后您就依旧做您的老爷子,斗斗鸡,遛遛狗,和从前一样逍遥自在。”

    “朝政之事,您也别再过问。”

    祁老爷子听着祁文府的话后,低声道:“可太子若是知晓……”

    祁文府说道:“我会去见太子,将您和元后以及沈凤年的事情尽数告知,以这次勤王的功劳换取太子不再追究此事。”

    “您放心,我不会让此事牵连大哥他们。”

    ……

第526章 请罪

    宫变之后,太子忙的焦头烂额,既要清理叛军在各处捅下的篓子,又要收拾明宣帝留下的烂摊子,再加之朝中清理了一大批投效叛军的乱臣。

    若不是有安阳王和瑞王帮着他处理,而四皇子和谢渊又替他看顾着军中,稍稍替他分减了一些压力,他怕是忙昏了头也不见得能理清楚。

    听着外头人禀报,说是祁文府求见,等见到被周连搀扶着进来的祁文府时,太子神色惊讶,“祁大人?”

    祁文府跪下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太子早知道祁文府在荆南时受了重伤,更伤了眼睛失了明,他连忙放下折子起身,一边对着周连道,“还不赶紧扶着祁大人起身?”

    周连忙搀扶着祁文府起来,而太子已然走到跟前,亲自扶着祁文府说道,“你又忘记了,孤早已经与你说过你我不必这般多礼。”

    “礼不可废。”祁文府温声道。

    太子闻言皱了皱眉,扶着祁文府走到一旁坐下之后,这才说道:“祁大人,你与孤本就有半师之谊,而且这次若不是你拼着性命替孤周全,孤哪能安然坐于这宫中。”

    他已经知晓荆南时祁文府和苏阮遭遇了什么,他们二人一个伤了眼,一个几乎断了腿,可哪怕如此他们依旧到了安昌,说服贺泉出山领兵平叛,又冒着性命之危潜入京城,压下了宫变之事。

    若非祁文府他们,宇文家的江山恐怕咋就落于那宇文峥手中,他这个太子殿下也早已经入了黄泉,又哪还有今日?

    太子说道:“你对孤,对整个皇室都有大恩,孤铭记于心。”

    祁文府听着太子的话浅浅一笑:“殿下是个仁孝恩义之人。”

    周连奉茶过来之后,便退到了一旁,而太子伸手将茶盏放到了祁文府手边,这才说道:“打从父皇去了皇庄养病之后,祁大人就一直不肯再入宫,就连朝中之事也推了大半。”

    太子初掌朝权,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而朝中旧臣更迭,新人未起之前六部空虚。

    太子曾有意让祁文府接管吏部,暂代吏部尚书之职,兼顾翰林院院首帮忙操持临时增加的文举,替朝中选拔出一批能用之人来,可是祁文府却是以双眼不便为由推拒。

    后来太子有事相询,也想让祁文府帮着他处理朝政之事,可他几次召祁文府入宫,他也都以养伤推脱。

    太子曾经不止一次从明宣帝以及太傅等人口中听到,他们夸赞祁文府于朝政之事上的敏锐,也同样知晓祁文府的能耐和本事,他是真切想要重用祁文府的。

    不管是为着他的才能,还是这次宫变之时他所做的一切。

    可是祁文府却是屡次推脱,甚至就连太医也说他身子好了大半,只是眼睛暂且不能视物,可他也依旧不肯入朝入宫,更不肯沾染半点政事。

    到了这般地步,太子哪里还会不明白,祁文府是在故意避忌。

    所以方才见到祁文府过来,他才会那般惊讶。

    太子抬头看着祁文府,见他双眼浑浊不见精奕,忍不住在心中低叹了声后,这才促狭说道:

    “孤几次让人请你入宫,你都推脱不来,朝中政事一概不理,孤还当你准备一辈子待在祁家不肯出来了,今日怎么肯进宫来见孤了?”

    祁文府听着太子话中隐约的抱怨,开口道:“太子身边有安阳王爷,有瑞王,有四皇子,也有谢侯爷和南大人、太傅他们,这么多人辅佐于您,多臣一个瞎子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臣今日进宫,是来请罪的。”

    “请罪?”太子微愣。

    祁文府低声道:“不知太子殿下可命人审过沈凤年他们?”

    太子眉心微皱:“审了,只是沈凤年什么都不肯说,宇文峥又一直只说他是先帝后裔,是宇文家血脉,且当年是先帝对不住元后和陶家……”

    他看过先帝爷留下的那封“遗诏”,也知道宇文峥的确是宇文家的人,他一时间还没想要要怎么处置宇文峥,只将他暂且关押了起来,待到登基大典结束之后,再行处置。

    至于沈凤年,他从被擒之后就一直不肯开口,不肯提及半句过去,也不肯说他为何要帮陶家以及元后后人,他只是满脸木然的留在天牢之中,哪怕用刑之后也依旧故我。

    祁文府没想到沈凤年不肯开口,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沈凤年的事情,臣或许知晓一些。”

    他缓缓将他父亲、元后,陶家,以及沈凤年当年的事情低声说了出来。

    他未曾有半点隐瞒,也没有过多追溯或是辩解,他是以平静的口气将祁老爷子当年帮着沈凤年隐瞒了元后产子,遮掩宇文峥父亲的行踪,帮着沈凤年在朝中立足,以及这些年被沈凤年所骗,与他来往的事情全数说了一遍。

    太子神情微愕,就连旁边的周连也是睁大了眼。

    祁文府说完之后,便摩挲着起身退开了半步,然后直接跪下说道:“微臣知道此事我父亲难以推脱,且若非他当年隐瞒遮掩,元后之子未必能安然活下来,沈凤年和宇文峥也不可能走到今日。”

    “可微臣父亲绝非谋逆之人,也从不敢有半丝逾越之心,他因一时愧疚才做错了事情,却从头到尾都不知晓沈凤年所谋,也不曾知道他一直将宇文峥留在京中。”

    “直到宇文峥在荆南对臣下了死手,而外间叛军生乱之时,他才知道他这些年一直以为是君子之交的沈凤年居然有这般心思。”

    祁文府正色说道,

    “微臣明白一句不知道不能推脱我父亲身上罪责,可还请太子殿下看在我父亲年迈的份上,让微臣代替父亲领罚。”

    太子没想到祁家和沈凤年以及元后居然有这般深的牵扯,更没想到当年是祁文府的父亲帮了沈凤年和元后血脉,才简接的闹出今日之事。

    他脸上神色变化不断,许久后才说道,

    “你父亲当真不知道宇文峥他们所做之事?”

第527章 他不是好人,可他不愿做畜生

    祁文府沉声道:“不知道,否则臣绝不会替父亲请罪求饶。”

    有些事情情有可原,也能够让人谅解,可有些事情却是不能。

    荆南那场天灾蔓延成人祸,死伤无数,借机屯兵之人更是阴狠歹毒丧尽天良,已经没了一个人为人的底线。

    若是祁老爷子当真掺合其中,祁文府也不会原谅他,今日更不会替他求情。

    他不是好人,可他也不愿做畜生。

    太子知道祁文府为人,况且仔细想想,若是祁家老爷子当真参与了沈凤年之事,当初他又怎么可能让祁文府主动掀开荆南旧案,将本已经钉死的案子再次牵扯了出来。

    况且若祁家真的参与谋反,沈凤年也没那么容易事败,而今日坐在这里的就不会是他,而是宇文峥了。

    太子脸上缓和了下来,伸手扶着祁文府起身:“既然祁老大人不知道此事,孤不追究他罪责。”他让祁文府起身之后说道,“不过此事到底与你祁家有关,虽不追究,可也不能半点不罚。”

    祁文府眉间一松,连忙道:“臣明白,臣愿自请离朝,从此不问政事,只求殿下不要迁怒我大哥他们……”

    太子闻言险些被祁文府的话气笑:“你是巴不得能寻着个借口离朝堂远远的是不是?”

    人家求情都想着罪责越少越好,就算是主动认罪也都遮遮掩掩,可谁跟他似的,不仅把缘由来去吐了个干干净净,还一开口就是自请离朝。

    太子没好气的说道:“你才二十出头,正该劳累的时候,想要安安生生告老之后逍遥自在,你简直想得美。”

    “孤就罚你留在朝中,没孤的命令不许懈怠偷懒,好生的给孤当牛做马,直到老的动弹不了!”

    “太子殿下……”祁文府惊愕想要说话。

    太子直接冷哼道:“怎么,还想说你伤势没好,要在府中养伤?你别以为孤不知道,太医半个月前就去瞧过了,说你伤势都好了大半,半点儿事儿都没有。”

    祁文府被太子拆穿,一时噎住,然后讷讷道:“可臣瞎了。”

    “眼睛瞎了,心又没盲,再说太医说过,你眼睛只是暂时失明,有很大的可能能够恢复,就算你真一辈子瞧不见了,耳朵还在吧,嘴也还在吧?”

    太子面无表情,“反正孤不管,孤累死累活,你也休想安生,你就得留在朝里替孤卖命,要是你跑了,孤就追究元后之事让祁家落罪,欺君罔上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祁文府:“……”

    他脸色僵青,绷着脸道,“殿下,这是昏君所为。”

    太子本就年少,如今不过十六而已,哪怕因为身份原因少年老成,可此时瞧见祁文府满脸憋屈一言难尽的模样,也是忍不住露出丝得意之色来。

    “你管不着孤,你就说你留不留。”

    祁文府无语,哪怕看不见也能感觉到太子尾巴都翘了起来,他默了默道,“臣,遵旨。”

    ……

    祁文府从宫中离开时,周连亲自送他出来,扶着他朝外走。

    “麻烦周公公了。”祁文府说道。

    周连连忙开口:“祁大人言重了,若非您替奴才在太子殿下面前求情,奴才今日也难以站在这里,只是祁大人,奴才不解,当年往事已经过去,您又何必再提及?”

    “太子殿下虽然性情仁厚,可毕竟事关皇权,若他追究……”

    祁文府一边朝前走一边说道:“你以为我不说,太子就不会知晓此事吗?”

    周连一愣。

    祁文府说道:“沈凤年和宇文峥都已经被擒,当年我父亲所做之事虽然知晓的人不多,可到底并不是完全隐秘。”

    “如若我今日不主动将此事告知太子,待到他往后从旁人口中知道,你觉得太子会如何作想?”

    他主动说了,祁老爷子还只是被蒙在鼓里,不知缘由之人,还能用一句不知者无罪替他脱身。

    可如果他今日瞒了下来,待到沈凤年他们开了口,或者是太子从其他人口中知道祁家曾经和沈凤年来往亲密,甚至替当年元后之子遮掩身份,这些年也帮着沈凤年做了不少事情。

    太子岂能原谅祁家?

    现在他还有勤王的功劳,还有襄助皇室之恩,太子不会严惩于他。

    可等到太子坐稳了皇位,年少时的赤忱褪去,而今日之事时过境迁之后,他再知晓此事,当初再大的功劳也抵不过帝心猜忌,而一旦太子对祁家生了怨怒,他大哥他们的官位也就到头了,甚至若再有错漏之处,前尘旧怨一起清算之时,祁家人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祁文府淡声说道:“我宁肯现在冒险一些,提前让太子释疑,也不愿意给祁家留下任何隐患。”

    左不过太子动怒,将他迁出朝堂已是极致。

    可太子若在还未登基根基未稳之时就动了祁家,对付助他夺位之人,其他朝臣以及那些世家门阀会怎么想他?往后又还有谁会愿意真心辅佐?

    祁文府来之前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没曾想太子比他想的还要更适合为君。

    周连将祁文府送到殿外,亲自叮嘱下面的小太监好生将人送出去后,他才返回了殿内。

    太子见他回来,问道:“将人送出去了?”

    周连连忙低声道:“殿下放心,奴才亲自将祁大人送到外间,又叮嘱了下头人好生将人送出宫门,定不会让祁大人磕着碰着。”

    太子点点头后,才开口:“让人去库房里挑些好的滋养身子的东西,送去祁家,对了,给谢家那头也送上一份儿。”

    “让人拟旨,封祁郑宁为安山伯,祁文柏擢升为礼部尚书。”

    “祁文府勤王有功,入凤阁之后暂代富卓之职,拟好了旨意之后暂压,待孤登基大典之时便直接发下去。”

    周连心中微震,他在宫中多年,哪怕如当初薄家如日中天,也未曾有祁家这般恩待。

    薄家虽然门阀贵重,可更多靠的还是宫中薄贵妃和后来的钱太后,只出了一个薄翀,便顶了薄家三代殷贵,可如今祁家却是一门之中出了个尚书,出了个伯爷,还有个最年轻的阁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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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阮的一生过的跌宕起伏。
她一生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蛇蝎狠毒。
咒她怨她的人,能从京城排到荆南。
重回年少,苏阮想了想。
合该使坏的人,总不能轻饶了去?软玉生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软玉生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软玉生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