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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常书欣     超级大忽悠txt下载     超级大忽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我已识君 君未识我

    “雪娜……在这儿干嘛呢?”

    “哦……我等妍慧。”

    菁菁校园,春暖花开,比花儿更惹眼的莫过于翠翠红红绿绿衣衫的各色美女,不是一位,而是一群,笑声中夹杂着一位女孩的声音传来,站在校园花圃边上的王雪娜回头看,笑了笑,打了个招呼,迎面从宿舍楼的方向走来了四位女生,都是同班同学,拎着饭盆,打闹嘻笑着往餐厅的方向走,实习期开始了,几乎等于放了长假,没到饭时都涌出来了。走得更近了,有位高个子的女生随意问着:“对了雪娜,听说你独闯人才卖场了,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不但闯了,今上午还面试了,刚回来。”王雪娜得意了。

    “什么工作?”另一位兴趣来了。

    “嘉和超市,导购兼见习店长,日薪八十。”王雪娜说道,脸上的笑容比上午阳光还灿烂。

    “哇噻…太委曲自己了吧,咱们这身份出去怎么也得个美女经理人吧?”一位颇有气质的MM大惊失色道。

    另一位矮个子取笑这位:“得了呗,经理的美人还差不多。”

    “咯咯……冬梅合适啊,没上班就天天想着当小三呢。”另一位挖苦道。

    “咦呀,要死啦……别拿我说事,好像你们不想似的……”气质MM脸上挂不住了。

    “走啦走啦……饿死了……”后面一位在推众人。

    几位女生嘻嘻哈哈走着,气质MM无意瞥见远处指着示意王雪娜:“我们走了啊,雪娜……那不妍慧么。”

    王雪娜笑了笑,看着同学打闹着走着,大学里男女学生都差不多,到一块难得有点正形,回头看着办公楼的方向,一位身材略显胖胖的姑娘正朝自己奔来,赶紧地招着手示意着方向。

    是从小到大的闺蜜,准确地说俩个人的身份几乎等同,一起上的中大附小、一起上的中大附中、后来又一起上了中州大学,所差只不过一个学了英语,一个学了市场管理,这也是几位同学对王雪娜独闯人才卖场不解的原因,其实就王雪娜和关妍慧这号教工子弟的身份,不论招聘还是留校还是读研,都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

    喘着气,像很急一样,关妍慧奔得近了,是个脸蛋圆圆梳着蜷发的姑娘,个子比王雪娜要高得不少,奔到王雪娜面前手搭在王雪娜肩上喘了几口气,貌似很累很急的样子,王雪娜诧异地问着:“别办点小事就装腔作势啊,好像多远似的……有这个人么?”

    “有……”关妍慧点点头,喘过气来了,正要说话,王雪娜一笑,倒先自言自语上了:“就知道没假,他形容你爸在就业宣讲会上那姿势可形象了,要不我都不相信他是中大出来的,别耍赖啊,你输了。”

    提起这茬来王雪娜此时有点忍俊不禁了,恐怕帅朗也不知道起决定性作用的不是那首酸诗,而是挥舞手臂学关处长讲话的姿势,这正是关妍慧的老爸,要没这茬没准她还真不理会这个搭讪的,一回家拉着闺蜜一说这等事,关妍慧倒不介意老爸被人模仿,每年中大毕业多少学生呢,说好说赖的都有。但让关妍慧不解的是一惯于眼高于顶的雪娜居然对一个初次谋面的男孩赞不绝口,于是一个正方坚持自己的眼光,一个反方坚持自己的判断,什么判断涅,说不定是被个扮好人的花言巧语骗了呗,说不定这人根本不是什么中大毕业的,中州大中专就二十几所,哪有那么巧?于是俩人争论了一番,借着子弟的便利关妍慧真到学生处来查个究竟来了。不过结果看样倾向于王雪娜的坚持,没什么问题。

    不对,稍稍有点问题,关妍慧此时的态度很严肃,一点都没笑,正色盯着看着王雪娜,王雪娜笑容一顿,愕然问:“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我要说了,你就笑不出来了……这位姓帅名朗的,你知道他大学住了几年?”

    “这都有问题?专科还是本科?”

    “嘿嘿……专科加本科就差不多了,一共住了六年多,去年十一月份才拿的毕业证,现在档案还撂在学生处没拿走,档案没走这说明什么,整个一无业游民……你可好,发现宝了似的晚上还拉着我汇报,搞得跟邂逅周杰伦了样,把你激动的……”关妍慧哭笑不得说着,中大历史上最长有七年零八个月才拿到毕业证的,王雪娜认识的这位,差不多就接近历史记录了。

    “啊?”

    这么一说,效果立现,王雪娜张着小嘴合不拢了,瞬间像被人揭了羞处一样显得很难堪,悻然说着:“那有什么,不拿档案的多了,故意打击我是吧?……咦?住了六年?你没搞错吧?怎么可能?”

    “你说怎么就不可能,挂着过不去呗……你没看那成绩单,那叫一个惨不忍睹,马列基础考18分;公共关系考25分;应用写作代课老师直接给他挂零分,好几门都加不够一百分,学生处刘叔叔都记得这个人很特殊,只要一补考一准少不了他……真不知道他怎么毕得业,我严重怀疑他这文凭是花钱买回去的……”关妍慧手指点点数了若干门都加不够一百分,最后下了个定论,绝对罕见的劣生。

    王雪娜傻了、愣了,有点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前一天晚上还跟蜜友吹嘘得这位学长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古道热肠,怎么怎么口若悬河,怎么怎么对自己关怀备至,肯定是个一等一的好人。隔了一天倒发现整个看颠倒了,稍稍停顿,关妍慧像不忍打击王雪娜一般征询着:“还有更雷人的,你想不想听吧?”

    “那你说吧,还能更雷到什么程度。”王雪娜无奈道,形象破灭了,有点讪然。一说更雷人的来了,关妍慧摸着口袋掏了几页纸,复印的,不说话直接给了王雪娜,王雪娜诧异地拿到手里翻开,看着纸张,又看看蜜友,不说话了,被雷得沉默了,关妍慧倒善解人意,拍拍肩膀安慰着:“……妹妹呀,扯平了,你不算输我也不算赢,我自个回家吃去,不用你请了,说什么来着,我爸教的对吧,一姑娘家家乱往人才市场跑什么,你爸你妈加上你姥爷都在这学校,又不是没人管你,跑什么人才市场嘛?别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呢啊……”

    说话着,同情地看了姐妹一眼,摇头叹气离开了,留下了王雪娜傻乎乎的拿着那张复印件站着。

    是一份行政公报,标题怵然:《关于帅朗、吴宇衡、韩同港等十二人打架斗殴的处分通报》。

    时间是四年多前,那时候自己还没上大学,看到最后一页,排在头位的学长帅朗得了个留校查看的处分,再看经过,“纠集社会青年”、“挑起双方斗殴”、“鼻梁骨折”、“围殴”、“从楼梯上摔下”……一系列让她有点心怵的描述,细看那位姓帅名朗的学长在公报中属于重点着墨、情节较严重的人物,三个留校查看的帅朗排在第一位,这是中大学生处的通报,王雪娜再三看了几遍,心里的五味翻腾不知道什么滋味,怎么样也把通报里描述的人物和在人才市场见到的那位古道热肠的学长吻合不到一起。

    “这真的么,不会是同名同姓吧?……我问问他?”

    瞬间一个小小的冲动泛起,王雪娜拽着胸前挂绳上的手机拿到手里,翻查着号码,似乎觉得事情不应该如此。看到了帅朗的名字时,要摁发送键的时候手停下了,想了想,又觉得即便是问也是多此一举,毕竟是学生处的通报绝对不会有错、而且毕竟是萍水相逢只见过一面,追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啊,好像根本没有什么意义………想到此处,虽然心里有所不甘,还是放下了手机,塞好了复印通报,低头慢步走着,莫名地觉得心里有点乱,直踱过花圃,林荫道,转过操场,回了中大的家。

    对了,本来想约这位学长到什么地方吃饭的,不过看样,没那个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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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即便是王雪娜这个电话打过去,也未必约得到帅朗,此刻的帅朗,正在陇海路水产市场的左近徘徊着,心里也正犯嘀咕呢。为什么呢?昨天晚上喝酒时候糊里糊涂接了试工的邀请,而早上起来才觉得这其中纳闷了,不过千把块钱工资的活,这号用工中州街上一抓一大把,至于大晚上还邀请你么?

    当然不至于,帅朗自觉自己就算根好葱,也未必人家这么郑重拿你蘸酱,现在招聘的是买方市场,人家说了算。一上午让帅朗犯嘀咕,毕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两年多见识的不少了,有些冤枉路能不跑还是别跑,原本想着等等,看看这几十份简历会不会有什么反应,可邪性了,除了昨个晚上那个试工通知,再没电话打过来了,于是无奈之下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这个所谓的“寇仲水产品销售公司”来了。

    这不,地方到了,离大东关足有十几公里,挤公共汽车倒了三趟用了一个多小时,别说能不能去干,就能去干这将来上班是个大问题,车钱得多少划不划算、公司管不管饭,要管饭得扣多少钱,有没有休息日什么滴,这些都得提前想好了,现在这老板都是人精心黑,比过去那资本家强不了多少,别给人家干了十天半个月才反应过来想走连工钱也算不了,那可赔大了。

    于是帅朗脑子里堆着这么一大堆问题在这家公司门外徘徊了好久,一直是寻思这活能不能干,但凡找工作帅朗早总结出一套经验来了,租个一间两间房搞得花里胡哨的那不能去,不是骗子就是皮包公司,蒙着了能挣俩,蒙不着连饭钱也挣不回来;还有就是吹得天花乱坠,给你多高多高薪水的公司也别去,不是蒙你白干活就是拉你做传销;当然也有不少正规的大中型公司薪水也可观,只不过以前帅朗拿个假文凭不太敢去试,现在倒想去可专业和实际不对口又没机会去;剩下来能去的呢,就是一些实实在在有点业务的单位,比如………比如就像眼前看到的这类。

    门脸虽然不大,在陇海路中段茬道口离大路不远,可帅朗守了俩个小时进进出出几辆送货车,明显看得出这是个实实在在的业务公司,有几次走得更近点瞧瞧,里面的院子不小,能停四五辆送货车,院子外面也能闻到鱼腥味,这倒让帅朗对这家公司刮目相看了,没错,肯定是实实在在招人,不是个忽悠公司。

    约定的时间是上午,直到正午十二时帅朗才鼓着勇气,正正衣领,依然是这几天不变的装束,抬步进门准备试试运气了,这类生意无非是给饭店、酒店和零售商送水产品,自己又有销售经验又有驾照,在这儿混口饭,理论上应该难度不大。

    进了门,伸着脖子问小门房里,一报名字,耶喝,还真是有这么回事,看门的是位五十出头的男子,长相蛮忠厚,左手一指示意着帅朗上去,跟着拔电话通知谁谁来了,帅朗微微有点诧异那看门人右臂只剩下空荡荡的袖子,不知道这是人性化的公司还是整俩残疾人少交点税,初次见面不好意思多问多说,按着他的示意直进了院子,楼梯在左手方向,窄窄的水泥扶梯,直通二层、三层。院子里散发着浓重的鱼腥味,下水道就在脚底,路过透气的地方味道更重,正走着被个异样看得停下了,三个年纪二十郎当的小伙正抬着几个大盆,盆里扑里扑腾乱滚着一堆蠕动的生物,远远一瞧却是像蛇一般大小的蟮鱼,放下水道左近另一位滋滋嚓嚓在开肚放血,揪着脖子拎出来的蟮鱼比胳膊还长,哧嚓一刀下去血全收集到了桶里不知道干嘛用,看得帅朗直皱眉头。

    哦哟,这么血腥……杀生的事咱可不干啊,送货还差不多……帅朗心里嘀咕着,远远的躲着,下水道不远就是两扇大铁门,应该是水产品仓库了;到了侧面楼口拾阶而上到了二层才发现自己错了,连二层也是仓库,整个甬道是封闭式的,从楼梯外的窗户就能看到楼层是个通间,堆着大大小小的筐子,里面三四位穿着白衣的工人在忙碌着抬上搬下,估计是冷库了。

    没错,货真价实的水产品销售公司,帅朗的心更放了放,走到三层时抬头不经意的被楼口一位吓了一跳,一怔看那人笑着,也友好地笑了,只不过笑得有点傻笑,面前这位胡髭一脸的汉子,窄额高颧尖下巴,不规则的脸颇有点卡通味道,一见帅朗傻笑催促着:“恁(你)快点吗,等恁把晌午饭都误了……”

    标准的中州官话,把“你”老说成“恁”,说话的人嘴有点漏气,再细看帅朗发现问题了,这人有点兔儿唇,一路走过来还真有那么点自信了,要在这地方,自己还真算得上个帅哥。愣了愣在那人的催促下上了三层,进了楼道,帅朗狐疑地看着这位卡通哥们出声问着:“老哥,你公司昨个到金河人才市场招人了?”

    “嗯……”那人随意点点头。

    “那…我不记得我给什么水产品销售公司投简历了呀?”帅朗终于按捺不住,把最大的疑问说出来了,虽然简历是乱投乱放,可对什么寇仲水产品销售公司确实没有什么印像,不过昨天先是被学妹搞得心里痒痒,后又被女骗子搞得昏头脑胀,回家又喝得糊里糊涂,连他自己也说不准了。

    “恁咋这么多废话,电话里不说了么,熟人介绍来的……恁(你)这样,要不愿意来没人强迫,想走现在就能走……”那哥们不客气,果真是店大不愁招伙计的作态。

    帅朗不吭声了,态度不好,帅朗倒更放心了,自己混得这俩年还真是同路朋友不少,你介绍他介绍有时候还真帮不少忙,刚问了句是谁介绍的,那人一指居中标着经理室的门示意道:“那,在里头,自己去看吧……合适留下了咱们就同事了啊,我叫黄晓,给经理开车的……”

    “哦,失敬失敬……”帅朗客气了句,近距离看了看这位叫黄晓的领导司机,这货摇摇晃晃走了,很拽的样子,那劲道特让帅朗纳闷了,敢情这公司的人多少都带点残疾?

    留下帅朗一个人,帅朗抬手轻叩着经理室的门,里面随即传来了一声淳厚的男音:请进。

    推门而进,几乎是脚还没有踏进门,人僵在原地了……

    屋里就一个人,果真是熟人,宽大的办公桌,矮几、黑沙发,中间一盆常绿盆景,坐在办公桌后的那人摆着茶盘自斟自饮,回头友善地笑了笑,正要准备欢迎致词,不料帅朗气哼哼地、毫不客气地冲着那人来了句:

    “你别开口,你说的话里头,我连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第17章 情恳之切 似骗非骗

    “哈哈……我也不相信这么巧啊……”

    那人顺着帅朗的话哈哈一笑,茶碗一放身子一正,不是别人,正是前一天在中州公园遇到的那位装神扮仙的古清治,脸色是不尴不尬,说话是不急不徐,要不知道还真以为是遇着故人了,煞有介事地说道:“大清早掐指一算,今儿是个阳公好天、黄道吉日,要遇故人……果真是卦相奇准,就遇到你了……来来,请坐,喝杯茶。”

    得了,流年不利,又遭调戏,看到这人帅朗心里暗道着,昨天白辛苦,今天是瞎忙活,坐了一个多小时公共汽车,又观察了俩个小时,辛辛苦苦大老远送上门,还是被调戏了。一霎那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哭笑不得的帅朗应着声问着:“怎么了大爷,昨天赔了六百块卦钱心有不甘?您不早说,早说我出门就带上钱好还给您呀。”

    话里笑中带软,揣不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在人家的地盘上腰可别挺硬实了,帅朗这话里表达的意思不卑不亢,那是说咱们也准备还你钱来着,不过今天不巧,出门没带。即便是到这地方,帅朗也没有什么心虚恐惧之类的感觉,这也是穷光蛋的心理优势,反正就这一百来斤,你能把我怎么地吧!?

    “哈哈……你这眼力劲差了点啊,我能坐到这儿,你觉得我在乎六百块。”

    古老头侧头笑笑,做了个请的姿势,办公桌对面就放着把椅子,看样是等得久了。

    帅朗一听,一省悟,确实如此,支这么大个摊好歹算个小老板了,倒没有追讨几百块钱之虞了,狐疑着进门踱了几步,警惕地看着对面的老头,那老头只是提着热水壶仔细地在冲一杯茶,滚水进了深暗的紫砂壶里,稍倾就壶倾出来深色的茶水,殷红的茶水蓄杯了杯,一杯留到对面,一杯老头直擎着放到嘴边,自斟自饮了杯咂吧着嘴惬意地说着:“金骏眉,性温味醇,红茶中的君子之茶,都说请你喝茶了,昨天我盛情邀约你都不给面子,怎么,今天也不给我老头点面子?”

    客气之至,热情之至,帅朗倒真不好意思了,坐下来,端着小茶碗抿了口,没有很特殊的味道,殷红如血的茶入口很醇,后味微甜,很爽口,即便是不懂茶也尝着味道不错,一饮而尽,刚放下茶杯古清治老头早伸手已经倒上第二杯了,帅朗这喝得莫名其妙坐立不安了,辞让着:“喂喂喂……大爷,先别这么客气,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说,你信吗?”古清治笑笑孰无正色,像逗后生小辈。

    “那你总得先说呀?”帅朗皱着眉头,实在找不出个老头把自己诱到这儿的理由。

    “招聘呀,我招聘,你来应聘,这么简单都没有看懂?”古清治说道,长长的眉毛挑着。

    “哦……那我不应聘了,大爷,要没事我就告辞了啊,还有好几家单位我想试试运气去,原本想到这儿的,没想到这儿的鱼腥味这么浓,感觉有点受不了……谢谢您的茶。”帅朗胡乱编着理由,慢慢地站起身来,或者此时真走也未必不可,或者通过这个动作也可以试探一下真实意图。

    起身,说慢也不慢,反应来的更不慢,古清治哈哈一笑,拦也未拦,笑着戏谑地盯着帅朗说着:“是吗?骗人都不会,你确定有几家单位给你面试见工机会?”

    “那当然。”帅朗随口应了句。不动声色。而老头一问之后,霎时又是笑了笑,弯腰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来,啪声扔到了桌子上,一下子把说谎的帅朗打蔫了。

    是简历,是自己那一摞简历,厚厚的一摞,帅朗傻着眼拿到手里,一看顿是七窍生烟,都是自己投出去的简历,怪不得这几十份一点效果都没有,敢情都被老头收罗起来了。盯着古清治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说着:“耶喝……我跟你没啥仇啊,你整这什么意思,砸我饭碗……咦?我的简历怎么会到你手上。”

    帅朗站着说着,亏得这几年找食不易,在人前低三下四惯了,要搁以前的二杆子脾气没准早火冒三丈了,就这口吻也不怎么好入耳,几句言辞激烈的像被老头抢了饭碗一般,几欲怒目而视了。古清治静静的看着,眨巴着眼睛,只待帅朗气泄了,笑着加了一句:“这你可怨不得我,我只是下午下班给清洁工塞了几包烟就换来这么多……也怨不着清洁工,大部分用人单位感觉不合适的,根本不带走,走之前就扔了……是你这客观条件不行,你就主观再努力,也是白费嘛……”

    “客观条件?你看清楚了啊,我是正正规规中州大学中文系文秘专业毕业,大本……”帅朗啪啪拍着简历,呲眉瞪眼中气十足,好容易拿到的毕业证,这回可是货真价实的,不料那老头呵呵一笑纠正道:“稍安勿躁,我客观条件是说你本人这……”

    老头抬手示意着帅朗,那样子恐怕是说,小兄弟你磕碜了点。

    “怎么了,我就是长得群众了点,也不比你们这儿的人差吧?”帅朗这会有中气了,斜眼忒忒和老头争论上了,虽然咱哥们不帅,可也不能让人这么直接就指出来不是,再说在这地方见得几个人,还就数自己帅。

    “你又理解错了……不是我打击你啊,我是说,就你这卖相,配上个文秘专业,再配上一堆乱七八糟什么推销经验,你觉得但凡个像样的公司会招你这种人吗?………看不上我老头不想到这儿应聘呀?哎你就想给个你们年青人说的什么美女老总当秘书,也得有人看得上你呀?先天条件可不是通过主观努力能弥补的……”

    老头说着,做着几个压手夸张的姿势,这些姿势差不多可以理解为个低人丑、专业不对口、美女不会有之类的打击语句,听得帅朗直吸溜鼻子一脸尴尬,老头说得也是实情,估计自己投出的大部分的简历都会被扔在废纸篓里,而自己这长相确实也太群众了点,很容易被淹没,至于水平嘛,那更是提不得了。想到这茬,帅朗倒不急了,反而又平平静静坐下了,坐下来端着茶碗咕嘟了一口,没吭声,又自己拿着茶杯倒了一杯,继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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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连喝了三小碗茶,入口不知茶味,不过眼睛的睥睨之色颇浓,像和人单挑时候通过眼光示威,那眼光仿佛在说着:哥们还就不服气了,爱说什么随便,咱还就没在乎过。

    咦?有点意思,古清治低眼观察着帅朗,只微微不悦之后瞪了几眼又气定神闲了,那几眼瞪出来威风颇浓让他微微一怔,而此时气定神闲了,微翘的嘴角又挂了几分满不在乎痞态;而刚刚进门时候,表情还是毕恭毕敬的样子。面前这个貌似普通的人,坦白说并没有他形容的那么不堪,虽然长相和个子都大众了点,不过越看越耐看越有看头了,比纯粹的学校出身和纯粹的市井出身都有所不同,一咂摸其中的变化让古清治微微笑了,小心翼翼地问着:“哟,生气了?刚才说话过重啊,抱歉则个……我并无恶意啊。”

    “有恶意我也不在乎,我和你有什么气生的……说吧,我知道你有话忽悠我……你甭拿我这先天条件说事,和姚明比个子,咱俩都是残疾;和刘德华比帅,咱俩都是丑八怪。我就是来找份糊口的活干,至于挑来挑去么?你到底把我弄这儿干什么?”帅朗又饮一杯,不动声色,话不软不硬,而古清治被帅朗这几句说得脸上阴晴不定,笑笑摆摆手:“好好,看来我小看你宠辱不惊的本色了……也没什么,昨天见过你之后,我觉得我们很投缘,给你介绍份工作而已。”

    “送水产?”帅朗问,那是自己最喜欢的,开上公司的车假公济私那感觉最爽。

    老头摇摇头。

    “搬运工?”帅朗再问,眼前闪过冷库里的工人,这个嘛,勉强能接受。

    老头笑着,又摇摇头。

    “那要不加工水产?还是看门的?”帅朗连问两个,那是最低层的工作了,又脏又累,实在不行也能接受,反正暂时没干的,这会大学生杀猪卖肉掏厕所都不稀罕,还真没啥挑的。

    老头又摇摇头,撇撇嘴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帅朗教育着:“哎~~~我说年青人呐,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怎么净想干些劳苦大众的体力活呢?就不想点轻松的,有智商点的,有身份点的……”

    老头在挥舞着手忽悠,眉色飞舞,帅朗却是注意这货的双手保养得很好,白净、修长,指甲修过,配上花白的头发和花白的眉毛,你实在揣不清他的年龄究竟多大,甚至于此时帅朗有点怀疑这货的头发眉头和那女骗子一样,没准染过……听着这人的忽悠帅朗笑了笑接口道:“哟……我看您这意思,不是想让我当经理吧?”

    “哦,那不是。”老头否定了,摇了摇头,来了句更雷人的:“我要有公司给你当经理没问题……不过这家公司,和我基本没关系。”

    “啊?……这……你不是这家公司的?”帅朗愣了。

    “啊,不是呀,谁告诉你我是了?我就借经理的办公室用用。”古清治第一次有很诚实的表情。

    “这……你……”

    帅朗又被气着了,刚刚这人坐在经理办公室这么牛,还以为是公司总经理呢,敢情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打酱油路过的,那这么说什么招聘什么用工都是扯淡,气得帅朗肚子直嗝应,看看依然得意洋洋的古清治这倒没好话:“好好……我看出来了,你就是闲着没事消遣我来了是吧?你没事我有事呀,调戏我这么个失业人士你觉得有意思呀?”

    “啧啧……又急了,脾气得改改……”古清治一扬手,不屑了,帅朗正要起身拂袖而去,老头又你自言自语般说着:“哎,现在的年青人都这么急躁,小帅呀,没有耐心什么事都干不成滴……你不至于连听完我说话的耐心都没有吧?”

    咦?这老家伙到底要干什么?帅朗侧目瞥着,老头一副吃定自己的样子,就像昨天忽悠那仨胖子一样,这下子倒激起点帅朗的年青心性了,看看时间午时已过,反正今天又是什么也干不成了,干脆一屁股坐下:“好,看在你年纪比我爸还老的份上,听你说完……怎么?想培养我当骗子呀?”

    这回不拐弯抹角了,帅朗单刀直入,那古清治听得此言眉色微蹙,帅朗斜眼忒忒却是不加理会,心里暗道着,你丫给我难堪,别怪我不给你好话听………

第19章 三顾陋室 寻隐访贤

    日历又翻过了新的一页:农历,二月廿二,宜出行、祭祀、订盟;忌作梁、造庙……

    镶着金边的台历,一帆风顺的船舶造型,OEM的标识是“华泰汽贸成立十周年纪念”,日历翻到了这一页,看日历的人似乎被某个字眼拔动了心事,随手摁着呼叫说了句:

    “刘秘书,叫陈副总来一下……”

    说话男子稍显疲态,懒懒地靠着老板椅,此时身处的这个办公室在一幢二十六层办公楼的顶楼,地处寸土寸金的中州市中原区,从这里可以看到绿城广场和攘闹的新城大世界,左近就是中州最大的车展市场,都是华泰公司的产业,每每站在这里俯瞰忙忙碌碌的市民,都会给人一种极端自信的感觉。

    哦,这就叫有钱人,不管是站到权力巅峰还是财富顶端,都会有这种感觉。

    不过此时此人却是无暇欣赏早晨的美景,昨夜和政府采购的几位应酬,连喝带HAPPY午夜之后才稍事休息,每每这种情况早上来公司都觉得精神萎靡得厉害,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脑子里回荡的还是昨夜灯红酒绿的靡靡之音,怀间腿上的香玉妖娆,或许对普通人这是梦寐以求的生活,不过对于他,对于拥有5家4S店、2座汽修厂和一个车展市场的汽贸公司掌舵人而言,这已经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身在其中久了也未必都是幸事,每每慨叹的是岁月不等人、年龄不饶人、身体不如人。正常情况下都是到公司露个面,转眼就在办公室的隔间里休息,不过今天看到这个农历祭祀的字眼,让他想起了一桩前几日安排的私事,交与陈副总办理好像还没有得到回音。

    笃…笃…轻声门响,正正身子端坐,喊了声请进,应声进来了拿着记录本的秘书和脸色稍显难为的陈副总,能让华泰汽贸公司副总陈昂脸上出现这么难为的表情,除非出现一种情况:是在总经理的面前。

    没错,此时就是,办公桌后的正是华泰的老总华辰逸,四旬年纪,国字大脸,面白无须,此时看上去虽显疲倦,不过在这一行叱咤风云的久了,即便是和霭可亲也让人感觉到那种上位者的气势。

    “华总,您找我……”陈副总道,站到了办公桌前,华辰逸随意地说着:“哦……私事,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我母亲迁坟的事,老家新郑机场的附属工程快动土了,这件事得抓紧时间办……几个老辈亲戚催了几次,我头都大了。”

    是几天前的事,母凭子贵,即便是死了老妈也凭着发达的儿子贵了,华总的意思是办得像样点,现在不都兴什么风水相师么,咱也随大流,找个像样的风水地师选一块好地儿迁迁老坟尽尽孝心。做生意的最迷信,这年头都不缺供奉关公,买尊财神烧香磕头的主,不过这位华总是个例外,原阳大米和洋面包都吃过的主,陈副总找过的几个阴宅风水地师没三句话反倒都被华总问住了,差不多都被华总戳穿是混饭吃的主,这事搞得陈副总好不尴尬,此时华总问了几句,瞥眼瞧瞧秘书和陈副总,停顿下了安排狐疑地问着:“……你找的,个个吹嘘得什么寻龙点穴、玉带环腰,连他们自己都解释不清楚,还当什么地师?陈副总,你这么为难,是不是根本就没这号人呀?”

    不料问到此处,陈副总眼神很庄重,看了秘书一眼,郑重说道:“有。”

    “有!?那不请来。”华辰逸奇怪地问。

    “请了,我和刘秘书一起去请了,第一次没见着人,第二次见着人,就前天,可他话都不待跟我们说……这是个奇人。”陈副总郑重其事说道,生怕华总不信似的补充着:“……是古玩鉴赏协会王会长介绍的,要不是我们还不知道有这么个奇人,这个人在古玩界也颇有名气,对于鼎、镬、炉青铜类古物和祭器颇有研究,据说以前就是个风水地师,十几年前就给人点过穴,听王会长说,这一家子后来举家出国定居了,要按风水荫佑后人来说,效果还是蛮不错的……”

    “呵呵呵……这是后人努力的结果,和坟有什么关系……哈哈……现在中国人华侨旅居人数在世界上排第一位,依你说,都是祖坟庇佑的?”

    华辰逸看着陈副总说着正色一脸,呵呵地笑着根本不信了。

    这一笑,陈副总是更尴尬,有时候伺候老总就存在这种自相矛盾的问题,比如这趟事,老总吧根本不信什么风水之说,不过还偏偏让你去找一个货真价实的地师,这可能么?

    是啊,这可能么?华辰逸老总根本不信,笑了半晌停停,戏谑地问着刘秘书道:“小刘,你觉得呢?”

    “我……”当秘书要在老总和副总回答可得斟酌了,肯定是得两全其美,不过看样早有准备,刘秘书正身恭立回答着:“我觉得那人挺有仙风道骨的,而且很像有点本事。”

    “你看得出来?”华总不信了。

    “是感觉像吧,头发很长,眉毛也很长,都花白颜色的,听说年龄七十开外了,不过身体很好……最关键的是,他对酬劳根本不屑一顾,不像其他什么风水先生,开口明码标价的。”刘秘书道。

    “不要钱?搞封建迷信里头的,还有活**?”华总更不信了,愣了,看看刘秘书,又瞧瞧陈副总,陈副总赶紧接上来了:“是不要,原本见面挺客气,我们请人家说来公司见见面,答应人家不管事成不成,用不用他,都给三千辛苦费……得,这下反倒把人惹了,那老头翻了我一眼,话都懒得说,门都不让我进了。”

    “嫌少吧!?不就是个阴阳老头么?多少请得动?”华总听着这个数字,确实很少,不过对于打发个江湖人物足够了。请中州个名人题个词润笔费不过万把块,帝豪夜总会里的头牌大不了几千小费,难不成一阴阳老头几千还请不动?

    “不是钱的问题,我后来听王会长说,阴阳阴阳,知阴通阳,正经八百通晓点的都不敢靠这敛财,他们等闲也不出山给谁寻龙点穴,越是高人隐藏得越深……满大街乱窜给人寻龙点穴找阴宅的呢,反而不值钱了。”陈副总一脸崇敬,要是不是钱的问题,那问题就大了。

    这么一说,连戏谑的华总也郑重了几分,愣了愣:“咦?还真有这号人?那……那也得请呀。哎王会长现在在哪儿,让老头带上你们去呀,请不动看宅的,请耍古玩的总没问题吧?”

    “这个……”陈副总难为了,和刘秘书互视了一眼,秘书没吭声,陈副总无奈之下又是委婉地道:“王会长倒是说了个办法。他说这位先生好茶,提上斤把好茶上门请教没准能行。”

    “那不比给钱还简单。”华总一听,随意说了句,一看俩位手下还有难色,诧异地问:“怎么了?还有问题?”

    “王会长说,得事主亲自上门,他说兹事体大,别人代替不得。如果没诚意,肯定请不动人。”陈副总终于把最为难的问题说出来了,等闲没点身份的人上门求见都未必见得到华总,而让华总低三下四去求一位郊区乡下的糟老头,这事难度恐怕大了点。

    果真如此,华总一听也愣了,除了每年政府采购的那帮不敢得罪,其他的顶多个电话,大不了副总出面都能摆平,一听这口气,倒比政府来人还大了点,得自己亲自上门请教去!?

    想了想,俩个属下都有点战战兢兢,生怕老总悖然大怒,毕竟这会私企里这些老总牛掰的厉害,那位老总身上都不缺几分王八之气,隔三差五喜怒无常,隔五差三,那是属下遭殃。

    愣了片刻,这位华总还真喜怒无常了,不过没发怒,哈哈笑了,啪声一拍桌子起身:

    “走,架子不小,有些年头没见过谱这么大的人了……我还真想见见。”

    ………………………

    ………………………

    从地处中原区的华泰公司总部驾车出行,不是车流高峰期都用了两个小时才到了北郊四环路口,还以为到了,一问才知道还得走差不多半个小时,和市区相比这里是越来越荒凉,路边已经能见到麦田、地垅、水塘,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郊区农村了。随行的陈副总和刘秘书暗暗担心着,生怕华总不耐烦了,不过好在这位城里已经生活的久了,不但没有不耐烦,反而饶有兴致地指指点点,大谈自己当年在乡下怎么怎么着了,曾经的记忆似乎更能反衬此时身份的尊贵似的,这东西属下没少听过,一位副总、一位秘书少不得恭维几句。

    待到了目的地,四顾看看,这个叫祁圪裆村地方除了村里几幢小楼还像点样子,剩下差不多都是红砖瓦房,单门独院,实实在在地到农村了,鸡犬相闻反倒凭添了几分静谧,循着方向车直停在村北高处斜坡底,路边水塘里嘎嘎游弋着鸭子,路边下坡处一停,惊扰了一群鸡仔,母鸡领着群嫩黄的小鸡仔咯咯达达叫着慌乱地走了开,面前高地赫然一座小木楼,木蓠笆围着院子里青青一片菜畦,一位年纪不大的人正在院子里拾掇着。

    “就这儿?”

    华辰逸微带着几分愉悦,陈副总点点头,这地方着实空气格外清新,风物格外宜人,已经过惯了灯红酒绿生活的华总大有此处风景独好的感觉了,指指院子问着:“……蛮不错的嘛,到这儿搞个休闲山庄肯定火爆啊……”

    提着礼物的刘秘书紧随其后,三个人前后次弟走着,司机在车里等着,刚走到篱笆围着的门口,院子里那位年青人停住了,拄着大扫帚看着仨位来人:“找谁呢?”

    耶!?这话可一点不客气,把华总问得愣了愣。

    站在院子中央的年青人,不帅不丑、不高不矮,方口布鞋,身着灰色线衣,表情是不卑不亢,让见惯了西装革履、阿谀奉承的华总像见到乡下风景一般眼前亮了亮,诧异地一回头,陈副总小声介绍着,这是古先生的亲戚,叫……什么来着,一下子忘了,一看那小子,又突然想起来了……叫帅朗!

    对,单个名字或者单个人肯定忘喽,不过名字配人,就不那么好忘了,而且这小子很耐看,你说他长了个群众脸吧,还偏偏和群众不那么一样,那儿不一样呢?对了,像七十年代的群众。

    一看众人诧异的眼神帅朗知道是瞧自己笑话呢,忍不住又在心里骂着黄晓那孙子,买衣服净拣土气的买,还专门给买了双手工布鞋,这丫要不是看在不掏钱的份上,自己是肯定不穿的。

    不过华辰逸可无从知道这些秘辛,陈副总一介绍面前这人就是正主的亲戚,只当是个乡下孩子没介意,和霭地笑了笑递着名片:“好名字啊,帅朗……帅先生,这是我的名片,古先生在家么?”

    态度很客气,一贯地客气,别以为有钱人就都飞扬跋扈啊,最起码华总没那么浅薄。在中州这地方,这张名片就足够赢得尊敬了,还需要飞扬跋扈么?

    正是帅朗,正是拿了三千月薪当私人助理的帅朗,名片拿到手里一瞧,华泰汽贸……总经理!?暗道了句,我操……心里一惊,手一抖,眼睛一睁,差点没把名片掉地上,以前推销过润滑油,知道面前这位是什么人物,瞥眼再一瞧车,耶……我操,奔驰……再看老总身后的人,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标准的经理人打扮;另一位OL职装的女人也颇标致,如果不是脸上那么严肃,也能划到美女行列了。这俩人大前天来过,好像有事相求,不过好像说崩了,古老头直接把他们赶走了。

    我操……这老家伙真有两把刷子,愣是把个老总忽悠到乡下来了……帅朗心里暗道着,压抑着心里的吃惊斜眼瞥了面前站着的这位华总,比自己高半个脑袋,国字大脸,发福的身材显得很宽厚,也很有几分威严,两手交叉的放在身前,即便是有求于人,看样也是志在必得,此时好像只等着帅朗点头哈腰,谄媚躬身,帅朗这傻不愣瞪来回看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个愣头青,华总已经把此人定位到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心里有点好笑。

    接下来不好笑了,帅朗脸色一整,伸手把名片又还了回去,没带几分客气地说了句:“等着。”

    说罢倚住扫帚回家里去了,这是老头交待过的,凡来人甭对他们客气,你不对他客气,他就对你特别客气。只不过帅朗第一次对这么有身份的不客气了一回,心里那得意感嘛,直冲脑际,扭头背过诸人就做着鬼脸吐吐舌头,实在是自我小小满足了下。

    而递出名片又被人给扔回来的华总傻眼了,不知道这算不算丢了个很大的面子,回头有点尴尬地看着陈副总,陈副总赶紧解释着,华总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乡下孩子不太懂事,有点愣,前天还盯着刘秘书一个劲瞅……没见过什么世面。安慰两句,华总倒是释然了,而一旁刘秘书有点不高兴了,暗自腹诽着剜了陈副总一眼,这不胡说嘛!?你看我还差不多,那孩子前天一个劲瞅自己那辆新车呢,根本没看人。

    等待,持续了片刻,有时候越出乎意料吧,还越让人兴趣越大,最起码让华总觉得连个看门的都这么谱大,背后的人没准真有三下两下,稍等片刻帅朗去而复返,这次好歹有点笑脸了,伸手做着请势:“华总,请……”

    华辰逸笑了笑抬步前行,后面陈副总和秘书跟着也上来了,不料帅朗笑脸一拉,一伸手拦着:“嗨,没请你们……你们等着。”

    得,傻眼了。

    陈副总和刘秘书使劲压抑着火气,直翻白眼,瞪着帅朗可也没法发作,上一次被老人家给了个闭门羹也罢了,这回连打杂的也敢给自己脸色了,俩人顿觉得颜面扫地了,直愣在当地,华总也讶色回头一瞧,本来也有点不悦,不过一看陈副总和刘秘书那张口结舌尴尬站着的样子,又觉得好笑了,笑了笑摆摆手道:“入乡随俗,客随主便,那你们稍等等吧……哈哈……”

    大笑着几步直进了这间貌不其扬的小屋,跟在背后的帅朗回头看看,那俩第一回就拽得跟二五八万样,女的连笑都没给一个,男的伸了仨指头给三千请老头到公司看什么风水,拽得那架势连帅朗也想朝他裆里踹一脚,这会嘛,看这俩这么糗,帅朗也没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呲着眯眼做了个鬼脸,把这俩位看得干瞪眼,随即跟在华辰逸的背后进屋了。

    篱笆外,剩下俩人了,刘秘书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华总心血来潮这么一下,基本上当天安排好的行程全乱了,乱倒不怕,就怕在这地儿受点刺激,回头撒气首当其冲地恐怕就是自己了,心里稍有慌乱地轻声示意地问着陈副总:“陈副总,有把握吗?别跟前几次样,找回什么个风水先生来跟华总大谈什么青龙白虎,厚土龙神,让华总学机械学的怎么相信呀?”

    “我那知道?这行比咱们那行水还深。”陈副总神神叨叨小声来了句。刘秘书一听愕然了,随口接到:“咱们汽贸和风水有什么关系?”

    是啊,一个是汽贸,一个是风水,岂能有关?不料陈副总苦苦一笑揭底了:“一样的,都是蒙人的生意,我上哪儿找个货真价实的地方,难呐……”

    刘秘书扑哧声轻笑,尔后又是哭笑不得地表情,再想问,不过看陈副总为难的脸色,知道陈副总恐怕也是心里没底,又不好意思再追问了,俩个人,就忐忑地恭立在篱笆门之外,期待地看着,稍显紧张地侧耳听着,洞开的木门,木格子的窗扉,好半天了,没有什么动静……

第20章 坐而论道 道法无常

    屋外听不到动静的原因很简单,是因为正主还没有露面,进门的华辰逸似乎并无心在这里多做停留,坐都没坐,帅朗也不谦让,直上二楼看样是请人了,这下子华总可真有点微微不悦了,要说刚才不介意那是性情中人,那么进门没见着正主,就有点不把客人当人了,饶是华辰逸虚怀若谷,也被对方这么大谱搞得脸色稍变,印像中就连去市府拿批文都没有被这么慢待过。

    可已经来了,总得见见正主吧,华辰逸压抑着心里泛起的不快,随意地背着手。等待的时间扫过屋子里,截然不同的环境让他多有了几分好奇。十几平米的厅堂处处洒着阳光,老式方砖的地面看样年代不短了,居中古椅旧桌色泽裎亮,中墙上悬挂着装裱的猛虎下山,以华辰逸对古字画略有涉猎的眼光也看得出不是名家的作品,值不了几个钱;右墙上是一幅太极阴阳鱼的挂幅;左墙上是一幅先天八卦推衍图,乾坤震巽离坎艮兑先天八卦配着长短不一的标示,也形成了一个类似阴阳鱼的文图,随意地踱了两步,看着八卦图,华辰逸不屑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这东西嘛,已经博大精深到让人不敢相信的水平了。

    “华总对周易也有兴趣?”

    蓦地声音传来,把站在图前的华辰逸惊省,回头看,屋后角的木梯上,正主终于出现了,果如刘秘书所形容的,头发略长,连着眉毛一块都是花白颜色,脸色红润,身着的白色的绸装,瘦高的个子看着确有几分仙风道骨,正笑吟吟看着自己下楼,华辰逸一愣之下,勉强笑了笑示意打招呼了。

    卖相很正点,不过嘛,在见多识广的华总眼里,和其他的江湖骗子没什么两样,再怎么仙风道骨也像矫揉造作。

    “有点兴趣,不过不太大,圣经我倒看过,西方是上帝造人,咱们这块是一生二、三生万物,***教里说得是安拉,物种起源又说人和动植物都是进化来的,古先生说哪种正确呢?”

    华辰逸笑了笑说道,保持着自己的风度,今儿的闲情雅致不小,特别是被这人的谱大刺激了一下下那种心情更甚了,以现在自己的身份已经很难找到敢争论和能争论的人了,有时候找个籍口和人争辨争辨也算是件乐事。而且就刚才这句,撂倒了不少江湖骗子,先前所见的几位大多数不知物种起源和进化倒也罢了,还跟他大谈什么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整个是文盲哄文盲的水平,每次气得华辰逸牙根痒痒。

    说罢这句,华辰逸带着几分得意观察着老头的表情变化,一句话几个坑,支持某一方就意味着反对其他方,而且本身把周易和宗教一堆稀泥和一块就是个坑,一般情况下自己都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不过再怎么夸也是封建迷信,总不能比自然科学更实际更有说服力吧?

    还是那句,信则有,不信则无,而华辰逸根本就不信,或许是因为刚刚的慢待,这会直接就挑刺来了。

    “呵呵……我还是倾向于相信自然科学。”老头笑了笑,给了华辰逸一个意外的答案。说着抬步下楼,后面跟着那个小跟班帅朗也下来了,笑眯眯的跟在老头背后,华辰逸微微一愣之后,指着先天八卦图脱口而出:“您要相信自然科学,那用这东西算卦、寻龙、点穴都是封建迷信喽?”

    “可以这样认为。”老头又来一句,下得楼来,笑吟吟面对着华辰逸,华辰逸没料到会是这么一种结果,一下子反倒语结,指指八卦图,没说出下面话来,脸上肌肉一颤,笑了。

    下面的,还用说吗?都封建迷信了,谁还相信呢?

    “不过,我要是说周易是一种学说,华总您没意见吧?”

    古清治上前几步,略一发问,华辰逸点点头,笑了笑,此时倒觉得这老头蛮有意思的,不像其他江湖骗子开口就神神鬼鬼咋里咋乎,一顿古清治手一扬指着墙上的先天八卦图接着说道:“而且我更愿意把它看作一种原始的行为艺术……它表达出来的模糊性和不确定性,恰恰说明了原生态的生活条件下,人对于自身这个主体要表达的理念尚无完整清晰的界定,所以就通过某种象征性的行为模糊表达出来,所以就有了‘文王拘而演周易’,之后又由周易演衍出来了河洛图书、葬经、风水相说种种,从鉴赏的角度讲,最起码它的想像力是浩瀚的……就像,哲学所形容的象征性艺术,像灵魂在黑夜里飘忽不定,这是由任意性主导的想象世界……自然科学和理性思考,在这种人类天马行空的想像力面前,往往是无力的。”

    这话,古清治是站在离华总几米之外说出来的,声音很随和,语调很稳重,双手做着优雅的手势,像一个饱学之士站在演讲台上,诸法大道娓娓而来,帅朗虽然没怎么听懂,不过看样似乎华辰逸对这句颇有感触,微微地点点头,脸上的谑笑不见了,轻声附合了句:“嗯……有点意思,这个观点倒很新鲜。”

    第一次听到某人对周易会持这样的观点,如果真把八卦作为一种象征性艺术来鉴赏,这倒也无可厚非,毕竟用现代科学也无法深入而透彻地诠释,如果这些是发端于人类想象中的东西,是艺术的东西,那么就无可厚非了,就像看到长城、看到金字塔、看到兵马俑一样,前人的智慧和想像力只会让后来者站在一个仰视的角度。

    咂摸了老头这几句话,觉得这其中的寓意不浅,正了正身形问着:“那它和自然科学是相悖的啊。”

    “只要是艺术行为,和自然科学,和理性思考都是相悖的……艺术本身就是一种突破现实规则之外的行为,一种灵魂和自由的解放活动,在想像世界里的艺术是没有规则和规律的,工业时代不过百年、电脑时代不过几十年,您觉得它们足够容纳人类几千年的想象吗?源发于想象的艺术世界不是自然科学主导得了的,举个简单的例子,用现在的电脑绘图,您能在宣纸上绘一幅泼墨山水么?或者用现代的工具,凿得出龙门石窟吗?即便凿得出来,还会有那种神韵吗?”古清治眉气微挑着问着。

    哦……华辰逸听着,似乎心有所想,似乎触摸到了一种实质性的观念东西,眼色郑重了几分。

    哦……楼梯口上站着的帅朗咬着嘴唇心里在暗道:这老家伙又要开始忽悠了。

    不对呀?这才几天,这老家伙比公园所见水平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连我也听不懂了?帅朗听了几句愣上了,特别是看到华辰逸好像理解了,而自己偏偏没弄清楚这话的深意,这下可真有点汗颜兼纳闷了………

    …………………………

    …………………………

    一句看水平,三句知深浅。

    华辰逸确实听懂了,顿时收起了对此人小觑之意,看来这位和先前遇到了江湖人士不是一路,客气地邀着古清治坐下,抱抱手谢着:“失敬,古先生请……”

    “呵呵请请……失敬的是老朽我了,原本我有意怠慢,没想到华总还真屈尊绛贵亲临寒室,也没想到华总年纪轻轻能如此胸怀啊,倒显得我有点小家子气了……”古清治笑吟吟伸着做请。

    不动声色了拍了个马屁,不过等了几分钟却被人奉承胸怀宽广,华辰逸先前那份微微不悦消弥无影了,此时被古清治几句触动,脸色郑重了,刚刚坐下来欠着身子正色请教着:“古先生,不瞒您说,我原本一直把这玩意当封建迷信,要您这么说,倒还真有他的可取之处了……我的来意想必您已经知道了,那么我再求教求教,关于这阴宅寻龙点穴,确有其事?”

    “这个嘛,我这样解答你,比如你要买一所房子,肯定要首先考虑它的交通、水电、绿化、价格、向阳或者背荫、高层或者低层对吧。”

    古清治以住宅开头,听得华辰逸略微颌首,只见得古清治双手比划着,从住宅说到阴宅了:“……你可以同样这样考虑一所阴宅,由远古发端而来的阴宅风水经过几朝几代的完善,已经形成一个独立的体系,其中所涉及到的龙、砂、穴、水、明堂、近案、远朝都有一定的格局安排和讲究,包括基址的地质、水文、朝向、土壤的要求,尤其是与自然山川景观以及周围环境、风景浑然一体,达到依山为穴、宏伟完美、天人合一的境界,所以阴宅讲究合天时、合地运、合山水,单从建筑美学上讲都是可圈可点的,这也是风水成为一个特殊的理论体系原因所在………”

    “哦……对,有见地……有见地……”华总竖了竖大拇指,很认可这句。

    “呵呵……过誉了,老朽也是略有涉猎,难登大雅之堂,其实华先生你就把它当成迷信也没有错,唯物论的观点,人死如灯灭,骨化形销,自然不存在什么灵魂之说……”古清治坐在堂椅上侃侃几句,仍然是一副唯物论的观点,说到此处话锋一转,两眼眸子里似有光芒射出亮了亮,不过很和霭地对着华辰逸说道:

    “您的事我听先前来的那位说过了,您不相信风水之说,可您既然又屈尊来找我这个糟老头来了,那说明你还是隐隐觉得应该为令堂选一处福址福穴,以尽生者几分孝道……迷信迷信,是因为心中所系,虽然您不相信,但因为心里所系又觉得有些东西冥冥之间存在,比如,即便是阴阳相隔,也割不断母子亲情,所谓九泉之下、所谓在天之灵,都是子虚乌有,不过是因为生者的感情、思念、眷恋所系,所以就有了这种迷信,即便是逝者已矣,我们仍然相信她还在我们身边……与其说是迷信,倒不如说是生者在寻求一个心安和心理的慰籍……”

    几句的转折一点都不牵强,甚至从唯物到唯心都顺理成章,连帅朗听得也忍不住赞同这个人之常情,暗道自己有点走眼,这老家伙倒不是光会“父在母先亡”那一个烂招,要这么解释迷信的话,连帅朗这个无神论者都没意见。

    帅朗相信,那位华总就深信不疑了,而且似乎被老头戳中了心事,霎时有了几分无奈和难堪之色,长吁短叹,给老头撒了一支烟,老头没抽,而这位却是自顾自点着,边抽边说着家境不好时当妈的怎么含辛茹苦供养着上大学,而日子好过了老娘却是没享几天福,临终了也没能见到国外儿子一眼,这葬下多年了吧也不得安生,又要迁坟……即便是逝者不知,可让生者何堪………说得是喟叹不已,不知道是动情还是被烟熏了,眼睛红红的,古清治静静地听着,偶而轻声地安慰句节哀顺变的话,直到华辰逸被撩拔得动情更甚,抽烟着不小心鼻子抽泣了一声,一旁站着的帅朗忍不住了,扑声差点笑出声来,赶紧地咬着嘴唇,一抬头,坏了,华辰逸和古清治俩人都没好眼色地盯着自己,让帅朗讪然站在楼梯口边那叫一个手足无措,老头似乎对帅朗的表现这么有失水准很生气,一扬手撵鸡赶野狗一般:“去去去……客人来了也不知道烧水上茶……一点礼数都不懂。”

    哦,对不起……帅朗一听,如逢大赦,转身就往隔间溜,进了隔间的小厨房,座上壶等着水开的功夫,蹑手蹑脚耳朵贴到门边听老头忽悠,脸上带着戏谑更甚,敢情古老头是怕自己这个半路助理露馅。

    听着功夫,古老头的口吻又变了,摆活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了;什么三年寻龙、十年点穴;什么外藏八风、内收五行、上承天光、下就地德;什么远案近朝,山者气刚、川者气柔,刚柔相荡;什么“山水交.媾、阴阳相合”,什么龙头到止、结穴成地;什么穴有三吉、山有八凶……说得滔滔不绝,讲得头头是道,一会是阴阳风水之说,一会是现代地理,一会是建筑风格,一会又成了美学鉴赏,华辰逸虽然不信迷信,但也愿意为老娘选个好风水建座好坟,看来古老头找到切入点开始成功推销自己的风水学说了,不过其间夹杂的半文半白的话,即便是以帅朗这个半吊子中文系毕业的水平,能理解这些风水行话也是颇有难度的。

    哦,也不是全部理解不了,那什么“交.媾”帅朗就理解,应该是交配、做.爱的意思,只不过把山和水汇合地方形容成那玩意,别说还真是蛮有想象力的。

    想到此处,鬼鬼祟祟钻在隔间里的帅朗咬着舌头又偷笑了,不一会水开,倒了一瓷壶送出正堂给古清治和华辰逸斟上,瞧了古老头,那还像公园算卦的江湖骗子,此时侃侃而谈大有纵横捭合之势,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都不夸张,相反那原本进门还有几分倨傲的华总,就变得郑重和正色了,脸上那点狐疑也没了,保持着恭谨的态度在倾听,偶而发问都被古清治轻描淡写的来个圆满解释,听得是频频点头,让暗帅朗禁不住暗暗称奇。

    送出茶壶返身回来,又悄悄地掀了一道帘缝观察着,现在再回过头细想几分钟之前的事,连帅朗也有点懵头懵脑了,怎么着就把这个不相信的忽悠迷信了?怎么着就把这个身份显贵的忽悠的毕恭毕敬了?现在都开始称“古大师”了,邪了啊……不会是老头下药迷魂了吧?要不这老家伙会催眠术?

    不会,绝对不会,这数日饮食起居足够帅朗看得清人了,看得结果大失所望,这古老头和普通人一样,撒得比喝得少,吃得比拉得多,嗜茶好酒也不戒烟,没准再年青点敢去找妞开房去,整个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实在找不出什么特异之处。

    其实领了三千月薪来给老头当助理,多少有也有点好奇成份在里面,就现在这阵势应该是老头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劳,是铆进窟窿对住眼说到地方了。不过再回头细想老头讲得什么象征性艺术、什么理性思考,怎么着又从这些转悠到八杆子打不着的风水学说和寻龙点穴找阴宅上了,越听越想越迷懵……哎,对呀?这老家伙嘴上这个弯是怎么拐的,怎么让华辰逸就相信了呢!?

    …………………………………

    …………………………………

    等了很久,准确地说是在帅朗觉得腰酸腿也酸的时候才听到古清治喊送客的声音,从隔间走出来俩人已经起身,帅朗知道自个的身份,前面领着路,出了门,那俩跟班还傻傻地等在院门口,焦急地看着表,出了院门老头拱手不再送了,华辰逸毕恭毕敬的告辞,还不忘把礼物塞到帅朗手里一定要给古大师留下,帅朗倒不客气,直接收了。

    回头秘书就小声地汇报下午还有什么行程安排,三个人快步走着,那华总像是吃了人参果一般浑身通泰,对其他人的态度是格外和霭可亲,先表扬了陈副总几句,捎带着对带路的帅朗也客气倍至了,刚上车又觉得礼数不够似地“腾”地从车上下来,拉着帅朗重重握着,频频点头谢着,谢谢啊,小伙子,代我谢谢古大师,回头我再来拜访……

    这殷勤的架势可让帅朗有点受宠若惊了,自打出来混生活帅朗就是被人吆来喝去使唤的主,那见过这么大老板倒过来客气巴结,一下子这心里的得意呀塞得满满当当,脸上堆着笑,替古大师满口应承下来了。

    又磨叽了几分钟,那辆奔驰R500才关门载人上路,临行前华总和刘秘书还是殷殷切切招手致谢,不过帅朗的注意力差不多全在车上,那车叫一个好嗳,漆色不是一般地亮,看坐在里头不是一般地舒服,要开上这车,也不是一般地拽……直看着那车在视线中消失,这心里却是更纳闷了,嗳也奇怪了,这么牛B的车里怎么坐得这么傻B的人,愣是相信古清治是大师。

    车走了,视线之外青青的麦地,身边就是绿绿的池塘、游弋的鸭群和刨食的鸡仔,看看时间又快到午时了,回身往小屋里踱着准备中午吃什么到开做的时候了,这份工作找得帅朗是哭笑不得,其他还好,就是每天大上午到这儿给老头买菜买粮凑合着做顿饭而已,闲暇时候就斗嘴瞎扯淡,到下午那位黄晓就来接送,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黄晓给的这服装,每每都被来人当成打杂烧水的小厮,实在是有失咱大学生颜面的紧,好在这儿没认识的人,冲着那三千块帅朗勉强接受了。

    进了屋门,古清治一脸惬意地正在抿着茶水,喝上一口,夸张地咂吧嘴,脸上喜色很甚,恰似干了件什么得意的事一般自得其乐,帅朗把礼物往桌上一扔,古清治放下茶碗,拆开礼盒拔拉着,是一块普洱陈茶饼,黑乎乎的像坨牛粪,这货又是得意地放了鼻子边嗅嗅,这当会帅朗的好奇心上来了,几分狐疑地问着:“哎,古大爷,您……您是怎么办到的?”

    “办什么?”

    “忽悠人呗,怎么把这位根本不信的忽悠迷信了?”

    “啧……什么叫忽悠嘛,我原本就是风水地师、玄学大师,易学宗师……”

    “去去去……甭自封什么大师啊,大师现在基本都是骗子。”

    “哦,那倒是,沽名钓誉的太多,像我这么自甘淡泊的不多见了吧?”古清治狡黠一笑,自吹自擂上了。

    帅朗白眼一翻,揭老底了:“咝……大爷,您年纪比我大,不能脸皮也比我厚吧?您要真是大师水平,还至于在公园收那仨胖子几百块?”

    几日相处,言语中经常被这位为老不尊的逗来逗去,时候一久也没那份尊敬了,而且帅朗发现,饶是自己嘴毒话难听,开口不饶人,但和古清治相比还是有差距的。这不,又来了,帅朗一挖苦,那老头恼也不恼,呵呵笑着放下茶饼,回头饶有兴致地盯着帅朗,上上下下地盯着,左左右右地瞄着,要不是看老头年纪这么大了功能肯定退化了,免不了要怀疑这货有断背倾向,这几天对这种眼光帅朗也习惯了,老头一盯,帅朗一扬脑袋,鼻子里哼了哼没理会,古清治呵呵一笑似乎看出了端倪说着:“我看你呀,是好奇、羡慕加上几分嫉妒……想不想学,想学我老头可以破例教你。”

    “就你那套迷信,看坟地?算了吧啊。”帅朗嗤鼻不屑了。

    “迷信?这怎么叫迷信呢?”古老头诧异了。

    “那还不迷信呀,什么土乃龙之肉、石乃龙之骨,这还不够迷信呀?还寻龙点穴呢,有本事你召条龙出来。”帅朗翻着白眼辨斥上了,打从公园开始就没相信过这位鸟人,直接给老古出了个不可能的难题。

    “哎,无知者无畏呀,你都好意思说,我是以象征性的艺术鉴赏来阐述风水阴阳之说,这得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不是?比如公园遇上那仨胖子,以他们的智商也只能讲个“父在母先亡”、“桃园三结义”;比如你,纯实用主义者,只相信钞票不信嘴皮子;而华总呢,他是德国留学回来的,有古玩类爱好,夫人又是个画廊经纪人,只有从艺术鉴赏的角度来谈他才接受呀……这说白点叫看人下菜,说深奥点,那叫交际心理学,再高雅点,这叫语言的艺术……”古清治大手一摆,连来几句,似乎在教导后生晚辈,不料效果甚微,帅朗一撇嘴回敬着:“就你那叫艺术?什么灵魂在黑夜里转悠,什么想象世界怎么无力来着?别告诉我你又成艺术大师了啊。”

    “哦哟哟哟……你个蠢货,是灵魂在黑夜里飘忽不定,理性思维和自然科学在任意性主导的想象世界面前是无力的……这是黑格尔关于美学层次的论述,没有这个铺垫就没有下面的话,对于华总这种人,也只能从哲学的角度把风水相说灌输给他,迷信本身就是一种相信,他如果压根不相信就不会来找上门了,既然找上门,那说明他心有所系,只是需要给他一个能接受的包装而已……这就是语言的艺术,要让别人接受你的话,首先你应该了解对方喜好什么,让你的话和他的心理需求契合,双方才有可能产生共鸣……”

    古清治语重心长的教导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帅朗,这么一说,倒把帅朗说愣了,愣着一双大眼,看着正色一脸跟大学时马列课老师一样的古老头,有点揣不准,不太相信地挑了个刺问着:“这……不能吧……蒙我是吧?黑格尔能和封建迷信扯上关系?鬼才相信。”

    正谆谆善诱的古清治脸一僵,像一只苍蝇卡到喉咙里,气着了。得,一堆教导都成对牛弹琴,对驴讲经了,看着帅朗瞪眼竖眉那二杆子劲道,又没气可生了,估计帅朗是真不知道,一霎那表情又舒缓了,话锋一转询问上了:“哎帅朗,你别怀疑我呀,我现在严重怀疑你的文凭有假,不能真不知道黑格尔吧,这可是马克思主义辨证法的源头啊。”

    “我当然知道……你大师自封的,我这毕业证可是省教育厅颁发的,凭什么怀疑我的学历呀?没上过大学别用这种眼光看当代大学生啊,我怀疑你也有羡慕妒嫉恨……”帅朗指着古清治义正言辞驳斥了几句,维护着自己的颜面,现在倒暗暗吃惊于这个江湖骗子能抬出黑格尔的名头了,实话实说,就自己也是只知其人不知其事,上大学马列几次才考及格,别说这还是马列的老师。

    “哦……知道啊,那帅大学生,法国这位哲学大师著作你读过哪一本?”古老头眼眯着,追问上了,似乎非要给这个没读过的大学生难堪似的,帅朗自然是有应对之策,一扬脸无知无畏了:“切……读过也不告诉你,你不会算卦么,你算算不就知道了。”

    “……呵呵……”老头给逗乐了,站起身来,笑着回头盯着帅朗,似有几分忍俊不禁,帅朗被看得心里发毛,没好气说着:“笑什么?你看坟地的,老看我干嘛?”

    “呵呵……我掐算了一下,好像黑格尔不是法国哲学大师……你也没读过他什么书,对吧?哈哈……”

    古清治转身不看了,笑着撂了句上楼了,帅朗傻么愣眼,半晌才回味过来,敢情这话里早下套了,现在虽然搞不清黑格尔那国的,不过看老头这么说,肯定不是法国的了,一不小心,又掉坑里露了不学无术的馅了。

    “哼,知道又怎么地?现在马列都没人学了,黑格尔算个屁呀!?”

    帅朗半晌找了点心理心理平衡,对着楼口不屑了句,扬长进了厨房。洗菜淘米的功夫,对于刚刚发生的事还是有点耿耿于怀,刚到这儿上班第一天,老头就吹嘘过他是什么易学大师,风水大师,被帅朗不客气地嗤笑了一番,可没过两天就应验了,不但有人找上门寻龙点穴来了,而且还是个中州社会名流,更邪的是看那样对古大师还深信不疑了。

    “咦?这古老头到底个什么货色,连黑格尔都知道?……黑格尔到底哪国人?”帅朗半晌泛了个疑问。

    “咦?这哲学和迷信,难道是一个爹养的?”又是一个疑问上来了,实在想不通这俩样东西是怎么被古大师“交.媾”到一块的。

    “咦?也不对呀?这老家伙对华辰逸家里怎么这么了解?而华辰逸好像根本不认识他………我来第一天就碰着外面那俩跟班上门,不会是古清治学姜太公在这儿钓鱼呢吧?”

    第三个问题泛上来了,这是破除表像直指本质的问题,一想到这个实质性问题,正淘米的帅朗手顿住了,水哗哗地流着,眼睛愣了半晌,种种迹像掠过脑际,一时间还真分不清这其中鱼龙混杂的真真假假了………

    【节日最快乐、劳动最光荣、……恭祝假期所有兄弟们节日快乐……节日节日、一定要节“日”啊,劳动节,千万别劳动过度啊……哈哈……】

第21章 大道至简 就地论钱

    掰着指头算算,帅朗这份没有试用期的工作已经做了快一周了,工作嘛倒没什么意见,吃完早饭买上菜乘十九路公共汽车到四环路口,然后再换乘乡镇小巴,等到村口再步行到祁圪裆村古清治家里,差不多就上午十点了,午饭过后就没什么事了,下午四五点黄晓一准驾车来接送,这工作说轻松嘛,也不轻松,每天来回二三十公里呢,打交道的一个是长得像神仙的古老头,另一个又生得像妖怪的黄晓,估计一般人还真不敢来挣这个钱,几日下来帅朗倒也熟稔了,黄晓面相虽恶,可顶多就是嘴臭说话没地方,心眼不坏。而古清治就让帅朗纳闷了,原本把这人归到江湖骗子一类了,可处了几日才发现没那么简单,连黄晓的老板寇仲见了老头也叫师爸尊敬的很,祁圪裆村虽然处在远郊,可这地儿的一幢老房子也值个十万二十万,这么说古老头肯定不是个四海为家、衣食无着的主;不过要说他是个正当人士更说不通了,没什么收入来源吧,每天介喝得是好茶好酒,抽得是三十块钱一包的黄金叶,吃上更挑剔,每天都要吃新鲜的菜肉,每天下午帅朗回家古老头也搭乘着车回城,把帅朗扔到大东关俩人就不知所踪,这事让帅朗严重怀疑老头没准在城里还有根据地。

    反正怎么说呢,借用很多年前的一句烂广告词说叫:不看不知道,老头真奇妙。这老家伙就像一本易经,你不看他吧,扯淡,你越看吧,还越看不懂。

    见华总那天晚上回了大东关趴在电脑桌上搜了度娘一个半小时,最后还是老大韩同港帮忙才把黑格尔相关的哲学内容搜罗了一部分,让帅朗大跌眼镜的是,敢情古老头不是忽悠,还真是黑格尔那厮的原话,这就纳闷了啊,把哲学和迷信扯一块,再来个中西合璧大揉搓,要整出来的玩意,估计除了杂种不会有其他东西,可就这玩意都能官冕堂皇把人唬住?要不是亲眼所见,帅朗都不敢相信这事还能这么办。晚上搜罗的时候,边搜帅朗还边试着和博学多才的韩老大讲了一番,学着古老头那说法把俩样往一块扯,果不其然,韩同港听得云里雾里,最后给了个定论:你丫有病。旁边凑热闹的田园和平果俩,压根就分不清黑格尔、腾格尔和菲林格尔的区别,也给了帅朗个定论:病得不轻。

    这事让帅朗认识到了,HD学步是不行滴,特别是学古老头那步子,帅朗自认没那本事。

    前一天的没消化完,第二天帅朗刚到祁圪裆村,访客又来了,白白胖胖的华总领着个干瘦老头专程上门拜访来了,一介绍才知道是市古玩鉴赏协会的王修让会长,据说是个名人,地方台的鉴宝节目上露过面,也是个瘦个子人挺精神,脖子挺长像个官窑出的瓶子,脸上的褶子一层一层比泼墨山水画还有层次感,人长得也像古董。仨人一坐,又摆上龙门阵了,今儿不说哲学了,改风水流派了,俩老头一唱一合一摆活,据说这风水学又称什么堪舆学,和现代的生态学、环境地理学、气场物理学都能扯上关系,而且具有深刻的科学性、实用性,发展到今天已经逐步形成了峦头派、理气派还有什么三合派等等,各派的代表人物俩老头如数家珍般都能摆活出来。原本帅朗以为这寻龙点穴就个什么找个埋人地方而已,不料听得俩老头比划,这里头包括寻龙、辨形、认砂、辨水口、睹明堂、观朝岸、找贵人、看来水、辨云气、点穴……足足十大项内容,一项一项被俩老头一解释差不多就到中午了,端茶倒水当助手的帅朗暗暗瞧着华辰逸老总那样,差不多和自己一样,听傻了,傻得快要五体投地了。

    连帅朗这会也有点相信古清治没准真是个半吊子地师出身,毕竟这风水学知识专业性这么唬人,不是谁都瞎诌得出来的。

    又过了一天,又来访客了,还是华辰逸,不过多带了一位,一介绍是华辰逸老舅,姓康。是个走路打颤,说话磕巴的老头,看样有七十开外了,走路都得刘秘书和陈副总搀着。看吧,今儿这话题从理论上升到实例了,据说在中州不远新郑县,也就是华总老家出过个名人,人家祖居水井出墨香,所以后来就出了个文豪巨星,谁呢,写“此情可待成追忆”的李商隐呗,那是千古留芳呐;还有个祖坟冒青烟,后世出了个大文官的实例,谁呀?写《琵琶行》的白居易呗,那叫名垂青史呐;还有商汤伊尹、许由管仲,再加上轩辕皇帝,山明水秀出人杰的例子那是数不胜数,这些中州的名人最后归结到一个总纲上:你们康家、华家祖上风水好嗳,看您外甥华总,这不活生生的例子么,一点都不比“活财神”康百万差,当年康百万是“马跑千里不吃别家草,人行千里尽是康家田”,现在看您外甥,那是车行天下,路通九州呀……由此引申到了华家此次迁坟,一定要慎之又慎,人康百万家连富十二代,你们华家要迁个好龙穴,富他个十七八代都不在话下。

    连着三天就最后一天吹得最没水准,不过还就最后这天邪了,康老头是听得津津有味,没准说起来姓康和历史上康百万还有点血统联系咋地,激动之下磕巴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华辰逸那水平自然听得出这话里的水份,不过看得出脸上得意之情很甚,身边拍马屁的太多已经麻木了,要是乡野之中还是个风水大师的也知道华泰和他华辰逸的大名,那自我感觉自然是要爽多了。

    作为旁观者的帅朗呢,认为最爽的应该是古清治了,忽悠来忽悠去,这单生意看样跑不了了。

    听了这么几天,帅朗对古清治的语言艺术也多有了解了,怎么样发挥这号艺术魅力呢?就是跟文化人讲讲迷信玄学。跟没文化的人呢,普及普及基础文化知识,这办法见了外国人都管用,怎么办呢?你讲古汉语呗,三句就把他们听傻了。

    可笑归可笑啊,不过收获可是货真价实的,三天连茶带酒收了人家一大堆全是高档货,帅朗看得直咋舌,几次想趁没人问问古清治,这龙还没开始寻呢,倒收了人家这么多礼了,骗人家多少才算个够呀?

    几次想问,不过每次都把话咽回肚子里了,为什么呢?好像人家根本没骗人呀?

    确实没骗,一没张口,二没伸手,都是他们自己提着礼物上门来了,每次都推让好久,人家古老头都不收,是华总硬留下的。就这还是看在王会长的面子和华家这位舅老爷年事已高的份上,才答应出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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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师出山,连跟班也捎带着沾光了,当天下午没回家,被来请古大师的那位陈副总和刘秘书俩人恭恭敬敬请上车了,就帅朗见了若干次的那辆奔驰R500。

    这车,进了里面才真知道有多好,木质的靠椅背漆色能映出人影来,柔软的座位一屁股坐上能把人陷进去,立马那舒服的感觉能直透到骨子里,从磕碰不平的村道上驶离祁圪裆村时,根本感觉不到颠簸,刚坐上去没一会儿,帅朗只觉得浑身酥酥地,那感觉已经超越舒服了……要不都愿意当有钱人呢,开上这车身边陪着美女出来逛荡,那才叫神仙生活呢。

    第一次坐大奔,边扭着屁股边YY的帅朗上车没多会早乐歪歪了,正乐着脚面一疼,轻哎哟了一声,吃疼侧头,却是旁边坐得古清治脚下做着小动作在示意,做着正身的手势,帅朗抿抿嘴翻着白眼头侧过了一边,没多理会。这老头老嫌自己没教养,而帅朗也最嫌别人嫌弃自己,除了人前貌似祖孙亲戚俩,人后基本上尿不到一个壶里。

    俩人正做小动作的功夫,前面驾着老总车的陈副总说话了,很客气地语气道着:“古大师……华总老家的亲戚今儿晚上差不多都来了,明儿一早他们亲自拜访您……我们这样安排您看合适不合适……今天晚上您二位我们安排在裕达世纪酒店,给您二位都开了单间,要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

    咝……帅朗吸着凉气,眼睛一瞪来劲了,爽的感觉又加深了一层,这可是中州有名的五星酒店,没想到这规格升级得这么快。还没等惊讶出来,脚面上一疼,一低头,又是老头那布鞋踩了自己一脚,霎时间省得自己是古大师的跟班,不能太贪恋享受,过于失态,赶紧收敛行色,悄悄一瞥古清治,古老头的表现可淡泊多了,平常事一般笑了笑回着:“客随主便啊,简单点,别那么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能请到您也是我们的荣幸。”

    陈副总乐滋滋地说着,心里悬着的事终于有了个交待,此时像还有什么话,侧脸示意了刘秘书一眼,副驾上的刘秘书从车随箱里提着两瓶饮料回过头来,递给帅朗和古清治,附带上了一个职业性的微笑,不过这个笑不是给帅朗的,而是给推拒没接饮料的古大师的,就听这秘书很客气地说着:“古大师,还有个小事,关于您这次寻龙点穴的费用,华总的意思呢是您开个价,凡事按大行大市来,我们按这行的规矩可以先付您一部分……”

    哟?……帅朗顾不上开饮料了,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瞥眼瞧着刘秘书,这位秘书姓刘名玉蓉,年纪有三十多了,差不多能当华总的半个家,说这话恐怕是华总不方便当面说,假秘书之手办事,免得请来人干活不卖力,而此事也是帅朗揣摩了不少天的实质性内容,侧眼再瞧古大师微眯着眼,帅朗心里暗道着,不知道这老家伙狮子大开口得吞多少?

    “呵呵……这事华总和我谈过了,有价不为师、为师则无价,不提不提……”

    老头淡然摇摇头,似乎根本不为金钱所动。

    “这……”刘秘书为难了,侧头瞧了陈副总一眼。陈副总却是眼睛示意了下说了句,把协议给古大师,秘书随即从随身的包里掏了份协议文本递给了古清治,古清治微微讶色接到手里,看上了。

    车驶出了祁圪裆村,速度缓缓地提升,麦田、水塘、树木逐渐被越来越多的楼房建筑和广告牌取代,轻快奔驰的车里空气却是稍稍沉闷了几分,终于谈到正题了,还是钱。

    此时的古清治无暇旁顾了,两眼炯炯直盯着两页薄薄的协议文本,目光眨也不眨,这表情落到了帅朗眼中,差不多能契合帅朗几天前对这事判断,对于这人,帅朗是一种复杂而又简单的感觉。说简单就俗套了,先前说得不管怎么样天花乱坠,都是为了这会的照价收费。在第一次见到华辰逸时,帅朗就隐隐地感觉到了会有现在这么一个场景,天下熙熙攘攘,都脱不出皆为利来往的框架。说复杂呢,也是帅朗的一种感觉,虽然到现在也怀疑古清治究竟是不是风水地师,不过更不愿意相信这位和霭、可亲、慈祥且给过自己不少好处的老头会是个骗子,不管帅朗从那个角度看,都觉得此人不像个唯利是图的骗子。

    要不,他就是的风水地师,这就是按劳取酬?……帅朗抱着万一之想,此时不惮以恶意来揣度这位可爱的老头了。不过这么一揣度再一看正襟危坐像在斟酌协议条款的古清治,另一个严肃的问题又泛上心头了:

    哦哟哟哟,把我给笨得,还没来得及和老头商量奖金的事呢,就我这当跟班表现这么出色,这单要挣得多了,也不知道有我的份没有!?

第22章 坦诚以待 我非为财

    古清治在心无旁鹜地斟酌着协议,帅朗心里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得最多的是,依这数日所见,华总出手这么大方,每每到祁圪裆村都不缺礼品奉送,昨天还专程送了十几张备选墓地的资料诚恳请教,老古坐家里都收不少好货了,这出现场等于上门服务了,恐怕价码低不了。

    车前保持着注视前方的陈副总和刘秘书俩人,眼睛互瞟着心理也在盘算上了,这是华总交待的事,也是华总唯一不放心的事,但凡扮个清高出世的作态,那八成是要抬高价码了,不过谁让华总很信服古大师呢,交待时候就说了不管多少,只要把事办好,刘秘书和陈副总来的路上嘀咕了几句,还没忘了解了解行情,这些年什么都炒作的厉害,连迷信也被炒得不轻,行情是一般点的寻龙师傅得个一两万打发,出名的就得五六万七八万不等了,在盛行风水的南方,有寻龙师出场费炒到十几万的也不稀罕。这次华总是想把祖坟迁到中州左近,毕竟离新郑老家也不算远,这样话可选的其实就是市区和郊区和十几处墓园了,其实这个钱在外行看来和白捡的差不多,指头点点下葬地方而已。这些俩人都有底了,心理价位嘛差不多比照华总的身家,太贵了可以稍商量商量,太便宜反而不好,常言道什么来着,便宜没好货呗。

    这俩人了解,可帅朗就两眼一抹黑了,支着脖子看着古清治手里的协议,耶喝,《寻龙定穴协议》还分甲乙双方呢,难道还有法律效力?再一细瞧,什么甲方负责在什么范围内找寻一个乙方家族福份大小可以承受的真龙正穴……什么预测从安葬之日起至葬后60天内应注意的事项及有可能将要发生的事情……什么负责为乙方预测好所葬之地的发福或催贵情况………什么乙方不再另请人来评判甲方为乙方所点的龙穴,否则,该协议自行立即失效,甲方可以不返还乙方所预交的的费用……当看到费用总额拾万千字样的空格时,帅朗下意识地吸溜吸溜鼻子,心里暗道着,他娘的,发大了,万字前面还预留了一个“拾”的空格,那岂不是有可能填个数,这单不得上六位数了!?

    不过嘛,也可以理解,这年头有些事还真说不准,活人住的地方一直涨,没准死人住的也不便宜,像古大师这号,相当于阴间派驻阳间住宅设计开发商嗳!?

    三个人各怀鬼胎,就古清治安静,在细细看着条文,不置可否,那刘秘书生怕古大师有意见似地解释着:“这是几家墓园开发商给我们提供的,据说现在请大师出山寻龙定穴都用这种协议文本,基本上是大行大市……古大师您别介意,不是我们不相信您,不过涉及到华总的家事我们也不敢怠慢,您放心,预付和后续的费用我们会如实如期照付……至于价格嘛,基本上我们遵照您的意愿来……”

    五万?十万……十几万……几十万……

    帅朗听着刘秘书的话那叫一个悦耳动听,脑子里瞬间飞过成跺成跺地人民币,那得多少钱嗳?自己工作两年还没攒够三万……听这口气,看协议那字样,帅朗满心眼都被唾手可得的人民币塞满了……又一次看看古清治,这回不觉得老头忽悠可笑了,不但不可笑,而且变成很崇拜的眼光了,就这赚钱水平,几个白领绑一块都干不过老家伙。

    刘秘书轻声慢语说着,不时地回头看古清治的脸色,似乎生怕大师一开口漫天要价让自己下不来台似的,其实刚才强调“大行大市”、“基本上遵照您的意愿”就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只要不是太过份,都能接受。边寻思着也边看了几眼,那大师果真不同常人,看完了似乎心有未甘又看了几眼,这才把协议递给刘秘书,轻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怎么了,古大师,您对协议有意见?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可以协商修改。”刘秘书诧异地接着协议,古清治一欠身子,正斟酌开口的语句,不料此时旁边坐了很久早快憋不住的帅朗吱声了,抢在头里说话了,一开口朗朗有声、振振有词,很有风度地学着老头那水火不浸的样子说道:“刘秘书,您不了解我大爷,这个协议他是不会签的。”

    “为什么呢?”刘秘书诧异成惊讶了,开车的陈副总也惊了惊,回头看了一眼。

    “我大爷呀,一生淡泊名利、与世无争、潜心玄学、乐在其中,经常教育我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它何用……不都说了嘛,有师无价、有价无师,正经八百的地师那是你们花钱买得到的,要不是看在华家老舅和王会长俩位老人面子上,我大爷都不会出山呢……其实华总的意思就想葬在中州左右的墓园里,举手之劳嘛,谈钱多伤感情……”帅朗装模作样正色说道,边说边瞥了古老头,给了老头个得意的眼神。丫的,让你不是说我没教养就是说我不学无术,不在关键时候给你个难堪,你还不知道哥们几斤几两呢!?

    帅朗说完了,正襟危坐保持着庄重姿势,给诧异看了一眼的刘秘书的感觉是:说的是心里话,不像开玩笑。

    “那也不合适呀,我们总不能白请古大师嘛。”陈副总说道,虽然有点诧异,不过只当是人家客气。刘秘书呢,搞懵了,看看面无表情的古清治,又看看貌似清高的帅朗,这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尴尬地拿着协议手僵在那儿。帅朗得意之情更甚了,抢白了一句,咬着嘴唇脸斜忒忒看着古清治,心里得意地暗道着:

    再让你丫装,再装你一毛钱也落不着。

    可不料,姜是老的辣,皮是老树厚,古清治不但没有难堪,反而呵呵一笑很赞赏地拍拍帅朗的肩膀,感叹似地说道:

    “还是我这个远房小孙了解我啊……钱嘛我是不会要的,和华总已经谈过这事了,冲王会长和华家舅老爷的面子,这个忙我帮了,分文不取,这不是惺惺作态,也不是待价而售,你们还是没理解有价无师、有师无价的话,掏钱你请不到寻龙师。”

    嗝……帅朗嗓子里重重响了一声,噎住了,原本等着看笑话,等着看老头推辞不过再反口讨价还价,不料又是听到同样的话,这倒吃惊了,眨巴着眼使着眼色,要真不要钱,古清治不知道心疼不心疼,帅朗倒有点心疼了。

    古清治没理会帅朗的小动作,收回了手臂两手交叉,手心向天,保持着雷打不动的尊容,这尊容没吓住帅朗,可把陈副总和刘秘书吓住了,你说现在找个不讲价钱、不谈报酬、急公好义的人多难呀?可身后就端坐着这么一位视千金如粪土的,能不惊讶么。

    陈副总放缓了车速,看了看发呆的刘秘书,两人眼神交流着,俱是一般般地心思,人家这根本不要酬劳,比漫天要价还难对付。顿了顿刘秘书开口,很尊敬很客气地轻声问着:“古大师,您要是坚持分文不收,我们反而更难办了。”

    是难办,要是出去说华总一分钱没花找了寻龙地师,那不笑掉人大牙么?

    “呵呵……那是你们的事喽,我就这个规矩,这辈子我定的穴不多,不过都分文不取,要想花钱找那容易,大街上不缺明码标价的风水师,大学里也不缺著作等身的风水专家,小刘你没发现那份协议里本身就是自矛盾的吗?”古清治道。

    刘秘书一扬协议奇怪了:“有吗?”

    “呵呵,你看啊。”古清治拿过协议指着条文说上了:“甲方负责找寻一个乙方家族福份大小可以承受的真龙正穴,我问你,如果他们找得出大福大贵的龙穴,还用靠给别人寻龙挣钱?我看是骗钱吧?之所以加上这个‘福份大小可以承受’的字眼,那是给你们埋个伏笔,后代福贵了,是地师的功劳;后代破落了,那是你们福份承受不起。你觉得呢?”

    这一问,刘秘书愣了愣,隐隐觉得自己有上当的感觉,顿时对后座坦然相告的人尊敬多了几分。

    还没完,古清治稍一停顿又说上了:“……还有这一条,负责为乙方预测好所葬之地的发福或催贵情况,要能催福发贵,还在乎你们这点酬劳?我可以告诉你,真正的地师催福发贵那是异相立现,还用60天?6个时辰都过不了,根本不用还预测什么……还有这一条,乙方不再另请人来评判甲方为乙方所点的龙穴,否则,该协议自行立即失效,甲方可以不返还乙方预交的费用,这纯粹就是骗子想出来的条文,真金不怕火炼,好货不怕查验,他们不让别人来评判,那是心虚呀……心虚之下甚至想出了个一评判就不返还预交费用的条款,我甚至敢说,制作这个协议的人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古清治义正言辞,侃侃几句,扭头过来的刘秘书被说得秀厣渐渐成了苦瓜模样,咧着嘴轻“啊”声,有点讪意地收回了协议,不好意思地说着:“对不起,古大师,这个非法律性条文我们还真没接触过……毕竟这行很特殊。”

    “哎……不怨你们,现在风水学已经沦为骗人的幌子了,我从来不敢自封地师,可据我所知,没有那一个沽名钓誉凭这个敛财会是真正的地师……老朽我已经年届古稀,徒子徒孙里面都有发家致福的,他们的孝敬我都花不完,要这些身外之物干什么……报酬的事呀,再也休提……如若再提,让华总另请高明吧。”古清治摆着手,闭上了眼睛。

    刘秘书不知道是激动得了不得,还是震惊得很厉害,眼神很敬畏地从老头身上收了回去,扭转了身子,不敢再劝了,细细揣度古大师指出协议的问题,暗吸了一口凉气,这要是真找上个无良之辈签了协议,最低限度都得赔不少预付款,这下子心里吃惊更甚,看了陈副总一眼,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开车的陈副总却是很激动,安慰着刘秘书:“没事小刘,就这么回华总………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老爷子我看就算个真人……”

    帅朗傻了,这回真傻了,其实扫过那几眼也揣度到了对己方有利的条款,不料古清治比想像中坦然,直接示之以人了,更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逗逗老家伙,却成全了古大师的清誉,现在看老头气定神闲,倒让帅朗有点心疼那唾手可得的酬劳了,好歹都是钱呐,谁还嫌钱烫手怎么地?

    又一次复杂地侧头看了看古清治,此时老爷子可是实实在在地道貌岸然了,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势,那叫一个宝相庄严,唾手可得的钱都不要,这风度可是谁也望尘莫及了。

    耶!这老忽悠不会把自己也忽悠晕了,真把自己当地师不要报酬了吧?帅朗心里犯着疑惑,这个解释说服不了自己。

    要不?这家伙就是深藏不露的阴阳地师,公园里那是给仨胖子开玩笑?转眼帅朗又在寻找一个可能的解释。

    再要不,是别有所图,可除了钱还有什么可图的呀?…帅朗挠着腮边,找到第三个解释,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原本以为古清治大不了就是下了点功夫研究过了华辰逸,不管哲学、风水学、地理学还是什么物理气场学,都是表像,这些表像之后的目的才是实质内容,除了钱好像已经找不出更好的目的,可现在人家不但指出了协议中的问题,而且是一千个、一万个分文不收,不像糊涂了,不像个深藏不露的地师,不像别有所图,连想要钱都不太像………可连不想要钱,帅朗也觉得更不像。

    车,驶进了市区,汇进的车流,直到位于紫荆路的裕达世纪酒店,刘秘书殷勤下车开门,把古大师请下车,陈副总领着路直进了酒店,跟在背后一言不发的帅朗,不时看着翩然负手而行的古清治,举手投足依然还是一副大师的风范,突然间让帅朗意识到了一个不详的预兆:

    假象,从拿了那不用签字的三千月薪,直到现在自己所看到的,全部是假象…………

第23章 有意无意 尔尊我戏

    “还是分文不收?”

    华辰逸也懵了,比听到库存日系、欧系轿车全线召回还要惊讶。

    对面坐着刚刚回来的陈副总和刘秘书,不约而同重重点点头,安顿下了古大师一行俩人又陪着吃了晚饭,回头就来华总家里汇报来了。

    这就纳闷了,理论上老而弥贪才说得通,可偏偏就碰到了至始至终清高示人的主,这把华总给纳闷得呀,起身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一会儿是仰面想什么,一会儿又是托腮思考什么。窗户之外,车满为患的家门口此时才稍稍有了点松动,亲朋好友包括生意上的伙伴,连日来问候随礼的络绎不绝,夫人正忙着客厅里招呼来人呢,这些事倒不用华总操心,只是该操心的,似乎还有点放不下心来,半晌才拔了个电话,让夫人把王修让会长请到书房里,王会长也等着和华总筹划明天的出行寻龙一事呢,正和老家来的几位上年纪的老人聊着。

    富在深山有远亲,何况是闹市,这些天家里来来往往的人就没断过,能清静谈点事的地方就剩这个小书房了。等人的时间里,陈昂副总和刘秘书互视了一眼,俱在揣度着老总心思,现在华总的书桌上就摆着十几张照片和装帧精美的铜版宣传册,这些都是公司公关部联系的墓地,差不多把中州到新郑县周边好一点墓园,墓地资料收罗完备了,就等着选一处迁坟下葬呢,这些天除了主动拜访古大师其实还接受了不少上门拜访的墓园开发商,但一直确定不下来。一方面以华总的身份自然不想随随便便迁进个墓园,万一不合适再动那麻烦就大了,再说上门找的墓园开发商没准就没安好心,说不定就等着抬着华总身份做广告呢,这个冤大头华总岂能看不出,即便对方承诺优惠划块墓地他也回绝了,只说再等等挑挑。另一方面呢,一迁坟是牵动了整个亲戚家族里的事,和老舅这辈的人除了迷信其他的都不信,还确实需要个阴阳地师去去心疑,华辰逸请古清治其实伸头挨宰的心思都做好了,谁知道对方根本没下刀,这可不让人纳闷上了。

    本来今天派副总和秘书代自己出面谈费用已经算计好了,总得来说比较看好古清治,但也不是就只靠这一头,要价高点可以承受就承受,太离谱,大不了找个由头不用,不怕出钱还怕别人说咱傻呢;要价太低更不敢用,出了钱也怕人家笑话;这心里价位华辰逸估摸在十万到二十万之间,能排到中州数得着就成了……可算计了不少次,就没算计到这种情况:分文不收。

    是水平有限不敢伸手?还是不要报酬另有所图?

    华辰逸直拍着前额想不通了,又一次问上陈副总了:“陈副总,你确认,他确定是分文不取,不是故作姿态?没有暗示其他?”

    陈昂点点头道着:“确实是,还是那句话,有师无价、有价无师。除了这些都没说话,更别说什么暗示了。”

    “咝……那你觉得呢?刘秘书,他没其他要求。”华辰逸再问道。

    “没有,他不但不要报酬,还给我指出了寻龙定穴协议里的问题,很中肯的,其实那份协议对邀请方很不利的,比如古大师指出‘福份能承受’、“不得找同行评判’等字眼都属别有用心,说得很有道理,本来就是虚妄之事,真就出了什么娄子,都怪罪不到地师的身上。”

    “是吗?有这样的事?”

    又给了华辰逸一个吃惊,细细一追问,脸上那份狐疑不但没有散去,反而郁结的更甚了几分,正不知这等稀罕事该如何解释时,王修让会长敲门进来了,心下无着的华辰逸上前搀着这位直坐到中桌,说上了,说什么呢,自然是心里的担心了。朋友战友加上平时有过交道的名流给介绍的地方就不少,都是上档次的墓地,本来这墓园就已经挑得眼花缭乱不知道该选那一处了,好容易找到个像样的风水先生吧,还分文不收,反倒分文不收让华总更拿不定主意了。

    王修让会长边听边偶而笑笑,随手翻阅着十几处拍照的墓园图片,等华总这疑问说完了,哈哈一笑指摘着:“这就对喽,分文不取这才是真正的寻龙地师……在阴阳这个行当里有‘阳世财、阴世孽’一说,阳世你聚的财多,那你阴世积的孽就多……”

    正说着,不料对面坐着陈副总和刘秘书脸色怪怪的,王会长侧眼一瞧华总,也是一样的脸色,立时省得是“阳世财、阴世孽”这句有问题了,要论聚财多少积孽多少,面前华总岂不是积孽最多,一想到这儿赶紧笑着谦意地解释着:“几位别误会啊,这是仅限于阴阳这个行当,我的意思是说呀,老一辈里偶而出上这么一个俩个真正通阴阳的,谁也不敢拿这个敛财……当年安葬您母亲时,舅老爷不说了,一条烟两瓶酒三顿饭就请了个阴阳先生,其实呀阴阳这个行当有个不成文的传说,叫‘谋生有生、发家破家’,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你拿这个糊口无所谓,但你要靠这东西发家,肯定要破家的,能遵从这些老规矩的人才信得过……您说现在谣传的什么大师寻龙定穴,出场费就几万十几万,真要有那么好的地方,他不能给自个留着,还指给您呀?”

    “是啊,那要是古大师不收钱,也是不愿意指出好龙穴来呢?”刘秘书接着活题反问了,此时是观察着华总的脸色有这么一问,或许对着刘秘书,隐隐约约还是觉得这寻龙点穴过于玄乎。

    “哎,你们说到正点上了,别人可能留给自己,他不会。”王会长神神秘秘一笑,抖包袱了。

    “那为什么?”华总问。

    “呵呵……很简单,真正的阴阳很好辨别,大多数都出在鳏、寡、孤、独一类的人里,为什么呢?绝后了呀,他要钱干什么?没用。他要龙穴更没用……只有这号人才敢干有违天和的事,而且他们轻易都不敢干,比如这寻龙定穴我也知道点,最关键的不是找到龙穴,而是找到之后的催福发贵,一般蒙人的寻龙师怎么做的呢,哎,画个符贴贴,弄个雷击木什么的敲敲,然后等好几十天,回头告诉你异相了啊,这儿长了一堆草、这儿多了一棵树、那儿多了个泉眼什么的,那都是蒙人的……真正的地师一引动地眼,一催一发,这周边山体、地形或者天气什么的,都有可能出现异相,而且是马上出现……甚至可能勾出阴煞来,我可告诉你们,别人没那本事,古清治肯定有,这本事是钱买不来的。”

    王会长嘴唇得啵着,唾沫星子飞溅,讲得神乎其乎,声音越压越低生怕旁人得知一般,边说边凛然地盯着在座几人,这几个人可不知道该信也是不信,面面相觑着。

    “不会吧……这么玄…乎。”刘秘书惊讶地结巴地说着,往窗外望了一眼,天已黑,黑乎乎地亮着星星灯光也看得诡异了。陈副总也是凛然一脸,现在想想古大师的种种异人之处,这倒不敢开口了,看了华总一眼,华辰逸也一样了,因为这事天天听老舅,听王会长再加上古大师摆活,听懂没听懂倒且不说,可这心里疑虑却是越积越多了,寻龙定穴确实有催福发贵一说,意指通过寻龙师施法对阴宅的风水进行调整以期达到完美,一调自然有异相出现之说,不过像王会长说得这么玄乎就不在他能理解范围之内了,斟酌了片刻狐疑地问着:“那王叔,要这么说,这异相,我们也能看到了?”

    “嗯,那当然……你们看啊,我跟老古打招呼已经十几天了,他偏偏就选了明天这个日子寻龙,为什么呢?”

    “为什么呀?”

    “明天是阴历三月初一……春分节气,阴气下沉,宜入阴宅呐……就你们提供的这十几处墓园,他只要看到合适的阴宅龙穴,找对时辰入宅催福,异相马上就能出现……具体什么异相我可说不准,我就三十多年前在乡下见过一次真正的寻龙师催福,那坟地周边呀,被阴宅里喷出来雾气锁了整整三天,当地牛羊牲口跟中邪了样,到了那座山脚就绕着走……你们别说我迷信,现代科学解释不了的灵异事件多了,不信你们跟着古大师瞧去,保证你们只要见到,一辈子都忘不了……”

    “啊!?”

    华总、陈副总加上刘秘书,被王会长神神叨叨,正经八百的话说得是战战兢兢,这么煞有介事,倒让仨人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了,结合古大师的种种不同常人之处,现在倒想想这个连钱也不稀罕的阴阳先生没准真有那本事。又摆活了种种寻龙定穴中可能出现的风水异相,什么泉眼暴涌、什么地势下沉、什么枯木绽春、什么黑雾缭绕、什么走兽狂嘶、什么……不说了,王会长神神叨叨说得累了,起身告辞,反正你们明天就能见到,到时候吓着了别说我没提醒啊,真正的地师那是寻常难得一见的。刘秘书紧跟着下来安排车去送人。

    等送完人再回头进了书房,华辰逸和副总陈昂端坐着,像已经发生了异相一样,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刘秘书进门才把俩人惊省了,有点心虚地刘秘书轻轻关上门,还未开口,华总倒先问上了:“陈昂,你信么?”

    话里,不确定的味道浓了几分,眼神闪烁着,那是心疑了。

    “我也说不准。”陈昂副总这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信吧那有点迷信了,说不信吧,万一明天兑现了呢,结巴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

    “那刘秘书,你信么?”华总又问。

    “我……我觉得很有可能……”刘秘书战战兢兢,女人心志难坚,最容易松动。

    “我还不信邪了……明儿亲自去看看……”

    华辰逸一锤定音了,说了句亲自去看,眼睛恰恰落在了书桌上的一堆墓园照片上,围栏、石雕、坟茔、墓碑……几样实物照片不知道和脑海里什么影像重合在一起,让他冷生生地激灵了一下,尔后是下意识地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连别墅区的灯光影影幢幢也像那传说中的……鬼火!?

    心疑,就像飘忽不定的鬼火,被勾出来了,古大师究竟可用不可用,究竟是不是别有居心的疑虑,倒没人敢随便乱说了……

    …………………………

    …………………………

    叮…咚…叮…咚…

    清脆悦耳的门铃声响在裕华世纪酒店十二层某房间,深红的实木门上金属门牌标着1206四个欧文字母煞是好看,低头脚下踏着的是柔软的麻织地毯,稍倾门开,古清治看到站在门口的是帅朗,双手捧着件乌色丝衣,递了上来。这是电话通知黄晓送来的行头,古清治接在手就要关门,不料这小子脚快,挤着门缝就钻进来了,原本还有几分庄重的古清治笑了笑,闭上了门,随意地问:“怎么了?这么舒服的环境不想休息?”

    “古大爷,问你个事行不?”帅朗回头问着,脸上少有地出现了巴结谄媚之色,随即一屁股坐到雪白的床单上,床很软,陷下去了一大片。古清治把衣服放好,坐到了另一张床上,开始解衣,看样准备洗澡了,边解扣子边笑着问:“你一客气称呼,必是有所疑问,想问我为什么不要钱,对吧?”

    “啊,对呀。”帅朗点点头。

    古清治一笑道:“你不都说了吗,我淡泊名利、与世无争、视钱财为粪土嘛。”

    “我那是开你玩笑,谁知道你真不要……你不是开玩笑吧,真不要?还是等着他们事后给,我严重怀疑你是欲擒故纵啊。”帅朗实话实说了,脸上堆着很浓重的怀疑之色。

    “呵呵……那我不开玩笑地告诉你,我还就是不要,事前事后都不要……我要的高了,他们会小看我,甚至于会因此怀疑我是籍此骗钱;要的低了,他们把我当成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更小看我;甚至于我只要一拿钱,在他们心里的形象就会降一大截,一个寻龙地师最高不过标到十几万,相对我这大师的身份嘛,还是少了点……所以,我就不要了,事前事后我都不准备要华辰逸一分钱,为了地师的清誉,我个人只能牺牲一回喽……”

    古清治解释着,不过缺了在车上那么点正色,说不开玩笑,不过很像玩笑开大了,帅朗注意地看着古清治的表情变化,这货毫无顾忌,已经脱了上衣,褪了长裤,脱得半光了,仙风道骨就没了,全身瘦骨嶙峋,腿上斑斑点点,身上皮肤可比脸上差远了,骨节看着很大,帅朗不知道看到老头那儿长得窈窕了,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等找着拖鞋古清治不经意看帅朗时,这小家伙正直勾勾看着自己,一下子让古清治感觉别扭了,出声催促着:“去,该干嘛干嘛去,明儿还干活呢,盯着我看什么?有意思呀?”

    “嘿嘿……有意思……”帅朗鬼鬼祟祟笑了笑,一呲嘴白森森的牙,笑得眼快眯上了,跟着想到来此的话题,又劝着道:“我说古大爷,那咱不能光干活不要报酬呀?再说,我实在不相信您老人家……”

    下面话没说,不过抬眼皮戏谑瞧的样子古清治猜到了,笑着接着:“不相信我有这么高风格?”

    “嗯,对呀,给我,我都不客气,公园动动嘴皮都收人好几百,现在费这么大劲,反而做义工啦?总得有个原因吧?”帅朗咧着嘴问,十二分不相信。

    “哈哈……那我积点阴德行不?我巴结华总也行呀?要不我专门不要钱,让你肉疼也行呀?省得我一下子挣那么多钱,你在我身边看着眼红……哈哈……反正我就是不要华辰逸的钱,我把这话搁这儿啊,说到做到,省得你把我当江湖骗子。”古清治很确定地道。

    “装得跟真的样,肯定别有隐情。”帅朗扭着脑袋,直白了一句。

    “以你只认识钱的智商,我就告诉你隐情,你也未必理解得了……早点睡,我洗澡去了,别忘了给我关好门啊,明儿还要早起呢……”老头趿拉着拖鞋,不忘连损带贬给了帅朗几句,哈哈笑着进卫生间了。

    哟喝,这老不死的……帅朗气得呲眉瞪眼,直咬嘴唇,本来想求教几句探探虚实,要合适的话再商量商量跟班的补助和奖金也未必不可,不料反被贬了一通,落得自己好像很财迷很没风格似的,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呸了口,气咻咻起身要回房间里……一起身一转身,不过身形瞬间又转回来了,眼睛又盯着两床之间床头柜上的酒店入住指南上,跟着脸色暗喜,眼骨碌碌转悠着,耳听着卫生间的水声,某个很绝妙的想法冲进了帅朗的心里,忿从心头起、坏从胆边生,一刹那做了一个决定。

    就见得帅朗坏笑着轻手轻脚坐到床边,翻着指南,找着内线电话,轻轻拿起电话来拔了个号轻声问着:

    “喂,休闲中心么?……问你们什么呢,怎么没给我房间打骚扰电话呀?……哦,快开两会了,你们不骚扰了啊,这不还没开么?……呵呵,没事没事,没人骚扰我老不习惯了,这不等不及了么,……不就想来五星酒店开开洋荤么……1206房间,快点啊……”

    放了电话,捂着嘴,轻手轻脚出房间,打着保险留着门,一闭上房门,笑声忍不住喷出来了,直快跑着回了对面自己的房间1203,关上门,嘿嘿哈哈地偷笑着乐得打颠……笑了半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凑到猫眼跟前向外望着,这五星服务端得是效率尚可,不一会儿就见一绿一粉俩裙装的妞,露着白生生四条腿站在古清治门前摁响了门铃,门开了,人消失了,不知道是古清治见色起意拽进去了,还是那俩妞不容分说挤进去了,反正是进去了……

    哈哈哈……帅朗扭过头,一屁股坐到地毯上,想着自己这个绝妙法子简直自己都要叫绝了,他要装清高不做,肯定被俩妞鄙视;他要是做,就那年纪和身子骨,收了钱俩妞也得鄙视他。敢做他老头明天还寻龙,能找得着北就不错了……想着老头被俩小妞折腾可能出现的后果,越想越好笑,帅朗靠门盘膝坐着,直拍得大腿啪啪做响,笑得嘴酸肚子疼。

    正乐得起劲时候,叮咚一声门铃吓了帅朗一跳,紧张地捂住嘴压住声音,又是一声门铃再响,这下更紧张了,一骨碌爬起来,暗道着不会老家伙被妞损一通找后账来了吧,那咱也装一无所知,气气他……一站起身凑上猫眼一瞧,一看门外景像帅朗心呼一下子直冲到嗓子眼跟前,喉咙里重重嗝了声,眼珠差点飞出去……

第24章 日防夜防 防不胜防

    古清治没来兴师问罪,不过比古清治来了更让帅朗吃惊。

    视线透过猫眼向下,视线稍稍往高,也是白嫩白嫩一片,是脸。笑吟吟像堆了朵花,似乎知道有人从猫眼偷窥自己似的,小手一伸一张打着招呼。

    是俩妞、俩靓妞、……帅朗愣了愣,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对付了,又看了看距离太近,视线太狭,也没分清是不是刚才自己招来塞古老头房间里那俩,差不多应该是了。只是不知道这妞刚进古清治房间怎么又被忽悠这儿来了,一下子抓挠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正想着,笃笃笃又是几声敲门,连门铃也不按了。

    帅朗心里蓦地急了,装不知道,这是最直接的办法,腾地拉开了门,当门一站,那表情说多严肃就有多严肃,很正人君子地问:“找谁?”

    “找你呀大哥。”

    “哇……大哥这么威风呀,搞得人家好怕怕哦……”右边粉红MM掩鼻一笑,小手拍着貌似害怕。

    “哎哎哎……你们谁呀,我不认识你们,怎么随便敲别人房门。”

    帅朗伸手拦着,作势要关门。当先的粉红MM,白嫩嫩的脸蛋不见糗色,甜笑着问:“先生您姓帅吧?”

    “是啊……怎么了。”帅朗随口应到,不过一应声后悔了,立马恨不得把话再收回来,这倒不用认识了,自我介绍了。

    果不其然,一认可那水绿裙的MM腻歪上来了:“都说找你了,没错吧……姓帅的帅哥哦。”

    说话着俩MM都要往房间里挤,帅朗只觉得迎面四个鼓囊囊的奶包压迫而来,不迭地后退了步,一后退又省得绝对不能后退,一正身子义正言辞地斥着:“嗨,姓帅的多呢,光我一个呀?去,我不认识你们……”

    “哟哟哟……”粉红MM一手支门,正色道:“帅哥,1206那位大爷让我们来的啊,把我们赶走你可别后悔。”

    “什么大爷,我更不认识。”帅朗翻着白眼不理会。

    “不能吧,那位大爷给了我们二百小费,说看不上也不让我们白跑。”水绿MM小声说着,眼珠乌溜溜打量着帅朗,蓦地笑着续着道:“放心吧大哥,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啊?……这老家伙,亏他想得出来……”帅朗一愣,气着了,看来是搬了俩妞没撬动老头,被老头轻飘飘给扔回来了,一眨眼身形一松动,俩妞倒不客气进来了,帅朗不迭地喊着:“嗨、嗨,你们怎么进来了……”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搭讪上,那俩妞进门一位说着,里面说话,别让人瞅见……另一位关着门,推了帅朗一把劝着,哦哟瞧您,出来玩不就图个高兴嘛,我们姐们伺候,你当皇帝。俩人一左一右就要挟持上来,帅朗没料到事态会发展得如此严重,打架斗殴倒没少经历,不过和俩妞PK还真是头一回,人家一挤一进来,帅朗反倒局促了,顾不上骂古老头了,直靠着墙举着手生怕被非礼也似地劝着:“喂喂,姐们……别别别……听我说,我真不需要,真的真的不需要……”

    那俩妞还以为开玩笑,一位说着,大哥您开我们玩笑呀,您这商务套间房费都一千多了;另一位也不相信,笑着道,大哥您不满意我们再给您叫俩位妹妹……帅朗可没想到杀手锏都没起到作用,重重强调着,我真没钱,自己掏钱我都不住这房……不料那粉红妹妹认定这单生意似地笑着道,大大方方一摆小手道:没事,我们这儿能刷卡的……

    帅朗一嗝,又被消费方式多元化雷倒了,纠缠来纠缠去,纠缠得帅朗头疼了,一顿脚一拍手:“停停停……长话短说啊,别纠缠,那位大爷没告诉你们啊,哥身上只有二百块啊,愿干我不拦着,多了没有……我身上就二百。”

    帅朗伸着两根指头,直接把双飞价格砍到十分之一,而且还理直气壮着在俩MM眼前晃晃,这话奏效了……

    “少费话啊,加上老头给的二百都俩二百了,多了没有,哄抬什么物价嘛……马上走人,我可没时间给你磨叽……”帅朗要快刀斩乱麻了,一翻眼一扬脑袋那二杆子劲道倒也颇有几分威风,不知道把俩妞吓住了还是气着了,俩人四道目光盯着、剜着、嘴唇咬着,估计这生意是要真黄了,水绿MM鼻子哼哼拉拉同伴一扬头:“走……”

    人一走,还不忘回头“切~”给帅朗竖了中指严重鄙视,另一个妞估计是付出没得到回报也气无可泄,出了门脑袋又伸回来,朝着屋里的帅朗呸了口,骂了句:“呸,穷鬼。”

    嘿耶,我操……帅朗这回也被气着了,蹬蹬几步“哗”声一拉门,出门再看,甬道里来了俩位服务员,帅朗愣生生刹住了步子,前面那俩妞昂首挺胸已经走出去了几步,其中一位回头一瞥也是鼻子里重重不屑哼着,刚刚的浓情如蜜、热情似火变成了花颜冷色、玉容霜覆,俩人像高傲的公主,看也不看帅朗一眼,直扬着头晃着胯转过甬道,消失了。

    一刹那,帅朗脚步像钉在原地泄气了,就连生气的心思都没了,侧头看看1206房间,那叫一个佩服兼郁闷,这么个突发奇想的招数都被老头轻轻松松踢了回来,连惯于用恶作剧捉弄别人的帅朗自己也着了道,还真想不到,老家伙忽悠风水行,忽悠妞都不比别人差。悻悻然退回了房间,关上了门,悻然坐着呆了良久,才起身进了卫生间,哗哗拧开了水龙头……

    ……………………………

    ……………………………

    洗了凉水澡,好容易把这个郁闷冲淡了几分,围着浴巾从卫生间出来的帅朗呼通直把自己扔到床上,拧开床头的灯点了支烟,惬意地抽了口,再看这个房间,比自己租住的大一倍不止,仿红木的桌椅,绣着花团锦簇的地毯,四十二寸的大壁挂电视,再加上与房间色调搭配的墙色,给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四仰八叉躺在柔软舒适大床上的帅朗眼盯着天花板,无聊地吐着烟圈,脑子里乱嘈嘈地想着什么。

    嘀…嘀…两声短信的声音响起,帅朗随手掐了烟,摸着扔在一边的衣服,摸着手机连兜里钱包一块摸了出来,一摁手机的查看键,又是一个啼笑皆非的短信:

    中国银联信用卡管理处:您的刷卡消费金额1280元已经确认将从您的帐户里扣除,查询客服电话:021-6102****。谢谢。

    看着这么严肃的提醒把帅朗看乐了,暗道着,这多少年了,骗术也没点创新,还是这一套……再往下翻翻,短信标示着+86137某个号段,这个号段不用查,有一半来自福建漳台福三州地带,据说那地方是中奖、刷卡、购彩诈骗短信的发源地,有不少人靠这东西发家致富呢……笑了笑,删了这条短信,无聊地放下手机,嘴里喃喃着:这是准备骗什么呢?他会怎么骗呢?要骗肯定是一蹴而就一锤子买卖,肯定不敢要分期分批付款。而且时间他不敢拉长,肯定怕出意外……看来,还是在揣摩这事和这人,还有地方没有想通。

    出来混的几年已经习惯了琢磨身边特别是和自己相关的事,各行都有各行的秘辛,比如去年给江苏的刘老板推销羽绒服,那东西不但做工精致,而且价格比中州当地低出三分之一,细细算算以那种卖价连成本都不够,帅朗一直纳闷这生意经是怎么念的,后来才发现老板的秘密,隔三差五往屠宰场跑,敢情衣服里塞的不是羽绒,全是收回来的鸡毛……再往前数,推销教辅资料、报纸,折扣能吓人一跳,最低能到二点七折拿货,别高兴啊,全是盗.版,原本被同学拉着干那玩意还有点于心不忍,不过到县区、乡下转过一圈之后倒无所谓了,敢情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根本就没正版……再再往前数数,代理饮料的那几个老板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本来就是小厂的货,到货根本没标识,出厂日期是现卖现标,有次出了个笑话打标识的把保质期直接干到2100年了,帅朗甚至怀疑这丫推销的是不是前几年卖剩下的饮料……

    或者可以说,每一个道貌岸然的表像之后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帅朗知道即便是自己看得到,想得出,也不是自己逆转了的,甚至于已经由最初的身不由己变成了现在不太介意,毕竟现在能糊口且高尚的行业所剩不多了。就即便有帅朗也未必能踏进那个门槛。

    其实混的生活,就是在骗与被骗中挣扎,混得越久对别人防范的越严,自我保护的意识也越强,有些事还是能躲就躲、能缩就缩、见好就收,甚至于帅朗并不介意扮演骗人的角色,否则在这个骗子林立的环境中你根本无法独立生存。当然,一切的大前提是你得看得清和自己打交道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那么这一次呢?

    帅朗把玩着手机,心里浮现着这数日见过的人,仙风道骨的古老头、面相不入眼的黄晓、仅露过一次面的黄晓的老板寇仲、还有那位像古董的王会长,再加上那家世不薄的华总,唯唯喏喏的陈副总和不苟言笑的刘秘书,从寇仲水产品销售公司领了那份月薪开始帅朗就步步小心,每天到祁圪裆村连身上的现金都不多带,不过华辰逸出现在祁圪裆村后帅朗就放心了,相比于这位,自己肯定不是目标,顶多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说起来就自己拿得月薪连华辰逸送的礼品都不值……一直就以为古清治从卦仙眨眼成了地师,十成十是要籍着华辰逸迁坟大捞一笔,而且帅朗隐隐地感觉到了,似乎老头对公园被窥破耿耿于怀似的,这些天每每挖苦帅朗不学无术、贬损帅朗眼界太浅、逗弄帅朗财心太重,都有那么点炫耀的意思,好像就是把帅朗这个无足轻重、根本不起作用的人摆到身边,卖弄一般地按部就班进行着自己的事,从讲象征性艺术开始到今天分文不取的作态,每一步都看得帅朗云里雾里,似乎帅朗显得越笨越看不懂,那老头的得意之情就更甚了几分。

    这就像一个魔术师在你眼前变来变去,而观者根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一样,是那种骗过所有人视线的得意。

    慢慢地帅朗似乎抓住了什么迹像,脸上多了一份窥破秘辛的笑容。轻描淡写把俩妞忽悠出来,恐怕不是世外高人能有的世俗才情……帅朗心里暗道着,虽然今天晚上的事有点尴尬,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最起码看到了光溜溜的古大师,从他身上斑斑点点的皮肤上联想到了一些事;看到俩五星级的妞,也领教了古大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才情,由此反证了自己怀疑的事,恐怕古大师的目标还真不是那十万八万的寻龙费,目标应该更大。

    这个结果,让帅朗呵呵的自得其乐地笑着。似乎从尴尬中意外地收获了几分得意。

    起身,把钱包都拿起来又塞进口袋,百无聊赖的随意看了下薄薄的钱包,只有两张百元红钞,塞好了钱包,努力不再去想这些伤自尊的事了,拉着被子,似乎又没有什么睡意,对于古大师的作态,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想通了,关键就在明天的表现上,帅朗倒觉得没什么可想的了。

    那么现在想什么呢?

    拿着手机的时候翻查着电话号码,找几位认识的同行,不知道卖盗.版的程洋这段时间干嘛呢,这货的花花肠子最多,高中时候兄弟们都叫这货程拐,以前狐朋狗友偷摸来的道轨钢都这人出面卖给收破烂的,还没出过事……要不找找跑配货的大牛也成,年前见程拐听说这货的交通工具从自行车已经换到马自达了,没准那个偏门捞对了……不是非要联系这些人,而是帅朗想通了一些事,预感到自己这份助理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了,当然,好的一点是那三千月薪不用退了,老头根本不在乎那俩钱,说起来自己还赚了……而能一直留下来的原因是帅朗发现不管是古清治还是黄晓都对自己没有恶意,否则早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翻着、查着,手突然停下来了,看到这个号码时,帅朗的所有动作都停止了,眼睛停滞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脸温馨和喜悦,心里那些阴暗的想法、恶意的揣度全部消失了,代而言之的是一脸阳光。

    是一个名字:王雪娜。

    这个名字把帅朗带回了一周多前,在还没有找到这份工作时,在人才市场挤挤攘攘时,那个青涩、含羞、梳着大辫的小学妹给此时的心里带来了一缕清纯的阳光,相比于同是那天遇到的女骗子,相比后来遇到的这些个个居心叵测的家伙,相比今天晚上遇到这俩爱钞不爱俏的妞,那么清纯、那么羞涩更显得如此地清晰。

    哦哟……真该死,把这事给忘了,帅朗这会真后悔了,后悔不迭地拍着额头,还说试着约学妹呢,这些天光顾揣摩古老头的心思,倒把这事给搁置一边了,此时看着名字,手颤了几颤,几乎就要按捺不住拔出电话了,不过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又觉得这个时间拔电话有点唐突,放下吧又有点不忍,想了想,斟酌了良久,两手拔拉着按着键盘,输着问候短信:

    雪娜,实习的地方定下来了吗?好久没联系你,还好吧。

    嗯,不错……称呼显得不生份,问候显得很自然,如果她还记得我,肯定要问候我,告诉我她在哪儿,问问我找到工作了没……帅朗喜色一脸,暂时忘了心里的纠结,摁着发送键,心里不无几分得意的想着,小女生最容易被感动,而自己那天表现那么出众,一定会给她留下个好印像,没准这……有助于俩人进一步发展啊。

    正想着,可没想到手机骤然响了。耶,这短信回得真快……帅朗大喜过望,翻看着,霎时又愣了,是王雪娜回复过来的:定下来了,一切都好,谢谢!

    就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帅朗看得有点发愣。定下来了,那在哪儿呢?帅朗看得奇怪了。一切都好,谢谢……那咋连我好不好也不问问嗳?

    又等了一会儿,没有再来短信,而且帅朗三番思索也没再发短信……得,白忙活了,没戏。帅朗心里暗道着,有点出乎意料了,没有问候,也没有告诉定下来的地点,更没有帅朗期待的邀约,而且淡淡的话里,让帅朗咂摸到了一种凉凉的味道,就像嘴里吮过的老冰棍一样,这都一周了,那感觉……甭提了,凉逑了。

    手机扔过了一边,灯关了,人睡了。

    此时此刻,在中大教工楼某幢亮着灯的卧室,同样躺在被窝里,手里一直握着手机的王雪娜,被这个突来的问候搞得有点猝不及防,回复后,一直在忐忑地等着下一个短信或者电话拔过来,等待的时间里眼前浮现的是那个眼睛会笑的学长,那个投机钻空的学长,那个在大热天递给自己一盒冰激淋的学长,俩个人很短促的相识,每每回想总会让王雪娜感到甜甜的就像还在品尝着那盒冰激淋的味道,即便是知道了这位学长在学校的过去,即便是每天耳听同学和父母对身处社会妖魔化的描述,仍然让她不惮以某种恶意来揣度这位帮过自己的人……他会约我?他会向我示爱?他会请我到什么地方吃饭然后进一步发展?或者像关妍慧危言耸听,会扮着个假像来泡我?

    什么也没有,王雪娜等了很久什么也没有等到,于是同样把手机放到床头,关了灯,黑暗里眨着眼睛,有点庆幸,这个人没有给自己出难题,万一他要邀约,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庆幸之后又有点失落,失落的是貌似他很喜欢我的样子,却没有约我。

    生活就这个样子,有很多难忘邂逅,可更多的是擦肩而过。这一夜,俩个人都彼此回忆了对方很久,可俩个人的电话都没有再响起……

第25章 真龙难觅 出师不利

    “昨天睡得好吧?”古清治和霭地问着。

    “挺好。”帅朗点点头,一副确实挺好的样子,反问着:“古大师您呢?”

    “嗯,也挺好。”古清治笑道:“好像有人在我房间里打电话招嫖了,不会是你吧?”

    “没有啊?怎么可能?”帅朗正色道,很无辜的表情,很大惊失色的表情,然后是恍然大悟的表情,眨眼三变想起来了:“我房间里也来了俩妞,这肯定是酒店拉生意的借口,不过他们心眼再多也白搭,您老连财都不爱,怎么会好色呢?”

    “那你呢?好色了没有?”古清治笑着问,晚上同样在猫眼里看到一部分经过,本以为今天帅朗肯定要说几句难听话发泄发泄,可没想到自己也料错了,比往常还平和。

    “嘿嘿……我倒是好色,可我没钱呀,总不能一个月工资一晚上折腾完吧?………哎古大师,您问这干嘛?不是想给发奖金,成全我一回吧?提前说好,我不介意的啊,那俩妞还真水灵……”帅朗随意道,貌似开玩笑的口吻,不过在委婉地表达加薪的心思了,说完了期待地看看古大师,不料古大师摇摇头,不置可否回了句:“提前都说了,你要腐败我可不负担。”

    一句让帅朗失望了,脸侧过了一边,又像往常一样,到了祁圪裆村一样眯着眼晒太阳,古清治下意识地抹抹眉毛,暗道自己有点走眼了,虽然这孩子不像其他人那么心浮气躁,不过心气也不高。

    俩人身处的地方在裕达世纪的门厅,清晨的太阳刚刚升起,在高耸的玻璃墙上映着耀眼的光,门厅之外的停车场的街市亮堂堂的一片,身着乌丝绸装的古清治负手而立,白发白眉显得有点气宇不凡,就这卖相引得不少进出男女侧目打量,回头率怕要直追美女了。帅朗也在看,偶尔看到古清治审视自己的眼神,现在越来越相信,让自己以这种另类的方式存在,是为了更加衬托周围事物的美好,特别是衬托古大师的气宇轩昂。反观自己的着装就差多了,同样是乌丝绸装厚底布鞋,可配着张群众脸,背了个大布包,包上绣得稀里古怪的图案,那样怎么看怎么傻。

    什么货得什么包装、什么人得什么着装,同样的衣服穿得效果差异太大,一个像天上下凡普渡众生的,一个像乡下进城兜售地瓜的,这俩人站一块和以前还是一样,啥都不缺,就缺那么点和谐。

    “哎哎,腰展直点……”古清治又看了帅朗一眼,伸手在帅朗的背上轻拍了拍,嘱咐着:“上正场可别掉链子,今天的事说简单也简单,华总在中州名气不小,十几处墓园都要看一看,得找一处风水最好的地方……说难呢,也不容易,今天是三月初一,阳气上升阴气下沉,正适合阴宅催福,催官催福在阴阳一行都属逆天行事,很可能有异相出现,到时候别大惊小怪啊……”

    “惊什么呀?我就不相信您能把鬼招出来?连你不都是无神论者?”帅朗不信了。

    “是么?我要真招出点什么邪物来,你害怕不?”古清治像成竹在胸,打着预防针。

    “呵呵……我怕人,不怕鬼。”帅朗笑着,来了句。

    “好,无知无畏也有好处。”古清治没治了,讪然一句,又看着帅朗懒洋洋佝腰了,咂吧着嘴不悦地伸手又拍了拍帅朗的背:“哎,腰挺直点……我说你怎么老摆个弯腰姿势?你什么都不缺,明明个机灵人吗,有时候表现有点缺心眼。”

    “啧…能怨我吗?以前是打工仔,现在是跟班,见了老板都低头哈腰都习惯了,我要表现得比您还拽,那不抢您的镜头嘛?我这样越傻,不正好越衬托您的英明嘛……”帅朗说得虽然卑下,可表现得却有点惫懒,说话着又佝着腰了,古清治这倒真有点不悦了,正待要训一句,不料看得四辆车从街面拐进了裕华世纪的停车场直向门厅驶来,这倒立时正正身子,负起手来,不再搭理跟班了。

    俩个人好像有这么个共同点,在角色的转换的时候非常快,眨眼间,帅朗又成了稍显傻愣的跟班样子。

    来了,车来了,一辆本田商务车,中间是那辆大奔,后面还跟着两辆,一辆沃尔沃轿车,一辆丰田霸道,亏得华总是卖车的,开出来的都是好车。四辆次弟一停,几个人迎了上来,华总当先朝古清治走来,俩个人貌似相逢的喜出望外,握手寒喧着,直被华总请上了奔驰座驾,帅朗亦步亦趋地跟在古清治背后,也上了这辆,上车却是发现车里就华辰逸一个人,看来这礼数给得实在够意思,华总要亲自驾车陪同古大师寻龙定穴了。

    华总上车,前后几辆的人才上车闭门,帅朗前后瞧瞧,当先商务车里的人不认识,估计是带队领路的,四五个人;后面车里一辆是陈副总,一辆是刘秘书,陪着王修让会长和华家的老家亲戚,这一行数数差不多有十三四个人了,车稍停即走,次弟出了裕华世纪的楼盘处上了紫荆路,帅朗注意到华辰逸老总几次回头看古大师之后才斟酌着开口说道:

    “大师,王会长安排的第一站是漭山公墓,您对这儿有了解么?”

    “当然,东临黄河、西临楚汉古战场,自古以来有‘生在苏杭、葬在北漭’之说,这个地方居山望川,负阴抱阳,风水绝佳,历来有“国坟”之称……”古清治不动声色,淡然说道。

    “我夫人最看好的倒是这里,不知道您意下如何?”华总问。

    “葬地之形多以水辨,而漭山之地来龙气势汹涌,从天而降,又如巨浪重屋迭障,这是王候大官的葬地,未必能找到适合令堂下葬的穴位……再说此地谁也知道风水绝佳,而民间之中并不缺乏能人异士,恐怕能找到的好穴位留不下喽……”古清治有些挽惜地道。

    “有道理……人多没好饭,鬼多没好窝,都往那儿挤,未必就是好事……”华总笑着道,不知道是真心还是有意附合了古清治一句,俩个人呵呵一笑,古大师不置可否,这华总看样是心有顾忌,拐出紫荆路的时候轻描淡写地问着:“古大师,我昨天听刘秘书说您还是分文不取,这个事我得道个歉啊,是我安排的,看来我还是有点唐突您了。”

    “呵呵,好说……好说。”古清治微笑道。

    “那我还稍有点疑问了,咱们……我是说我和您,可是素无交情……您别误会啊,我对您是很景仰,听人讲风水我听得不少了,还就觉得您讲得透彻……我母亲这事吧,说是承王会长的情,不过让您空跑一趟,我这心里实在有点过意不去呀……”华总貌似随意地说道。帅朗暗赞着这话很有水平,既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又能一探古清治此举的虚实,听罢侧头看着古清治,只见得老古淡然一笑,很想早有准备一般话说就来:“没什么过意不去的,我已经行将就木了,日不过三餐、躺不过数尺、命不过数年,真要取这些黄白之物又有何用……华总真要心里过意不去,那就送我个大人情如何?”

    假的,在找籍口……帅朗眼珠子一转,心里暗道着,不知道老头会找一个什么样的籍口让华辰逸去掉最后疑虑,肯定会是一个似是而非的籍口,一定会出乎意料,不过肯定又在情理之中。

    “请讲,只要我能办到。”华辰逸倒有几分爽快,口气听着也放心了,有所求就对了。

    “很简单,对于您是举手之劳……我算半个江湖人了,无儿无女一生孤独,唯有个故人之后实在没出息,老话说叫挑担没膀、唱戏没嗓、家无余粮、身无所长,实在让我放不下心来,我是想恳请华总,将来要是混不下去了打着我古清治的旗号求到华总门下,华总能给碗糊口的饭……”

    “哦,这样啊……那简单,随时可以来找我……”

    “华总千万别介怀,我也是人老了瞎操心,其实呀,当辈人管不了隔辈的事呀……见笑了华总。”

    “别,我倒觉得您眼光看得挺远……听王会长说了,真正的阴阳大师都不以本行敛财,这点最让我敬服,今天看来是所言不虚……您放心,别说故人之后了,就您本人有什么事,通个气,在中州这地面上我还是能帮得到的……”

    “呵呵……那老朽恭敬不如从命了啊……”

    俩个人说得挺投缘,甚至于华辰逸几次回头还留意地看了帅朗几眼,稍带着年青人的愣劲、乡下人的傻劲的帅朗似乎让华总长舒了一口气一样,而且听古大师这么一讲,给后辈没出息的留条后路,倒也确实比拿上十万八万酬金要合适得多,一切俱在情理之中,一个不大不小的过渡去了华辰逸几分疑虑。

    不过轮到帅朗翻白眼郁闷了,肚子里暗骂着:妈B的,把我当成那没出息的了……我说怎么一直让我打扮这么傻。

    ……………………………………

    ……………………………………

    二十多公里的地方转瞬既到,车停在墓区的停车场里,次弟下车的一行人帅朗看清了,还真叫不少,华总陪着古大师,陈副总陪同着男性亲戚四个人,刘秘书和华夫人各搀了两位女性亲戚,看样年纪都不小了,而商务车里那俩位帅哥加一位美女和帅朗的身份差不多,整个就是跑腿的,下车就直奔着去联系墓区的管理处。

    下车伊始,帅朗的眼睛瞅来瞅去就拐弯了,拐到了华夫人的身上,素衣黑帽挽着轻纱的华夫人在众人之中显得婷婷玉立,举手投足不失几分雍容华贵之气,先前倒觉得刘秘书勉强算个美女,不过和华夫人站一块,顶多当个丫环就差不多了,此时又和夫家这几位土里土气的婶姨站在一起,实在鹤立鸡群的厉害,不吸引人的眼光都不可能。

    “罗盘……”有人在喊。

    “罗盘……”又有人在喊。

    “哦哟……”帅朗走神了,不过屁股上蓦地一疼才反应过来,一回头敢情是古清治黑着脸喊人没听着,直接上脚了,气得帅朗呲眉瞪眼,好歹咬咬牙没发作,这才省得自己的任务了,摸着包把个大方盒子递出来,古清治瞪了帅朗一眼,眼睛余光又瞟了数米之外的华夫人一眼,警告着帅朗不得见色起意一般。

    帅朗抿抿嘴巴不好意思笑笑不吭声了,刚刚确实也有点被华夫人的风韵吸引了,古清治有点生气似地,不过又不好发作,瞪了帅朗一眼,打了盒子,一个形状古朴磨得白不白、黄不黄的东西现在手上,帅朗刚把盒子接到手上,身侧不远有人喊着:“老古,说好了这东西将来留给我啊……”

    侧头一瞧是王会长、陈副总和华总都围上来了,听得这话古清治呵呵一笑道着:“风水器物,识者不忌,不识大凶,你敢要啊。”

    “我只认古董,有什么不敢要?呵呵……来来,我先观摩观摩……”王会长伸着枯手讨要上来,古清治倒也大方,直递给王会长,那东西仿佛有什么魔力似的,王会长一接在手,脸上的皱纹先皱后展,随着手抚着的动作开始舒展,那叫一个惬意,看得帅朗直掉下巴,这丫好像比抚摸美女的肌肤还舒爽似的那种感觉,可明明就是个磨得锃亮的破家什……这还不算,王会长这么一神神叨叨,把华总好奇勾引上来了,把玩一会儿又直递给华总,华辰逸接物在手,脸色跟着也慎重了几分,对着光线斟酌了良久,又端起来看了看底部,嘴里默念着:“磨兜坚、慎勿言……这是明代的物件,象牙雕吧。”

    “华总好眼力,我觊觎老家伙这个象牙罗盘可不是一天两天了,罗盘是勘舆学的重要测具,也反映了我国风水文化的特点。象牙罗盘不易变形,刻度标准,属于精品,此盘雕刻精工,字体端正,正楷背篆,我在南京曾见过一枚,不过铜件腐蚀,指南针损坏,没想到老古手里还有保存这么完好的一件。”

    王会长见猎心喜一般侃侃而言,不时地瞟着罗盘,那老而弥贪的得性却是连帅朗也有所不如了。又听得王会长讲了几句关于此罗盘的典故,这“磨兜坚”其实也就是诫人慎言之意,也是风水先生的守身之则,闻得此言,华总的表情却是更慎重了,捧着罗盘恭敬地递给古清治,鞠了一躬道着:“谢谢古大师……谢谢您这么慎重,有这么贵重的古物,怨不得您看不上那点费用小钱了,倒是我华辰逸唐突您老人家了。今天但说无妨,千万别慎言。”

    “呵呵……上辈传下来的东西,让华总见笑了。放心,我今天就替您当这个家了,一定不磨兜坚……”古清治接物在手,倒是随便得很,众人附合一笑,对这个本身就貌如神仙的老头刮目相看了,甚至于华总的跟班找来的墓园管理处的人也多看了老头几眼,要说卖相,这群人里古大师倒不比华夫人差。

    人来了,进正园了,拐过围墙就是,哇哦……一拐一进正园帅朗眼睛又差点掉下来,人才市场的人山人海就够壮观了,墓园这格局一点也不比人才市场差,入眼沿矮山而上,大小林立的墓碑坟莹足有数千之众了,掩映在草丛、树木、山色之中的碑林,即便是大上午的光景看得人心里也是肃然一片,不是祭奠节日墓区显得有点荒凉,白惨惨的太阳光下,偶而的鸟鸣风声,听得人心里都有点发瘆的感觉。

    哇……人真多呐!帅朗数着眼前的石碑,根本数不清的。

    墓区管理员是位三十多岁男子,估计是环境处得久了,肃穆的脸上也看不到多少生气了,只不过话说出来,倒让帅朗觉得像同行了,这人边领着众人进园,边滔滔不绝推销上了:

    “我们这儿是经省民政厅、市政府批准,市民政局主办的永久性公墓,墓园区位于黄河风景名胜区漭山之颠;东眺波涛滚滚、万古不休的母亲河--黄河;在观黄阁上可俯看炎黄二帝塑像,西临楚汉古战场。自古以来,这里就是风水宝地。历代达官显贵在此选址安葬者数不胜数。墓园规划占地500亩,一期工程112亩,二期工程正在建设之中,总体是园林式风格而建,气势磅礴、巍巍壮观……大家看一看,环境优雅,鸟语花香,那是蜀桧、那是红叶李、还有桂花、月季、大蕾花、等等都是专门移植过来的,山头是雪松,处在这地方简直是令人心旷神怡,风景这边独好……为亲人在这里择一方安乐祥和之居,与漭山、黄河、青松翠柏朝夕相伴,万古流芳,那将是后人最大快慰………”

    刚刚引起了众人肃穆的心境,谁知道这人话锋一转,大煞风景了:“我们这里交通方便,配套设施齐全,**路公交车及旅游车均可到达,自带车可直接进入墓区停车场。墓园设有管理处、休息处,市区设有办事处,均为全天候服务,二十四小时值班,随到随办,方便快捷,节假日不休………不但可以为逝者入葬服务,各位如果有意,也可以预订生穴,我们全程为您服务。”

    偏偏有个不长眼的跟班,华总的人,张口就问:“什么是生穴。”

    “就是那些……”墓园管理指指碑林中有红字标示的墓碑解释道:“可以给还在世的长辈亲朋先预订,现在用地这么紧张,甭到时候手忙脚乱订不上就麻烦了,黄泉路上无老少,人死可不挑时辰。”

    又有个不长眼的“扑哧”笑了,一笑众人都看,却是帅朗,赶紧收敛行色。不过倒没有介意,后面这个生穴介绍实在太过露骨,怕人不死不来买墓地似的。华总有些怏怏不乐了,看了陈副总一眼,陈副总赶紧拽着管理员走到前头小声安排着什么,估计是让那货闭嘴。

    “等等……”

    有人在喊等了,此时的路程不过走了不到一半,正处在碑林的中央地带,蜿蜒的小路拾阶而上的众人都停下来,是走在人中央的古清治发话了,扬长一指山斜面凹处问着:“哪儿几处可有空穴?”

    “哟?好眼力啊……”管理小胡子一撇赞上了,手跟着一指解释道:“不是您光能看出来,能看出那儿好的人多了,没地了,那地方人说叫势如降龙、水绕云从,大官葬地,埋了一个副军级干部,俩个副省级干部,一个副部级干部,还有一个巡抚墓,是古迹不能动了……”

    “废什么话,问你有没有地方?”华总被这人搞得晕头转向,气哼哼问了句。

    “没有。”墓园管理摇摇头,这回干脆不废话了。

    正看着罗盘的古清治头也不抬,又是扬长一指:“那儿呢?龙耳之处,河水之侧,子山后土立乾之位。”

    “耶,是位风水先生呀?好眼力。”墓园管理讶了声,一竖大拇指又来了:“那儿也有人看出来是什么福贵之地,埋了四个老总、俩华侨,外加个台湾同胞,还有俩清朝的盐商墓也是古墓,都是万里迢迢回咱们这儿叶落归根了……生在苏杭、死在北漭,那是一点不假啊,谁让咱们北漭风景独好呢!?”

    “甭废话,有穴位没有?”陈副总替老总问上了。

    “没有。”墓园管理又摇摇头,那眼神好像在说,挑什么挑嘛,就没见这么挑剔的人,这国坟轮得着你们挑吗?能挤进来就不错了。

    “走吧,那这儿就没好穴可寻了。”古清治摇摇头,不再前移步子了,转身而走,有了这么个雷人的墓园管理,就有好地方也没那心情了,而且古大师瞧也不瞧随意点出的俩处看样都是达官显贵之地,这手功夫别说华总,连那墓园管理也有点诧异了,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古大师这水平起码是勿需置疑了,华辰逸和夫人亲戚几人商议了几句,都次弟跟着往回走,一半是这里确实没有中意的墓地,另一嘛,估计是被国坟店大欺客气着了。

    人一走,墓园管理愣愣,直拍前额,可没想到这些人说走就走,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此时又想起这干人来时的乘车,似乎想挽回这单生意,赶紧喊着:“喂喂,各位等等……我们墓园二期工程立马就峻工了,就在漭山之后。已经开始预订了啊,高档墓区,现在预付,八折优惠。”

    “草木郁茂、生气相随;草木不生、生气不来,童山岂可葬。”前行的古清治大声摆活了句,头也不回。华总的步稍稍一顿,这几日学风水也多少有点心得了,后头的假山以及移植的草木短时难有生气,恐怕是风水大忌,再说迁坟时间也来不及,摇摇头,走了。

    “嗨、嗨…别走啊……咱们墓园还有五十多穴位……你看,这儿,那儿,都有……总有合适的不是?”墓园管理稍稍急了,随手拦了个人,不迭地指着碑林中的空穴,被拦下的是走在最后的帅朗,这回也看清了,空碑是空穴,红色的是生穴,也就是没死先订的穴,黑字的才是亡者,看看几个空穴处在碑林中央巴掌大的地方,帅朗鼻子哼哼瞪着,神色凛然地小声叱着管理员:

    “哼,真不长眼……你看人家像住经济适用墓的么?人家要买豪华阴宅,简称豪宅。”

    切了声,转头就谑笑着扬长而走,可把那墓园管理郁闷的呀,半天反不过这个劲来,直看着那一行四辆车上车走人离开墓园,才歪嘴斜眼朝着车影呸了口:

    “什么人啊,不能摆谱摆这儿来吧!?”

第26章 风水风水 风生水深

    漭山墓园第一站,民俗公墓第二站,第二站停留的时间更短,尚在市区对于公墓的规划相当严格,除了一个多平方的墓穴可售就是一方格的骨灰陈列架可挑,刚进园就退了出来,华家夫妇自恃这等身份,当然是看不上眼,也甭提风水了,这地方沿续了城市化的特色,人挨人、坟连坟,就一个字:挤。

    车驶出民俗墓园不久停了下来,见得商务车里一位二十郎当、西装革履的年青人下车,又直上了华总那辆车,看着是华总亲自驾车,稍稍有点局促地坐到副驾上,车队继续向前行着,刚刚电话里告知了,是要全部的墓园资料,那小伙把厚厚的一摞东西直递给后座的古清治,古清治在随意的翻阅着,用很快的速度分拣出来了,递回去了一部分说道:“这几家,不用去。”

    “这……为什么?”跟班诧异道。

    “风水之法,得水为上,且以左水为美,一喜环弯、二喜归聚、三喜明净、四喜平和……这几处墓园根本就连水都没有,还谈什么风水?”

    古清治反问了句。那跟班立时懵了,生怕华总责怪一般战战兢兢。帅朗看那小伙的样子,抱之以同情地一笑,跟古大师讲话,鲜有不懵的,看大师想不想让你懵了。

    “听古大师的……通知王会长下一行程到青龙山,那儿据说也开始开发高档墓区了。”

    驾车的华总说了句,环弯、归聚、明净、平和都是所说的水形,这点基础华总好歹学了点,不过也有那么点道理,环境讲山明水秀,要连水也没有,自然算不上好环境了。

    这一说认可了,那小伙直翻着行程连划去了数家,电话通知着前面带路的车,直接到下一家:青龙山纪念公墓。

    这地方不算远,也不算近,行车期间差不多就是听华总一个人说话,内幕又往进透了一层,基本上以华总的身份家里有这等白事,只要有消息传出来自然是应者云从,不缺拍马屁巴结跑腿的人。不过华总的心思是老娘去世时自己都不在身边,这一回想亲自操办,来个风风光光大葬,而且这事不想假手与人,也不准备坐在家里偏听偏信,要亲自选一处风水宝地尽尽孝心,所以这次出来是轻车简从谁也没有通知,就怕有了手下的故意安排自己看不到真相。

    听见没有,就这,还是轻车简从,帅朗脸上浮过一丝笑意,这一丝笑意恰恰被古清治捕捉到了。也恰恰在古清治眉毛微挑稍显得意时,帅朗的眼神也捕捉过来,于是俩个人的眼光片刻交流,一触即开,一个又回复了稍显木讷的跟班样子,一个又成了不苟言笑的寻龙地师。

    古清治此时终于发现帅朗那么点优点了,起码这孩子人前从来不多嘴,而且这副老实长相很有迷惑性,就那表情你根本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每每办点事让他也出乎意料,这才是对他最大的兴趣所在。而帅朗这一刻也看清了,虽然不知道古清治是怎么操纵的,但古清治现在已经渐渐操纵了华辰逸的思维,接下来,恐怕华辰逸要按部就班地沿着古大师设计好的步骤最终走到终点。

    如果这样想,那么青龙山纪念园公墓肯定就不是目的地了,为什么呢?好戏似乎不应该开锣这么早。

    帅朗琢磨着,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做壁上观的态度,这当了数日助理,在即将结束的这天,恐怕将会是最有意思的一天………

    揭底吗?算了吧,别说帅朗现在还揭不出来,就揭得出来,帅朗也未必敢了,越来越感觉到这是一个精妙的骗局,比自己遇上的那什么羽绒服里塞鸡毛、盗.版书上配书号等等之类的下三滥手法要高明得多。

    ………………………………

    ………………………………

    又在沉闷的车厢里呆了一个小时才驶到了距301国道不远的青龙山公墓,下车伊始,就和华总汇报的那位跟班快步跑着到墓园管理处找人,按着华总的安排,不报身份、不说来意,反正就是来了解了解,就像持币观望楼盘的大户一样,看房来了,还不让你看出我是大户,以华总的想法,也只有这样,才能了解到殡葬里的实情,这比坐家里听属下汇报要实际的多,比如要不了解,还真不知道“国坟”里的好地方就和楼盘一样,好地段都被有权有地位和有钱的抢了。

    稍等的片刻里,帅朗观察着此地的风景,还别说,要论风景好城里还就数这些墓园,此处更甚,迎门的是雕龙牌楼,古大师在向大伙介绍着这叫“迎门九重楼”,中州的传统建筑,镇宅避邪之物,停车场在墓园之外,牌楼往左是一溜商铺,多数是殡葬用品,最远处竖着一层一层大石碑,七八个工人有的正用切割机哧哧嚓嚓干着活,有的正在描着碑线,有的捋着袖子在扛家伙,估计是淡季的缘故,还有几位凑上来推销花圈、挽纱和墓碑的生意人,被陈副总全挡到人群之外了。而牌楼往右除了墓园管理处还有处宾馆和饭店的简易建筑,应该是给祭祀者提供方便了。

    此时一行人成了鲜明的层次,古大师已经习惯了成为人群焦点,一开口自然是听者注目,华总和王会长一左一右,刘秘书和华夫人相随的亲戚围在一旁,外层是陈副总带着公司的四位忙前忙后,人群之外的帅朗成了没人在意的全职旁观者。自从判断到此处不是最终目的,帅朗对此地兴趣已经大减了。

    稍倾片刻,那位跑腿的小伙带着墓园管理出来了,一下子人群又多了个焦点,连帅朗也被吸引住了。

    是位姑娘,比刘秘书年轻,没华夫人漂亮的一位,黑衣正装和工装裙,很正式的着装,那掩饰不住的年青活力给这个特殊的地方增添了点亮色,古朴庄重的园林建筑,加上这么一位貌似OL职业装的女性,那端得是传统和现代完美接轨,再加上这些服务设施,没准还是阴间和阳世都在与时俱进。这姑娘领着众人进了墓园,说话朗朗上口,声音格外动听,像位导游背后拽了一串尾巴似地介绍着:

    “………我们这里是省民政学校殡仪实习基地、市政府命名的“花园式单位”,有最为齐备、正规的批准手续,保障客户无后顾之忧,利益永久。到此的中上路已经扩宽为上下6车道高的等级西部景观大道,去年开通12路公交车直达,无论何时,您可以在观赏大道美景中极为快捷地到达纪念园,绝无塞车和交通拥堵的烦恼……”

    完了,形象顿时下跌了一大截,又是一推销墓地的,帅朗咬着嘴唇笑了笑,不知道会不会和漭山那位一样雷人,给众人推销活人墓。

    这当会一直陪同着众人的陈副总发话了,也生怕再出漭山的洋相似地插了句:“别别,姑娘,咱们先别做广告,我们就来看看风水,是不是有适用我们选的墓地。”

    “风水?我们这儿风水绝佳。”

    那姑娘一听风水,脸上喜色和她身后的环境格格不入,更来劲了,回身一瞧跟来的十几位,然后是玉臂轻挥,指向人群之前林立漫山的墓碑,像风景此处独好一般意气风发介绍着:“青龙山这里的土质干爽、坚硬、纯香、重量、密度均为一流,园区朝向西北,背靠三山,左连二岭,右傍檀山,南高北低,山脉顺势而下,一气贯通。山底索河姗姗流转,这在风水上叫三山拱抱,气势磅礴,有位风水大师形容这里是:灵气生,聚而不散,地脉长,望而有节……”

    得,看样风水不怎么值钱,连妞也会摆活几句,帅朗暗笑着,有人抢古大师的戏份了。

    “呵呵,这位风水大师叫左玄奇,清弘治年间人。他的风水专著里专门讲过青龙山。”古清治负手而立,随意插了句,一扬手示意着帅朗,帅朗这回不走神了,赶紧地递上大师的家伙什,那个象牙罗盘。

    古大师一句,那姑娘迷瞪了下下,估计是照本宣科还真不知道此处的来意,不过好在应对功夫不浅,笑了笑认可道:“对呀,看来这位大爷挺了解这我们这儿呀。没错,说到古人我们这儿的古迹就更多了,以东有明朝周王朝陵墓十三座,唐朝名臣李勋和晚唐诗人刘禹锡的墓冢也安卧在檀原上;在岗西的北周村,曾是周襄王驾幸之地;以南有著名的商代古城遗址………”

    “好,谢谢姑娘,我们也瞻仰瞻仰……需要的话会请教您的。”

    古清治持着罗盘,慢步而行,沿着墓园中段的石梯拾阶而上,一行人随着大师的步子往前走,这下子以为来了大生意兴致勃勃推销的姑娘才发现自己的一翻热情白费了,敢情大家伙的注意力都在这位老头身上呢,诧异了下,落到队伍之后了,走在人群最后的帅朗伸手做请,让她跟上,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一行人的步子也往前走。

    哦哟,这推销是无处不在啊,美女效应是无处不用啊……只不过用在墓地的推销上就让帅朗心里感觉怪怪的了,一直走在人群的最后,走到了半山腰前面的一停,跟着都停下来了,就见得前面持着罗盘的古大师极目四顾,如意气风发,要直抒胸臆一般一手斜指道:

    “欲求高寿,须气脉雄壮,前高后低枕水天,坤方应有水,偏偏此处被人为破坏成了路冲;而且万兀峰突出,低水无力,难发大富……且风水以南向为尊,南为正向,非正向不可用负阴抱阳,而此处是朝向西北……要论风水,和漭山差了一个档次。”

    “嗯……”华总站在低古大师一个台阶的位置,随着大师所指四下看看,索河比黄河的气势要差了不少,而青龙山山势朝向西北,更和国坟所在的漭山无法相比了,墓园区像一个起伏的凹形,虽然有山有形,可气势要差了点。

    这点不用大师看,帅朗都看得出来,要不国坟人家那儿牌子大。

    “嗨、嗨……我说大爷,您是来拆我们台来了啊?拿我们这儿和国坟比,那能比吗?您咋不和八宝山比比呢?”

    有人不乐意了,是在人群之后的那位墓园推销,分开人群走到最前,姑娘有点花容色变,质问着越俎代庖的古大师:“我就不相信,我们这儿好歹是省民政系统开发的,就没有一处风水好的地方?”

    “有。这儿有一处。”

    古清治话锋一转,扬一指,南向、中段,山回首处,对着小姑娘笑吟吟道:“你既然说风水好,那你能说出这儿的风水为什么好吗?”

    “这个……”姑娘愣了,超出推销知识范围了。

    “呵呵……这叫牛角蝉翼,又称蝉翼砂山。说那句‘灵气生,聚而不散,地脉长,望而有节’的左大师有过专门论述。”古清治示意着地方,一句把墓园管理说住了,毕竟这风水里的门道太多,那姑娘估计是怕在这么多人前露丑没吭声,就听古清治摆活着:“你看来龙和左右山势呈‘个’字,龙无砂则孤、穴无砂则寒,整个园区就这个地方有龙有砂,能达到不使风吹、环抱有情的风水要旨……如果那儿还有穴位的话,倒可以考虑。”

    “这么说还差不多。”姑娘点点头,勉强认可了。

    “那这儿……还有位置么?”华夫人彬彬有礼,出声问了句,那姑娘那这位貌似贵妇的倒客气了,不好意思摇摇头:“对不起,那儿没有。”

    “可是那儿……好像,还有啊。”华夫人诧异道,那地方明显有一块空地。

    那姑娘得意了:“我们民政系统内部预留的,不对外预订,得我们领导签字,价格也很高。”

    啊?华家夫妇脸上微微有点变色,那表情好像在说,一线墓园有黑幕,连这二线墓园都有黑幕了。

    再看那块不足几平米的地方也实在太过寒碜,就这地方都被预留了,看来好地方不仅仅是古大师看得出来,能多少看出来的好地方,恐怕早被抢光了。夫妇俩互视了一眼,俱是一个心思:看不上。

    “我得抱个歉个啊华总,如果你能选到这儿的话倒也勉强。”古清治歉意地道了句,转过身来,解释着:“不过此地我看并无大富大贵之所,蝉翼穴位依古例算勉强中下,当是地不过百顷、官不出五品、富不过三代……现代的城市建设已经延伸到郊远,平山、架桥、铺路、建厂、建站,着实破了不少好风水……真龙难寻呐。”

    边说边有点痛心疾首地摇摇头,似乎文化古迹被劫掠一般,华总也跟着有点兴味索然地回身,俩人一走,人群糊里糊涂就跟着又开始往回走了,那几位被搀着扶着领着的乡下亲戚嘛,在这个场合差不多就是应景的角色。倒是华夫人颇有大家之风,拉着那位墓园推销妞的手说了几句,估计是客套话而已,那姑娘点头示意着递上了名片,这一行人果如帅朗先前所想,又是一次无功而返。

    …………………………

    …………………………

    帅朗收了古清治递回来的罗盘,从队伍尾部又排到队伍尾部,正要跟上众人,有人轻声喊:“哎,小师傅……”

    一侧头,是那位墓园推销妞,故意放慢步子落到了背后,帅朗笑笑示意,对这位妞可不怎么来电,一看那精明样子就是已经很世故了,绝对不会让人产生和她发生点故事的想法,帅朗仅仅是出于礼貌一笑转头就走,不料那姑娘像有故事了,有意无意和帅朗凑到了一起和声悦色地轻声问:“小师傅,这些人什么来路?”

    “哦……我不知道,我看风水的。”帅朗警惕道,刺探敌情的来了。

    “就你?看风水有这么大年纪的吗?”那姑娘嗤鼻不屑了,俩人走在队伍最后,估计这姑娘是想套几句话而已,帅朗笑了笑胡扯道:“小看我是吧,一头白毛的那是我师傅,我是大师跟班,未来的大师。”

    “这我信……排场挺大的啊,我们这儿的居然还看不上。”姑娘小声说着。

    “不是看不上,是你们开发商有黑幕,房子留个好楼层也罢,墓地也截留?”帅朗小声道,很不客气地。

    “你第一天入行呀?谁能不截留点,好墓地十几万呢,不走后门都埋不到这儿,切~~~~”那姑娘有点发泄不满的意思,这一群人,就对这位面相忠厚,而且不像和前面一路人的帅朗有好感。

    “我还真是第一天入行,不过这也忒黑了点吧,不让人活,这也不让人死了,十几万?谁死得起?”帅朗吓了一跳。

    “有便宜地方,那儿……”姑娘一指,墓园入口处的几间小楼,就听她解释着:“骨灰陈列架,一人一格,年费三百。够便宜吧?”

    “哦……我明白了。”帅朗恍然大悟,回身一指点:“那儿是高档住宅。”

    再一指身边四周墓碑,这儿是经济适用房……随后一指骨灰储存地:那儿是蜗居,是不是这个意思!?

    那妞一听愕然一脸,跟着呵呵一笑,俩人稍停脚步,那姑娘对帅朗格外殷勤边掏着名片边笑着道:“呵呵……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你这人蛮有意思的啊……给你留个名片……回头找我。”

    名片一递,帅朗倒有些战战兢兢不敢接,妞倒不丑,就是这职业实在有点那个,赶紧谦让着:“别别别,千万别客气,我来你们这儿住还得些年头。”

    谁可料那姑娘倒大方,直塞进帅朗的口袋小声说着:“你想那儿去了!?别装呀,装什么装?说吧,你们要多少提成?”

    “啊?什么提成?”帅朗愣了声。

    “看风水那儿不是风水,埋那儿不是葬地……来之前提前打个招呼,这干嘛呢,搞得人措手不及?”那姑娘看样进正题了,又有点埋怨帅朗了,那样跟个小媳妇样又怨又恨,帅朗直皱眉头不知所为何来,跟着那姑娘很不客气地一拽帅朗悄声道:“给你师傅传个话,其他墓园给多少,我们也给多少,甚至更高。”

    “哦……”帅朗大舒一口气,终于明白了,敢情神仙里还有“托”这个角色。一明白再看那妞,再看四周的坟地,在这环境里谈丫的回扣就有点哭笑不得了,脸上阴睛不定喃喃说了句:“嗯…嗯,知道了,这事我得找我师傅商量商量……别拉我,让人瞧见多不好……”

    “刚才我看都挺信你师傅就没吭声,山头有几处高档墓区出售,回头联系我,我把底价给你,提成好说……中州看风水的在我们这儿拿提成的可不少,咱们建立长期业务来往,有的是钱赚……怎么样?”

    姑娘小声说着,伴着神神秘秘的表情,不时地轻拉轻拽帅朗一下下引起帅朗的注意,看着帅朗脸色暗喜的样子,恐怕是动心了。等俩人目视时,帅朗果真是动心了的样子,给姑娘来了个大家都懂的笑容,于是俩人像是有奸情一般会心一笑,一个表现的很贱,一个表现的更贱……

    只不过逢场作戏贱笑的帅朗更多的是暗暗心惊,偶而间再看前行隔了十数步的古清治,心里懂了的,却是更多了几分………

第28章 余波再起 戏中有戏

    古清治站在半山腰坐南朝北,正穴墓口的方向,手平持着罗盘,一派肃穆庄重,保持着这姿势已经很久了……像在寻究天理循环、像是探究阴阳之变,山风吹动了衣袂飘飘,凭添了几分仙家风范。

    几步之外,华辰逸负手而立,依栏而望,为了迁坟一事看过不少风水著作,这些日子又和王会长、古大师相处耳睹目染学了不少,所谓风水不过是观四面之山峦、望两旁之水势,山往何处住,水往何处合,通过山水交合寻求落脉结穴之地,或是高坡、或是高阜,而这个地方无论怎么看,几乎都像依照风水标准图例天然而成一般,前有水,形似环弯,后有少祖、祖山各三重,结穴之处在两山夹峙之地,这种形似屏风的格局在风水上讲叫双龙对峙,王候葬地,在中州吃喝玩乐的地方好找,可风水环境俱佳的地方还真难寻,今天经历了十多处的艰难繁复终于守得云开日出了,此时站在这里,看得夫人在最底层的墓园依栏招手,看着几位老辈亲戚对着庄重大气的坟莹指指点点,一下子感觉疲惫尽失,心情舒爽多了。

    “古大师,咱们早该来这儿了,要不是王会长随口说了句,差点错过了……这是个双龙对峙风水局吧……”华辰逸回头,看到古大师持着罗盘依然那么仙风道骨庄重一脸,心情颇好的出声询问着。

    “呵呵,华总天资聪颖,再学几日要把老朽比下去了。”古清治呵呵一笑,白眉舒展朗声一句颇有风度,话锋且转道:“不过华总呀,明局你看出来了,暗局你没有看到。”

    “咦?是吗?”华辰逸兴趣来了,请教道。

    “你看……沿山而上掩映在树丛中的墓穴一共二十八座,暗合二十八星宿的布局,四维四象尽览,易经的四象是老阳、老阴、少阳、少阴,此山虽不知名,但左中右三座正合这四象之意;风水学的四象学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此地二十八穴正合四象,玄武拱北,朱雀峙南,青龙蟠东,白虎踞西,四势应四方之气,而穴居位乎中央,明暗各四象前后左右彼此平衡和谐,柔顺而有生旺气势。这是个风水高手布的局……草莽之上,不乏龙蛇之辈呀。”古清治道,很谦恭的表情,似乎对布此局的人存着尊敬。边说边示意着四周高下的地势给华辰逸讲解,这位华总随着古大师的示意前后看看,倒确如古大师所言,看来此地就是准备开发高档墓区,走得是精品路线,一座山头不过二十几座,再加上古大师这么一说,倒越看越喜欢了,和市区、近郊那些拥挤的地方相比,可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笑了笑满心喜欢地说着:“挺好…挺好……我看就这儿吧。”

    “稍等……这里面还有蹊跷。”古清治道。

    “有问题?”华辰逸微微一怔,愣了。

    “风水之外的事,此地原本寂寂无名,何时就有了如此奢华个墓园竟一无所知,这是其一;如果是新园的话,那得考虑是不是价格合适,是不是有完备审批,是不是能永久迁入,这太好了,我担心的反而多了,能让逝者安息才是我们此行的最大心愿,千万别再节外生枝,如若不行,宁可回头再从其他墓园勉强挑出一处来……风水之事考虑周全容易,而风水之外的事老朽就无能为力了。”古清治解释着,态度很严肃,俩个人站到了墓栏边上,话说得很中肯。

    不过华辰逸一听犯病了,摇摇手道:“就这儿吧,您世外高人,对世情不屑一顾,可我不行,憋了一肚子气,您看到了,什么军职干部、什么民政系统干部、什么那级政.府要员,什么华侨巨子,生前高人一等,死后还要压人一级,好歹我也是老总身份,敢情在这种地方还排不上队啊……算了算了,那怕多花点钱,咱不受那窝囊气去,我父母在世时候就是一对老实人,要真和这帮人隔邻家,那不得被他们欺负呀……”

    华总不知道是替父母分忧还是替自己泄愤,反正是气忿忿的表情不可自抑了,话前后都矛盾了不少,看来挑的那几处靠特权才能入葬的墓地成功地让华总觉得有人压他一头,挑起心火了。古清治不动声色笑了笑,摇摇头道着:“就怕好事多磨呀?”

    “怎么?大师预测出点什么来了?”华辰逸现在都走累了,生怕起变故一般问着。

    “没预测出来,不过看出来了……你看。”古清治斜手一指,华辰逸顺着大师的手指方向一瞧,台阶之下奔上来了一位跟班,公司公关部推销汽车的,跑得气喘吁吁,看样有什么事了,这一惊快步迎着,那小伙喘着:“来了…来了……开发商来了,从走马镇来了。”

    “哦…走,看看去,手续没什么问题吧?”华总紧声问着,那位喘着气断断续续介绍着:“手续他们说带来了,是名流开发公司和镇政府、区民政局共同开发的。”

    “那就没问题了,沾上官字,谁也管不着。”华辰逸随口一句,对世情可比对风水洞明多了。

    “有点其他问题,他们说还不准备开售。”跟班道。

    “啊?为什么?又不是不给钱,这东西还能屯积呀?”华辰逸不悦地说了句。

    “不是……工程还没完,他们根本还没定价。”跟班道。

    华总愣了愣,笑了,一挥手无所谓地道着:“多大个事……没定价不更好,咱们给他定。”

    这就是有钱人的特性了了,心情如果好了,钱就不差了。

    后面看着的古清治微微笑着,只待华总迫不及待和跟班相随下山,良久才缓缓地原路下山。

    上山慢下山快,等下了山脚,趟过石头垫的小河,已经看到了驶来了辆JEEP和一辆桑塔那轿车直接开进了园区,来了仨位人高马大的男子站等着,看样是开发商闻讯来了,华辰逸快步走着,迎了上来。

    此时一轮金色的夕阳渐渐地从山顶藏起了笑脸,天色晦明晦暗,那先到的三位接洽来人,没有注意到身侧不远还有一位在偷窥的人,是帅朗,乌色绸装斜挎布包,这恰如乡农的打扮直接被仨人忽略过了,三个人的注意力都被奔上前来的华辰逸吸引着,西装革履头发锃亮,面白无须气宇轩昂的华总即便远观也看得出是事主,更何况身侧还围着几位时刻准备去搀一下扶一下华总过河的跟班。这仨个人脸上表情微露着笑意,一闪而过。

    后面那二位,一位长发束了个马尾巴,穿着多袋马甲;另一位是个络腮胡子,体格很壮,身上绷着身爬山装,像越野爱好者,站在二人之前是一位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四旬上下年纪,也是西装革履的打扮,不过派头就比华总要差几个档次了,那脸色有点青乌明显是烟酒过度不注意保养,而且作态也不行,头稍前倾,背稍佝,右腋下夹着公文包,要不是在这种环境里,没准会让人怀疑他是小职员,这个姿势是准备随时上前点头哈腰和别人握手问好。

    看着这三位,又看看从山腰拾阶而下的古清治,在墓园口不远大石雕下席地坐着的帅朗心头泛着疑问:是对手戏?还是联手戏?

    不管怎么演吧,如果所料不差,这几位和古大师应该是一个戏班子的。

    ………………………………

    ………………………………

    戏,开演了。

    那位当先的果真点头谄笑上前直握着华辰逸的手自我介绍着,名流开发总经理,冯山雄。

    远郊乡下的土老板,很陌生,自然和华总这种身份不可同日而语,帅朗看着试图把此人和认识的寇仲、黄晓、古清治甚至于水产公司那几位联系,不管相貌还是语态都相差太多,这个人就活脱脱的生意人,一看华辰逸掏名牌,惊讶地很没风度地指着华总的包说:咦耶,娘嗳,华老板您这包比我们开得这破车还贵哟……华辰逸自然是微笑示意,一副儒商派头十足,等把名片递过来,那人左右看看俩随从,差不多是主席走进百姓家那等惊惶失措的表情,又是拱手,又是递烟,直埋怨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看来华泰的声名也压到小小的走马镇上了。那位乡下的冯老板极尽巴结谄媚之能,对相随的陈副总、刘秘书甚至于那一干跟班也客气多了。

    这个人,没被华泰一行放在眼里,不过乡下一开发墓地的小公司小老板而已。

    帅朗不远的站着心里在暗笑,这叫嘴上说景仰,背后打黑枪,等捧得高了,才好下刀。

    那么这刀怎么下呢?让帅朗稍稍诧异的是,华辰逸此时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直接就要点穴购入,可偏偏这么好的下刀机会,那位冯老板有点难色地一摊手回绝了:“华总,墓园最后合拢还没有完成,我们是镇政府、区民政局和名流公司联合开发的,名流公司也有三个股东,连定价都没个准信呢?让我们怎么卖?”

    “怕我买不起呀?你开个价。”华总郁闷了一路,此时意气风发了,一挥手指着墓园之外:“外面那几辆都我的私家车,要不给你押着当定金?”

    “别别……我们知道您华泰老总的大名,我们合伙人要知道我敢收您定金,那不得把我埋这儿呀……”冯老板很卑躬,把华总捧得那叫一个高,不过越捧高吧,还越不出刀,话转着:“……要不这样,冲您看上这儿了,是给我们面子,得,不管那个位置你看上了,我们给您预留着,拢口一合完,开售时候我们亲自上门给您送签合同……这样总成吧?别说我诳您啊,全墓区按大中区位置定价,一个月后交付怎么样?”

    冯老板看样挺实诚,俩人摆活着功夫亲戚家人都围过来了,这位仁兄倒不忘礼数,大嫂、大爷、大婶喊了圈,蛮给华辰逸面子,不过听到一个月交付使用的话,华辰逸可等不了了,轻声问了夫人句什么,夫人颌首示意,估计是看得上,华辰逸这下不摆谱了,直拉着此人也客气上了:“冯经理,不是我难为你,新郑机场附属工程眼摆着就过去了,阴阳给我们算的迁坟日子是后天,后天无论如何我得把这事办了,可拖了有些日子了……您给想想办法。”

    “后天?那怎么行……这也太急了。”

    冯老板难色更甚,不过想了想立时想出了个办法:“这样吧,咱们这儿什么都不现成,华总我帮您到市郊近点的地方联系几处墓园,也有高档墓区出售的,我们几个股东都是开发墓园的,就是地方没这儿大点……小马,你把青龙山和始祖墓园的电话给我找出来,那地方上档次。”

    这仨位都古道热肠,说着就要帮忙着,不料这又是一块心病,华辰逸不迭地拉着这位小声道:“我们去过了,没看上……还就看上这儿了……不就是没合拢口嘛,加快点工程进度呀,就点扫尾工程了还需要一个月呀,没工人我给你找个施工队,多大个事,明天一天给你扫完。”

    “是啊,冯老弟,事捡紧的来,你不能把生意往推吧?”王会长背着手,也凑上来了。陈副总自然不甘落后,拽着冯山雄几乎嘴对脸上了求售着:“冯老板,您不能嘴上说好听的不办实事吧……别说了,价格好商量,就那块墓园,你开个价……”

    刘秘书也凑上来了、华夫人也插了句嘴,那几位公司的中层和冯老板的跟班也拉扯着说上了,一听冯老板居然不出售,都聒躁上了,东一句西一句,反正就是你越不卖,我还越要买,你不卖还不行;你没定价,咱还就不在乎价格。十几张嘴在吧嗒那三位那挡得住,不迭地陪着笑脸说好话……吧唧一声,冯老板吃不消这唾沫大阵了,又拍手示意安静,不料腋下公文包先掉了,哭笑不得地捡起来看着众人解释上了:“华总,不是我不卖,这墓园是以二十八星宿建成的,很有讲究,光请风水大师寻龙布局就用了六个月找了好几个地方,花了三十几万,这不我们建成回头还得请位大师催福出官,否则墓园按风水讲究是不能入葬的。”

    “风水,还要怎么催?”

    华总一听这个,有点神经质似的,问上了,这些天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个词。回头看看古大师正朝人群走来,示意着手下去把人请来。一问这个,冯老板郑重了,先是介绍了一番风水格局,不过在华总看来已经没有什么神秘了,无非就和古大师看出来的一样,四象合四象,明暗双重布局,不过说到催福,这位冯老板慎重地说着:“得阴日阴时,用一笔符对二十八座龙穴同时催福才管用……直到能催出异象来才算成功。”

    什么异象呢,冯山雄开始费唾沫星子了,据说龙穴都是地眼所在,地眼同开阴气外泄之后,如果在白天能看到云雾缭绕,如果在晚上,可以看到喜阴的动物汇集,比如蛇啦、蝎子啦、地龙啦、猫头鹰啦、蝙蝠啦、还有狼啦什么地等等等等……掰着指头数着,像危言耸听,唾沫星子飞溅地介绍着,说符吧就个去心疑大家都理解,就贴个黄纸稀里古怪画一通而已。不过说到异象还那么真实就让人诧异了,几句听得一干人大眼瞪小眼都不吭声了,华辰逸和陈副总、刘秘书倒是先前听过,此时再听,三个人面面相觑,难不成还真有此事?别人没听过的,特别是那几位乡下亲戚就当听天书一般,听得咂舌不已,神情里一副敬畏之色。特别是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冯山雄是别的轻描淡写,不过说到那一堆恶心人净是让感官恐怖的东西还重重强调,已经有几位没到过乡下的华总跟班耸耸肩挠痒痒了。

    只有一个身上不痒的帅朗在人群之外静静听着,不过心里痒痒,心里有点奇怪为什么已经水到渠成了还要节外生枝,难道……难道还有其他隐情,这究竟是对手戏还是联手戏?怎么越看越像戏中有戏了呢?……对,那位主角呢?

    对,古大师呢,帅朗看了看,古清治的瘦高个就站在另一侧的人群之外负手而立,围在中央的仨人像是只顾和众人解释根本没注意到此人似的。没人会认为他们三人认识……连帅朗也没有发现这三位认识的迹像,三个人连目光都没有交流过。

    就在此时,也有人想起古大师来了,是华总,一把拉着冯山雄道:“冯老板,我们也请了个风水大师,我们给你催福总成吧?不收你钱。不就个什么一笔符嘛,我们古大师的水平比你们请的肯定高。”

    这会,华辰逸对古大师已经是产生某种迷信成份了,说得振振有词,不过那位冯老板可不相信了,苦口劝着:“那不是一般的符,那是一笔画成的。”

    华辰逸不服气了,回头问着古大师道:“古大师,你会一笔符吗?”

    “当然。”人群之外古清治给了个肯定的答复。

    “喂喂,别别,华总……这一笔符不但是一笔画成,而且是二十八张同时画成,一模一样,这才叫一笔符,有一笔催福之意,这是风水大师的绝学,而且要靠符引动地眼……不是谁都画得出来的。”冯山雄拉着华辰逸解释道,华辰逸一听又惊讶了,可不知道这里头讲究还这么多,人群分开古清治往回走,华辰逸不太确定地征询着古清治问:“这……古大师,他说的这,您会不?”

    “当然,我说的就是一笔催福……拿纸笔来……今日阴月阴日,再过一时辰就是阴时,我今天出来就为找到真龙之穴催官出福。”

    古大师负手而立,人如标杆身如山岳,这形象往前一站把冯山雄比得是无比猥琐,冯山雄有点张口结舌地看着古大师,似乎不太敢相信,华辰逸催促了几句,不知道是不敢惹华总还是被古大师的风度折服了,这才喊着不远处看热闹的石匠们把管理处的桌子直搬到园区之外空地上,偌大的一个方桌,要人霎时都围上来了。

    不此时包括冯山雄三位、包括华总夫妇、包括这帮根本不信迷信的年青都多持怀疑的成份,帅朗注意到,倒是那王会长表现得似乎很相信古大师的水平,说话着准备齐活了,那位梳马尾的手下端着个劣质塑料墨盒,另一位往桌上铺了厚厚的一摞黄裱纸,冯老板却是找来了支比拇指还粗的大毛笔直递给古清治,古清治一接那老冯手又缩回去了,不太敢相信地道着:“大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二十八张符一笔挥就,那样我可记得……华总,要画不出来,您得答应我,等些日子我们把该办的办完再行迁进来如何?要不我给你找个墓园也成,冲华总您的面子,这事可不能马虎。”

    “这……”华辰逸微微躇蹰了下,现在不差钱,就差时间,你说这事古大师万一掉了链子,那不得又黄了。看看夫人,夫人小声问着:“这二十八张怎么画呀?有这种事吗?”再看旁边的王会长,王会长却是颌首而立,那表情看得人云里雾里,甚至于连不远处的帅朗此时也和众人一样有点怀疑。

    一笔、二十八张、张张相同……这?这似乎有点天方夜谭了吧?就复印机也要有差别呀?手能画出来?

    怀疑的、半信半疑、根本就不相信的,老老少少近近远远加上那帮干活的石匠,足有二十多人了,以方桌为圆心圈了一大圈,小声嘀咕着,看着古大师不紧不慢,饱蘸了一笔墨汁,又细细揪了根笔尖的脱毛,深吸了一口气尔后手抚着一摞方条形的黄裱纸,身子微倾。

    开始……画了……

第29章 一笔催福 千蝠来聚

    书法书法,本无定法。要论渊源之长,和阴阳周易八卦都不相上下。要论鱼龙混杂,和风水之说更是不相上下。发展到今天,是一个现实在进步,传统在衰微的格局。古人嘛,那写字称得上书法的多了;今人嘛,书法家能比上古人写字的都不多。就那挂个小尺幅敢标好几万都不脸红。

    可今天、现在、此时此地,屏着鼻息大气不敢稍出的众人终于有眼福看到古大师的神笔催福了,要是一笔二十八幅同时挥就,岂不是要冠绝今古了?怀着这份怀疑,二十余双眼睛都眨也不眨地看着古清治捋袖握笔、笔走中锋,画上了……

    哟……那落笔叫一个翩若惊鸿、丰神盖代,直追二王。

    哟……那运笔叫一个险绝胜正、世所无匹,赛过欧阳。

    哟……那线条叫一个雄健宽厚、筋钢形峻,不输老颜。

    哟……那神情叫一个凝重冷峭,手中仿佛是书写春秋的如椽大笔非用千钧之力运之不可,仿佛也在告诉围观的这些人:爷写的不是字,是寂寞。

    耶哟,那动作叫一个潇洒,收笔一起瞬间挥就,大袖一甩朝身后一扔,那笔划了条优美的弧线直落到远处,就见古大师负手而立,回头喊了句:“孙儿,取我峦山龙虎天师印加盖……冯老弟,派人跟我走,加印之后,贴在各墓穴的乾位,也就是正进七寸之位,贴完后半个时辰,看我催不催得出异相……”

    写得迅速、扔得潇洒、说得牛逼,几乎就刹那功夫一笔符挥就,一言说罢,朝山而行,大气不敢稍出的人群自然让开了一条路,古大师负手前行,又是一副虽千万人,吾独往矣的气势………一句话说得大伙儿是如雷贯耳,现场再看阵势,一多半人被雷倒了。

    不会吧?才写了一张!?

    “这也太简单了吧?”有人瞄着眼,看着黄裱上字不像字、符不像符的线条,附耳问身边的人。被问着恰是刘秘书,刘秘书没敢妄下定论,直看上了陈副总,陈副总也忌讳不敢开口,不料冯老板手快,上前左瞄瞄、右瞄瞄,蹭一下子把最上面的一张揭了起来……异相出来了,华辰逸夫妇顿时瞧到异相了,第二张和第一张几乎一模一样,对了,那墨汁渗下来的……这下诧异了,华辰逸揭了一张,第三张依然如此,交给夫人手里,又揭一张,仍然渗下去了……华辰逸和冯山雄来劲了,俩人比赛似的,你揭一张、我揭一张,一圈人手里各拿了一张两张,那上面线条却是一模一样,一下子狐疑和小视顿化作凛然生惧,敢情这一笔直渗了二十八张。纯墨书写的图形像草书中龙虎交合,缠缠绕绕笔意不断,再细看又像某种代表着神秘暗示的图形,这就不是普通人理解得了,华夫人看样是艺术细胞不少,看着手掌宽的裱纸上的线条啧啧有声赞着,很有印象派画法的写意,估计就书法古大师都不差。众人指指点点惊讶甚甚,如获至宝般各持着那裱纸,说来说去说不出所以然来。

    “这……这就是一笔符?”华辰逸此时瞠目结舌,惊得是无以复加了,那位冯老板惊惧地点点头,认可了,这才发现符已分散到了各人手上,赶紧地、凛然地、慎重地一张一张收回来,等再喊大师跟班来叫印时,帅朗早候在身边了,破布包里摸索出了那块三寸开外篆印,嘭嘭嘭一加印,冯老板派着自己的俩伙计加上一干石匠,分持着长条黄裱写就的符咒,得儿得儿奔着追上古清治的步子了。

    “厉害……厉害,华总这种异人也请得到,厉害…”冯老板加完大印,对帅朗似乎也客气了,回头又不忘谄媚似地巴结着华辰逸,华辰逸脸上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了动,喃喃道着:“好说…我一朋友…”

    本来还想问什么,不过说不出来了,原本对古大师心存尊崇,此时更换作敬畏了。

    就是嘛。众目睽睽之下,一笔连透二十八张黄裱纸,真能办到这事的人,还算人吗?

    天色稍暗了,身边的华夫人紧紧地揽上了华总臂膀,此时见古大师的表现,诡异多了几分,更勾起了心里那么点疑惑,于是购阴宅的事暂且搁下了,回来的石匠跟冯老板汇报说大师要在山上催福催官,要众人稍等,那冯老板自然也是慎重得紧,先打发走了石匠们,回头又神神叨叨地告诫着众人,今天不管看到什么异相,都千万别乱嚼舌根子……华总跟来的一班人都紧张地点点头,此时一行人的焦点又回到了古大师的身上,放眼望去,已经翩然上山的古大师,身影几欲和山影天色溶为一体,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还有一个没人注意到的人,只有这个人没有注意古大师,趁着众人注意力集中的空隙,悄悄钻进了墓园管理处………

    ……………………………

    ……………………………

    天色更暗了,没有月亮升起,不过好奇在每个人的心里升起来了,都看着山头,看着每个墓园,看着越来越暗的山色,等着异象……

    诡异,升起来了,在场的华总夫妇和亲戚围成一圈,窃窃私语着什么,舅老爷、婶姨不但对这个墓园是百分百满意,而且对外甥请这么个异人料理葬事更是满意,小声评价着,就这位大师,肯定是有真本事的人,比咱村里的斋公、仙姑那肯定强多了;陈副总带着刘秘书和那一群跟班围了一堆,听王会长讲着同样的关于异像之说的话题,冯老板也凑上热闹,王会长又把那阴宅出黑雾牲口不敢近山的异像说了一通,冯老板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名流墓园专从风水盛行的南方请回来一位寻龙大师,墓园去年夏天开始建设时大师也会一笔符,催得当天就窜出来几十条地龙,整整齐齐排着队走了,那大师说这是请人家把龙穴让出来呢。

    什么叫地龙,蛇呗。一解释这些城市来的架不住了,心里一颤,身上一凉,脑皮发麻,下意识地带着惊惧互相看看。人间无神,心中有鬼,和着此时的天色愈暗,不知何处偶而传来的一声夜枭,气氛更诡异和恐怖了几分。

    黑夜,渐渐升起来了,不过直到天黑,直到看着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依然没有什么耸人听闻的异象出现之后,这倒让众人舒了口气,有的人在想着没准咱肉眼凡胎看不到异象吧?更多的心里打着鼓,说不定异象也没有什么玄乎的,人谣传的太厉害,冯老板又像坐不住了似的趋上来问着华总夫妇:“华总,这位大师你那儿请的?要是没有明显异象出现,墓地还是不能开用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

    华辰逸难为地说道,语不达意了,这些日子颠覆先前认知的事已经不少了,此时倒希望别出现什么异象,早点把这事了了拉倒。

    “要不,冯老板,我们俩先回。”梳马尾的爷们凑上来问着。冯老板还没吭着,络腮胡子的看样内急,直说着等一会儿放泡水去,冯老板心疼墓园风水一般喊着让这货滚远点,回头又向华总赔着不是……华夫人可对这个环境现在颇有怨言了,小声地提醒着丈夫时间几点了,而华辰逸觉得似乎不等大师下来就走有点说不过去了……

    异象,还是没有出现,看着时间已经过了四十分钟了,越来越多的人兴味索然了,紧张地气氛松驰下来之后感觉肚子有点咕咕叫了,正腹诽着的时候,异象终于出现了……

    某个男人“嗷~~~”声凄厉的惨叫,提着裤子跌跌撞撞从墓园之外冲了进来,这下子让人心里一揪吓住了,再看奔回来放水那哥们喘着大气,脸色惊惧得有点变形,喘着气说不出话来,冯山雄一惊追问着怎么了,看到什么东西了,那人结结巴巴:“成……成……成……”

    “成个逑……成什么?”冯老板一脚直踹屁股,那人一踢被激出来了,迸了句:“成群的飞过来了,不知道是什么……”

    啊?众人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围到一起,那人好容易提起了裤子往墓园之外一指,这下人挤得更紧了,眨眼间,都被吓住了:

    墓园之外、山谷空地、仰头上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盘旋着一圈一圈的黑影,影影幢幢好几拔,先是聚集着盘旋着,尔后越来越多,黑影像天外抛物一般层层叠叠、渐渐听到了叽叽喳喳的聒噪,声音像涛起啸声渐涌渐大……是蝙蝠,是几百只、是上千只蝙蝠,此时围聚在一山之地,渐渐越来越多蔚为壮观了。

    “啊……”华辰逸抱着夫人,俩婶姨藏在舅老爷身后畏缩成一团,年青人我靠…我靠…我靠嘴里喊着,然后相互紧紧地靠在了一起,俱是满眼惊惧地看着四周的环境,此时恰如到了地狱之门一般,甚至于黑影幢幢夹杂着吱吱嘶嘶的叫声从头顶飞过,让人浑身发麻,那感觉叫一个说不出的恐怖。

    “那个…那个…华总……我们……我们先告辞了啊……”

    冯老板不知道从那儿冒出来了,黑暗中看不出表情,不过听得到声音里的恐惧,结结巴巴说着,那边手快的手下早上了车发动着了,车灯一亮,光线一晃,此时再看黑压压的一片从山顶已经聚到了山脚,盘旋着飞舞着不知道多少蝙蝠看得人心里发怵,好歹陈副总还没忘使命,拽着冯山雄不让走,回头问华总这墓地还定不定,这会华总机械地点点头,于是陈副总拽着冯山雄说定了,不能反悔,不过还没问价格呢……价格多少,得,冯山雄顾不上谈价格,直挣脱了陈副总的揪拽一溜上车边走边说着:“得得,有这么位大师给你撑腰,我敢不给呀,回头再说价格,那都好说,好说……”

    说话着车倒着,吱溜声出了墓园,两辆车加着油门蹭蹭蹿上路面没影了。

    “辰逸,我害怕……”华夫人嘤咛一声,紧紧地靠着丈夫的,两眼不敢仰视车窗外山上的奇景,华辰逸强自镇定着:“不怕…不怕,有古大师在……快,小刘、陈昂,把车开进来……”

    手忙脚乱地几个人飞奔着到园外开车,车进来了,又七手八脚慌乱地上车,进了车里好在安全感强了,惊魂未定地坐下来,好在蝙蝠都着魔似地朝墓地山周边汇聚,并没有伤人,四辆车的车灯耀着此时再看前方,低矮的墓山像加了一个蠕动的盖子,不知道有多少蝙蝠围着墓地在打旋,争咬。聒噪的声音透过车窗仍传得进来,吱吱叽叽喳喳直往人耳朵里钻……

    异象,这难道就是异象?

    当然是,王会长解释着这催福和“蝠”是同音,自然有此中之意,而且蝠性喜阴,应该是大师引动地眼,阴气外泄故有此异象出现。这个解释勉强让大伙镇定了几分,刚刚镇定,又想起大师来了,半晌不见大师从山上下来,这下华辰逸有些坐不住了,拔着电话问陈昂,陈昂也是糊里糊涂说不清,稍坐的功夫还是夫人眼尖,直拽着丈夫手指着示意着前方……

    异象的制造者回来了……古大师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光线之内,身畔身后盘旋俱是蝙蝠的影子,不急不徐地迎着车灯直走到四辆车前,这会华辰逸鼓着勇气下了车,直伸着双手迎了上去,惊讶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陈副总、王会长还有几位看着无事胆大的年青人也下了车,围在大师身畔,可都不知道这第一句话该如何出口,俱是惊讶、尊崇加上几分不解看着古清治。倒是王会长不怎么激动,笑了笑道着:“都说了,异象一出,要异于常相……让你们躲开吧,还都好奇,看看把孩子吓着了吧。”

    “呵呵……只是阴气外泄稍有异象而已,千蝠所聚、福人福地,老朽的本事用尽了,华总,此地地眼已开,催福已成,三日后可辰时迁坟、午时下葬,担伞葬法施之,剩下的就简单了,随便找个阴阳师都可以办到……”古大师拱手作揖,像是事尽辞主。这下子华总惶恐更甚了,拉着大师的手亲切地说着:“别,古大师,下葬的事还得请您操持,要不请到我家里暂住两日……”

    “不可不可……”古清治坚决辞着:“阴阳阴阳,身上阴煞重,我们都是看宅不入宅、入宅不住宅,万万不可……”

    “这……这怎么好意思。”华总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态度不那么坚决,要把这人引家里,自己倒不害怕,就怕吓着老婆孩子,看大师这么知情达意,倒真不好意思了,安排着陈副总把古大师送回酒店,不料大师摇摇头,直说催福之后引动阴气,要回家好好歇息两日,有事可以随时上门,辞让了一番,华总看古大师坚持,倒不勉强了,直安排着众人回城。当先的自然是华总了,载着夫人和自家亲戚先行一步,公司随从凑了辆商务车、刘秘书载着女眷和王会长也随即上路。

    等陈副总招呼古大师上车时,又出事了,古大师站着不走了,诧异地问陈昂道:“我那位呢?少一个人。”

    “哟?是啊……小帅呢?”陈副总吓了一跳,跟着摸电话要问前几辆车,不过又放下了,肯定记得没上车,这下慌了,黑灯瞎火荒山野外把大师跟班给弄丢了那可麻烦了。正要拍门下车,可不料古大师反而上车了,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而已,上车坐定招着道:“摁摁喇叭,不见人我们就走……”

    笛…笛…笛几声长鸣,车灯下仍然能见到远处围聚的蝙蝠,数量未减,只不过入芝兰之室久不闻其嗅,惯看了而且没危险,这会陈副总也觉得不怎么害怕,就是那东西聚多了有点嗝应人的慌……又摁了几声,斜侧面有人影蹿着招着手上来了,果真是帅朗,喊着奔着直拍门上了车,呼通声坐到了后座,跟着大喘着气,呼哧呼哧不知道是累得要命还是吓得要命……

    “走吧。”古清治看了眼,没说什么。陈副总倒觉得可笑了,边驾车起步边问着:“小帅,你跑那儿去了,差点把你给忘了……”

    “我…我…我害怕,就躲在石碑后头……”后面的帅朗,貌似惊魂未定的语气。

    “呵呵……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古大师我算服了啊,要不是亲眼看见了,真不敢相信啊……”

    陈副总赞叹了句,古清治呵呵笑了笑很谦虚,后面那位呢,没吭声,估计……估计给吓着了!?

    ……………………………

    ……………………………

    车流、楼宇、长街、繁华的城市、耀眼的霓虹灯,从远郊回到市区每每经历此事都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时候似乎能体会到那种类似劫后余生的感觉。恐惧、惊奇、壮观、惊慌……种种感觉过后又成了每个人心里一个偌大的谜。

    华总夫妻安顿好了此时已经对古大师近乎膜拜的亲戚,回头夫妇俩商议着,一位学机械,一位懂艺术,两位都是高知,渡过恐慌心境再坐下来咂摸着其中的蹊跷,翻着书籍,找着网页,一页一页自然之谜、奇闻轶事,什么“南阳蝙蝠洞聚集数万蝙蝠”、什么南方某地数千蝙蝠聚集大树,等等诸如此类不可解释的异象查看之下,越看却是谜团越多,难道真是那神奇的一笔符咒召来了上千蝙蝠聚集墓园?

    无法解释,虽然不一定就觉得这是异象,不过肯定觉得古大师应该是位异人了。

    刘秘书送了王会长也回家了,一回家就打开了全家的灯,直到睡觉都没敢关上,一闭眼总是觉得眼前黑影子在晃……

    还有若干位同行的小伙,回到熟悉的环境里终于安心了,吃完饭,喝了两口,热水澡一洗,惬意的沙发一躺,借着酒劲坐到电脑前,有点忍不住冲动,在QQ群里……在社区……在天涯…在**…在BBS,开始抒发胸臆了,第一句话敲上屏幕了:今儿哥遇着个事,说了你们都不信,吓死哥了……

    陈副总专程送了古大师和帅朗俩人,一路陪同着俩人在裕华用了晚督,本来还要把二人安排在这里,不过连古大师和跟班帅朗都嫌这里吵,要回郊区家里,又不敢忤逆二人,这才又把俩人送回了这里,扔下二人,车一溜烟跑了,生怕再碰到什么异象似的………

第30章 不过如此 稀松之急

    第30章不过如此稀松之急

    “哟!?吓着了……不会真吓着了吧?”

    古清治刚刚冲泡上一杯茶抿了口,诧异地问道。

    白炽灯下,帅朗灰头灰脸,正一言不发地换着衣服,把黄晓给的那身行头脱了,换上了从裕华世纪带回来的衣服,从乡下无业青年又回复到了城里失业青年那样子,一俟古清治问,帅朗如惊魂未定一般呆呆看了古清治一眼,把那绣着古朴图案的布包直放到当屋桌上,古清治不置可否地摇摇头,随手拿着包,解开来,象牙罗盘和龙虎大印都在,瞧了一眼,又合上布包。不料这个动作让帅朗有反应了,突然间出声问着:“你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我,不怕我背着跑了呀?”

    “呵呵,据我观察,你的鉴别能力仅限于人民币,古玩你应该不认识吧。”古清治笑了笑,斟了一杯茶,得意地轻抿着。像往常一样开了句玩笑。

    “不认识我也知道是真的。”帅朗像是在赌气,悻然道了句。又闭上嘴了,俩个人像有默契一般就坐在正屋中央。一句说完又静默了,这倒让古清治奇怪了,本来以为此事划上了句号帅朗一定要追问不休的,不料帅朗此时比那一天都安静,反倒是古大师按捺不住了,见帅朗这样子,稍等片刻又诧异地问:“不会再吓着了吧?不至于吧?”

    “真的……真吓着了。”帅朗紧张兮兮,点点头,两眼惶惶恐。

    “这个符呀是我峦山派不传之秘,我五岁开始师从峦山派大师左明诚先生学艺,十岁开始画符,这一笔……”古大师大手挥着说道。

    “佩服,好厉害。”帅朗打断了,竖着大拇指很客气地把古清治的自吹自擂打断了。

    还没说完呢表扬就来了,大师听得很不对劲,噎了一下,稍倾又来一句:“……效力你可看到了,你不相信的事多了,不一定就不会发生,地眼洞开、千蝠所聚、福人福地……”

    “佩服,好厉害。”帅朗再道,一瞪眼凛然竖大拇指,得,大师的话又被打断了。

    “哦……现在知道厉害了。”古大师感觉帅朗的神情怪怪的,一时揣不准真假了,忙着催官催福谁也没注意到帅朗怎么着就搞成这么个灰头灰脸的样子,说不定还真是被吓成这样了,稍停一下又摆活着:“我今天一路指点,俱是中州龙脉所在,这本事可不是一天两天修炼出来的,看了这么多,你一点想法也没有?”

    “厉害,佩服,真厉害。”

    帅朗翻着白眼,又来一句,答非所问,净表佩服之情了,这回连大拇指也不竖了,说完了撇撇嘴,给了古大师一个凛然的眼神。

    貌似很佩服,貌似很惊惧,可这等景仰怎么着也让古大师觉得里面味道怪怪的,从帅朗那态度上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得到,于是古大师那双洞悉阴阳之变的眼睛稍显迷懵了,诧异地看着端坐不动,眼神也不乱拐弯的帅朗,有点看不懂了,以他的识人之能,这孩子应该不会差到和别人一样被吓懵的水平,更何况已经放在身边这些时日,要有疑惑是肯定的,而吓成这样就说不通了。

    真蠢还是装傻?

    古清治此时倒有疑问了,本来以为帅朗会一肚子疑问倒出来,可偏偏颠倒过来了,疑问的倒成自己了,再想想当时在墓园也确实无暇注意这个小跟班,还真不知道他看出了多少,斟酌了片刻试探地问着:“这才干了不到十天,看你这样,是准备走喽?”

    “啊……不你说的嘛,我随时可以走,而且不用退钱。”帅朗一听这个有反应了,像正常人了,这句一出可让古清治大失所望,撇撇嘴也品茶的兴致也没了,长叹了一口气道着:“唉……走吧,约定有效,我不拦你。”

    “谢谢大师啊。”

    帅朗像是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还学着江湖人拱手的姿势,看上去颇为怪异,眉间甚至闪过一丝喜色,这一丝变化让古清治捕捉到了,疑窦又来,刚刚失望的心里一下子泛起了希望,下意识地抹抹眉毛,一忖之间换口气了,和霭地说着:“一会儿黄晓来,送你到大东关,都说萍水相逢情意浅,不过我倒是挺喜欢你的……你就再笨也应该看出来了,我对你没有恶意,你觉得呢?”

    “嘿嘿……要有恶意,我早揣上这东西溜了,让你鸡飞蛋打一场空。你对我够意思,我也没白拿你钱啊,一直当傻瓜陪到戏散场,没给你捅娄子啊。”帅朗道,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话着还不忘指指桌上的东西,那样子似乎在示意哥们没背着你的象牙罗盘溜,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知足吧。

    突来一句,古清治咦了声诧异了,“早溜了”、“戏散场”,两个关键字听得古清治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捕捉到了点异样,再看诚实一如既往的帅朗,那样子去掉了常见的惫懒和谑笑,很郑重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这下子古清治揣摩到了:这小子看似糊涂,实则精明,差点连他的眼睛也骗过去了,刚才那一堆“佩服”、“厉害”,应该都是反话。

    于是古清治换了一种口吻,生怕听不到帅朗的真心话,小心翼翼侧身问:“那你看懂了么?”

    帅朗一惊,回头要说话,不过刹那闭上嘴了,抿抿嘴,很诚实地摇摇头,不懂。

    “哦……做得对。”古清治一看明白了,欠着身子笑了笑赞赏着:“慎言是第一守则,我记得我说过你的优点,不盲目、不盲从……看来你看出来的东西不少,但我相信你没有看全,如果有疑惑,不妨说出来我可以为你解答。如果你真看得够深,我倒不介意提携提携你……我这行你尝试过了,好烟好酒好礼相关,隔三差五出入五星酒店,何至于像你也嫖个女人的钱都拿不出来……”

    这话说的,真他M伤自尊,不过帅朗早习惯了类似没有自尊的生活,吸溜着鼻子,嘿嘿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过越是这种慎言越让古清治无奈,半晌这货不吭声,古清治忍不住了,又抛了个橄榄枝道:“这样吧,咱们简单直接一点,你说了,戏演散场了,马上就要分手了,……嗯,我拿出一万分手费来,你要是能把这数日来龙去脉说清楚,分手费归你,一拍两散;说不出来嘛,那对不起喽,你只能光着屁股走人了……”

    “大爷,这就是我看不上你的地方了,干嘛呢这是?我要说错了,你嗤笑我一顿增加你的成就感;我要说对了,你拐个弯换个说法还是嗤笑我一顿,我刚才已经表达过对你的尊敬和佩服了,何必再下个饵勾引我入套呢?”帅朗道,很不客气地语气,一听这话古清治咧嘴了,拍拍桌子理论着:“耶,我这么大人了还至于和你开这个玩笑?怎么,怕我拿不出钱来呀?”

    “那倒不是,这单你捞得不少,一万块不过是毛毛雨,你不过想求证一下是不是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我干嘛要满足你?”帅朗嗤着鼻子,也一如往常一样得意了,一句呛得古清治张口结舌,瞪着帅朗,可偏偏还说不出句针锋相对的话来。

    帅朗稍稍得意了,这个饵没有上钩,此时揣度这数日所见,件件支离破碎是如此地散乱,对于古清治究竟要干什么还是一个似是而非的猜测,尽管此时觉得这个猜测应该十有**错不了了,不过有些事还是不能轻易开口,特别是涉及到经济利益,这么大个饵,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还是慎重为妙。

    “好,你是真不要这一万块是不是?”古清治貌似恼羞了,义正言辞问道。

    “当然,我这人很有原则的,没把握谁和你赌这个。”帅朗道。

    “这样……我改变一下需要,一万块买一个我们之间互不相瞒的机会,你帮我求证,我也帮你求证,不管对错,钱都归你,怎么样?横竖你都得一万,不违反你的原则吧。”古清治又来一句,几乎是把钱拱手相让了。帅朗想了想,眯着眼乐了,笑了笑道:“这还差不多,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坚持原则了……好吧,开始,不过说好了,别恼羞成怒啊,我对你也没有恶意,说起来咱们也是一伙的对不对?”

    古清治一听,同样乐了,有点喜欢帅朗这个样子,如果让一个人说真话很难的话,对于某种职业也算一种优秀品质了,听得帅朗这么个开场白,微笑着点点头,默认一伙了。

    ………………………………

    ……………………………

    “其实很简单,我估摸着那天咱们公园遇着了,你发现我这人比别人精明点,而老实长相和性子差别又太大,恰恰你也需要我这么个貌似诚实的跟班……干什么呢?让祁圪裆村这里看起来像个长居之所,毕竟你一个人在这儿装也不像回事不是?所以你就出三千块请了我这么个跑龙套的对吧?……而且还有另一层意思,骗倒别人会给施骗者带来心理满足感,而把种种迹像放在别人眼前,别人如果也看不到猜不透,那种自我满足感觉是不是更强……为了这个更强的满足感,甚至于现在不惜再花一万块,大爷,何必呢?其实能骗倒华辰逸带来的满足感已经足够了,最起码中州没几个像您这么有胆有识的大忽悠了。”

    帅朗说着,几句描出了大概,这回不讳言了,自始自终都没有感觉到古清治对自己的恶意,而这一万块此时在帅朗看来不过是老古这种大骗的九牛一毛而已,不至于在这点小钱上玩花样,甚至于帅朗相信自己恐怕要被古清治当成候补骗子培养了。

    “呵呵,没错,不过太笼统,骗倒华辰逸可没有那么容易,人物关系你搞清楚了吗?”古清治像上课一般提问着。

    “**不离十吧,我后来想想,你是故意让我看到的,我想你们结构应该是这样:在公园那位绰号叫锉炮的胖子介绍了句说‘买水产的老寇介绍他们来的’,这句话很关键。寇仲是个小老板的身份,在他那个圈子喝酒聊天打屁就把您的大名传出去了,于是隔三差五没准就有人上门给您送小钱花,没准还是黄晓已经告知你来算卦人的真实身份情况了,于是时间一长,您这算卦奇准的名头就传开了,这是你们生存之道……其实这里面的玄机是,有确切的消息来源了,甚至于你不用‘父在母先亡’那一招都能把三个胖子的来历说个差不多,那天纯属逗他们玩呢,你、寇仲、黄晓是走得最近……这一次呢,以你的身份接触不到华总那个层次,这其中应该有一个牵线人,这个人我想来想去,应该是王修让会长吧……”

    “不能凭空猜测啊,你得说得让我信服呀?”

    “把华辰逸迁坟的事告诉你,然后是指点着陈昂、刘秘书上门,寻龙时把众人往名流墓园引,催福之前又在那儿危言耸听制造恐怖气氛扰乱视听,都是他……要没王会长,你的名字都不会被华辰逸知道,这真可以啊,两老头捉弄一老板,呵呵,还把他哄得团团转,要么我说你们厉害呢!?”

    “呵呵……哈哈……”

    话题中断了,古清治先是呵呵轻笑,之后又仰头哈哈大笑,大笑着该他给帅朗竖大拇指了,只当认可了,能猜到这儿已经让古清治觉得水平不浅了,正笑着,可不料又突兀一句:“冯山雄也是你同伙吧?”

    “你是说那个冯老板?我还真不认识。”古清治脸色蓦地一整,很随意地摇摇头,不动声色,再看瞪着自己的帅朗似乎不相信,这倒郑重上了:“别拿这种眼光看了,我真不认识,要不可能王会长认识?”

    “不可能,王会长不一定认识,你肯定认识。”帅朗道。

    “怎么可能,不能乱讹啊,那几个人看都没看我几眼。”古清治道,不像强自辨解,倒像真不认识这一行人。

    “对了,破绽就在这儿。”

    帅朗道,一说古清治怔了怔,侧耳倾听的样子,就听得帅朗解释道:“表面上你们根本不认识,那冯老板连看都没看你几眼,只顾招呼华总一行……可事实上破绽就出现在这儿,就您这卖相走到那儿都是焦点,连华夫人都没你的回头率高,如果第一次见,他们看你的眼光里能一点惊讶都没有,可能么?像你扮得这么仙风道骨能被人无视了?我只看了一眼,猜都没猜就知道你们一伙……”

    帅朗揭底了,这个意外的底揭出来,让古清治怔了许久,明显地超出考核标准了,隐隐地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惊惶,这几个人却是被王会长也不认识的,稍稍停顿了片刻,蓦地笑了,一笑白眉和着皱纹绽开了,点点头道:“对,是我同伙……呵呵,不错,没有看错你。下面呢?”

    “下面还用说吗?一伙串骗的而已……”帅朗道。

    “等等……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要达到这个目的需要做的事太多,一言以敝之说得太容易了……而且呀,不一定全是假的,比如这风水之说就不是假的,你得懂,你得能说服了别人,对吧?”

    “假的。”

    “何以见得。”

    “你这儿中堂挂着猛虎下山,我专门咨询了,可挂上山虎而不能挂下山虎,传说有形即有灵,下山虎是会伤人的,你要真懂阴阳之说岂能不知这个忌讳?”

    “哦,这是故意留了个破绽考较华辰逸懂不懂点风水之说,看来他没看出来,你倒看出来了……是啊,这个忌讳我知道,所以我不在这儿住啊。”

    “耶……”

    古清治瞬间给了个很合理而且无可挑剔的理由,一下子把帅朗噎住了,瞪着眼看着,总不能这人越老脸皮越厚吧,还学会强词夺理了。

    确实有点强词夺理,不过看样是给下面的做铺垫,老头一欠身子摆活着:“比如这寻龙定穴,你得会,对吧,否则别人怎么信服你呀?你还别不相信,我十几年前还真是寻龙师,今天你也看到了,罗盘一支手一点,直接都是达官贵人的葬地,这足以证明了…”

    “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我点出来确实是龙穴。”

    “是龙穴,不过都是华辰逸买不到的,不是高干墓地就是巨富葬所,你正是籍此挑起了华辰逸的心火,挑得他非要找一处超过别人的墓穴,这正中了你的下怀。攀比心理不是穷人才有,富人更甚。”

    “那也不能证明我没有点龙穴的本事呀?”

    “呵呵,大爷,这个事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好像有人提前已经把国坟、青龙山、始祖的墓园打探清楚了,根本就是准备充分,一点一个准,专点买不到的……其实呀古大爷,我不相信世上有十全十美,既然没有十全十美,就没有天衣无缝了,华辰逸之所以上了钩是因为他的思维被你左右了,也就像你说的,是因为心有所系……”

    帅朗隐隐晦晦说着,一到此处老头的脸色稍稍有惊讶了,此时觉得眼前的超出他想像的更多了,这不知道是祸是福,是忧是喜,咳嗽了几声,又摸索着点了支烟,抽了一口,烟圈吐出来时脸上的讶色已去,对于提前摸底的事不肯定也不否认,此时再看帅朗,让古清治的兴趣大增了,烟抽了若干口才瞥眼过来问着:“那名流墓园的事呢?几十个人亲眼见到了,恐怕用不了几天,走马镇全镇就知道了。”

    静下来了,这是一个坎,一个古清治私毫没有向帅朗露出一点迹像的坎,以古清治的所料能把帅朗难在这里已经是超出期望了,说完了看着帅朗的表情,不料没有看到期待看到的那种迷懵的求教眼神,不但没看到,反而让帅朗更不屑了,鼻子里哼了哼,一言不发,起身,走到屋角刚刚换下的那身行头拔拉着,这个动作让古清治注意了,有点不解地看着帅朗要干什么。

    答案立时揭晓,乌丝绸衣里,帅朗蹭地抽出来一样东西,一看那东西古清治直撇嘴,大大出乎意料了;第二样东西再一抽出来,让古清治倒吸凉气,有点难堪之色了。

    是那支如椽大笔和那盒劣质墨盒,还有更厉害的,摸索了几下居然挖出叠了几页黄裱纸来,拿着三样东西回到了正堂站到桌前,不待古清治开口,帅朗蘸着残余的墨汁往叠成小纸疙瘩的黄裱上笔尖一点,然后就在古清治眼前一折一折打开……于是一笔神符的异相重现了,轻轻的一滴墨汁如定向爆破一般直渗了若干层,一张黄裱虚点渗透着连成了一条线,帅朗笑了笑问着:

    “我乃峦山派第N代亲传弟子,大师认为如何?”

    咝……古清治有点难受似地倒吸了口凉气,可不知道当时自己信手一扔的东西怎么着到了帅朗手里,而且还有墨,还有黄裱,敢情这小子的手脚比冯山雄还利索,都提前告诉冯山雄把这玩意收拾好了,可不知道怎么会被帅朗摸走,一怔之后古清治诧异地问着:“这东西怎么到你手上了?”

    “你告诉我什么成份,我就告诉你我怎么得到的。”帅朗一揉裱纸,促狭道。

    “告诉你,你也配不出来,苍耳汁、龟尿作引,和水研出来的墨汁,墨碇需要用松烟墨……墨鱼粉也可以,不过渗不了这么深。”古清治撂底了,一撂底悻然拍着大腿,直埋怨冯山雄办事不力,帅朗呵呵笑着也揭底了:“……这个联手戏可是我配合的啊,你给我一万也不冤,你的人出手太慢了,他吹嘘一笔符时候我就觉得有问题,这好像是个引子,要把你引出来,于是我就注意了,你一扔,我悄悄捡了回来……然后他们一注意你上山,我就把墨盒也拿走了,后面没人注意,我就钻管理处里面翻腾了会,一试,耶哟,我也能当大师……”

    帅朗侃侃地说着,越说越可笑,揉成纸团的黄裱学着大师的作态,随手朝身后一扔,滴溜溜纸团敲在门上轻响了一下,把沉思地古清治惊了惊,眼皮抬抬,眼睛亮了亮,不动声色地问:“你不会连招蝠还偷学会了吧?”

    “这个……”帅朗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难色微显。

    “这一招连冯山雄,连王修让也说不出所以然来,终于把你难住了,还真不容易啊……”古清治此时有几分自得之意了,端着茶杯,沏着茶放到了唇边,再看帅朗脸上肌肉往上抽,明显是那种明知道是骗局不知道骗从何来的难为之色,其实这个样子,倒确实让古清治蛮有成就感的。

    就像智力和技巧抉择样,我明明在你眼前玩了个大花样,可你说不清究竟我是怎么做的,那种满足感自然是要多上几分了。

    可不料正瞧着帅朗脸色一舒展,只待古清治一舒口气,坏笑了,一笑道:“是蟮血吧?”

    嗝……古清治乍听手拿捏不稳打了个哆嗦,茶水洒了一半,惊愕地盯着帅朗。

    原本尚有几分疑虑,不过老头这表现让帅朗有十成十的把握了,笑着不屑地道:“……你以为我灰头灰脸干什么去了,一说异象出现别人不相信,我相信一定会出现,所以我趁天黑没人注意就往山上钻,我发现蝙蝠飞来都集中往几个点上聚,几个点都在墓栏之外的草丛里、树上,我钻过去一摸粘粘稠稠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不过一闻我闻出来了,是蟮血,你老可能不知道,我这人嘴馋,最爱吃蟮血饭,对这东西很敏感,而且去见你那一天,黄晓正指挥着一群人正杀蟮取血………这就合理了,要是招上几十只蝙蝠谁也能办到,不过这么大手笔,除了这卖水产的,别人还真不行……根本不是地眼洞开阴气外泄了,是蝙蝠闻着味道找食来了……”

    一切不过如此,稀松之急,帅朗扔出来之后已经全无神秘,就像哄传一时的华南虎照片,是挂历上拍的;也象很多年前水中取油的噱头,伪科学堂而皇之传遍大江南北;也更象那位声名显赫一时的密宗国际**师,揭底之后发现小学文化的农民大师已经骗了两个亿。真相之后往往是让人啼笑皆非的闹剧。

    古清治无言了,轻轻地放下了手中未来得及品啜的茶水,脸上的表情惊愕中有几分赞赏、肃穆中蕴着几分凝重,看着微微笑意外露的帅朗,又一次觉得自己走眼了,走眼得厉害,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他欲言又止,连他也觉得这最后一层面纱,没准也被这个貌不其扬的小伙窥破了。

    此时,外面已经听到了发动机的轻响,是辆轿车开来了,直停到了坡下,鸣着喇叭,是黄晓来了,古清治食指轻叩着桌面,半晌拿不准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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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意料中事 意外之喜

    “黄晓,你等一会儿……”

    门吱哑声响,古清治出声道。进门的黄晓也愣了,这一老一少,俩人泥塑木雕般地一左一右坐在堂椅上,像摆造型一般怎么看怎么怪异,师爸一出声,黄晓一言不发又退了回去,掩上了门。

    打发走了黄晓,再回头看帅朗,保持着坐势半晌不动的帅朗,不时地斜斜忒着古清治,看来这份自我满足已经从古大师身上易位到帅朗这里了,这些揭出来的底明显地让古大师显现出点慌张,甚至于语气对帅朗客气多了,这反倒让帅朗觉得不自在,正要出言安慰一句,不料古清治先开口了,移了移茶杯道:“有因必有果,那依你认为,我这要干什么?你觉得我是这件事里的主角?”

    “骗局里没有主角,如果非要找一个主角,那只能是钱,而不是人。”帅朗道。

    “说得好,那钱从何来?”古清治道。

    “呵呵,这和你要干什么是个二而一的问题,非要我说出来吗?”帅朗笑道。

    “当然,你一定觉得我是通过出售这块墓地背后拿提成?对吗?”古清治眉毛微挑,以答代问。

    “不,应该比这个更大一点吧?”帅朗否决了,说了句瞥了过来了,正看到了古清治脸色微微动容,霎时这个谈话又停顿了。

    又一次觉得自己戳到了秘辛上,老头的尴尬反倒让帅朗觉得不忍了,想想这些日子俩人相处以来,古大师对自己还是蛮不错的,不但三千月薪先给了,手机费也安排黄晓交了,每天的菜米钱帅朗总也能从里头抠出包烟钱来,毕竟在自己没着没落的时候给了份薪水,这份人情这么大,做人不能太没良心不是……一念至此帅朗转着话题说着:

    “古大爷,我没冒犯您,给您难堪的意思啊,您也看得出来我嘴很牢,要不是你追问我都不会说,这些生意上价格虚高、背后拿钱的事我也没少干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谁拿上了算谁有本事………严格地说只要不触犯法律的事,没人管得着,甚至于这事连骗局都算不上,毕竟至始至终您都没有从华辰逸手中骗一分钱……这点嘛,让我很佩服,相比拿十来八万寻龙费用,您这么干,可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惊讶,又一次微微的惊讶,让古清治的眼睛里亮了亮,说到这里让古清治也感到身边的人高了几个档次,明显地感觉到了帅朗有结束谈话的意思,古清治摆着手辞道:“不不,你别误会,我不是怕你窥探到这些秘密,只是我有一个想法还不能确定,这样吧,你要能说到点子上,没准对你是个机会……已经到这份上了,为什么不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其实也就剩一个问题了,钱从哪儿来更多一点呢?”

    “是整个墓园的销售吧?”

    帅朗直接了当一句,说话的同时不忘细察古清治的表情变化,即便是再不动声色的人也不会对猝来的真相无动于衷,帅朗注意到古大师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颤了颤,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帅朗心里暗暗地觉得:应该就是了。

    “继续……毕竟还有不合理的地方,小冯连华总购置墓地的价格都没谈拢呢?”古清治不动声色道。

    “呵呵……这是欲擒故纵吧,目地是让他进来,而不是猛宰。”帅朗笑了笑道着,看得古清治没吭声,又深入地解释了句:“我原本以为你们会猛宰一刀,不过有了后来招蝠的事我想没这么简单,其实只要迁到这里,剩下的事就好说了,华辰逸本就是个不差钱的主,他总不会在这事上还讨价还价吧?这钱欠不下,而且冯山雄的表现更增加了华辰逸对这块风水宝地的迷信,如果见面就宰二百万恐怕华辰逸心里得打个问号,不过现在嘛,我想赶都赶不走了……”

    当然赶不走了,就华辰逸心有疑窦,也架不住一干乡下亲戚的迷信,这个地方已经是不二之选了,迁坟的日子都定了,再走恐怕都来不及了。不过这回古清治已经出离了惊讶,不动声色地问:“还有呢……”

    “接下来华辰逸势必会风光大葬,又是汽贸的大佬,恐怕这个阵势小不了,只要把这个阵势再加上华辰逸的大名摆出来,那肯定会四方云动,名流可真要出名了。”帅朗道。

    “还有吗?”古清治再问。

    “再往下就简单了吧,有你那神笔催福的噱头,这个本身环境就好的墓园风水又要上个档次;再加上华辰逸搞出这么大动静,马上就会把名流墓园捧到天上去,甚至在华辰逸的周围本身就是你们的目标客户群体,所以我想你的目标不在一个墓地的提成,而在于整个墓园销售的提成,,甚至我敢断言,将来高档墓地经营的龙头就要以名流马首是瞻了。……你不会本身就是墓园的股东吧?”帅朗把最终的判断说出来了。

    “呵呵……我还真不是股东。要是的话这个戏就不好演了,瞒过华辰逸没那么容易,只有我这种方外之人他才相信我的奇诡之说。”古清治呵呵笑着释了个疑,这个嘛倒让帅朗立时相信了,俩人相视一笑,如同有默契一般同时停止话题了。

    简单,仍然没有么繁复,其实在帅朗看来就是想趁着华辰逸的特殊身份把名流整体的销售推向市场,但这种以风水切入的营销推广方式有点闻所未闻了,不过也可以理解,现在销售管你白猫黑猫,能拿回钱来就是好猫,对于墓园销售,这位古大师无疑是能带来销售收入的好猫,那么钱,帅朗认定肯定从这里出,而且不少。

    话已至此,一切都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帅朗几分期待地看着古清治,只待这老头像公园里那样慷个他人之概,给一万分手费花花。而古清治像忘了此事一般,只是默不作声地坐着,偶而带着几分奇怪的眼光看着帅朗,似乎是在找寻帅朗为什么能窥破此事的原因。半晌帅朗吃不消了,出声提醒着:“哎,大爷,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马上,马上……”古清治道,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此时像确定了什么一样,很正色地问着帅朗:“你确定你的判断?”

    “当然。”

    “很肯定?”

    “当然。”

    “很自信?”

    “当然。”

    “那好,我给你个机会。”

    古清治说道,像斟酌了很久才确定给帅朗这个机会一样,正正身子,迎着帅朗期待的眼光道:“你说得很好,主角不是人而是钱,不过你的猜测都是尚未发生的事,咱们这样,这件事很快就会见分晓,以三天为限吧,如果一切如你所言,我从得到的总额中剔出十万来归你如何?好在咱们也是同伙,这出戏你演得不错。”

    “这……”帅朗只觉得心里某股血液直往头上涌,霎时间张口结舌了,一下子被猝来的幸福击晕了,霎时觉得这老头简直比神仙还可爱,喃喃两句道着:“这…这怎么好意思?”

    “别高兴得太早,附加一个条件。”古清治笑了笑,排出条件来了:“如果你发现数日后真相和你所说的大相庭径,那一万分手费我就不付你了……很简单,赌一把,我拿十万博你即将得到的一万。”

    “这……”帅朗吓了一跳,瞬间又觉得这话中有某种阴谋的成份,眼滴溜溜转悠着,一时揣度不清真假。

    “呵呵……反正都是白来的,你既然确定,既然肯定、既然自信,又有何不敢……不敢的原因说明你根本不确定,到现在为止我没有否定你说的话,可我同样也没有肯定你的话,你真的以为你能看破所有的脉络?不瞒你说,这是个布了长达数月的局,华辰逸的出现只是一个契机,你,也是……”古清治反问道,防守反击正式开始,说得振振有词、煞有介事。帅朗惊讶之后脱口而出了句:“故弄玄虚吧?就这么大地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好啊,没什么花样了,那你要一万还是要十万……既然你看清了,以你的算法,一块墓地价格就超过二百万了,要是二十八座墓地的提成,这十万连零头都算不上吧,这十万你不至于怕我不给你吧?”古清治像胸有成竹一般,微笑着说道,看着帅朗游移不定的眼神,似乎觉得此招很妙一般把帅朗的心神扰乱了,眼神再次征询帅朗的时候,帅朗还是不确定地盯着古清治,古清治不置可否地笑笑补充了句:“当然,保密是肯定的,不管你拿一万,还是十万,这些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这一点我想你应该能做到。如果做不到,其他就免谈了。”

    哦,封口费?还是故意诈我?我要只敢拿一万,他笑话我小家子气;可我要博十万,这其中再有隐情怎么办?

    他是在给我挖坑?还是给了一个大好处拉我入伙?

    要不纯粹就是诈,等了拿了一万,回头发现原本可以轻松拿十万的,看着我后悔呢?

    帅朗的心思飞快转悠着,瞬间连想了若干可能情况,可那一种也无法百分百确认,但再究其中的隐情却是毫无端倪了,似乎这钱再从来其他地方已经出无可出了。

    “哈哈……走吧,看来你只配拿一万,一会进城给了你,咱们就一拍两散了啊,我说过,你眼界还太浅,在这事上,你还是有点自以为是了……”

    古清治起身,几分轻蔑的口吻说着,报之帅朗以一个不屑的眼神,那样子仿佛就在说:你丫只值一万。说话着就起得身来,准备要走,刚刚背过帅朗,身后响起了一声:“等等。”

    是帅朗腾身起来了,十二分不服气地喊了句:“博就博,我还不相信你还藏得住什么花样。”

    “好啊,三天后见分晓,到时候黄晓自然会联系你。”古清治头也不回说了句,迈步出了门。

    “我怎么能见到分晓?你们私下拿钱还通知我呀?”帅朗反问道。

    “我保证你能见到,我也保证我没兴趣骗你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孩玩。”

    古清治前面走,语气不容分说,后面的帅朗锁上了门,紧跟上了老头的步伐,俩个人上了车都没有再说话,黄晓发动着车趁着夜色驶离祁圪裆村,上了村路、出了村道,又上了国道,驶向中州市区。

    坐在副驾的古清治一派正色,没有出言询问黄晓,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讲讲各地的风土人情,开开年青人的玩笑,就那么枯坐着,气氛诡异得黄晓也没敢问,虽然黄晓面相有点恶,可平素时感觉对古清治很敬畏,直到现在为止帅朗都搞不太清古清治怎么会把黄晓、把寇仲、把王会长、把冯山雄这几个身份截然不同的人拉成一伙,这件事虽然在帅朗眼中已经没有神秘,可这个人,依然有那么点神秘感觉。

    帅朗同样没有出声,安安生生的坐着,不时向窗外看着,不一会儿进了北郊,进了中州市区,熟悉的城市气息,略带着汽油味的空气,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时,平时稍显厌烦的人多声噪的街市,此时在帅朗眼中看起来是那么的亲切,毕竟比满蝙蝠的墓园、比祁圪裆村那地方要感觉好得多。缓缓地行驶在中州大街上的时候,帅朗又免不了几分后悔了,三天呢,夜长梦多,那如拿一万是一万,不过这改口的话却是已经说不出来了。而且在他看来,这事也确如竹筒倒豆子抖搂干净再生不出什么芽来了,老头的表现更像想诈一把挽回几分面子。

    比如这一路上也像,像有点被人揪了内裤一样,紧紧地捂着**一声不吭,帅朗这倒觉得兴味索然了,看着快到大东关口,拍拍座位示意着黄晓道着:“黄哥,到前面停一下,我在超市那儿下,买点东西。”

    “哦……”黄晓嗯了声,放慢了车速,到了人行道边上稍停下了车,帅朗下车,车缓缓发动,副驾上的窗玻璃摇下来了,古清治那神仙脑袋伸出来了,终于开口了,出声问道:“哎……帅朗,真的决定不干了?”

    帅朗点点头,站在人行道上,表情很坚决。

    “能告诉我原因吗?嫌挣得少,还是厌恶我本人?”古清治道,很诚恳。

    “都不是。”帅朗正色回着,给了老古个疑问道:“不过原因我不能告诉你。”

    呵呵……古清治怪怪一笑,不理会帅朗的装神弄鬼了,连个招手再见也没有,还是黄晓鸣了鸣喇叭示意,缓缓地驶离了街边,汇入了车流之中,娴熟驾驶着车的黄晓终于按捺不住了,出声问着:“师爸,怎么样?看这小子好像被你那俩手吓住了,一路都没吭声。”

    “你看错了,他没被吓住,把我吓住了。”古清治欠欠身子,叹了口气道。

    “至于吗?小屁孩一个,毛还没长全乎呢。”黄晓不在意了。

    “没长全也超过你了,我给你解释半天你听不懂的事,他不用解释都看出来了……说你别不上心啊,十多年没见你了还是这得性,除了吃喝嫖赌其他就没有一点长性,让你们找个人两年都没找着……”古清治突然有点神经质似地训上黄晓了,黄晓看样对古老头敬畏得紧,一言不吭,眼睛瞟了瞟没敢犟嘴,只待这几句训完,古师爸又是沉吟着喃喃着不知所语,半晌才安排着黄晓再把帅朗的底子查一查,究竟是什么来路让古大师的有点说不准,黄晓嗯着答应了。

    车驶进了白庄街,一幢居民小区前,拐着进去了………

    …………………………………

    …………………………………

    帅朗直看着车影消失才挪步,心里稍稍有点懊丧,以前辞了工作都高兴得了不得,这次反而让他觉得有可惜了,再怎么说这白吃白喝还有工资发的活确实不那么好找,更何况还有这么大的奖份可拿,而这个奖……不说了,帅朗有点后悔了,也有点怀疑了,扪心自问着:我怎么被他勾起连打赌都打上了,为什么就相信他了呢?这老家伙从头到尾把华辰逸那么一群人忽悠得晕三倒四,严重让帅朗怀疑是不是会耍个花枪连自己也忽悠一通根本不履约。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明知道这伙人有以骗为生的嫌疑,可帅朗倒觉得古老头比认识的大多数人都可信,现在倒希望古老头是个一诺千金的货色了。

    十万呐,他奶奶滴,得攒好几年呢。

    一万也行呀,少辛苦好几个月呢!

    不给也成,反正咱也没啥损失。

    心里闪过几个念头,一拍两散各走各的,这是意料中事,可没想到还有意料之外的赏格,搅得帅朗有点心痒痒了,一会儿觉得古老头可能给,一会儿又觉得根本不可能,再一会又觉得这钱恐怕是好拿难花,真要和这伙骗子扯不清道不明,万一有点事就麻烦了……算了,于是又归结到了自我安慰心态上:不给也成,反正我一周也挣了三千块,不少了。

    走进超市的时候,终于把这事撂到脑后了,有些事能沾点便宜就沾点,该知足就知足,帅朗不是没有看出来古清治的那层意思,心理接受还是蛮有难度的,再怎么说咱们也是新时代的大学生,要是偶而客串下无所谓,真要天天扮个傻跟班跟着古大仙去招摇幢骗,那也不叫回事不是?

    超市里人不多,帅朗逛了几圈,饮料架上提了两瓶果汁,又抽了瓶酒,摸着手机翻查短信,按着短信的指示分捡了袋鸡精、一瓶酱油再加两袋盐,哥们四个同住那厨房用料向来分不清彼此,后来干脆轮着按月买,这个月轮着帅朗掏钱了,边提了一袋边骂着这个死田园算计得可清,你要敢不买味料酱油,他就敢光吃盐泡饭,这些天自己根本不是租住地方吃饭,这货都不忘提醒。

    速度买上,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提到了收银台结算了钱了,花了小一百,收着零刚到口,眼睛无意扫到了一样很熟悉的感觉,顿时停住了。

    照片……超市内部员工的照片,一下子看得帅朗眉微挑、嘴微翘乐呵上了。肚子暗道着:真巧。

    是王雪娜的照片,别说小姑娘还真上相,小模小样挺有美感,照片下还贴着个“今日服务之星”和005号的红字标识,帅朗一提盛东西的塑料袋一瞧,嘉和超市城东店的字样,一下子明白,敢情这小姑娘还真到超市实习来了,几天没见,那个在人才市场挤都不敢挤的,这会都挂到超市成服务明星了。

    “哎,服务员……那位五号服务明星什么时候上班?”帅朗又退回去几步,问着收银员,收银员防备也似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帅朗,似乎怀疑此问的居心何在,帅朗赶紧解释着:“她叫王雪娜,中大毕业的,我们一个班的。”

    “上午九点到下午三点,不过也不一定,隔一条街有我们一家连锁店,有时候也临时调人。”小姑娘说了句,又忙着接待下一位了。

    谢了声,这下子心花怒放了,没来由地有点高兴,要是见不着吧,没准也就不想了,不过见着了,又这么巧合了,让帅朗免不了又有那么点想法了,一路想着,究竟是去超市创造个巧合,还是干脆想办法打入超市内部到一个地方上班,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呢,毕竟上回因为遇到老古的事把最佳的约人时间错过了,等想起来了,黄花菜都凉了……要是,要是在这么大的城市里再来一次邂逅、再来一次偶然相逢,没准,呵呵……没准有戏啊。

    想着小学妹的清纯样子,回家的路步行都短多了,哼哼着小曲,回了大东关胡同光明里小区,小心翼翼地上楼,拧着钥匙开了租住的门,回身关门的功夫,小卧室里伸出个脑袋来喊骂着:“……田老屁,把你BT关了,别老下片子,我QQ都上不去,有点公德好不好,宽带费我还交着一份呢……”

    “呸……你丫以后别找我要片啊……”另一间屋里对骂声音出来了。

    平果正要回敬,见帅朗回来了,放着塑料袋,笑着凑上来,眼直勾勾往袋子里瞅,一看那东西乐得颠儿颠儿直拽杯子伸过来:“耶耶耶……哥你真了解我,我正口渴,您果汁就买回来了。”

    “拿着喝呗……老大呢?”帅朗随口问着。平果拧着汇源边倒边说着:“报社加班呢,估计回不来了。”

    “给我点……”另一间屋的田胖子穿个大裤衩出来了,俩人不对骂了,兴高彩烈的抢着倒果汁喝着,渴不渴吧,这免费的一定要喝,边喝田胖子还关切地问着帅朗道:“忽悠哥,你这几天咋拉,早出晚归,出手大方,不会是发了笔小财不告诉我们吧?没什么事吧,有事你说话啊。”

    “还真有几件事,就怕你们不信。”帅朗放下东西,摆好,回头笑着说道。

    “什么?”俩抢着喝果汁的,眼神一凛瞪上了。

    “今儿我在南郊名流墓园,有位风水先生催福施法,召来几千只蝙蝠,乌压压飞了半座山,你们信不?”帅朗凛然道,突然间想考较一下此事的接受度。

    “瞎J吧忽悠吧,召那么多干嘛,吃火锅呀?”田园翻着白眼不信了。

    “我怎么听着跟那部电影像……对,生化危机,那生化妞一眨眼全把蝙蝠给灭了对不对?”平果努力咽了口追问着。

    “哎,就知道你不相信。”帅朗叹了句,回屋的功夫又问了句:“我说一座墓地卖到二百万以上,你们信不信?”

    “还不如相信蝙蝠呢。”田园吱吱溜溜吮着,嘟嘟囊囊道了句,这丫怎么可信。平果一听还以为帅朗话有所指,很现实地劝着:“哥哟,你住宅都买不起呢,怎么想上阴宅了?不能悲观厌世到这程度吧?”

    “嘿……”帅朗被俩兄弟气笑了,一推门又回过头来道:“我说我这周白挣了三千块,三天之后很有可能再挣十万,你们信不?”

    嗝……田园嗝应了下,点点头小眼亮了:“这个可以信。”

    “嘿嘿,请客免不了啊。”平果知道田园的意思。

    “洗洗睡吧啊,请客吃蝙蝠,谁去谁报名……说真的你们不信,忽悠你们,你们倒相信……你看我值十万么?切……”

    帅朗真真假假,撂了句,“嘭”声关上了门把自己锁屋里了。

    屋外,一穿裤衩,一穿褂子,俩人**造型的端着缸子眼睛互盯着,明显感觉到了忽悠哥今日非同寻常了,平果小声问着:“大屁,忽悠哥咋拉,怎么像失恋了,瞅谁都不顺眼……不会还想那个女骗子吧?”

    “不可能,就没人能看上他,恋个屁呀……失业了。”田园一语中的,很肯定地说道。

    “不能吧,这才上了几天班……不说给个什么搞文化的当助理。”平果小声问。

    “一试就知道。”田园一道,放大了声喊着:二哥,明儿你上不上班,我叫你……屋里帅朗回了句:不上了,睡觉。

    “看,失业了……”田园脸一拉,不幸言中了,唆导着小平果:“平果,明儿到你们装璜公司多给二哥打印几份简历,立马又要找工作……那份旧的,假文凭那个。”

    说话着挪着屁股一扭一歪回屋,平果噢了声,看看帅朗的房间,摇摇头,不知道心泛着什么感觉,也闭上了门,休息去了………

第32章 云谲凸奇 波诡逆袭

    帅朗病了,没来由的病了,不是心病,而是真病,从墓园回来第二天起床晚了,浑身无力……不知道是在墓园受了点风寒还是换季天气干燥的原因,浑身发烫应该是感冒了,摸索着起床的帅朗闷了两口白酒,强支撑捂着被子睡到了中午,没成想出了点汗身体更虚了,一点没有好的迹像反而更重了。

    老规矩,小病身体扛着,大病,自己扛着。

    找了件厚衣服裹着去小区外不远的许大夫小诊所里,勉强能应付头疼脑热的许大夫照例是老规矩处理,不是清开灵就是青霉素,输液瓶子一挂,还不忘叮嘱你输完喊他,挂下一瓶……

    蜷缩在沙发上的帅朗对这里也算一个熟悉的地方了,但凡头疼脑热每年免不了和小诊所打上几回交道,或许就是换季的缘故,破破烂烂墙色斑驳的小诊所里这间同样破烂的输液房,一圈钢筋焊的简陋架子上挂手榴弹一般地七八个瓶子吊着,沿着沙发一圈坐满了脸色或忧、或痛、或难受、或迷瞪的爷们,俩位神情有些呆板的爷们,帅朗隐约认得出是在胡同卖菜的和那位熬糊辣汤的;另外一位胖婶一身赘肉一个人差不多占地两人的位置,街边炸油条的;再剩下的却是不认识了,不是小区里住户就是来中州做买卖的小生意人,这些人很好辨认,因为奔波留在鬓间的风霜,因为辛劳留在脸上的愁苦、因为贫病留在眼里的忧色,每每看起来总是让人心酸,身处期间帅朗有时候会产生一种错觉,会觉得那是十年、二十年之后的自己。

    病了,容易消沉,容易放大身上的痛楚,蜷缩在破旧的沙发上、身处在破旧的小诊所里,暖暖的阳光驱不走心里的孤寒,昏昏欲睡的帅朗有点想小时候发烧感冒,总有一双温暖的手不时探着自己额头的温度,抱着哄着自己喂一口药再吃一口糖,那是奶奶,那是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可那个人已经不在很多年了;有时候也想妈妈,虽然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有时候也想那位粗暴老爸,再粗暴也是亲爸,甚至于帅朗有时候冲动想回家,想见老爸,那怕再挨揍也比孤独在外漂泊要舒服不知道多少倍,不过想想家里已有的后妈,看看自己混的得性,又暗暗打消了这个念头。两年多了,很多次期待老爸会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眼前,那怕像小时候是打是踹都比这两年不理不睬强,无数次的失望之后,每每想起父亲,不自觉地会归咎在自己身上,或许真的伤父亲伤得太深以至于他真不想再见这个儿子了,否则他当警察的,想找应该很容易找到自己。

    病了,就很想很想那种一杯热水、一个药片、一句问候的关怀,而这些对于漂在城市里的帅朗无疑是一个奢望。

    也因为病了,对于身外的事就淡了,没有想起前一日还想入非非的小学妹;也没有想起和古清治的约定。更没有想没着没落的工作,输完液回家又是抱头就睡。晚上被哥几个强行拉起床了,糊里糊涂起来才知道是哥仨送温暖来了,胖田园煮了碗挂面,打了俩鸡蛋,老大韩同港带回来一堆好吃的,和平果硬摁着不太想吃东西的帅朗,三个哥们看着帅朗吃完,那一碗吃得,让帅朗心里暖暖的。

    一病就是三天,帅朗来回于租所和诊所之间,过得浑浑噩噩,三个哥们轮流照顾着,一到晚上,平果买菜,田园做饭,韩老大洗碗涮筷,每每让坐享其成的帅朗有点羞赧。

    同样是因为病了,会更敏感地感觉到来自身边的温情,这座城市里仅剩的那么点温情每每总让帅朗感觉到如此地弥足珍贵。

    …………………………

    …………………………

    愚人节刚过,天气愈发地开始热了,这一个周日兄弟几个商量着会餐,输了四天帅朗终于又挺过来了,快到中午,输完了液,刚刚拔了针头还摁着手背后帅朗给许医生结完了账,还没走平果倒来了,进门就装模作样搀着帅朗献殷勤,帅朗笑了笑问着:“哟,不用伺候的这么殷勤吧?还迎接上了?”

    “不…是……田老屁在屋炒辣椒呢,呛死我了。”平果嘻笑着道,两人肩并肩,帅朗随意的揽着小平果,几个人里就数小平果看着机灵,不但人长得机灵,嘴也甜,出了诊所就恬着脸问:“二哥,我这两天可鞍前马后伺候得你舒坦了啊,你说吧,怎么报答弟弟?”

    “嗯,不错……非逼着来世结草衔环去找你呀?”帅朗开了句玩笑,看着小平果得意的样子,没准在泛着什么鬼心思。

    “得,你这病好了,又开始忽悠兄弟们了,我就喜欢你生病那样子,乖得跟个哈巴狗样,一言不吭……”

    “有这么形容哥的吗?老烩面馆不想让我请你了吧?”

    “哎,别别……要求不高,随随便便请一顿就得了……”

    小平果终于表明心迹了,要求确实不高,两人边走边聊着瞎扯着,小平果倒想起个什么事来了,问着那天帅朗说招蝙蝠的事,一问这个帅朗惊讶来了,追问之下,敢情这东西早上网传得沸沸扬扬了,这一惊顿时想起了和古清治那趟子约定,快步走了回了光明里小区。

    家里饭已做就,韩同港和田园窝在卧室里讨论着什么,帅朗和平果凑了进来了,却发现二人坐在电脑前,韩老大一扭电脑屏幕笑着介绍着,来看看,本年度最牛X和新闻,一夜红遍大江南北。

    帅朗定睛一瞧,一个很吸引眼球的标题《阴宅“楼王”横空出世、世纪葬礼耗资千万》,图片的配幅是绵延的车队,攒动的人头、巨幅的遗像、高大的棺椁再加上鞭炮燃放后的硝烟和满眼的花圈,从图片上都看得出葬礼的豪华,粗粗一览报道极尽渲染葬礼所用车辆、人员、费用,以及葬地的豪华,大致一看文字,看到名流纪念墓园字样的时候,帅朗笑了,这东西已经在预料之中,似乎,似乎某人因为这事还欠自己十万块哟……

    “268万,我靠……钱给我,我躺里头得了。”田园耷拉着嘴唇,被这个豪华的葬礼吓着了。平果嘿嘿笑着挑刺道:“田老屁,你都躺里头了,还要钱干吗?不如钱给我,你躺那儿得了……”

    “找抽是不?哥昨个收了张假钱正郁闷着呢啊。”田园捋着袖子吓唬平果,平果自然不惧,二人一拌嘴韩同港生怕这两货闹起来没完,一拔拉一边一个,笑着解释着:“……这事我们报社昨天就报道过了,是华泰汽贸的老总他妈的葬礼,牛大了,中州现在好像七辆还是八辆兰博基尼,去了一半,送葬的队伍从新郑开始,用了六十九辆车,全是好车……国产车都停在镇里没好意思到现场显摆,据说当天镇派出所不得不出动警力维持秩序,两个镇的花圈、纸秧、鞭炮差不多被华总买空了……”

    “炒作…”帅朗迸出一个词,大病初愈的脸上泛着几分自信。

    “是炒作,现在什么都炒。”韩同港道着,想起个事了,话锋一转道:“也不是全是炒作,中州日报不报道走马岗老福山一带出现蝙蝠大群聚集吗,专家指出说是因为天气干旱,周边生态环境因为机场建设遭到破坏所致,不过民间传说是呀,之前这位老总请了一位民间高人催福催官招来的蝙蝠,什么‘蝠’和‘福’同音,正应了千蝠所聚、福人福地之说,那名流墓园的墓地均价已经超过二百万,现在是骂声一片呀……”

    “专家那话能信呀?他们说是这个原因,那这个原因基本就能排除。”田园插嘴道,平果一附合,韩同港被逗笑了。

    “没有什么原因,还是炒作。”帅朗笑着道,依然是预料之中,肯定要拿这个噱头炒作的。

    “唉!?……”田园眼睛一愣,想起什么事来了,拽着帅朗:“哟哟哟,忽悠哥,那天晚上,这这……这不你说的吗?你未卜先知啦?”

    “对呀,前天,大前天,是啊,二哥进门就说招蝙蝠下火锅来了,我刚才问来着。”平果也想起来了。

    “呵呵……我也是道听途说的,现在报纸太不严肃了,这些逑毛事也刊载。”帅朗道,看着韩同港翻网页,随口问着:“卖出多少?”

    “卖出一个就了不得了,还卖多少?”韩同港大眼瞪小眼,道了句。

    “什么?”帅朗不信了。

    “就能卖出去也得过了这个风头,谁有钱敢在这个风头上显摆,找骂不是?”韩同港自然而然地说着,报社出来的看样对此事比身处事中的帅朗有要一份旁观者清的眼光,指摘道着:“就因为这个阴宅楼王的事呀,炒得沸沸扬扬没起到其他作用,倒把高档墓地的价格整个拉升了,而且这几天传说‘闰月年’宜入坟,又加上市郊走马岗、老福山频出异象,都说今年适宜掘坟,我听说生坟预订已经成风了啊,从郊区蔓延回市区了,我们报社老大先给他们家老俩口在青龙订了墓园,据说现在得排队,墓地严重脱销……就剩市、郊、县、区的小墓园还有预订了……”

    “老大,什么是生坟?”平果白痴了,田园一巴掌扇上来教育着:“笨蛋,就是活人坟,先订好地方,嗝屁了直接躺进去。”

    “有病呀,现在人什么都敢想,连死也想。”平果咧咧了句。

    “活的不耐烦的还真多啊。”田园也大惊小怪了。

    两个人辨着打着口水仗倒都忘了一桌子菜摆着呢,回头一瞧帅朗的脸色变得肃穆阴鸷了,这倒把韩同港吓了一跳,拽着田园和平果别胡扯了,关切地问着帅朗道:“帅朗,还不舒服啊……要不再打两天点滴,你这常不病的人,一病了就特厉害……”

    “哦……不不……没事,翻翻,看看还有什么报道……”

    帅朗胡乱应了句,心里却是比一无所知乍见这个世纪葬礼的震惊还大,隐隐约约觉得抓到了什么,可蓦地又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确实过于自信,肯定还有一个大猫腻根本没有发现。

    “哎……这个大水贴不错……很有代表性……中州吧里的,现在随便一搜都是相关阴宅的报道,跟成疯了似的……”

    韩同港搜索到了,娴熟地点开了,生怕帅朗不舒服似地把椅子让给帅朗坐下,帅朗一坐,两眼直勾勾地盯上了。

    这非官方的贴吧就乱了,葬礼的照片,黄昏漫山蝙蝠的照片,有豪华葬礼搬来的报道,有从不知道什么粘来的诡说,把这招蝠一事差不多说成中州第一大谜了,猜测纷纷,莫衷一是,基本都归到非自然的神秘力量在作祟,于是又是“闰月年”宜葬,过了这村就没店了,赶着让大伙掘坟进地一般;还有客观点的,大量罗列着数据证明中州的的墓园根本不够七百万人口未来十年的使用,而且在未来数年民政部门已经没有相关墓园的审批,危言耸听地传达着一个信息:死了只能往货架上放……最后这个论调让帅朗很熟悉,一下子想起古清治那天的口吻了,没错,那是别有用心的论调。

    “看这个……这个,这个有水平……”

    “这个,这个说得好,华楼王这是谁呀?”

    “华泰老总呗……慢点,别抢鼠标……”

    哥四个凑在一块,被这个偌大的水贴吸引住了……

    ★★★★★★★★★★★★★★★★★★★★★

    3楼:号外号外,走马岗、老福山连日来数千蝙蝠栖身,福人福地是没错了,就这异数是百年难得一见,康百万当年花一骡车银子才求了这么一块福人福地……据说走马岗此地某汽贸老板请风水大师花了一百万,这是中州最新冒出来的阴宅楼王,拽大了。

    5楼:真的假的,尼玛不是骗人的吧?

    6楼:(回楼上)有图有真相,尼玛瞎了呀,不会自己看呀?

    10楼:真的,阴宅楼王的买主姓华,其他不解释……标的268万,据说葬礼花费一千万。

    12楼:耶,一千万买多少活妞呢,怎么埋死人去了,现在这老板,怎么比九零后的还脑残?

    15楼:(引用3楼)事实充分证明,蝙蝠侠是中国滴,最起码他的故乡在中国……弱弱告诉大家一句:是咱中州滴,恁(你)都是不是觉得可自豪咧!?

    16楼:去死!!!

    19楼:(严重恐慌)抢疯了、抢疯了,劳资今天去墓园看了,始祖没了、青龙山订完了,国坟根本别想……就北郊那几处新墓园有,价格还死贵,原来八千八的葬位涨到一万了,完了完了,不让人活,也不让人死了……

    20楼:咱们不就一直不死不活吗?

    21楼:楼上脑残、鉴定完B。

    29楼:重要爆料,据内幕知情人士透露,此事属于人为恶意炒作,北郊和西郊三处墓园都属镇政府、区民政局和私人老板合营开发的项目,地方政府坐视无良奸商恶意炒作迷信,拉动墓园销售,近期有关墓园用地紧张的新闻也纯属人为炮制,大家擦亮眼睛别上当,这是三方联合炮制墓地紧缺假像,靠死人墓地圈钱……

    (此贴发出十分钟后被管理员删除)

    30至33楼,连续有人狂呼河蟹无处不在。

    33楼:同志们,最新消息,据中州日抱最新死讯:咱市将按照经济适用墓标准为筒子们建造经济适用房,面积参照民政标准,零点九米乘以一点一米,高度五十五公分,欢迎尚未购置住房的市民拔打订购热线:250250(分机号码请拔2),联系人:你很2、数你2,你最2。

    34楼:你妹。

    35楼:你大爷。

    36楼:你大爷+你妹。

    37楼:哇哦,楼上你口味重了点吧,不过我喜欢……说详细点,有萝.莉捆绑和大爷滴.腊没有?

    38楼:喜欢个鸟,赶紧去买块墓地把自己先埋了,省得明天又涨……

    40楼:……

    47楼:(此贴被管理删除)

    160楼:顶顶顶……顶死拉逑倒……

    240楼:……涨了、涨了,劳资刚打电话,涨到一万一千八了,早知道买逑什么股票,买块墓地炒炒,这个月绝对翻一番。

    241楼:死人钱你也挣呀,不怕鬼掐死你。

    242楼:没钱没房没车没老婆啥都没有,掐死也是个穷鬼。

    N楼:古人:生有何欢,死有何惧,那叫一个潇洒;咱们:生无安身之所、死无葬身之地,那叫一个悲哀。

    ★★★★★★★★★★★★★★★★★★★★★

    原本偶而说笑的四个人看着渐渐地没音了,帅朗在摸着鼠标,看到感兴趣的地方停顿一下,有几处涉及政.治、政策的言论已经被删了,粗粗一看时间,都是两天以来发生的事,现在的事除非是亲历,你已经很难从表象中找到真相,不过从这些乱七八糟的评论和发泄中帅朗揣到了点蛛丝马迹,名流只是竖了一个“阴宅楼王”的标杆,而涨价的却在其他地方,可那天……那天走过的几个墓园几乎都是用地紧张,甚至于国坟、始祖几家的二期工程根本没有大批量的墓地可售……难道?

    “我错了……不是名流,是没去过的地方……”

    帅朗一拍脑门,省过神来了,回忆起了一个细节:是在看完第二家开始,华辰逸的跟班把所有墓园资料递给了古清治之后,古清治随意的挑出来几份扔回去,说无水不成风水,那三家根本就没去……

    “肯定猫腻就在那几家……我靠,不会是‘炒坟团’吧!?”

    帅朗神经质一般腾地站起身来了,一下子恍然大悟了,名流墓园即便能全部售出那一块二百万以上的价格也需要一个周期。而古清治是振振有词三天见分晓,肯定能看到。那么更直接、更有效、更有利润地方,就是这些哄抢的中低档墓地了,虽然单价底,可架不住人,要借涨价之风和迷信之势炒起来,远远高于那二十八座高档墓地的总额,一念至此,帅朗扭头要往外跑,又生生刹住脚步了。旁边的三位同室,都诧异地盯着帅朗,面面相觑着不知道帅朗是发什么神经了。

    “你们先吃吧,回头再给你们解释啊。”帅朗顾不上和三人扯淡了,起身往屋外跑,嘭声关上了门。

    后面的仨面面相觑着,一方面是诧异帅朗的表现,而更多的一层估计是被贴子撩得有点触景生情了,老大韩同港自言自语着:“……这两天讨论这事吧,我觉得可笑,可现在细细看看想想,怎么浑身发凉呀?”

    “我也是。”田园愣愣眼。

    “我也是,哎你们说,咱四个是不是先买块防着,别那天谁出门被车撞了……哎哟,别打呀,我说正经事呢……”

    小平果来了个突发奇想了,话没说完反应强烈了,老三田园,老大韩同港,啪、啪一人给了这货一巴掌,三个人都悻然一脸,落坐到桌边面对着一桌子菜,胃口大减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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