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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鬼十则     满池娇txt下载     满池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五章 西柔(上)

    荣娇清楚地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在疼痛的边缘,外界的情形也模糊地出现在她的感知里,她听得到绿殳担心害怕的哭泣,她看到玄朗眼底的焦灼,看到他日夜呆在自己的床头,那双温暖的手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她的头颈,一直在小心而轻柔地按摩着,不知疲倦……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山泉翠竹的清凉与鲜绿中,神奇地透着淡淡如阳光般的暖意,这清凉的暖意充盈在身体四周,配合着头部的按摩,痛感仿佛都减弱了一分。

    慢慢地,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在疼痛中死去时,痛感竟逐渐削弱,而原本将她分隔开的那层看不到屏障似乎在悄然消散,她的身体也奇迹般开始交叠重合,以隐约可查的速度变得更为凝实……

    好象无数个自己在不断地叠加夯实……

    莫名地让荣娇想起那年大雪后哥哥们带自己堆雪人的场景,二哥说雪坯要压实,不能是暄软的,这样堆出来的雪人才不会塌了。

    于是二哥负责铲运雪,小哥负责堆雪,她负责拍打雪堆,小哥加一铲雪,她就跟在后面用宽木铲使劲拍打,将新盖上的雪拍压严实,一层层松软的雪不断地堆上来,雪坯在变大变高的同时一直在夯实中保持着坚硬的姿态……

    所以,她现在就是那个不断变大的雪人坯么?

    想起雪人堆好时,她围着雪人,拉着哥哥们的袖子,大声笑着又扭又跳……

    荣娇想笑了,好久没有那么高兴了呢!她很少那样的大笑,那种恣意放纵的大笑,在她的两世的人生里,都是屈指可数的少有……

    “雪人!”

    她的笑意越来越深,忽然就笑出了声音,笑着醒了……

    没有雪人。没有哥哥们,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温柔担忧的双眸,幽黑如深井,有着极为漂亮的薄薄的眼睑。眼尾微微上扬,眸光如暮春傍晚的风,和煦中隐含着丝忧心,仿佛是对即将来临的暗夜而沉郁。

    荣娇慢慢睁大眼睛,轻轻眨了眨……

    眉若刀锋。鼻似悬胆,素来润泽的薄唇有几处干裂脱皮,荣娇微微蹙眉,视线移动,没错,是玄朗那张熟悉的脸,却又有些变化,脸颊削瘦,眼底泛青,仿佛经风雪蹂躏的青松。高洁依旧,却因憔悴莫名生出种颓废之美……

    这样的玄朗,她从未见过……

    意识本就处于恢复之中,一时有些呆怔。

    “小楼!”

    玄朗幽黑的眼睛突然亮了,那瞬间亮起的光彩,尤如朝阳跳出海面山巅,迸射着无比的灿烂与欣喜。

    仿佛被黑云笼罩了许久的阴暗天空,终于被阳光划破,明亮的光线落在他脸上眼中,愉快地尽情地没有丝毫掩饰地闪耀着。

    那些明亮的光芒落进他的眼底。让他的眼睛宛若黑水晶般熠熠生辉。

    他的手抚上她苍白的小脸,温暖的手指触到她微凉细腻的肌肤上,他低低地哑声喊着她的名字,目光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仿佛万物皆消退,眼前心中只有她,她即是全世界。

    浓浓的惊喜与如释重负的轻悦怡然,让他整个人都陡然间焕发出光彩,宛如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擦去了蒙尘明珠上的尘。仿佛刚才荣娇眼中的颓废只是她的错觉。

    ……

    小楼公子病好了!

    松明子老道长果然是神仙手段!

    宅院里所有人都觉得这些天压在头顶的阴云彻底消失了,天气如此的美好,天格外蓝云格外白花儿更红,鸟儿的叫声分外婉转。

    绿殳象只怕被遗弃的小猫,一刻不离荣娇的身畔。

    她很懊恼在小姐醒来的时候,自己居然没在屋里服侍,她甚至不知道除了那碗疑似符水的汤药外,松明子道长还给自己姑娘做了何种医治。

    所以荣娇问起时,她只能一概摇头不知,不过有一样倒是清楚地很:“……公子,都说了您不能多思劳神,要静养!有什么想知道的,您直接问玄朗公子,这回多亏他!他什么都知道。”

    要不要告诉姑娘玄公子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了?

    可是她都已经跟姑娘说了,在松明子道长之前一直是玄公子给姑娘诊脉看病的,以姑娘的聪明,自当应该想到玄公子已然知晓,可她什么也没问,对玄公子的态度也没有改变……

    一如往昔般自在。

    对玄公子出入自己的闺房……呃,姑娘现在不是公子了,她住的地方就应该是闺房了吧……并无半分不悦或不愿的表示。

    或许姑娘另有打算,她一个做丫鬟的,也不太懂,还是听姑娘的吧。

    绿殳打定主意,荣娇不问,她也不问。

    主仆二人有默契般将此事忽略掉了,若无其事地对此缄默不言,而另一位当事人,玄朗,显然也不打算有所反应。

    “……有什么要问我的?”

    两人正说着话,一道清浅含笑的嗓音伴着脚步声响起,是玄朗。

    声音传进来了,脚步声却在门外止住了。

    “大哥!怎么不进来?”

    “玄公子请进。”

    绿殳迎了出来。

    荣娇自醒之后,头就不痛了,按照松明子的叮嘱需卧床静养几日,用些安神的汤药,好些将养即可。

    玄朗不象她病时那样日夜不离地守着,每天都是白天过来,早中晚过来把脉兼陪她吃饭,荣娇这一顿折腾,瘦了许多,胃口也一直不好,玄朗费心思拟了合她口味又利于补身养神的菜单子,吩咐厨房精心准备。每顿饭都陪着她一起用,想方设法让她能多吃一些。

    “感觉如何?睡得好吗?”

    绿殳奉了茶,取了案枕放到暖榻的小几上,玄朗坐在暖榻的另一侧,荣娇不用他提示,自动自觉地将手臂放到案枕上,这是每日的必有的诊脉时间。

    “很好,没有做梦。”

    他的手指指腹暖而柔韧,神情平和,荣娇从他收得微紧的下颌判定他有一点紧张,其实每次诊脉的时候,他都不象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不自觉间会有些极其微细的小动作泄露了他的担心……

    荣娇的笑容就软软的,透着丝甜意。

    绿殳说松明子只给她喝了碗符水,荣娇却相信,她知道的不是全部。

    初醒时乍一听闻玄朗请了位离山的老道来给她治病,又听绿殳没口子地夸赞道长的仙家手段,荣娇的心就吓得停跳了几拍——精通仙家手段的道士!

    天呐!玄朗是请他来捉鬼还是看病的?

    那老道会相信她是死而复生还是会把她当成孤魂野鬼收了?

    荣娇那一刻真是全身僵冷,大脑放空,找不到自己的手脚,满脑子只一个念头:被看穿了!被看穿了!

    她最大的秘密,小心翼翼隐藏着的秘密,谁都不敢告诉的秘密,在最亲近的哥哥们与嬷嬷面前都没有勇气吐露半分的秘密,骤然间因一场病被一个老道看穿,真相的大白,内心的惶恐,如泥石泥将她没顶而埋!

    荣娇以为等着自己的是一堆熊熊燃烧的火,据说所有被鬼附身的都要用桃木做柴火,小时候嬷嬷有讲过。

    结果什么事情也没有,绿殳以为她又发病了,急吼吼地找来了玄朗,玄朗冲进来时满脸的焦灼慌乱与担心,突然就安抚了她恐惧的心——

    原来没事!

    幸好没事!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西柔(下)

    其实秘密或许已经不是秘密。

    醒来的当晚,荣娇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多了根非玉非金不明材质的项链,链子是细细的红绳,仔细看,却不是常见的线绳丝绳,柔韧而结实,是她从未见过的材质。

    项坠是块黑乎乎的圆柱,似木质,入手轻飘飘的没有多少分量感,上面刻满了繁复的花纹,荣娇拿在手里仔细地嗅过又放到嘴边用舌头添了添,确认是桃木!

    桃木乃辟邪之物,荣娇有了这样的认知,再看那些花纹,盘根错节,毫无章法,凌乱潦草,更像是层层叠叠的符!

    这不是她的东西,荣娇确定自己之前是没戴过也没见过的,唯一的可能是生病后两日神智不清时别人给带上的,这个别人,只能是玄朗。

    更奇怪的是,她不知道这根项链是怎么带到自己脖上的,那条链子居然没有任何接头,荣娇擎在手里对着镜子找了好半天,竟没有找到一丝接合的部分,链子与项坠严丝合缝地连在一起!

    荣娇试着想取下来,却发现项链的长度太短,完全短于她的头围,这样的长度是不可能摘下来的!

    那又是怎么带上去的呢?

    荣娇百思不得其解,却没有办法装作不知。

    她自己脖子上多了根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若是连问都不问一声,完全不符合常理。

    尽管她战战兢兢,还是无法安之若素。荣娇先问了绿殳,绿殳的答案完全不在状态:“……哦,是玄公子给您戴的,他有说过。”

    相较于绿殳,玄朗的答案就有几分避重就轻:“……是我求的,桃木平安符……你这阵子七灾八病的,求个心安。”

    荣娇待细问,玄朗就岔开了话题:“乖,别想太多。你现在不宜多思多虑……安心带着,大哥不会害你。过几日你养好精神,我再慢慢告讨你。”

    玄朗神情坦荡,语调轻松中透着宠溺。无论荣娇怎样仔细探寻,他的神态里没有流露出半分的不妥,心虚的荣娇又提出要向给自己治病的松明子道长当面道谢,却被告知道长已经离开了,不知前往何处寻访道缘仙踪。

    荣娇忐忑不安了半天。只好放下心思,安静地补觉养神,调理身体。

    在玄朗心里,他的小楼是最重要的,她的一言一行都牵扯着他的心神,以他的敏锐与体贴又岂能不知荣娇的心思,故而见她的精神好一些,不待她开口,就主动先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挑起话题。

    “小楼,我有个小小的好奇……”

    彼时夕阳正好。两人分坐在窗前的暖榻下,窗户大开着,轻暖的风若有若无地拂来,西边的天空铺满了发光的橙色,映得半边天空都明丽澄净。

    玄朗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笑着。

    “好奇什么?”

    荣娇好奇,大哥不象是好奇心强的人呢。

    “暮蔼生深树,斜阳下小楼。小楼,是随口拈来,还是意有所指?”

    当时她很迅速地报出自己的名号。不象是临时起意,倒象早有准备。

    “……不记得了。”

    荣娇没在意,以为他是触景生情:“或许也是因为如大哥这样应景而起诗兴?”

    “哦,不会凑巧也是这句吧?”

    玄朗的语气不无调侃。

    “肯定不会。若是,也必是**小楼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她笑,故意不理会他的打趣。

    说完,却无意识间有着小小的失神,**小楼风满袖?那是楼满袖?这个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

    玄朗没有错失她这小小的失神。**小楼风满袖,小楼,楼满袖……再结合荣娇之前因短剑引起的反常,以玄朗罕见的睿智与丰富的学识,很轻易地就可以从这七个字中找出最关键的几个字,进行排列组合。

    “嗯,这句意境亦佳,看来是个不偷懒的好学生。”

    玄朗开着玩笑,微顿了一会儿,闲闲地话了另一个话题:“师大师送你的那把剑,你病的时候,我先收起来了,现在物归原主。”

    说到剑,荣娇眼底的笑意有着微微的凝滞,她的这次头痛与这把剑有着莫大的联系,毫不夸张地说,这柄剑是源头起因。

    可是,她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眼前仿佛又要升起团团迷雾。

    “不要着急。过犹不急,事缓则圆。”

    玄朗清浅的声音如一道清泉,成功地安抚了荣娇的燥气。

    “时机未到,不要逼自己。我们的小楼这么好,就算这柄剑是与你有缘,也一定会是善缘。”

    善缘?

    或许吧?

    想到梦里被这把剑不知劈了多少回,荣娇真没看出善缘在哪里……挨劈的善缘,得多贱啊!

    “听绿殳说,你对这把剑的故事很有兴趣,我问过大师了……他知道的不多,这柄剑是别人送他的,那人据说是买的一家当铺的死当,具体来历不明。剑的铸造时间应该在四十二三年前,根据其尺寸与重量,他判断,应该是为五到八岁间的男孩度身定制的,走大开大阖的刚猛路线。”

    荣娇认真听着,好看的眉头不觉间轻蹙,符合这些条件的,不是她身边的人。

    “根据铸造风格大师推论,”

    玄朗的神色如旧,声音不疾不徐:“这柄剑的原主应该是西柔人,西柔人多力大刚猛,素喜重剑,不喜轻飘飘的兵器。更确切一点,应该是西柔皇族,因为剑柄上的装饰花纹,用了西柔皇族标记的最重要组成图形,这是只有皇室宗亲才有资格用的。”

    西柔皇族?

    荣娇的脑中闪过那些富丽堂皇的房舍,金碧辉煌的大殿……

    是因为楼满袖曾见过这柄剑吗?还是这柄剑是她的什么人所有?

    玄朗与她说这些是想做什么呢?他想知道什么?

    他怀疑什么了?为什么不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而是要做这么多的铺垫?他想证实什么还是想确认什么?

    荣娇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想玄朗,他为自己做的足够多……但她的身体却在无意识间做出了警觉的戒备,原先软软地斜倚在大靠枕的身体也在不觉间做正了许多……

    这种变化看在玄朗眼里,心就象被她的小手掐了一把,疼痒酸麻,小楼对他,还是没办法完全入下心防,原来,他做得还是不够好……

    “……小楼,大哥说过,不管何时,你不想说的事情,我永远都不会逼你,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你高兴,做喜欢的自己就好,小楼公子也好,池家荣娇也罢,或是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你愿意怎样就怎样,想经商就经商,想开药铺还是米铺,随你的心意就好。在我面前,你永远不需害怕,不需要顾忌,更无需对我解释。”

    “大哥……”

    荣娇惊讶而感动地微张着小嘴,玄朗的这番话出乎她的意料:“我……”

    “嘘……”

    玄朗拿过她搁在膝上的小手,将她冰凉的手指弯曲回去,将她的小手包绕成拳,握在自己温暖的掌心中:“在我眼里,你就是你,是最好的,独一无二的,谁也无可替代……你想要的答案,我会帮你一起找,以后,你所有要做的事,我都会陪你一起……”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余味

    夕阳下的谈话最后是如何结束的,后来又说了些什么,荣娇仿佛什么都不记的了,她的脑子里只有玄朗那双幽黑的浸满了绵绵情意的清眸。

    她只记得自己似乎溺毙在那双眼睛里,她象世间最珍贵的宝贝,被欣赏被聆听与凝视,如同一块磁石吸引着她前往。

    这是全新的感觉,与同哥哥们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

    类似的话,二哥三哥都不止一次说过,可是听在心里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他的话,他的眼神,他的温暖宽厚的手掌,在这一刻,全都变得与往日不同,心跳得厉害,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雀跃,明明慌到不行,却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轻快和愉悦。

    荣娇觉得自己好象又病了,不是上次那种难以忍受的头痛,而是有着些许陶醉的眩晕感,那种熏然的滋味,当真妙不可言。

    ……

    次日再见到玄朗,她好象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些别的内容,在这样的注视下,忽然就生出些许的局促感,玄朗看出来了,心情极好地笑了。

    所以,他的小楼,对他也不是没有感觉的……

    天气真好,他的小丫头娇羞低头,装模做样的把玩着手里的毛笔,那小小的不自在如仿佛让空气中多了一丝暧昧气息,玄公子的心情就愈发地好了。

    “来,让我看看你的字,长进了没有?”

    “别看!”

    荣娇来不及将桌上的纸收起,玄朗已经欺身上前,伸长臂将她面前摊开的纸张取到了手里……长眸微凝,纸上墨色新鲜的字,分明是写了数个西柔、楼满袖、短剑……

    西柔,真与她有关系?

    难道那一个,竟是楼满袖?

    “对西柔有兴趣?”

    玄朗含笑问道,眉宇间不动声色: “……那是个风土人情与大夏完全不同的地方,你若是想,我们一起去看看。西柔的王城,是很宏伟很有特点的一座大城,你会喜欢那里……”

    “大哥去过吗?”

    荣娇听他的描述语气,好奇的同时。竟有种小小的自豪,仿佛他的赞美令她骄傲。

    完全不应该出现的感觉——她从未与西柔有过交集,西柔的王城如何,与她何干呢?

    感觉到她否定的情绪,忽然就一股淡淡的悲伤涌来。荣娇的脸色微顿,这是她的身体,情绪由她控制,何来悲伤?

    是她的,还是楼满袖的?

    荣娇忽然有些不懂,她现在是谁?是池荣娇,还是楼满袖?抑或是两个都是?

    “以前去过……”

    玄朗的黑长眸中闪过旧时的刀光剑影铁马金戈,再抬眼,眼角微微扬起的长眸里漾起一片明亮的笑意,“是个好地方。”

    也是个危险的地方。他在那里有过一个可怕的对手。

    “……大哥,你曾说过西柔的国姓为楼,那你知道宗室里有没有一个叫楼满袖的?”

    如果她是楼满袖,至少得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吧。

    “楼满袖?听说过。”

    玄朗对她的问题,没有表示出任何的疑惑,努力从记忆里将关于楼满袖的信息挖掘出来:“她是西柔的公主,上一代西柔的女儿,我记得是行十一的……上代西柔王子嗣众多,楼满袖的生母曾是他宠爱的妃子。”

    “楼满袖还有一个同胞的哥哥,她的生母在其五岁时难产而死。更具体的资料。我会让人再帮忙打探。”

    西柔的公主,同胞的哥哥?

    荣娇的眼前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断,音色年轻的男子让她喝茶……

    “那这位公主现在多大了?”

    上一代的西柔王的公主,年纪应该不小了吧?荣娇曾听说。当代的西柔王登基有七年了。

    “算起来有二十五岁了,她死时是十五岁,已经过去十年了。”

    玄朗盘算着,他记得那年西柔王庭动荡得厉害,宗室王亲死了不少人,上代西柔王也是那年年底驾崩的。

    “十年前?!”

    荣娇有些不能置信。楼满袖十年前就死了?

    “我记得是这样……毕竟年岁远了些,又是邻国之事,回头我再让阿金去查查。”

    十年前西柔的资料应该并不难查,他之所以对楼满袖没有太多印象,是因为她是公主,不是王子,不能继承王位,只能用于联姻或笼络臣下,于他,自然也没有太多关注的必要。

    “谢谢大哥。”

    荣娇轻声道谢,故意不去看他的脸色,生怕在他的眼底看到探寻。

    无论是小楼,还是荣娇,这两个身份都不应该对一个死去十年的异国公主有兴趣,这种异常,她很难解释,也没法解释。

    “小傻瓜!又客气了……”

    玄朗修长如玉的手指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对我,不需要说谢谢。”

    任何时候,任何事,为你,都是应该的!

    ……

    他温暖的指尖划过她微凉的鼻尖,荣娇有一点不自在,与小小的羞涩,面颊热了热,落在玄朗眼中,她刚补回一些丰润的白晰的小脸上,那抹粉意迷人至极。

    “大,大哥,我们何时动身?”

    他的眼光太过灼灼,荣娇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胡乱起了个话题。

    他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了,再不启程,她担心不能赶在小哥哥游学前回到都城。

    “不急,再等两日。”

    松明子说了,她的情况最好不要太劳神,虽说有千年桃木符贴身养神安魂,能多休养几日最好。

    “我已经好了。”

    荣娇岂能不知他逗留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急忙出声分辩。

    “大哥,我们还是快点走吧,我想早点回去……你看,生意上的事不能都推给李掌柜,还有嬷嬷,我不在,她肯定是望眼欲穿,牵肠挂肚;还有三哥,春闱结束后他就要跟着庄先生外出游历……”

    荣娇本来是为了转移话题,可这样扳着指头一数,发现都城里牵挂的人和事还真不少,还有池府,虽然康氏被生病,邹氏管家,但万一有意外,绣春假扮的自己未必就能应付得了……

    “我真的好了,我可以坐马车的,大哥的事情向来多,也不能耽误啊……”

    她姿容娇俏,因为有求于他,不自觉地用撒娇的语气与他缠磨,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新鲜又心动,如在梦里。

    心便不自觉软下来,终于勉强点头:“好吧,不过,行程要听我安排。”

    “遵命。”

    荣娇喜滋滋的点着小脑袋,本来行程也是他做主的,完全没有意见。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深深

    玄朗答应了荣娇次日起程的要求后,又闲话了几句,就在她躲躲闪闪的催促下回了前院,找阿金吩咐做起程的准备。

    阿金正急着呢,公子这一次抛下正事不管,只陪着小楼公子,来来回回若干天,紧急要务积攒了不少,本来他晚上还处理一部分,自从小楼公子病了后,诸事不理,一心只做心疼幼弟的好大哥。

    还好小楼公子痊愈了,阿金长舒了口气,一听要起程,自然是欢迎之极。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急着回都城,只是吧,公子这种惯孩子的状态不对,放任自流是不安全的,等回了都城,事情一多,小楼公子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就回归常态了。

    阿金说不出什么感觉,就觉得随着小楼公子在玄朗心中的份量越来越重,小楼公子对公子的影响力就愈大,未必是好现象。

    虽然小楼公子是好人。

    公子对这世人的人和事都能运筹帷幄云淡风轻,唯独对小楼公子,对他的事情上无法保持一贯的淡定从容。

    如公子这样的人,是不能有软肋的。

    一旦软肋的存在,被外人得知,凭空就会生出未知的风险——若是有人拿了小楼公子来要胁公子呢?

    有了软肋的公子,就不是以往无坚不摧没有丝毫弱点的公子了。

    阿金凭心而论,小楼公子很好,是个很不错很有潜力的小少年,但若是他有可能成长为玄朗的弱点,阿金就觉得不太美好了。

    最好大家回了都城就各忙各的,来往不要太频繁,象以往那样,对谁都好。

    小楼公子只是普通人,他这样的身份,与公子来往甚密,未必是好事。

    这个道理阿金懂,他相信公子也是懂的。既然公子懂。却依然这样做,他想不通。

    不能问不能劝,所以他就希望能快些结束这同行的日子,回了都城。大家都归常态。

    ……

    “……哥佬帮还没有清理干净?”

    在阿金的汇报里,玄朗没有听到哥佬帮的消息。

    在栖城时,他要求的是彻底铲除,虽然需要些时间,按说现在已经应该有结果了。前段时间小楼病着他没顾得上。

    “逃走了帮主和两个核心帮众。”

    阿金的脸上露出愧色:“这三人逃到了都城。隐匿不露形迹,咱们的人正在查找。”

    “谁在后边?”

    玄朗语气淡漠,阿金亲自指挥,他的人,连区区一个江湖帮派都扫不干净,这是不可能的,能让对方逃到大梁城没了踪迹,那一定是这个哥佬帮后面还有人。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人。

    一个小小的江湖帮派,居然能在大梁城躲过他手下的搜寻,哼。来头想来不小。

    “尚未最终落实。哥佬帮做的是人口生意,与都城的秦楼楚馆都有联系,达官贵人里客户也不少,上下九流都能扯上关系,逐一排查会花费些时间。可以确定的是,哥佬帮背后有人。从目前的口供看,应该是都城的某位大人物,从缴获的账本看,从哥佬帮成立以来,每年收益的大部分最终是流往都城的。”

    “据说帮主有位心腹幕僚兼账房。这次一并与帮主逃脱,属下估计此人是幕后人指派的,抓获的副帮主等人,对隐约知晓他们在都城里有个大人物做靠山。具体是谁内中详情,一概不知。”

    “哦?”

    玄朗面色不变,有点意思。

    江湖帮派,与官场中人有所牵扯,一点也不奇怪,只是看来这哥佬帮的水还挺深。居然是某个贵人敛财的工具,甚至这个贵人是谁,除了帮主与他的幕僚,帮主竟无其他人知晓。

    这可不符合江湖帮派的一贯做风,哪个帮派没有几个资格老与帮主交情过命的元老,能将这些人全部瞒下,是帮主太过强悍,对帮众的控制达到绝对的高度?还是这个哥佬帮的成立,本身就存在问题?

    “说说这个哥佬帮。”

    他以前对这种小蚂蚁根本没在意,若不是他们找死先伤害了他的小楼,令他生了铲除之意,类似这种不入流的江湖帮派还引不起他的兴趣。

    没想到,拨出萝卜带出泥,后面居然还藏着内幕。

    “……哥佬帮的大本营在顾城,起先不叫哥佬帮,五年前当地的几个小帮派火并,最后一个叫结义会的小帮会胜出,结义会的老大将手下小弟归拢一处,改名为哥佬帮,随后又收服了附近周边的各个帮派,逐渐声名鹊起。结义会的这个老大,原先不显山露水,是个排不上号的小卒子,谁曾想功夫却不弱,有心机,手段狠辣,驭下极严,恩威并施之下,在帮中具有无上的地位,哥佬帮的所谓副帮主与长老,其地位与权利与普通的江湖帮派大不相同。”

    “所以属下认为,这哥佬帮的成立应该是有预谋的,有人在背后扶持并操纵,很多正道不方便做的事情,都可以通过江湖帮派来做。哥佬帮爱做人口生意,或许此举除了能快速敛财外,还能将人控制在手里,替他们收集情报,网罗**……”

    哥佬帮每年经手那么多少男少女,从中挑出极品,精心调教,然后再送到贵人们的床榻上……嗯,那些个喜好美色的,又岂知躺在身下任自己为所欲为的美貌少年少女,会是别人安排的线人呢?

    “公子,若如此,幕后人所图非小!”

    阿金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兴奋来,正愁闲得发慌,居然有条大鱼送上门来!

    “属下这就加派人手,尽快查出那个杨帮主的底细来,敲开他的嘴,看看背后到底是谁!”

    “不妥!”

    玄朗淡笑:“打草惊蛇,逼得紧,防他杀人灭口。”

    “可是那几个家伙藏得深……”

    阿金觉得窝火,总归这几个人一日未抓到,他金大人脸上的这个污点就一日擦不去!

    “您是说欲擒故纵?”

    以公子的性子,断没有半途而废的可能。

    “追得紧,对方不好露面。不如让他们主动寻你。”

    任谁无缘无故被挑了老窝,必定是要查原因,找仇家,特别是哥佬帮,横行一时,风头正劲,被不明势力黑了,没了这块捞银子的招牌,不论是逃走的帮主,还是他的幕后之人,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只要阿金的人撤手,过不了几日,对方一定会循着线索找他,其实,现在就一定会有人正在千方百计找此事。

    会是谁呢?或许是那几个里的一个?

    玄朗的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细微

    “公子,要不跟玄公子说一声,明天休息一天?”

    绿殳满面焦虑,看姑娘的脸色,就知疼得厉害,这种状况还怎么赶路?

    “别去!”

    荣娇也没想到临睡前忽然来了葵水。

    而且这次腹部冷疼得厉害,明明已是初夏的天气,她居然手脚冰凉,全身都瑟瑟发抖。既冷,又痛。

    好在有绿殳在。

    她有经验,随身的包袱里又带着卫生用品,虽然事发突然,小小的慌乱之后,还是迅速处理妥当。

    “可是,您这个样子,不适合赶路!”

    绿殳跺脚,真是该死!都是她不好,明明知道姑娘已经来了初潮,怎么就没想到在这方面多留意呢!

    在玄朗家拜年时出的糗,荣娇埋在心底,跟谁都没有说,也就瞒下了她天葵已至的消息。所以栾嬷嬷与贴身丫鬟都将她第二个月的例假误以为是初潮,栾嬷嬷还给她好一顿的食补。

    然后,在去百草城的路上,她还很担心会遇到这个问题,结果到了日子麻烦却没来,她没太在意,反倒有点小小的松口气的感觉。

    绿殳也没太担心,她是过来人,知道刚来葵水时,每个月的时间是不那么规律稳定的,这个月有,下个月没有或换了日子的情况,都是有的。

    本意劝荣娇找个医馆看看,她那时满脑子都是赶路都是二哥,哪里顾得上这个,不来才好呢!省事不麻烦!

    说实话,她真不知道女人为什么要来这个!前生她就恨不得自己每个月不会有这几天!特别是她被幽禁在王府的冷院时,要什么没什么,嬷嬷病死后,更没有会管她是个女人,每个月的那几天会需要一些特定的用品,她的衣服本来只勉强够穿,还要裁下布边做月经带子!

    那些日子里。她没有棉布没有草纸,只好平日里捡院里的枯枝树叶晒干,烧成草木灰积攒着,垫在缝成袋子似的兜布里……夏天的时候。甚至连泥土都用过……

    那样的极不堪与窘迫,她一点也不想忆起!

    面对它每月的不期而至,她是那么希望不要再有这个了,她那样的处境,注定永远都不会有孩子。要这个做什么?

    她已经够艰难,捉襟见肘,为什么还要有这个讨厌的东西来增加她的负担?!

    后来和离出府,她开始做居士吃斋念佛,带发修行,感觉自己已如古井枯潭,偏偏每个月都有这个东西来提醒,她还不老,她才二十几岁!

    虽然她已经满是沧桑,一颗心已垂垂老矣。但实际上。她不是老妇人。

    她的皮囊还年轻,还要在这个冰冷的世道里,走很长的路。

    那时候,每个月必会出现的这个东西,就是梦想破碎回归现实的媒介,象征意义要不要太讨厌!

    今生从头来过,又是它率先出糗——但不是噩梦。

    荣娇不愿意承认,对于在玄朗家的,它的意外登场,以及后面的那个误会与后续发展。让她暴露了女子的身份,好象也惹了麻烦,可她想起来时有尴尬有紧张有羞窘,唯独没有厌烦。

    那几日。喝着厨房准备的补血的汤水,还有第二次,嬷嬷精心烹制的食物补品,心里升腾的感动足以抵消生理期身体惯有的不适。

    嬷嬷笑眯眯地盯着她喝补血的甜汤,感慨又欣慰,自己的姑娘长大了……

    这是女孩子长大的象征呵。难道不应该是欣喜的吗?

    ……

    好吧,她这次确实没觉得它烦,只是觉得它造访的时间太不合时宜了!

    这才启程几天,让她怎么好意思跟玄朗开口?

    本来为了她的事情,已经耽误了他的行程……

    “没事,马车里铺着垫子,一样躺着休息。咱们走得又不快。”

    回程的路上,她们因为各种原因,行程着实是慢得很,荣娇觉得再磨蹭下去,定要赶不上与小哥的见面了。

    “……好吧,若是难受得紧,您一定不要忍着。今晚我陪您睡吧?”

    绿殳想想,也觉得无缘无故跟玄朗提要停留两天,他肯定要问原因,可玄公子毕竟是个男人,又不是姑娘的亲大哥,与他提这个,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

    一夜浅眠,主仆二人都没睡好。次日醒来,荣娇的脸色有些发白,绿殳眼底也泛着青意。

    “小楼,我们今天暂停一天可好?我有点事情要处理。”

    仿佛磕睡有人送枕头,绿殳看着荣娇的脸色,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与玄朗提,谁知用完早膳,玄朗却先提出他有事情要办。

    闻此言,绿殳的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意,不由自主的就看见荣娇。

    “大哥安排就好。我听大哥的。”

    听他说有事情要处理,需要暂停一日,娇当然不会有意见。玄朗为了她的事,耗费的时日确实不少,她是抱有歉意的。

    “我不急的,你安心处理,多等几日也无妨。”

    她微笑着,正好她也可以休息。

    “好。”

    她略显苍白的小脸,粉色的唇瓣,如樱花般美好,清亮的眼眸有着淡淡的倦意,玄朗看了看不由暗暗自责,都是他不好,他昨天就应该跟她说有事要停几日再走的,明知道她在这一两天身子会不适,却因为她担心见不到池荣厚而着急,以为再走两天没关系的,谁知……

    是他没拿捏准,不应该贪图这几十里的路程的……

    女孩子的这几日不能劳累,他明明是知道的……还是考虑得不够周到。

    玄朗有些郁闷,见荣娇的脸色与精神都不太好,吩咐绿殳好生服侍:“……小楼,这个小城无甚有趣的地方,你病体初愈,还是留在客栈好生休息。”

    ……

    “公子?”

    阿金很莫名,用完早饭正准备安排起程呢,结果公子忽然就招了他过来,说要在此逗留几日。

    “去找处好宅子,好生布置,我们午后搬过去。”

    在他的原计划里,此处只是宿一夜,挑了间好的客栈,凑和一夜,等到了下一处再好好歇息,没成想人算不如天算,既然如此,就不方便继续住客栈了。

    “找个好厨子。”

    这几日饮食上不能将就。

    “公子,可还有别的吩咐?”

    阿金站着没动,眼巴巴望着玄朗等指令。

    咱们在这个小地方计划外的逗留,是要做什么?除了找宅子找厨子,就没别的吩咐了?难不成是心血来潮?

    “王三那边,如何了?”

    等来的却是另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询问。

    “……已经布局。张网以待。”

    怎么又说到王丰礼头上了?转折要不要太大?

    “先别收网,等我们回都城。”

    小楼现在唱的是空城计,若是王丰礼那边动了,万一坏了她的空城计就不好了。暂且忍耐几日。

    玄朗神色晦暗,他不喜欢有别的什么人与小楼有牵扯,一点也不喜欢。

    所以当池荣勇告诉他这件事时,他没说自己早就知道了,而是抢先请求交给他解决,傲娇的池二少这次倒没犹豫,很痛快地就应下了。

    “是。”

    阿金站着没动。

    “……”

    玄朗瞟了他一眼,还不下去,等着我请你喝茶?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回家

    终于回来了!

    大梁城高大壮观的城门,越来越近,尤如一只巨兽昂首于天地之间,其睥睨尊贵的气势是沿途经过的所有城池都不可比拟的,不愧是大夏的国都,海内独尊的第一城。

    荣娇在夏天静谧详和的黄昏中进了大梁城的城门。

    玄朗与阿金等人,在城外二十里处的岔路就与她这一行人道别分开,玄朗要去西山别院,今日暂不回城。

    荣娇心底是不舍的,不过陪了自己这么久,他确实会有很多要做的事情,都已经距城二十里了,再让他一路送到家,实在是没道理的。

    就算他把她送到了芙蓉街,他还是得走。

    而且玄朗素来是忙的,即便大家都在都城,以往见面也不多,只是书信往来倒是方便。

    所以,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荣娇自嘲着,习惯了玄朗的相伴,听到他说要提前分别,生生将回家的喜悦十成减掉了三分!

    依赖与习惯玄朗的存在,是不对的。

    荣娇干脆与绿殳一样,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街景上,一别数月,都城的街市还是这般热闹!回到熟悉的环境,心似乎慢慢平稳了。

    ……

    荣娇径直去了芙蓉街,李忠一早得了信,也在宅子里等着。包力图家的备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虽然嬷嬷不在,芙蓉街也不算是真正的家,心情却极为的舒畅。

    热闹的接风宴过去后,天色已晚,荣娇彻底放松地泡了个澡,趿着软缎便鞋,只穿着中衣,披散着头发坐在床头,思量着李忠的话。

    情况一切都好,药铺的局面已经打开,生意很不错。他正打算着过些日子再开一间,米铺那边也不错,城南别院栾嬷嬷那里,李掌柜每十天会派人送些东西过去。嬷嬷除了很担心外,一切都好,池府似乎已经彻底忘了这处所谓租借的小庄子连同在这里养病的池大小姐,并没有派人去问过,池府管家的还是大少奶奶邹氏。池夫人康氏还在养病中,据说病得更厉害,已经出不了院子了!

    晓阳居岐伯开始还问过,后来就没再派人来。只说待二东家回来后,让她抽空过去看看这几个月的账目。

    唯一不好的,是池三少!

    荣娇想起李掌柜提起三哥时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就头疼,三哥的气到现在还没消呢!每回见了李掌柜就没个好脸色,似乎就是在他们这一伙子人的怂恿与纵容下,她才有胆子偷偷跑到北境百草城。

    虽然每次李掌柜都喊冤。澄清自己,东家去哪里,他做掌柜的哪能硬拦着!池三少还是会不讲理地迁怒——没怂恿纵容,怎么会不知道去提前给他通风报信?做掌柜的拦不了,找能拦得下的人去啊!

    荣娇猜到小哥不会高兴,原还想着已经过去挺长时间了,他的火气会消得差不多了,再看到自己好端端的回来了,没准骂几句就够了,现在看来。池三少还在生气,后果还是会很严重哦。

    唉!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荣娇不敢拖延,闻刀回来了。小哥很快就会知道,若是小哥知道自己回来了却还没在第一时间内与他联系……嗯,池三少的熊熊大火就难扑灭了,她的下场就会更惨!

    得,明天什么事都不做,老老实实在家里等着。负荆请罪。

    ……

    小-楼-公-子!

    荣娇回到芙蓉街的当天晚上,池三少就收到张属名小楼公子的邀请函,道是自己远行将归,摆下小宴,诚邀池三少爷光临。

    这个小坏丫头,可算回来了!

    池三少的眼睛扫过精美花笺上那熟悉的字体,只觉得压在自己胸口的重石终于被搬走了,总算能长长的舒了口气,感觉自己真正活了过来。

    自从知道这个小坏丫头自己偷偷跑去百草城找二哥后,他的心就没放下过,立刻托人给二哥送信不说,拜托了所有的朋友打听消息,他若非不是得信太晚,知道自己追过去也来不及,又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在,这才强忍着继续留在都城等信。

    一边要完成先生交待的课业,一边又担心着她和二哥,池三少的心就从未安稳过,生生被逼得消瘦憔悴,好在后来二哥来信,说是娇娇已经平安抵达他那里了,事情已全部解决,她也在日内就会动身返程。

    一切都好,让他放心,且娇娇在路上遇到了玄朗,幸得他相护,回程亦有玄朗同路,让他勿念。

    收到信,池荣厚的心放下一半,没事就好,平安回来了就好,虽然玄朗那人有些高深莫测,总归是相熟之人,况且他对荣娇还不错……

    可按日子算,应该回来了却一直未到,池荣厚原本放下一半的心,又提了上去,百草城到都城,千里迢迢山高水长,深恐路上又遇到某些不测……

    可算是等到她平安而归了!

    这个小坏丫头,看三哥怎么收拾她!

    简直是胆大包天,这种事都敢做!这回一定抓着她好好教训一番,不然以后胆子会更大,再来一次悄没声儿地偷跑,三少爷得减十年寿!

    拿定了主意要教育妹妹的池三少,次日一大早就赶到了芙蓉街,他去的时候,荣娇正在用早饭,见一向阳光灿烂的三哥,忽然化身为二哥的冰山范,俊颜淡漠,黑睃睃地眼睛神色不明地注视着她,荣娇立马怂了,手里筷子一哆嗦,挟着的白胖小笼包就滚桌子上了……

    她心虚胆怯,急忙站起来,怯生生地小声道:“……三,三哥,您,您就来啦……”

    ……

    池荣厚没言语,淡淡地瞅着她,瘦了!太瘦了!本来就没几两肉,这回更只剩骨头了!

    池三哥的心就疼了,娇娇就从来没出过门,这出门的不易,路上的辛苦,不知这小丫头是怎么熬过来的……

    气色也不好,小脸白的!唇上也没点血色!

    闻刀绿殳是死人么!明知道赶路辛苦,还不知道好好照顾她?

    “三哥,您,您吃早饭了没?要不要喝碗粥?”

    荣娇自知做错事了,她这趟跑出去,一来一回,煎熬时间最长的一定是三哥,被训的思想准备她有,也知道自己这回做得有些过了,三哥肯定气大了,不会象以往那么好唬弄,撒个娇说几句软话,他就放过自己了。

    “……”

    池三少见妹妹腆着小脸,低声下气,心虚气短,一副知错认错,认打认罚的小模样,再看看她瘦得只巴掌大的小脸,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满腹的火,如撒了气的气球,不知不觉间就瘪了下去,哪里还舍得训斥她?

    唉!真是拿她没办法!

    暗叹一声,坐在了饭桌前。

    “下不为例!”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药方(上)

    夜色已深,荣娇还在灯下忙碌着,缠枝银烛台上满满点着五根蜡烛,将荣娇所在的桌子周围照得明亮,大大的桌子上摊着一包包打开的草药,散发浓郁的草药味儿。

    荣娇时而拿起一片切薄的根茎放到嘴里尝尝味道,时而拿起一片处理完好的叶子放在鼻子下闻着,时而拿起笔在旁边的纸上勾勾划划,表情认真而投入。

    “姑娘,歇一会儿,用些宵夜。”

    栾嬷嬷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嬷嬷,有什么好吃的?”

    荣娇放下手里的笔,伸了个懒腰,笑眯眯问道。有嬷嬷在身边太好了,每天都有好吃的!荣娇必须承认,不管别人的厨艺如何,只有嬷嬷的饭菜能给她家的感觉。

    “煮了红豆汤,还有核桃小饼。”

    栾嬷嬷将托盘放到暖榻的小几上,红缨端了水过来给荣娇净手。

    “姑娘,已经晚了,用完宵夜就歇下吧,没弄完的留到明天再做。”

    栾嬷嬷慈爱地看着荣娇,边用白瓷小碗盛红豆汤给她,边慢声细语地商量着。

    “好,听嬷嬷的。”

    荣娇接过碗舀了半勺,红豆汤熬得火候很足,加了冰糖,浓糯香甜,还有点沙沙的口感,非常好喝。

    她大大的杏眼舒服地微微眯了起来,象庸懒的小猫咪似的,小口小口地喝着红豆汤,乖巧地顺从栾嬷嬷的建议。

    自从回来后,荣娇一直很听话,嬷嬷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嬷嬷说该睡觉了,那就一定是时候不早了,荣娇会象乖宝宝一样听话。

    不为别的,短短数月,嬷嬷苍老的许多,脸上皱纹多了,两鬓边的白发多了——这一切都是为她而生的。

    “核桃小饼不要多吃。一个就够了,别积了食。”

    栾嬷嬷见荣娇答应会立刻休息,欣慰之余,马上生出新的担心。既然就要睡了,宵夜不能多用,一碗红豆汤一个小饼足够了,吃多了睡了后胃会不舒服。

    荣娇笑眯眯地边吃边听嬷嬷唠叨着,顺便撒个小娇。嗯,爱死这种感觉了!有嬷嬷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啊……

    ……

    用完宵夜,荣娇果然没有再去研究那堆草药,任由丫鬟将摊在桌面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收拾好,乖乖的洗漱泡澡,然后**睡觉。

    栾嬷嬷对她的配合极是满意,笑眯眯地问明了她早餐想吃的东西后,就吹灭了烛火,亮了小夜灯。掩了门退下去休息。

    荣娇躺在床上,一时却难以入眠。

    回来这几天,一直是人来人往的陷在归家重逢的忙乱中,心是安稳的,又是飘浮的,思绪未曾有时间沉淀……

    那日她给玄朗写了信,转告了三哥要约谢宴请他的意思,玄朗回了话,道是他正好也有事要找三哥,不过不用单独约时间。也不需要她坐陪。

    因为玄朗他与庄先生也是熟人,先生离京前他会去去先生府上送行,届时正好可以一并安排时间,待见过先生之后就与池三少约谈。宴请就不必了,一起喝茶就好。

    所以她只知道他二人见过面了,但具体谈了些什么却无从得知,只觉得三哥自从那次见面后,再提起玄朗时,表情就有些微妙的奇怪。问他还不承认,非一口咬定是她眼神不好,看错了。

    笑话!她怎么可能看错?

    对于三哥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她都熟悉至极,他抖一下眉毛撇一下嘴巴,她就知道有几个意思!

    虽然表情微妙了些,表现得也不明显,但是她绝对不会看错!

    三哥也变坏了,也学会掩饰与骗人了!

    荣娇嘟着嘴闷闷不乐,若不是他马上就走了,这是临行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不能为无关紧要的事情影响了心情,她非要揪着三哥问个明白。

    可是三哥真的好古怪噢,偶尔看她的眼神莫名得很,还以为自己没发现他的偷窥,冷不丁儿冒出的话题也透着古怪,若不是看在他马上要远行的份上,荣娇肯定会忍不住笑场,拆穿他——话说,三哥的性子,真不适合玩深沉,扮高深莫测范儿!

    三哥说:“娇娇,你不用担心亲事,会处理好的。”

    这个她相信,若真到了绝路,大不了她不要了池大小姐的身份,总归不会让哥哥们在这件事上有任何闪失!

    可是三哥的表情好纠结好为难,明明是一脸的笃定却又满眼的不甘,这般矛盾,是在闹哪一出?

    三哥又问:“……娇娇,二哥他,有没有说过他想你嫁给什么人?”

    没有啊,之前你们不是说不让我操心嘛?说好人家包在哥哥们身上嘛!

    荣娇笑得狡黠,三哥你这是临行前的抽风行为吗?

    “噢……我谢过玄朗了,你,认识这么久了,你就不想问问他是谁吗?”

    池三哥真的好纠结啊,那个人,那个人居然是……!怪不得二哥说给妹妹许了门不知是好还是坏的亲事!

    “不想!打听那么多干嘛!”

    荣娇的态度甚是干脆,其实随着与玄朗的接触愈深,愈发能见识到他的深不可测,荣娇即便不知道他是谁,也可以猜测出他的身份必是尊贵不凡的,仅仅是她所见到的那冰山的一角,就不是有钱有银子就能办到的。

    这样的人,似乎不是她能招惹的。

    关于这个问题,荣娇曾经想过,她确实是不想知道的。只不过,同样是不问,现在的心情与开始初相识时还是有区别的,开始那会儿,是真不想过问,而现在,多少是有些下意识的逃避吧?

    仿佛与她而言,玄朗的身份是个不能过问的秘密,若是揭开了,就没有办法再象现在这般自如地与他相处了……

    嗯,不管怎样,玄朗待她是极好的……荣娇想到自己新研究出的药方,那是以玄朗之前给她治病时开的方子为基方,现在她做了调整后,要在自家铺子里用,与情与理都要知会玄朗,征得他的同意才是。

    忽然想起她在返程时头痛的那段经历,绿殳说在那些天里,是玄朗与她轮番服侍自己的……而且值夜的几乎都是玄朗,因为她夜里病症更重,而玄朗精通医术又熟悉她的病案,比绿殳更适合。

    衣不解带治病侍疾……请了离山的松明子道长……还有她脖项上的桃木符……

    那些来不及细想的相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荣娇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项前的桃木符,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有点小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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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药方(下)

    夏日的天气,素来阴晴不定。

    上午还是丽日晴空,用过午饭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阴云迅速地遮挡了蓝天,雨意几乎不需要酝酿,就化为水滴而落。

    荣娇在芙蓉街住了两天了,原计划今天回别院的,新铺子的事情与李掌柜商量了七七八八,店面也看了几个,初选定了两处,只等着他谈好价格,签订合约。

    没想到被这场雨耽误了行程……想想回别院的路况,本就不够好,若是冒雨赶路……还是算了吧,等等看雨何时停歇,实在不行,就明天再回去。

    雨天无事,荣娇拿了本药书在认真地看着,她现在对识药制药特别有兴趣,不单是因为开药铺,好象忽然发现自己在这个方面还是蛮有天赋的——那天她让李掌柜把自己改配的方子给徐郎中看,得到徐郎中的大力赞赏,非要拉着李掌柜问他是哪里弄来的方子,要他介绍开方子的人认识,有机会一起研方!

    李掌柜当然是找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暂时拒绝了徐郎中,回头一字不落地说与荣娇听,因为李掌柜亦不知方子出于何人之手,除了转述徐郎中的话外,还加了他自己的意见——

    能开出这么高明方子的人,务必要交好!开药铺的,独门秘制的药方,越多越好!

    想到李掌柜郑重其事的反复强调,荣娇抿嘴想笑,不过主要是玄郎的底方好,功劳不算是她的。

    “公子,玄公子来了。”

    绿殳推门进来,带进一股湿漉漉的雨气。

    玄朗?!他怎么这种天气来了!

    荣娇急忙站起身来:“快请。”

    “请来这里,还是书房?”

    因为书房经常要见客,处理事务,装饰布置都符合小楼公子的对外形象,若是无事,荣娇并不是喜欢呆在那里,而是会来这处更符合她心意的小起居室。

    “这里吧。下雨天省得来回折腾。”

    荣娇看了一眼外头下得正急的雨,不想挪动地方。反正玄朗不算外人,她是什么人,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这间小起居室布置得娘了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他没什么好误会的。

    绿殳领命出去,荣娇起身将桌上的书本归拢了一下,正在暗忖玄朗突然上门会有何事时。绿殳已经将人请了进来。

    “大哥!”

    自城外一别,数日不见,荣娇觉得看到他再次出现在的眼前的感觉,还是蛮好蛮激动的。

    “小楼……”

    梦中的小人儿就那般俏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眉眼带笑,真实的鲜活的,站在他面前,娇软软地喊着大哥,玄朗觉得自己空落了这多日的心,终于补全了。他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量。才不至于不管不顾地将这个小人儿抱进怀里……

    他素来不知道想念的滋味是如何,从来不知道自己竟会如此地想念一个人,这种甜蜜又折磨人的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

    外面的雨时疾时缓,加之有风,玄朗虽然打着伞,但白色外袍的肩头还是湿了一片,发梢也被打湿了一些。

    “大哥你衣服都湿了!绿殳,要快去找件合适的衣服来……”

    荣娇吩咐着,忙去拿着条干净的棉巾给玄朗擦头发,原本是要把棉巾递给他。让他自己来的,但湿的地方在后背肩颈处,自己擦会有些不方便,荣娇也没多想。直接而自然地帮他擦了起来。

    边擦边问:“大哥,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怎么下雨天过来了?忙完了吗?还是正好过来办事?”

    玄朗眼底泛着浓浓的笑意与宠溺,看她如一只欢快的小鸟般在自己身边忙碌着,小嘴巴叽叽喳喳,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不由地心情大好——

    他早应该来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哪有她重要?!

    “大哥!玄朗!”

    荣娇问了半天。见玄朗虽然笑着,却不说话,任由她唠唠叨叨的。

    像嬷嬷似的!

    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每回自己回家,嬷嬷也总是这般絮叨……荣娇突然觉得脸有些发烫,他是嫌自己太啰嗦又不好直接说出来吧?

    心情就稍微的有那么一点失落……她其实不是嘴碎的人,只有对自己人才会话多……

    “怎么了?”

    身边的小黄莺忽然没了声音,玄朗一怔,刚才还很高兴,这会儿怎么又好象不那么高兴了?莫非是自己来得太唐突?

    “小楼,你,大哥打扰你了?”

    她应该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呀,明明见到自己的那一刻,小脸都放着光!

    “没有啊,大哥怎么会打扰到我?我刚才问你问题,你都不理我。”

    荣娇没注意自己明明是在一本正经的解释的,偏偏语气中竟不觉间带上了那么一丝的幽怨与娇嗔。

    玄朗的心情就更好了,小楼还小,有些事他怕说早了吓着她,所以虽然她的两个哥哥都知晓他的心事,也应允了他之所求——想到池荣厚那不情不愿又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玄朗颇有点罪恶感,莫非他是恶人,强娶豪夺了?

    不管池三少心里的那点小不痛快,反正他是势在必得,没有谁能够阻拦的!谁的意见都不重要,除非是眼前的这个小人儿!

    玄朗不敢想,若是他之所想非小楼之所愿,若是她拒绝,自己应该怎么办……

    想来是会强求的吧,让她不能离开,哪怕是用逼的。

    “是我不好。”

    他迅速道歉,抬手将荣娇拿着棉巾的手盖在自己的肩头,微转头,眸光温柔地凝视着面前的小人儿。

    “没,没……”

    荣娇只是随口说说,对上他认真的歉意,还有那双幽黑的仿佛漩涡般的眼眸,反倒不知应该说什么,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大哥,你看到我改的药方了吧?”

    荣娇素来是转移话题的高手,一摸不着情势,立即换了话题。顺带着将自己的小手缩得更小,企图从他的手掌下脱逃。

    “看了,改得很好。”

    玄朗看出了她的想法,却故意不成全,目光微转,瞥向自己的肩头,那只软软的小手被他的大掌完全盖住的感觉实在美妙,他舍不得。

    “你是怎么想到把星星草与安眠花的放到一起的?这两者的药效基本相同,一般甚少有人会同时放这两种药……不过这样一改,对体虚的老年人助眠效果就更好了,有试过方子吗?”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只小手盖得更严实,慢条斯理与她讨论起药方的事情来,荣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大哥你真行!你怎么这么改对老年人更有助眠效果?”

    她这个药,就是要卖给生活优渥的老太太的哟!

    徐郎中都没想到,他居然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耐心

    玄朗精通医术,说起药方来,自然有无数的话题。

    而荣娇正对此有兴趣,难得遇到同道中人,而且这个人又是熟悉的玄朗,话,自然是愈说愈多,愈说愈兴奋,不知不觉间就忘记了时间。

    下雨阴天,夜色来得早,等到绿殳轻手轻脚地进来,点燃了银烛时,促膝相谈的两个人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他们竟然聊到了天黑!

    荣娇有些懊恼,玄朗素来忙,自己竟拉着他说了半下午的药方!甚至忘了问他冒雨前来是否有正事!

    “大哥,你看我……又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你找我是不是有事?”

    这个时候再不好意思,是不是有些晚了?

    “……不耽误,我找的事情已经谈过了。”

    玄朗微笑,与她在一起的时间,怎么能叫耽误呢?

    “诶?谈过了?”

    荣娇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有说过什么事情吗?她怎么不记得了?

    下午的谈话时间虽长,却是围绕药方药草来的,好象没说过别的事情……难道是她给忽略了?

    “大哥,我……我好象不记得了,你能再说一遍吗?”

    “药方啊,你不是问我药方能不能用吗?一开始我就说了,随便你用。”

    比较与荣娇的忐忑,玄朗含笑的表情自然而散淡,散发着暖暖的温和。

    药方?

    “你来,就是回复这个的?”

    荣娇瞪大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吃惊。他冒雨专来来一趟,又在这里盘桓了半个下午,就是为了亲自来回复这么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然呢?”

    对上荣娇不可置信的表情,玄朗笑笑,声音低缓柔和:“还有,来看看你。”

    他想她了!

    从城外分别的那一刻就开始了,看着她的马车驶向与自己不同的方向,他忽然就体味到了什么叫不舍。那种驱马追上去的冲动前所未有的强烈,几乎拼尽了全力才能克制。

    原来,心里有了人,就想与她时时刻刻在一起。分开了会想念,见不到时,心里会发慌会惦记,与她在一起时,心跳会加快。会忘记了时间与所有的其他,全世界只剩下一个她,只要看着她,听她说话,看她笑,心就圆满,再无遗憾。

    “哦……”

    荣娇有点呆呆的不知所措,是笑他小题大做,还是应该说我很好,谢谢他来看她?貌似这些回答都挺傻的。

    “不早了。大哥留下来用晚饭吧?”

    荣娇踌躇了一会儿,看看黑下来的天,忽然灵机一动,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

    “……好。”

    玄朗答得有些慢,仿佛这个简单的留下来吃饭的邀约是个需要深深思索才能够给出答案的,理智告诉他应该走了,他逗留的时间足够长了,再不走,就会愈不想走了,可心底又有个声音在反复怂恿。没什么,就一顿饭嘛,吃完饭就走,用不了多长时间的……她在芙蓉街的身份是小楼公子。留下来用饭不会损了她的闺誉……

    再说,你这个时候才想到她的闺誉,不觉得太晚了吗?

    荣娇理解不了玄朗的犹豫不绝,不就是吃饭吗,难道他还有事情要忙?

    “大哥,你若是有事要办。一顿饭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外面还下着雨呢,就在这里将就一顿吧?”

    下雨,对哦,下雨天留客天,玄朗似乎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好,那就叨扰了。”

    ……

    玄朗再三压抑着心底的念头,还是在荣娇的挽留中,冒雨冲进了夜色。

    若是再晚了一会儿,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拿着下雨为由头,宿在了芙蓉街!

    不是他矫情,既知小楼是谁,他没办法做到若无其事地与她同宿一宅,这不是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他不愿纵容自己的贪恋,给小楼的清白名声埋下隐患。

    只是,他再也等不得了!再也忍不受不了她在名义上还属于另一个男人

    ……

    “王三那边,现在进展如何?”

    玄朗叫了阿金进来,劈头问道。

    “啊……”

    阿金一愣,公子出门回来,湿衣服都没换,就急匆匆让人叫他,阿金还以为出了十万火急的事,没想到他问的居然是这一桩。

    “怎么,你不知道?”

    阿金的迟疑看在玄朗眼中,本就不悦的心情愈发不喜。

    “不是!”

    阿金一机灵,忙打起精神:“进展顺利,韩将军府的三小姐,丁尚书府的七小姐,都与王丰礼巧遇过。”

    他其实有点看不懂公子对此事的安排,看架势,公子是想给王丰礼做媒?接二连三的安排门当户对的千金与王三各种偶遇,可这是个什么节奏?

    王丰礼不是与池家大小姐有婚约吗?那池家兄弟与小楼公子交情莫逆,公子不停地给王三介绍美娇娘,这是在帮倒忙?还是在寻由头帮忙退亲?

    “印象如何?”

    玄朗语气淡漠,他虽然很不喜王丰礼与荣娇有所纠葛,却不愿意随随便便给他找个女人,毁他终生幸福。退亲是必定的,需要的那个契机,也一定是因为他的原因,不能坏了池大小姐的名声。

    即便这样,也要尽可能帮他找个对心意的。

    “韩三小姐、丁七小姐都是妾有情,貌似郎无意……王丰礼现在与以往大不相同,美人在前,却守礼得很,看不出对哪个有意。”

    阿金回答得很老实。

    “那就丁七吧,丁家的门第与王家相当,丁家也是读书的,王三不是喜欢红袖添香吗?与丁七正好能琴瑟相合。”

    玄郎觉得他一天也不想等了,一想到小楼的生辰八字与另一个男子合在一处,他就憋了一肚子邪火,小楼已经回都城了,这门亲事,也该退了!

    “是!”

    阿金想了想,还是觉得再讨个准话儿:“公子,这要倒什么程度?若是那王家拿与池府的亲事做借口……”

    这要做到什么程度?是大庭广众之下搂抱有了身体接触,还是要抓奸在床?可万一王家不愿意承认,到时拿王三已有婚约说事,那池大小姐岂不是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不留余地!与池家结亲的事,不许漏一个字!若是池大小姐被牵扯上,你就不必再来见我。”

    玄朗没好气,以阿金的手段,安排这点小事怎么可能出纰漏?这小子,是八卦好奇心又不安份了,这是变着法儿,在套他的话。

    “办好了,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先解决了池大小姐的亲事,小楼就是自由身了,嗯,他们之间就没有别的阻碍了,他只需让小楼明白他的心事就好……

    池荣勇池荣厚都不反对,至于池万林,玄朗压根就没考虑过——他会不同意吗?

    轮得到他说不同意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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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丁王

    “公子……”

    李掌柜说完了新药铺筹备的事情,面有迟疑,颇有几分欲言又止。

    “怎么了李叔?”

    荣娇早就看出他今日的眼神不太对劲,看她的时候,莫名有些怜惜与心疼。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她看出来了,李掌柜有话说,之所以犹豫,不是不想说,而是担心说了这件事后对她产生的影响。

    “唉!也没什么……昨天刚听到一则传言,不知是真是假……”

    李忠也觉得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情要不得,若是不想告诉她,就应该若无其事,不然做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做什么?

    或许是没什么事的……当初二少爷让自己多关注王侍郎府上,特别是王三公子王丰礼的动静,也许是因为别的,与大小姐并无关系。

    可他听说过,王三公子曾与池家大小姐传过要订亲的坊间谣传……当时他问二少爷时,二少爷脸色很难看,却没有出言否认……

    “昨日在铺子里听买药的客人说,王府与丁府结亲了,王侍郎府上的三公子王丰礼,与丁尚书府的七小姐订亲了……”

    “王丰礼与丁七小姐,订亲?”

    荣娇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订亲?他俩?

    那王丰礼,与她……池家……

    消息太过突然,脑子有点乱。

    “是。”

    李掌柜一直在仔细察看着她的脸色,见她听到这个消息,除了惊讶不解外,倒没有伤心失落或受了打击的痛苦表情,不由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猜测,看来是他想多了——大小姐与王三公子,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

    “不过这也是必然的事……丁府与王府都是要脸面的,出了那样的事情,成亲是必然的,不然还能让丁七小姐投缳或出家不成?”

    “哦。具体怎么回事,李叔你说详细点呗。”

    荣娇一脸的八卦模样,到底怎么回事!王丰礼不是与她订亲了嘛!怎么又与丁七订亲了?那就是与她退亲了?

    为什么退亲了却没有人来通知她?

    有没有人性了,订亲没人说。退亲还是没人知会!荣娇头一次觉得活得太没存在感了也不是件好事!

    居然已经被退亲了,居然没人想过要知会她这个当事人一声她!

    不过,压在头上的亲事突然在不觉间没了,虽然不是从池府那里听到的,感觉要不要太爽!

    “几天前丁大公子举行赏荷诗会。都城里有名有才的贵公子都收了帖子,王三公子素有才名,自然在邀请之列。听说为了凑热闹,丁家大夫人在内院,也邀请了不少有名的才女参加。本来荷塘极大的,男女各有赏荷的去处,并不在一处。丁府的几位表小姐嚷着看白荷,丁七小姐做为主人,就陪着一起去了,走着走着。在一处赏花亭上,偶遇了王三公子等几位公子。”

    “俱是熟人,就在亭里聊了几句,几位小姐去摘白荷花,丁七小姐一个不小心掉到了水里,王三公子英雄救美,跳下水去救了丁七小姐。”

    说到这里,荣娇就明白了——从水里救出来,不用说肯定是衣衫不整,里外浸湿。既是救,少不得要搂搂抱抱……亭子上还有别人……概言之,王丰礼湿身救了丁七小姐,且搂抱于人前。

    英雄救美。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美人只能以身相许。

    正好两家门当户对,男未娶女未嫁。

    丁七小姐不可能给王丰礼为妾,王家也不敢得罪了丁家,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不给丁七小姐一个交代,救人的恩情不在,反倒成了仇怨。

    “听说王家有意推托,道是王三公子已经议亲,不敢委屈了丁七小姐……据说丁七小姐悲痛欲绝,嚷着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出家,还让人去找王三索要她的香囊……原来王三公子与丁七小姐早有来往,这不,才过了两天,两家就订亲了。这个王丰礼,原来就有个风流才子的名号,还说改邪归正了呢,谁知竟是个没担当的,明明早就与人私下授受,居然还不承认……”

    “丁七小姐是没眼光,居然以为他是良人!要死要活地非要嫁!嫁人哪能只看皮囊好坏!”

    李掌柜摇头叹息,小姑娘家的,为了嫁人,什么招术都使得出!

    好端端的,又是在自己家里,怎么就掉水里了呢?再说身边那么多丫鬟服侍,有必要非得亲手去摘什么白荷花吗?荷花又不是别家府上的,她自己家的花,还说什么看花开得好,一时兴起?

    大家闺秀,不是最矜持守礼的?怎么会在不算太熟悉的外男面前,探着身子去摘花呢?

    “坊间说什么的都有,不过,两家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跟话本子说书唱戏似的……”

    李掌柜见荣娇听得两眼放光,愈发放下心来,感概着。好在他没女儿,那丁尚书端着一辈子的好名声,临了却在孙女儿这里栽了跟头,晚节不保!

    唉,儿女孙辈就是债!不过丁家的家教着实不怎么样,看丁尚书以后还怎么好意思端着副正人君子的面孔!

    还有这样的好事……这算好事吧?

    荣娇说不出什么感觉,总之,好事来得太突然,感觉象做梦!

    就是说,王丰礼的桃花债,阴差阳错解了她的围?悬在心里的亲事的巨石,不觉间就被不相干的人帮忙搬开了?

    以尚书府的门第与丁七的身份,与王家,算不得高攀,必不可能存在平妻贵妾的可能,总之,若丁王结亲,一定是男婚女嫁,原配正室!

    自由来得太突然,荣娇象听故事似的,好半天才把自己的身份代入进去,噫,不行,别是李掌柜搞错了,自己白高兴一场!

    回头叫了闻刀进来,让他去仔细打听,将丁王两府结亲之事,打探清楚,确保消息确凿,不是坊间传言。

    这事丁王两家虽然没怎么声张,但因初时英雄救美闹的,知情人不少,为了两家的名声计,订亲的事,也不能太悄没声儿的,王府总归要给丁府一个明面上的交代,所以小定时王府也蛮重视的,该有的礼数分毫不差。

    所以闻刀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相熟的人,问到了确切的消息。

    丁丰礼确实与丁七小姐过了纳吉之礼,亲事已定,据说会择日请期下聘。

    因为春闱已过,王公子已然高中,且丁七小姐也已及笄,估计年内有望完婚。

    困扰她的亲事,哥哥们拼力要退掉的亲事,前世毁了他们兄妹的这桩亲事,这沉重又难以摆脱的枷锁,居然就这样解脱了……

    而且自始至终,没有半丝关于池大小姐的谣言传出,伴随着这桩婚事的,更多的是王三公子以往的风流债,以及丁七小姐对王三公子的倾慕旧事……

    之前与王府传出结亲谣言的池府,仿佛被看热闹的看官,一齐选择性地遗忘……

    荣娇恍然如梦,捧着茶杯,陷入了沉思……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腹黑

    银烛高燃,灯下公子手持书册,姿态清雅高贵。要看书╪<1〔

    阿金老老实实站在一旁,手垂在身侧,两只眼睛却骨碌碌转个不停,一看就是在动什么鬼心思。

    “公子……”

    他小声地试探着唤了一声。

    玄朗仿若未闻,修长的手指翻了一页书,继续津津有味地读着。

    “公子……”

    阿金不死心,瞅瞅他平静温和的脸色,又唤了一声。

    “说。”

    玄朗没看他,清浅的嗓音吝啬又干脆的给了一个字。

    “公子,那王三的事情已经完美收官了,各方皆大欢喜……”

    所以,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阿金双目炯炯有神,如小狗盯着肉骨头般看着玄朗。

    “皆大欢喜?”

    玄朗心神还在书上,漫不经心道:“你之前不还说王三不乐意?在家闹腾了一场?”

    “他那是死矫情!”

    阿金的语气颇为嫌弃与不屑:“明明是个臭鸡蛋,还怪苍蝇来叮他!现场又不是他一个男人,他头一个跳下去救的什么人?再说那荷塘不过齐腰身,根本淹不死人,他不下去,丁七也不会有事……既然是个怜香惜玉见了美人拿不动腿的,还说自己没欠桃债?”

    “还跟他爹提自己已有婚约!不能对不起池家大小姐!明知道自己是有主的,还收小姑娘的香囊情诗!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以为别人都是傻子,看不穿他的肠子!”

    “说什么呢!王丰礼算什么东西?说他就说他,扯池大小姐做什么!”

    玄朗很不悦,王丰礼池家大小姐与王三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将他俩扯到一起!他不想听到!

    “……是!”

    阿金纳闷,这怎么说恼就恼了?我也没说什么呀?

    在脑子里把自己的话又回放了一遍,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啊,他明明是在讨伐王三嘛,公子不是很喜欢听自己埋汰王丰礼那小子嘛?前几回自己说他不好。╞┞╪┞╪┝┟┡要看书╞╡﹝1[kans(公子虽然什么都没说,看上去心情却很不错的。

    “说说王家的退亲。”

    池万林不在府中,池府当家的是池荣兴的妻子邹氏,而这几天除了王府谢夫人身边的嬷嬷去过池府外。池府里并没有派人去城南别院。

    “王来山的幕僚避人耳目去了趟京东大营,应该是与池万林商量过了,具体谈了些什么暂时不知,想来是退亲之事。之后谢夫人的心腹嬷嬷就去池府探望康氏,再然后。王家就请了官媒去丁府说媒了,想是这嬷嬷是去送取庚帖的。”

    没人去特别关注王府的一个内宅嬷嬷的去向,所以也没人知道王家是先与池家退了亲,又与丁府结的亲。

    “……”

    玄朗的心情很纠结,按说他费了一番心思,成功地帮池大小姐退了亲,他的小楼在无声无息中回复自由身,心情自然是极为愉悦的,可听到王府对她的轻慢,心情又极为恼火。要╪看書〔他心中如珍似宝的小姑娘,王府竟敢如此轻待!

    “公子,您的意思是……”

    阿金有些摸不着头脑,公子您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怎么这段时间总是阴晴不定忽喜忽恼的!脾气古怪得很!

    “王家素来清贵,不知家风如何?王三风流,听说王大人也是个情种?”

    他不高兴了,所以让他不高兴的王家就得出点倒霉事儿才好!

    “对,他在外面养了个外室,生了个小儿子,极是宠爱。”

    阿金老老实实地汇报。

    王家自诩诗书之家。风流是才子的关键词之一,他家的几个儿子都最怜香惜玉不过。内宅娇妻美妾丫鬟娇俏,外头红颜知已不在少数。

    王来山年轻时也是个风流才子,只不过现在年纪大了。孙子都有了,又是朝中重臣,要顾及自身形象,不太象早些年那般无所顾忌。

    况且他这个外室,原是倚翠楼的头牌,当初入幕之宾着实不少。后来说是从良了,却没人知道为她赎身的是王来山。

    “血脉流落在外,终不是正经事,帮他送回府吧。”

    玄朗的神色很冷,他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事!明明家中有妻有子,为何还要在外面沾染草,若是为了自己快活就罢了,又为何要制造出条生命来受苦?!

    “王丰礼若要入仕,打得远点,我不想在都城看到他!”

    居然敢将小楼弃若敝履!

    明明是王家的过错要退亲,难道都不需要给个交代吗?

    就算不拿到台上说,私底下也应该有所表示!

    玄朗觉得自己的小楼受到了轻慢与委屈,这口气不能不出!

    更重要的是,池万林为何为如此痛快而高兴地接受了?就算他不喜欢不看重这个女儿,毕竟是唯一的嫡女,代表着池家的脸面和他自己的脸面,没理由给王家大开方便之门。

    池万林与王来山的后面一定有个共同的人物在!池万林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才不在乎自己被王家打了脸。

    “去查查,池万林与王来山后头的人是谁。”

    玄朗笃定,一定有这么个人存在。

    “是……”

    阿金答得很干脆,自年后,圣体时不时就有点小恙,朝野看似平静,内里却风云诡谲,暗涛汹涌,有实力可能上位的皇子或明或暗,都不安份起来,小动作时有生。

    在那把椅子面前,又哪有人伦亲情?

    历来要坐上那把椅子,不都得踩着至亲骨肉的性命,踏着白骨铸造的台阶,淌过血河,才能成功的吗?

    如今上这般好命的,有野心的亲兄弟们互掐,死绝了,最后剩下他一个拣漏的,手上也不是那么干净,生在皇家,若真手上干净如白纸,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长大成人?还在士林中有了雅名?

    说命好上天眷顾也罢,说韬光养晦手段高明也好,总之,哪个坐上龙椅的胸中会没有丘壑呢?

    争抢是常态,都不出手才有问题……

    玄朗没再说话,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中的书册上,随便闹,随便斗,别惹到他就好。

    阿金觑了觑玄朗的脸色,好象心情还是不怎么好呢,原先想问的话到了喉咙处又换了:“公子,小楼公子的新铺子要开了,您看要准备什么样的开业贺礼?”

    “……哦,你消息到是灵通。”

    听他说到小楼,玄朗的脸色果然回暖了几分,语气听不出喜怒。

    前天信上还说有两处地方,正举棋不定呢,昨天她在信上说已经确定了,阿金的消息也不晚么!居然只比他晚一天知道!

    不讲理的玄朗忘记了,阿金之所以会有荣娇的消息,不正是奉他这个主子之命嘛。

    “那个……今天上午偶遇李掌柜,听说定了太清路的铺面。”

    阿金赶紧和盘托出,若是主子不知道,他先知又知情不报,罪过少不了!

    “嗯,贺礼是要好好选选。”

    玄朗眼底泛起了笑意,小楼的新店开业,送什么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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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了断

    荣娇以品鉴新茶为名,特意给王丰礼下了帖子,约他在晓阳居会面。

    事关己身,闻刀的消息虽然可靠,终究不如王丰礼这个当事人来得更靠谱。

    “没想到小楼能请我……”

    数月不见,王丰礼清减了许多,天青色长衫在身,愈显得身姿修长,散淡清癯,眉宇间笼罩的那一抹郁色,别有一番魅惑。

    王丰礼这厮,着实也有副好皮囊!

    难怪桃花不断,骄贵如丁七小姐,为了得到他,不惜清白名声。

    荣娇轻轻笑:“是小楼的不是,出了趟远门,回来后又攒了一堆琐事……本来想早几日请王兄喝茶的,只是……咳,怕你不方便……”

    荣娇装模做样假咳了一声,话里的陷阱已布下,等着王丰礼自行跳坑。

    果然听到她说不方便,王丰礼的俊脸一红,神色间有些不自在:“你也听说了?见笑了……”

    “这么说,坊间的传闻是真的了?”

    荣娇认真地泡着茶,仿佛不甚在意的问道:“三公子真的与丁七小姐喜结联理了?”。

    王丰礼接过茶盅,表情有些怔然:“……是。”

    “哦……”

    荣娇呷了口茶,表情有些许的为难,语气是少年人特有的直率:“可是,上次,我记得三公子说……是将门之女……”

    丁尚书府历代文人,丁七小姐显然不是将门之女。

    “我退亲了。”

    王丰礼明白小楼的未尽之意,上次他宴请小楼时,曾说过自己订亲了,未婚妻出自将门。

    “抱歉。是我失言。”

    荣娇面带歉意,举了举茶杯,做致歉的态度。

    王丰礼这句短话,就是她今天约客的目的。既然王丰礼说已经退亲了,那就错不了了。其实王府应该也没那个胆子欺骗丁府,若是与池府的事情没解决。王家也不会给王丰礼与丁七订婚。

    “无事。我做得你还说不得?”

    王丰礼自嘲失笑:“背信弃义的薄幸之人,指着鼻子骂我也是应该的。”

    这样有些颓废又有点自暴自弃的王丰礼,荣娇很不熟悉,讪笑了两声:“那个……三公子也别难过。有这一番兜兜转转,或许是因为丁七小姐才是与你真正有缘。”

    看上去王丰礼好象还不愿意退亲?

    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娶丁七就对了,不要对已经退了的亲事念念不忘。

    “有缘?”

    王丰礼不无嘲讽地轻笑,“小楼。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明明有婚约在身,明明知道她动的什么心思,还自以为是地要扮怜香惜玉的好人……若早知道会闹到这种地步,她的死活与我何干?”

    “三公子……请喝茶,这是我从安化带回的黑禅茶,味道还不错。”

    荣娇没想到一向儒雅温淡的王丰礼会突然有与自己谈心的打算,她可不想听他的关于退亲再订亲的心路历程,她要确定的只有池荣娇与王丰礼已无关系这一件事而已。

    “小楼,你们很象……”

    王丰礼好象打定了主意,不管荣娇愿不愿意。都要将她当成知心小弟,倾诉心事的树洞。

    “谁?”

    荣娇一惊,谁与谁很像?

    “小楼,你相信人有前生后世吗?”

    王丰礼没理会荣娇的问题,目光投射在虚无的空中,仿佛在自言自语:“我曾做过一个梦,真实的犹如上辈的亲身经历。我以为,不管是真是假,我欠的,我还。没想到……却是更对不起她。”

    想起他不同意退亲时,父亲说的话,王丰礼只觉得自己就是个提线木偶,不对。是自己没用,若是他一起初就不去招惹丁七,在与她相识的起初,就义正词严地拒绝,就不会有后面的种种了,怕她伤心。就要伤了另一个人的心么?

    “这个……三公子也太莫自责,在那种情形下,你总归不能见死不救,是吧?”

    王丰礼做出这个样子,难道是在后悔退亲?

    “再说谁也不知道你们订过亲,于她,应该也是无碍的吧?反正我是没听到一点谣言的!既然她家悄没声儿地接受退亲,想来是默认了,不会怪你的。”

    真的!我一百个保证!她本人及她的哥哥们对退亲的决定,一定是满心欢喜,欢迎至极的!

    为了退这门亲,哥哥们差点愁白了头,王家能主动退亲,再好不过。

    不怪?别自责?

    王丰礼惨然一笑:“或许吧……”

    是他运气好还是不好?池大小姐不得父母长辈看重,她的两个哥哥池荣勇池荣厚都不在京中,所以这亲退得完全不费事。

    池大小姐,或许自始至终都不曾知道有过这桩亲事……

    “我想这辈子好好待她的……”

    王丰礼垂着头,捏着茶盅,静静看着白瓷碗里褐红色的茶汤,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语气轻不可闻:“我没想要退亲的,我以为这一次她还是会嫁给我,她性子绵软,心肠软人又不聪明,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还击……我都想好了,将她娶进门后,房里不会再有其他人,省得她为难受委屈……外头的莺莺燕燕也都断了干净,不想她听说未婚夫婿有个风流好色的名声……”

    荣娇猛不丁听到王丰礼的这番倾诉,略有些尴尬,虽然知道他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份,但当面听到他说这些,心情有些复杂难明,前世的那些恨意早在她重生之初,就决定放下的,她不恨他不恨王家,却也不想再与他们产生交集与纠葛。

    当然,她更不想听到王丰礼这番不是表白的表白,既然打算善待与人,又怎么与丁七搅和到一块了?说一套做一套,欠一屁股风流债,还好意思一往情深?

    是脸皮厚至无敌,还是至贱无敌?

    不过,她现在是晓阳居的小楼东家,勉强可答为王三公子的朋友,似乎没有指责他的立场。

    “没想到三公子用情至深,是那位小姐没福缘,错失了良人,三公子把这份心思用到丁七小姐身上,不也是佳偶佳话嘛。”

    荣娇压下心底的嘲讽,用符合身份的语气,淡淡地劝解。

    “……让你见笑了。”

    王丰礼再抬头,已是淡笑的名门公子模样,仿佛他刚才的那些低语都是荣娇臆想的场景,他勾唇一笑,道:“不知为什么,总能在小楼身上感觉到你们很像……小楼在都城有亲戚么?”

    不待荣娇回答,他就自失一笑道:“看我……这些日子事情太多,脑袋都乱了,你们自然是不可能认识的。”

    小楼来自江南,年未及弱冠,若真与大将军府有亲戚关系,断不可能小小年纪出来行商贾之事,所以,他真是想多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便

    有了王丰礼的确认,荣娇给远在百草城的二哥池荣勇写信,将自己所知的退亲之事详细述说了一番,最后还戏言了一句,早知这个美人计好用,他们也应该用啊。

    池荣勇接到信后不由好笑,这个傻娇娇,她以为随便抓一个人就能使美人计吗?身份不够的,王丰礼无非是多个妾而已,与婚事无半点防碍;

    身份相当的,一来大家闺秀不轻易出行,不好筹划,二来若是利益不够大,幕后人不满意,就算门当户对,也还是不足以令其退婚,搞不好还会让王家以与池家有婚约为由,将荣娇推到风口浪尖;

    而这个美人计,若是不能顺利的退亲,就会毁了另一个女孩子的名节,虽然能入瓮的一定是愿者上钩,自己心里也有贪念的,但是这点贪念也是人之常情,不足以赔上清白名声与一辈子的幸福。

    还有王丰礼,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总不能胡乱塞个人给他。池二少对一面之识的王丰礼,个人印象还是相对好的。

    总而言之,要退亲,要无声无息的退亲,不能让娇娇让人非议,还不能随便将两个人塞在一处凑成一对,毕竟大家都是无辜者,没必要因为他们要退亲,就给牺牲王丰礼与另一个女子的幸福。

    要退亲,还要不涉及无辜,这是池荣勇给玄朗提的要求。

    好吧,池二少承认自己是有些为难之意,不过英王就是英王,这件令他们为难的事情,对他,简直不要太简单!

    不过数十天,就轻易而举的解决了!

    早在荣娇的信到来之前,池荣勇就从别的途径收到玄朗的通知,及至收到荣娇的信,池二少放松之余,又生出新的担心——玄朗这般神通广大。若是他不能好好待荣娇,辜负了荣娇,只怕是白被欺负了吧?

    他要不要提醒自己的妹妹一下?让她多长个心眼儿?

    当初他答应玄朗的是,若是荣娇喜欢与他在一起。做哥哥的不会持反对意见阻拦,但若荣娇不喜欢,玄朗也不能强求。

    那个傻傻的小丫头,到现在恐怕还不知道她所谓的好大哥打得什么主意吧?

    还是说,她对玄朗也生了小儿女心思?

    池二哥患得患失。难得失眠了一把,辗转反侧深思熟虑后,决定还是不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但要给妹妹提个醒儿,别太傻乎乎的引狼入室。

    ……

    “姑娘,二少爷一切都好吧?”

    红缨瞅着荣娇喜滋滋的小脸,鼓了鼓勇气,对池荣勇的关心大过了羞涩与丫鬟的本份,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

    二少爷走了有半年,她明明知道身份有别。自己不应该起别的心思,可就是控制不住。想念是不由自主,不受理智控制的。

    以前二少爷在京东大营,虽然也不能经常回来,但与在百草城不同,百草城是边境啊,与北辽人摩擦不断,随时都在打战,二少爷身处那样的环境,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荣娇的目光从信纸移到红缨的脸上。红缨瘦了不少,本来就是瓜子脸,现在下巴更尖了,谁都能看出她有心事来。只是她这腔心事注定是要成空的。所以也没人去故意挑明,伤她的心。

    “嗯,都挺好的,现在时候好,虽然吃穿苦点,倒也不难熬……二哥向来也不是那等特讲究的……最近相对太平。二少爷前时带队巡逻还抓了两个辽人的间客,又立了个小功。”

    荣娇捡着能说的告诉红缨,就看到红缨的小脸随着她的话舒展,绽放出不由自主的笑颜:“……那就好……”,说着,眼里却盈出了泪花,她捂着自己的嘴巴,尽量控制着情绪与语速:“姑娘,茶凉了,奴婢给您换热的来……”

    荣娇看着红缨仓皇退下的身影,樱唇微张,终是什么也没说……这个傻丫头……这一厢心事终是白付了,二哥怕是不会回复她的……

    神念再回到信上,二哥说自己的情况仅是简略几笔,关于她的问题却写了不少,二哥说她现在长大了,扮男子被识破的可能性随之而高,要她尽量少以小楼公子的形象出现,生意上的事情,需要出头露面的全部让李掌柜去,她只做幕后的东家最好不过。

    李掌柜绝对信得过,又有实践经验,事情交给他,定当尽心尽力的。

    若无特殊事情,芙蓉街也莫要常住,毕竟栾嬷嬷不能跟着,她一个人在外,哥哥们不放心。

    素来话少的二哥为这件事倒着实费了不少的笔墨……荣娇窃笑,不过她倒也认同二哥的建议,她现在真的不太适合扮男人了!

    荣娇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这几个月,在嬷嬷的喂养下,嗯,她个头蹿高了,腰身细了,身体曲线已由平直的板材,发展改写成前凸后翘……

    特别是胸前的小包子一路茁壮,已经有了馒头的个头……虽然不是那种又白又胖的大馒头,不过,轻薄的夏衫穿在身上,那么明显的山峰想装作看不到都不可能!

    经常在洗澡时她自己看自己的身体,都会惊讶变化之大,肌肤那么白晰柔滑,腰那么细,自己用双手掐来,不过盈盈一握,胸前的高耸又这般羞人,一个人的身体竟在不知不觉间有这般神奇的变化!

    荣娇感叹着,却不禁面红耳赤,她似乎对这种变化是欢喜的……

    不过,扮男子确实不像了!

    荣娇有点沮丧。

    但若要为了方便,就长一副如绿殳般的平板身材,她还不乐意呢……估计绿殳听到了自己尽心服侍的大小姐竟然有这般暗搓搓的心理,少不得会伤心难过。

    二哥不说,她自己也早有发现,这段时间几乎没在以小楼的身份在外行走过,从别院到芙蓉街,来回都是坐马车,厢帘遮得严实。

    晓阳居几乎不去了,有事都是差闻刀绿殳跑腿。

    实际上需要跑腿的机会不多,之所以派他俩的差事,是为了让这对有情人多些私下相处的时间——

    没错,闻刀看上绿殳了,直接开口求到了栾嬷嬷那里,请嬷嬷帮忙试探荣娇的口风,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不是想娶就能娶到的。

    荣娇对此乐见其成,闻刀那点小心思,她早就看出来了,也就绿殳那个傻的,还以为闻刀对她的各种照应,是怕她扮男子露馅,坏了大小姐的事。

    其实是想娶她回家当媳妇儿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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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蓝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丫鬟大了,是要许人的。▲要看■书︿1︿k要a看n□s_h◇u□看c_c书

    荣娇叫了栾嬷嬷一起商量身边几个丫鬟的终生大事。

    跟到别院来的丫头皆是心腹,绿殳红缨几个已经十七岁了,确实应该嫁了。

    荣娇有点自责,丫鬟这么大了,她这个做主子的,居然半点没想到她们都到了许配人家的年纪!应该放出去嫁了。

    “嬷嬷,绿殳她们的身契在我这里还是在府里?”

    在给丫鬟许嫁前,荣娇需要先确定自己这个主子是名义上的,还是真正有权利给她们许人的。

    “都在您这里。不过,她们几个都是家生子,要许配人家,娘老子那里总得知会一声。”

    红缨是二少爷**娘的女儿,原先是在池荣勇院里的当差,荣娇被配到三省居时,池二少派她过去服侍荣娇,当时是连身契一块给的。

    青钩与绣春,是池三少给的,唯独绿殳,初时是由府里正常安排到三省居的,后来是栾嬷嬷见她为人老实,品性好,慢慢调教,手把手带出来的,安排到荣娇身边服侍时,池荣厚就从康氏那里使手段要来身契——虽说真要背叛,有卖身契在也未必能拦得住,但放到身边服侍的,总得有些能拿捏的东西。

    “那你就先与她们私下里聊聊,看有没有自己中意的,绿殳就不用愁了,闻刀那小子倒是个手快的。壹看※※△书看1一k看”

    荣娇笑,心情很好,前世她的丫鬟都是被康氏6续要走,嫁出去的,许的谁她一无所知,跟着她嫁到王府的,也没落好下场。

    这一世,她可要帮她们选好良人,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欢欢喜喜体体面面地送出嫁。

    “也不能同时嫁了。姑娘身边总得留人。绣春年纪小,倒是不急于一时,青钩心里没人,抽空让她回家一趟。看看她娘老子那里,有没有别的打算。”

    姑娘真是孩子心性,哪有说嫁就马上都嫁出去的?这一等的大丫鬟都嫁了,全换上新人哪能服侍周到?

    栾嬷嬷可不赞成:“要嫁就先嫁绿殳一个,红缨那个丫头。二少爷不回来,她估计是不会松口的……”

    确切地说,二少爷不娶妻,她是不会嫁别人的……或许二少爷娶妻了,她还是会等下去,红缨本就是丫鬟,再想做二少爷的女人,也不可能妄想做他的妻。

    “嬷嬷你有时间找机会多劝劝她吧,二少爷说过这辈子不纳妾的……红缨没机会的,继续耗着。到最后也不可能得到什么。”

    二哥说了不纳妾,就是不会纳妾的。可是他绝对不可能娶一个丫鬟为妻,当然,关键是二哥对红缨无意,若是有意,荣娇觉得感情真到了那种程度,就算二哥不能娶她,只能让她做妾,也不会娶别人来压她一头。

    问题是,二哥从来就没对红缨上过心!

    “况且。壹看书w一二哥对他的**嬷嬷还是很看重的,不要最后闹得失了情份。”

    二哥不会主动要红缨,但红缨若是动了别的心思,使些手段。那一定会惹恼他,即便成了他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唉!

    荣娇叹气:“……若红缨不是我的丫鬟或许还能有……”

    不管二哥将来纳不纳妾,红缨是她的贴身大丫鬟,这就是注定二哥不会收用她,以二哥对她的疼爱。绝对不会让她陷入哥哥将妹妹的大丫鬟收房的口舌是非中。

    但愿红缨自己早日放下,走出来。

    ……

    “东家,这是这个月的账簿。”

    李忠将手中的账本放到桌上,笑眯眯地坐下:“东家,神枕安神丹卖得极好,供不应求,您看这每月放的量要不要再加大点?”

    “不用,还是预约登记,每月三十瓶,物以稀为贵。”

    荣娇不以所动。

    “可是咱是开药铺的,病人有需求……”

    李掌柜自认为是良心店铺良心掌柜,睡不着的滋味不好受,明明有好药,偏偏不卖,这是不是不太好呀?比黑心商家还不良!

    “可以买别的呀,咱店里不还有好睡宝吗?”

    店里不可能只有一种助眠安神的药丸,真睡不着,必须要吃药,这种药丸买不到还可以买另外一种嘛,本来这神枕丹就不是要量产多卖的。

    “那怎么能一样?”

    李掌柜无奈,东家您是故意的吧?

    “好睡宝与神枕丹怎么能相提并论?”

    十瓶好睡宝的价钱还不够买一粒神枕丹的!

    “在那些高门大户里的老封君眼里,好睡宝可是平头百姓用的贱药,看不上。”

    神枕丹是镇店的独家药,好睡宝虽然效果也不错,价格上却相差许多,一个倍受豪门老夫人推崇,一个是平民老太太的选。

    “心理作用!”

    荣娇轻笑,玄朗建议的这个策略是挺不错的,其实神枕丹与好睡宝这两味药,主药是相同的,只在配料上略有差别,其成本与药效,只有细微的差别。倒是价格,一个天,一个地。

    “愈难得的,有钱也难买的,才是好东西。信我的没错,若真是敞开了量供应,过不了多久,就会觉得药效平平,泯然众矣。”

    人的心理都这样,特别是那些有钱有闲有地位,闲得无聊睡不着觉的老太太们,要什么有什么,吃个药也攀比,愈少见罕有的,不愈显着自己身份高贵?

    “就象现在这样,有价无市,每个月吊着,就是最好。”

    李忠眨眨眼,怎么觉得自家大小姐那幅云淡风轻胜券在握的模样,很象玄朗公子涅?

    “好,听东家的……眼瞅着上秋了,东家您是不是问那位神医要几个滋补的方子?咱家补药类的丸剂不多。”

    李忠不知道所谓的不知名神医其实就是荣娇自己,荣娇也没打算告诉他详情,除了玄朗另无知情人。

    “好,回头我问问,问题不大。”

    当然没问题,她早就想到了,该准备的都备好了。

    “李掌柜,我有个想法,咱们开间只售滋补品的铺面,你看如何?”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转悠有日子了,一般人没事都不喜欢到药铺,毕竟不是什么好去处。那天栾嬷嬷随口嘀咕了两句,说是自家开药铺大有好处,省得煮碗麦芽参茶还得去药铺配材料,象是抓药似的,感觉不吉利。

    荣娇当时就眼前一亮,对呀,看病抓药毕竟不是好事,下意识的抵触心理都是有的,日常的调理滋补,完全没必要一定去药铺啊,若是有个专门的店面卖补品药材,再配上独门的滋补丸药与补膏,会不会受欢迎呢?

    ++++++++( )

第二百六十章 策划

    专卖补品的药铺?呃,不是药铺,是铺子?

    李掌柜一脸疑色,这行吗?

    滋补的药材都在药铺里卖,他还没见过将这一块单独拿出来,只卖这类的药……铺子,这能行吗?

    “当然行啊!”

    荣娇仔细想过了,需要进补的人太多了,大户人家的厨房里都会配一两个懂药膳的厨娘,就连寻常人家,也都有秋冬进补的常识呢。

    可是,那不一样啊……

    李掌柜有不同意见:“这补药可不能乱吃的,有道是虚不受补,咱这专卖补品,且不说有没有人买,若是吃出问题来……”

    是药三分毒,要是补错了,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所以也需要坐堂大夫啊,”

    荣娇这些日子大致将细节想了差不多,与李掌柜细说分明:“我想围绕着滋补养生来做,设一个保健大夫……”

    动这个念头不止一两天,荣娇的想法也很多,巴拉巴拉跟李掌柜好一顿说,说得自己口干舌燥的,听众却没半点反应。

    “李掌柜?”

    荣娇拿起茶碗喝了几口凉茶润润嗓子,见李掌柜没个反应,只瞪着眼睛发呆,不知道是在思索她说的话,还是已然走神的状态。

    这是什么意思?

    她说的,他赞成还是不赞成啊?好歹给个反应大家再商量嘛,木着脸发呆是几个意思?合着我说得嗓子冒烟,您老人家却神游天外了?

    “李掌柜,你觉得不适合?…”

    荣娇提高了嗓音,心头升起小小的愧疚,难道是她这个甩手东家的太能剥削,把李掌柜压榨得睡觉时间都没有?这才疲惫到什么程度,说着话他就小眯了一觉儿?

    “啊!东家!”

    李掌柜终于回神了,一改刚才的呆怔,两眼放着亮光,神情激动:“适合!太适合了!您这个主意太好了!没意见!我一点意见也没有!”

    老天。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李忠觉得与东家一比,自己这么多年的饭真是多吃了,痴长一大把的年纪,生意经却差了不知几许!

    这么好的赚钱机会。怎么他以前就没发现过?

    难道他真的老了?脑袋不灵光了?

    不对,不光是他,别人也没看到啊,没人做不就是没人想到吗?若是他们先开了这样一家店……李掌柜的脑中闪过白花花的银子……绝对有赚头啊!

    “你觉得可行?”

    李掌柜难得一见的惊乍,令荣娇很不适应。他素来沉稳不失激情,这么激动无措倒是从来没见过的。

    “可行!太可行了!”

    李掌柜脑袋转得飞快,迅速计算着此事的利弊,投入产出与风险性,新生的事物总有需要被接受的时间,唯一遗憾的是,这个想法来得有点晚,等万事筹备齐全,至少要三两个月,秋天早过完了。冬月前能赶上就已经快的了。

    “不急,还得再看看,准备周全些的好。”

    荣娇见他急吼吼地,心里倒是自发地叫了停,说到底她是自己一拍脑袋想的,市场到底如何,并未做过深入的了解,李掌柜一直在一线,若他也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冲动了,终究不是美事。

    “这样吧。你还是多了解一下,问问来铺子里的客人们的需求,另外再雇几个人做做调查,我这边也再想想。争取多出些独家的滋补成品。”

    还是稳当些的好。

    “也好……”

    李掌柜向来是稳当人,过了适才的激动后,沸腾的热血慢慢回归到正常温度,他倒不是认为荣娇的主意不好,而是想让自己更冷静理智地考虑这件事的运作。

    这么好的想法,是要运作得当的。别因为他的思虑不周全,没有一炮打响,占稳脚跟。

    “入了冬能开起来不错,正好赶上过年这一拨。”

    荣娇想起年正月时玄朗送给自己的各种补血气的滋补药材,脑中灵光闪现:“若是年礼送补品呢?”

    若是她们的补品好,包装精致,是不是可以部分地取代补药?毕竟送年礼,除了人参燕窝鹿茸雪莲这样的名贵药材,其他的药品类的,兆头不好,甚少有人会选。

    年礼?

    李掌柜若有所思,这又是一个新方向……若是真能做好了……

    眼前再次闪现过白花花的银子……

    当然,最关键的是:“东家,您得从神医那里多求点真货,有了镇店的宝贝,咱才有底气啊。”

    刚才东家你可说了,咱这补品店,产品要分类细化,男女老少,自然是不同的,除了常规可入补食疗的药材外,固本养元的成品膏剂是特色,要做成独门生意,与药铺的经营有异曲同工之处,必须要有独家秘制的产品,这样才能做独树一帜做长久。

    单凭一个专卖滋补的概念是不成的——

    随便一家药铺若是有心,都可以单独划出片区域来或另开一扇门,隔着半间来,就也成了专卖了。

    李掌柜浸**商场数十年,焉能不明白,做生意,形式照学生搬硬套是非常容易的,要想别人难以超越,重在学不了的独门核心。

    就好比药铺,做得好的,一定是有自己店的看家成药,这个是别人学不了的。

    “放心,包你满意。”

    荣娇很有信心,她背后虽然没有真正的神医,但是有玄朗啊,玄朗比神医还管用呢!而且,不但管用,还及时方便!

    玄朗现在是她的邻居!芙蓉街左右两边的房子居然都被他买下了,换言之,玄朗现在是她的邻居!左邻右舍都是!

    玄朗现在好象不似很往那般需要出远门,只要荣娇住到芙蓉街,玄朗一般晚上都在家的,而且他很喜欢包力图家的做的饭菜,经常晚上过来蹭饭。

    荣娇有好几次都提了要将包力图家的送给他,一直是他在帮她,难得有个自己能帮上他的时候,哪里会吝啬?

    虽然她也挺喜欢包力图家的的,虽然包力图一家人不要分开的,若是送他个厨娘,就意味着还要送他个车夫,一个小厮一个小丫头……

    玄朗却摇头婉拒:“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还是为了口腹之欲?”

    待到荣娇再提,玄朗却笑着打趣:“……怎么,是嫌我来得次数多了,不想让我蹭饭了,才非要把人送给我的?下回我交伙食费行不行?”

    如此,荣娇就无话可说了,她真没觉得玄朗来得勤了,当然更不知道玄朗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管包力图家的的饭做得合不合他的口味,但凡她在宅子里,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腿,好不好?

    听说她来了,能推的事情他必是全推了,挤出时间来陪她,实在推不了的,至少晚上这顿饭他是必须要与她一起的,他恨不能时时刻刻与她在一起,可惜他的心意,她现在还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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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池娇介绍:
池荣娇重生归来,发现自己拥有两份截然不同的前世记忆:
青灯古佛孤苦而亡;
芳华正好香消玉殒;
总之,怎个悲惨了得!
管她谁是谁,既得重生,新的一世,她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扫平一切障碍,凯歌高奏,赢得天高海阔满池荣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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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十则另有完结文《锦此一言》,穿越古言,百万字,欢迎宰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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