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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池娇全文阅读

作者:鬼十则     满池娇txt下载     满池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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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桩亲事

    ();    池王两家要议亲!

    这个消息象闪电惊雷般迅速滚过大梁城!

    哪个池家,哪个王家?

    这里可是大夏的都城,姓池的姓王的,多了去!你说的是哪个?

    就是怀化大将军的池家!就是吏部侍郎的王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听到的人莫不断然否定,这绝对不可能,肯定是听岔了!怀化大将军是武将,吏部侍郎是文官,怎么可能结亲?

    众所周知,大夏朝文武不睦,文臣武将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自本朝建国起内讧就未止过,文臣瞧不起武将的粗鄙无知,武将看不上酸儒们的道貌岸然。

    大夏立朝已过五十年,文武百官就争吵打闹了五十年,朝堂动手的时候也时而有之——

    武将多是随太祖征战,立朝后新封的勋贵子弟,家族缺少底蕴,读书不多,身上的泥巴味尤有残留,嘴皮子没文臣利索,吵架赢不了时,就老羞成怒,大打出手,将争论升级,引发为暴力冲突。

    好在但凡有外事时,比如西柔或北辽又要对大夏动小心思时,他们能放下成见,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朝会上两派吵吵闹闹已成常态,朝堂铁板一块,对上位者并非好事,历朝皇帝乐见其成,这边给个大棒,那厢赏个红枣,将其控制在相对平衡的状态。

    约定成俗,大夏的文臣武将是绝对不结亲的。

    联姻,结两姓之好,若文官的女儿做了武将家的媳妇,娘家婆家分属两派,水火不相同,让当事人如何自处?这不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自太祖开国,这两派就互不通嫁娶,老死不相往来。皇帝赐婚也会避开,不会点武状元做文臣的女婿,亦不会赐文状元做武将家的姑爷。

    所以,池家与王家议亲,是个什么信号?

    文武两派听闻这个消息,全都懵了。

    这怎么可能?

    池万林的女儿要嫁给王来山的儿子!

    谁让他们两家结亲的?

    池万林打得什么鬼主意?要把女儿嫁到王来山府上?

    王来山这个老奸巨滑的,又想算计什么?

    而且,议亲或有不成,素来是私下里悄悄进行的,只有亲事成了方才公开的,哪有起意议亲就这般大张旗鼓,唯恐外人不知的?

    这桩尚且在议的亲事,迅速成为京城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市井百姓的热门话题……

    街头巷尾,聊天的三姑六婆们对这桩亲事,对当事人池大小姐充满了同情,男人无所谓,娶妻不喜,大不了多纳几个合心合意的美妾,女子嫁人则不同,如二次投胎,一旦不为夫婿姑翁所喜,这辈子就完了!

    与百姓的关注点不同,文武百官们更关注这门亲事背后隐藏的可能,莫非圣意有所向?

    池万林乃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统领京东军大营;王来山是正四品的吏部侍郎。

    看上去王来山官职低,却没人会说王家高攀,因为王来山出自太原王氏,是累世的名门望族,文臣一派的核心人物。

    池万林就一土包子,他的嫡长女凭何嫁王来山嫡三子?

    ……

    大梁城乃天子所居之处,京畿重地。

    大梁城外设有京东、京西两处军大营,设大将军职,各辖五万军士,拱卫都城安危,直接受命于天子,非常时期可调遣进驻都城。

    鉴于两处军大营的特殊地位,历来能做大将军的,非皇帝心腹莫属。

    怀化将军池万林乃现任京东军大营的主将,祖籍池州,与皇帝是老乡。

    不过池家却不是当年跟过太祖的老牌勋贵。

    池家原本乃耕读之家,自池万林祖父那一辈,家道中落,没奈何投笔从戎,期望另辟奇径,谋个出路。

    他能识文断字,为人豪爽,很快在军士中脱颖而出,一路官至五品游击将军。

    池万林的父亲青出于蓝,做到了从四品的宣威将军,到了池万林,更是一路青云,直上到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

    池家经过三代人,在太平年间,从原本籍籍无名的耕读人家,一跃成为军中新贵,可谓好气运!

    然,池万林虽得皇帝信任,池家却向来独来独往。

    根基浅,蹿升得又快,原本的亲戚故旧比池家门槛低,又鲜少有在都城定居的;文臣清流本就看不起粗鲁武将,对弃文从武的池家就更瞧不上了;武将派觉得池家明明是太祖老乡,立国时不追随太祖打天下,太平年间又从军,还一路飙升,实乃投机之辈,不耻为武。

    池万林对此很淡定,不以为意,文武两派各为阵营,关系盘根错节,象池家这种后起新贵,孤臣寡将,才最让皇帝放心。

    如此,池家就成了都城的边缘府第,池家的女眷本来与京里各府来往就少,池大小姐又从不出门,所以,爆出这门亲事后,传说中的池家大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竟无人知晓!

    提起王大人家的三公子,那可是大梁城颇为知名的玉面郎君,风雅才子。

    青楼中色艺双全的头牌,多是王三公子的红颜知己,风流真爱。

    武将家的池大姑娘嫁给这样的才子?

    画面太美,不敢想啊。

    ……

    +++++池府+++++++++

    “不行!”

    街上聊得热闹,池府里,池夫人的正屋也传来一声暴喝:“娘,那王三是什么人?妹妹不能嫁给他!”

    池家的三公子池荣厚风尘仆仆,面红耳赤,激动地冲母亲嚷道。

    他今年十五岁,尚未正式领差,跟着已在军中任职的大哥池荣兴跑腿,前些天去外地办事,今日刚入京城,就听到这则新闻。

    开始他还以为是开玩笑,不明白池府向来低调,怎么会惹上八卦,是谁恶意败坏池府和妹妹的名声?

    待仔细一打听,见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说经过官媒证实……池三一听就急了,气冲冲打马疾行回府,衣裳没换脸未洗,就一头直冲到池夫人跟前,要问个究竟。

    “什么时候回来的?”

    池夫人看到最疼爱的小儿子回来了,满脸堆笑,顾不上说其它的:“快给三少爷上茶上点心……瞧你,满头满脸的灰!打水服侍三少爷净面……赶紧洗漱换身衣裳。”

    “娘,妹妹是真的在议亲?”

    池三急得要跳脚,洗脸换衣服算什么,哪比得过妹妹的终身大事重要!他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盏,一扬脖,咕咚咕咚几口喝干,“娘,现在可以说了吧?”

    “……”池夫人拗不过他的犟脾气,点点头。

    池三一听就蹦高了,“不行!妹妹不能嫁给王三!”

    “怎么不能?”

    池夫人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仿佛没看到池三气啾啾的脸:“王三公子哪里不好?模样俊朗,风度翩翩,素有才名,王家是有名的高门望族,池家能结这门亲,是高攀了……”

    “娘!”

    池荣厚耐着性子听了几句,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了池夫人的话:“王三我也见过几面,绝对不是妹妹的良配,娘,这门亲事不好。一来文武结亲,会将咱家推到风口浪尖上,二来,王家房头多规矩多,内宅的女人个个厉害,妹妹的性子根本不行,第三,王三自诩风流才子,素来好红袖添香,身边漂亮的通房丫鬟好几个,在外头也……这种男人,绝对不是良配!”

    这种人家,这种男人,怎么可能说给妹妹?!

    池荣厚越说越气,越分析越觉得自己有理,“娘,这是谁保的媒?就没望着我妹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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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未果

    ();    池荣厚说得激动,却没注意到自己母亲已面沉似水,等他终于将自己要表达的意思讲完后,却没得到母亲的反应。

    “娘?”

    池三摸不着头脑,难道这门亲事母亲竟是愿意的不成?

    “谁害你妹妹?就你明白!”

    池夫人心中不悦,但池三是她最疼爱的幼子,实在不舍得说重话叱责,直接撵人:“联姻是结两姓之好,王家门第高,三公子又有才华,这人人争抢的好亲事,到你嘴里怎么竟如此不堪!行了,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少管,赶紧下去收拾掇拾掇……老夫人那里还没请安吧?收拾利索了就赶紧请安去……”

    听母亲这番话,池三浓黑的眉毛挑了起来:“娘,我说的话您听进去没有?这门亲事不合适,您在内宅,不了解外面朝堂上的事情……噫!”

    说到此处,池荣厚语气一顿,忽然想到,联姻,联的是两姓之好,一般说来,与谁家结亲,向来由男人决定,具体亲事着落在哪个身上,多半是女人由相看……

    池家与王家,文武有别,素无交往,没有得到父亲的授意,母亲绝对不敢贸然与王府议亲!

    心中顿觉不妙,急切问道:“这事,父亲知道吗?”

    “嗯,总算说到点子上了!”

    池母白了儿子一眼,“就是你父亲的意思,不然我哪里认得王家的人?冰人也是王家请托的……好啦,这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事情,她的婚事,自有我们做主。”

    家里长辈俱在,哪有你当哥哥的对妹妹的婚事指手划脚的道理?

    此番话好象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池荣厚手脚俱凉,若是父亲的意思,那基本上没有更改的可能,那妹妹她……

    “我不信!”

    他不甘心地低吼一声,“文武不结亲!父亲不会坏了规矩!”

    “别闹了,快下去洗漱,给老夫人请安去!”

    池夫人见他油盐不进,硬揪着话题不放,也有些烦了,脸色一觉,语气甚是强硬。

    “八字已经合了,上好的姻缘,挑个日子就过大礼,这门亲事已定,别人的闲事你少管!明天就回大营,跟着你大哥好好学当差!”

    妹妹!妹妹!这个混小子,从进门就张口妹妹,闭口妹妹,满脑子都是他妹妹的亲事,打进门一照面就质问他妹妹的婚事,连给她这做母亲的请安都草草了事!

    “母亲!”

    过了大礼亲事就是正式订下了!

    池荣厚又急又慌,见母亲语气强硬坚决,不以为意,不由气急败坏,高声嚷道:“荣娇是我同胞亲妹妹,不是别人!这是她一辈子的终生大事,不是闲事!母亲,荣娇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这个逆子!

    池夫人被气得倒仰,抓起手边的茶碗就砸了过去:“混账东西!”

    池荣厚不躲不避,任茶碗砸在自己胸口又滚落在青石地面,“啪”的碎成几片,青豆绿的锦袍被热茶浇湿了一片,上面还沾了几片茶叶,“我再说一遍,王三不是良人,妹妹不能嫁给他,我找父亲去!”

    说完匆匆施了一礼,扭头跑没影儿了。

    “你,你回来!”

    池夫人心中发急,这个混小子,真要没眼色地去找他父亲闹,还不得被敲军棍?

    突然起意与王府联姻的内情,大将军连她都没透露半分,这混小子不分青红皂白地闹腾,指不定得多惹他老子生气呢!

    待叫人将他喊回来,下人回报说三少爷早出了院子,不知往哪里去了,池夫人气得头疼……

    妹妹!妹妹!等着挨你老子的揍吧!

    那个丧门星,就是个是非精!从小到大,连累她两个哥哥挨了多少次打!怎么就不能死了呢!

    池夫人心疼儿子,不由地又怨恨起池荣厚口口不离的妹妹,自己亲生的女儿,池荣娇来,当初真应该把她掐死!

    早知道怀了她,自己会连走霉运,就应该多喝几碗汤药,绝对不该生下她来!

    看吧,为了丧门星,老三有得闹腾!……还有老二,也把那个死丫头当眼珠子护着,他现在是在大营里还不知晓这门亲事,要是知道了,少不了也要折腾!

    这亲事是大将军的示意,断没有被他们闹一闹就放弃的道理,老二老三这两个混小子,肯定要挨家法……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女,她怎么就不会死呢!

    自打她生下来,出过多少事!

    从小到大,连累她哥哥们挨了多少次家法?被罚跪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怎么就跟魔障了似的!

    池夫人愈想愈恨,小贱人命真硬!怎么搓磨都死不了!

    她冷冷地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告诉厨房,大小姐昨天吃坏了肚子,打今晚儿起,三日之内,只用白粥,旁的,什么也不许用。”

    “是,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嬷嬷面色如常,点头应下,转身出去了。

    看来大小姐又惹夫人生气了。

    这些年,池夫人对大小姐的严苛与不喜,贴身的仆妇们早就见惯不惊了。

    +++++++

    再说池荣厚,怒气冲冲又满怀悲愤地冲出了正院,冷风一吹,心头燃烧的火气慢慢冷却,人也变得清明起来,头脑冷静下来,急促杂乱的脚步也慢了。

    行至二门处,一时脚步躇踌……听母亲的意思,妹妹的亲事是父亲的主意……

    想到父亲的为人处事,池荣厚心头愈加发凉,威名赫赫的池大将军,向来谋定而后动,又强势不容置疑,没有人能改变得了他的主意……

    与王府结亲,打破了文官不与武联姻的惯例,父亲不是那种高调的,这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只是如此一来,荣娇的婚事就成了板上钉,不可能改变……

    一想到自己疼爱的妹妹要嫁到王府,嫁给风流王三,池荣厚的心就火辣辣地疼……

    不行!他得再想想,不能贸然去找父亲!

    挨顿打无所谓,他是不怕的,问题是得阻止了亲事……

    还是先去看看妹妹,让她安心,然后再去大营找二哥,与二哥一起讨主意……若是能拉上大哥就更好,父亲向来器重大哥……

    不过,希望不大!

    池荣厚没敢抱太大希望,大哥对妹妹向来淡淡的不亲近,未必会愿意为妹妹在父亲面前说话……还是和二哥商量吧!

    池荣厚拿定主意,对跟在身后的小厮道:“去,把我带回来的小玩意先送到三省居,告诉大小姐,等我给老夫人请了安,就去看她!”

    他还是先去给祖母请安,若是被祖母与母亲知晓自己先去看了妹妹,少不得又要迁怒怪罪妹妹,说她不好……

    ++++++++

第三章 再挫

    ();    池荣厚回自己院子,洗去风尘换了衣服,收拾利索后去内宅给祖母池老夫人请安。

    祖母自打祖父去世后,就开始吃斋念佛,深居简行,一天里倒有大半天是呆在小佛堂的,池荣厚去的时候,她刚从小佛堂诵经出来,身上还带着新鲜的檀香味。

    见了最小的孙子,池老夫人还是高兴的,嘴角挂上了淡淡的笑意,待池荣厚请安落座后,问了问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去了哪里办差等一通闲话,等听说他这趟是给他大哥池荣兴跑腿,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几分,问他大哥怎么样,在大营里吃得可好睡得可香,平时差事忙不忙?

    池荣厚乖顺地拣自己知道的好话说——池府上下,都知道池老夫人最喜欢大少爷池荣兴,老夫人面前,谁也没有大少爷有脸面。大将军都不行!

    老夫人生起气来,大将军的面子照下不误,唯独听大少爷的!

    只要大少爷一露面,劝上两句,再大的火气也烟消云散。

    池荣兴小时候是在老夫人屋里长大的,老太太对这个嫡长孙,不是一般地亲厚,平时池万林想骂大儿子几句都不行,一旦他前脚训了儿子,后脚母亲就会把他揪进屋子——你敢训我大孙子我就训儿子!

    池荣厚早就知道祖母对大哥的偏爱,对老太太拉着他对大哥嘘长问短毫不在意,若老夫人问话的重点不是他大哥,他才会觉得有问题,必须在意的!

    等池老夫人将老大池荣兴的事问了又问,看从小孙子嘴里再也榨不出什么新鲜事了,才算罢休:“……见过你母亲了没有?”

    “……”

    池荣厚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陪笑道:“不敢瞒祖母,先前是见着了……孙儿刚进城,就听到有人传咱们府上的闲话,孙儿一急,就顾不上收拾,直接冲到母亲那里……还被母亲好训了一顿……”

    池老夫人看似不管事,这府里没什么能真瞒得了她的,池荣厚回府直接冲进正院,很多下人都见着了,老夫人不用查问,也能知道,他没必要在这等小事上撒谎,让老太太心生不悦。

    但是他回府没有先来给祖母请安,反倒先去了正院母亲那里,老太太若要挑理,到底是行事有失差池。

    “传咱们府什么闲话?”

    老夫人起了好奇心,池家素来行事低调,向来没什么好被闲人说嘴的。

    “孙儿一进城,就听外头传咱家要与吏部王侍郎府上结亲……孙儿一听就急了,文武不联姻,传这种话太居心险恶,这不是要把咱池家架在火上烤嘛……”

    或许祖母这里会是一个突破口?

    池荣厚边说边仔细察看老夫人的神色。

    “噢……”

    池老夫人听完他的话,却没什么反应。池荣厚就知道,这事,祖母是知情的!父母亲应该提前与她通过气了,她老人家也是同意的?

    心里就愈发沉甸甸的,面上不露,继续笑道:“这可是大事,母亲还嫌我年纪小,不懂瞎添乱,我明个儿就去大营,找大哥二哥好好参详参详。”

    池老夫人听他说还要找大哥二哥参详,出言反对:“你母亲说得对,婚姻大事,自有父母长辈做主,不是你能过问的,你别拉着你大哥瞎胡闹,惹你父亲生气!”

    “祖母,我哪有瞎胡闹?我还没说亲呢,妹妹比我年纪还小,急忙着许人家做什么?再说了,咱池家的女儿嫁人,怎么也得左挑右拣,不能随便就许人了吧?”

    “听听,他这是自己急着娶媳妇了!”

    老夫人好象没听懂池荣厚话中的重点,笑着向服侍在自己身边的心腹嬷嬷打趣道:“可得记着提醒老大媳妇,该给厚哥儿相看姑娘了!”

    嬷嬷陪着笑凑趣道:“可不是哩,三少爷一表人才,能文能武,一般的姑娘可配不上!”

    “祖母,羞煞孙儿啦!您看我都没娶媳妇呢,妹妹就更小呢!”

    池荣厚不过十五岁,被如此打趣,忍不住心中羞涩,涨红了面皮,他强自镇定,又把话题拉回来。

    见他又提妹妹,池老夫人面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瞟了心腹嬷嬷一眼,示意她开口答复。

    跟在她身边的吕嬷嬷是老人精了,深知府中大小事务,看老夫人的脸色,知道她不想提大姑娘池荣娇,就笑颜温声道:“三少爷您是男儿,这男女嫁娶是不一样的,大姑娘是女孩家家,等到及笄后再相看人家,就来不及了,现在许亲也不算早的。”

    “好了,厚哥儿你就不要操心这个了,总归你父母不会害女儿就是,你只管跟着你父亲你大哥学本事好好办差就对了,你一路辛苦,早点下去歇着吧。”

    池老夫人最听不得提大姑娘,又知道池荣厚是个磨人的性子,不想他说起来没完没了,“……荣珍也是你的妹妹,庶妹也是你父亲的女儿,你得向你大哥学学,有个做哥哥的样子……”

    荣珍那孩子是个可人的,虽说是个庶出的,她姨娘也不是个好的,但荣珍是老大看重的,三个嫡孙子,除了大孙子兴哥儿拿她当妹妹看,勇哥儿厚哥儿对这个庶妹妹,还不如外头的陌生人!

    “知道了。”

    池荣厚含笑点头,告退出去。

    拿池荣珍当妹妹?她配吗!

    甭管祖母父亲怎么说,他和二哥就荣娇一个妹妹,其他的,爱谁谁!与他没半个铜子儿的关系!

    妹妹那么好,没有比妹妹再好的女孩子了,为什么长辈们就是看不到她的好?祖母、母亲,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为何偏偏对妹妹偏颇?把那些莫名其妙不知所谓的因缘都怪责到一个小女娃娃身上,应该吗?!

    池荣厚的心中又一次悄悄升起对长辈们偏心的不满……加快步履,直奔池荣娇所住的三省居。

    池万林有三子二女,三个嫡子皆由正室康氏所出,池荣厚出生三年后,康氏又生了嫡长女池荣娇,庶女池荣珍是妾室杨姨娘所出,比荣娇小一岁。

    所有的子女中,池万林最倚重长子,最宠爱这个庶女,亲自取名荣珍,即如珍似宝之意,一应吃穿用度,比嫡长女池荣娇高出数筹。

    奇怪的是,做为正室及亲生母亲的康氏,半点为女儿鸣不平的意思也没有,在池荣厚记忆里,从小到大,母亲从不维护妹妹,但凡妹妹与池荣珍起了冲突,不管有理没理,不论是非,被罚的那个一定是妹妹荣娇!

    他小时候不懂,还以为母亲对妹妹严厉是为妹妹好,虽说自家是武将,不象文臣家的姑娘守那么多规矩,但小姑娘家家的,还是懂些道理的好,象池荣珍那般骄纵刁蛮,着实令人生厌!

    母亲不娇惯妹妹,什么事都不管不顾,要她自己解决,似乎也是好的……

    后来就觉得不对劲,就算不娇宠,也不能凡事袖手不理冷眼旁观,对妹妹比对她身边服侍的丫鬟仆妇还不如!冷淡疏远,甚至是厌恶的!

    没错,母亲就是厌恶妹妹,最起初二哥跟他讲,他还不相信,留心观察了好长一段时间,方才接受母亲不喜妹妹的事实。

    他那时年岁不大,想不通就直接去问母亲,结果母亲矢口否认,还少见地对他厉色斥责一番,说他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

    其实哪有胡说,母亲若是喜欢妹妹,又怎会待妹妹如此!

    三省居!呸!

    +++++++++

第四章 妹妹荣娇

    ();    三省居是池荣娇住的院子。

    位于池府内宅的最西北角,距正院很远,偏远又窄庂,小小的院舍,根本不象是嫡长女应该住的地方。比起池荣珍的明珠院,简直天差地别!

    好在后院够大,经过这些年的打理,终于有点模样。

    池荣厚人高腿长,是个练家子的,加之他挂念妹妹,脚下生风,挺远的路,用了不到两刻钟就到了。

    他盯着院前的匾额,只觉得那三个字甚是刺眼,心里闷闷的。

    字是父亲题的,名字是母亲取的,端的是慈爱父母,爱之深,责之切,拳拳爱女之心!

    池荣厚每每到妹妹这里,看到这个匾额,看到这个院子,就觉得气闷。

    当初刚分院子时,母亲说妹妹体弱,平时又不爱动,不象是武将家的姑娘,住得远,每日请安走一走也能活动活动身子骨,他竟傻傻地信了!

    等妹妹真搬过来,他才发现这院子不是一般地偏远,妹妹每回要走上半个时辰才能到正院,逢上个下雨刮风的,就更不好了,打着伞穿着簑衣也湿了大半身子,逢天寒地冻雪天路滑,妹妹亦需去给母亲和祖母请安,去晚了就要挨训,为了赶上时辰,愈是天气不好的时候,妹妹愈要早早出门,宁肯去早了,在外间等着,也不敢晚动身。

    还有一处不好的是,隔着大厨房太远,等饭菜取过来,早就凉透了,天暖和时还能凑和,赶上冬天,就算食盒里盖上棉垫子,也冷透了。

    他替妹妹叫屈,硬缠着母亲给妹妹换院子,府里地方多的是,内宅又不是没空院子,凭什么要让荣娇住那么远……

    母亲就说荣娇自己爱静,而且祖母也不喜欢她隔得太近……

    “看到她就会想到你祖父,老夫人心情就不好……”

    母亲如是说。

    妹妹私下里也劝他“小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还是算了吧……母亲都说了要我一日三省,严格律己……早起点不碍的!我身子是弱,练武又不成,多走走路,也好……”

    三省居!

    好端端的,给妹妹的院子起个什么破名字!这还是闺中小姑娘住的院子嘛!听着倒象是犯了多大的错,要一日三省,天天反省!

    不行,必须给妹妹换院子!换个近便些的大院子!取个好名字!

    后来,还是二哥池荣勇劝他改了主意,“……三弟,就算你硬拧着,最后母亲给妹妹换院子,母亲心里不高兴,说不定还以为是妹妹挑唆你去闹的……迁怒妹妹……我们毕竟住在外院,总有照应不到的地方,与其闹腾换院子,还不如给妹妹安排一两个贴心服侍的,有什么事,能通风报信也好……能给开个小厨房或茶水间的就更好了,不单独开灶,至少可以再加加热,也能烧些热水……”

    池荣厚一拍脑袋,还是二哥看得透!

    他也发现了,每回他替妹妹出头,母亲拗不过他的软硬兼施,看似这回是没事了,过不了一两天,妹妹准会有新的错处儿被抓到,而且一定是那种为了她好,必须得惩罚,旁人代替不了的!

    于是他和二哥退而求其次,想法设法地令母亲同意在妹妹这里,辟了间小厢房做茶水间,盘了个小灶,又在院里安插了几个信得过的丫头仆妇,平时能服侍用心,又备不时之需。

    池荣厚驻足在院门前浮想联翩,念头转了不少,其实只是几息之间,半掩着的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里面走出一个穿桃红袄的大丫头,见到池荣厚,不由地又惊又喜:“三少爷您来了?给您请安!大小姐刚才一直念叨着呢!”

    正是池荣娇身边的一等大丫鬟红缨,施礼之后,又急转头对小丫头道:“快去禀告大小姐!三少爷来了……三少爷您快请进!将才闻刀送东西进来,说您回府了,大小姐就吩咐烧热水备茶,等着您呢!”

    边说着边将池荣厚往里面请。

    “妹妹这几日心情可好?”

    池荣厚迈步向前,向红缨打听妹妹的情况:“夜里睡得好不好,可还发梦?”

    三个月前,池荣娇因为一点小事被池夫人罚跪祠堂反省,着了凉,昏昏沉沉病了好几日,甚是凶险。病好后一直没缓过劲来,晚上睡不好,总是做梦,人也怏怏的没有精神。

    万一订亲的事情被妹妹知道了……

    就算荣娇一贯温软好说话,毕竟是个小姑娘,嫁人又是一辈子的大事,按母亲向来的做派,必定是不会询问妹妹的想法的……

    池荣厚的心里就又一阵刺痛。

    一定得想个法子,拒了这门婚事,回头帮妹妹找个好人家……他攥起了拳头,暗下决心。

    “……”

    红缨尚未开口,就听到一阵急促的细碎的脚步声,伴着一声柔柔的满是喜悦的喊声:“小哥哥!”

    一个身材娇小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轻风一般飘了过来,明丽的脸上是大大的笑容:“小哥哥!”

    跑过来的正是池家嫡长女池荣娇。

    “妹妹!”

    池荣厚眼前一亮,嘴角高高扬起,满脸笑容,顾不上听红缨的答案,紧走几步,“妹妹,你怎么下来了?”

    池荣娇轻施了一礼,扬着脸,俏皮地娇笑着道:“哥哥远道而回,做妹妹的迎下楼不是应该的?”

    “嗯,妹妹最懂事了!”

    池荣厚笑着受她一礼,含笑上下打量着:“精神还不不错!下巴尖了,是睡不好,还是没吃好?没吃燕窝还是用完了?小哥哥回头让人再送些来!”

    荣娇瘦了,大病一场,伤了元气,得好好补补!自打她病好后,二哥和自己都送了补品进来,她是不是怕母亲知道多事,不敢在自己院子炖啊?

    池荣厚想到这里,又问:“有哥哥们在,不会有事的!”

    想到妹妹平素在母亲面前谨小慎微的样子,不由又叹口气:“补品是要吃的,要是嫌燕窝麻烦,小哥哥给你换成补丸……”

    池家的嫡长女,平素里连份燕窝都吃不上!说出去谁信?池荣珍一个小庶女,每日倒有冰糖燕窝的份例!

    “小哥哥不用不用,”

    池荣娇笑眯眯拽着哥哥的袖子,“我都好了!你和二哥不用再给我送补品了,前头送来的我真的吃了,不信你问红缨……红缨,你告诉三少爷,栾嬷嬷炖得的燕窝我是不是都吃了?”

    “小哥哥,你吃点心吗?我有花生酥,前天二哥让人捎了新茶来,我煮给你喝!”

    池荣娇叽叽喳喳象只欢快的小鸟,拉着池荣厚进了小客厅,请池荣厚坐到上首,又递酥饼给他,又吩咐丫鬟取水取茶叶,忙得团团转。

    “……二哥派小乙来的,说是新制的君山银针,我都没尝过呢,一直等着哥哥们回来一起品尝。不知道二哥从哪里弄来的,应该很难弄到吧?”

    二哥池荣勇对喝茶并不讲究,现在尚未到五月,大梁城在北边,不产茶叶,要等南边的新茶运过来,正是最贵的时候。

    “给你就喝,二哥自有门路。以后不要等我们一起了,若我一直不回来,你就傻等着,新茶都等成陈茶了!”

    池荣厚满脸惬意,眼底带笑,看着妹妹忙活,耳边是她的轻声细语,心头就浮现起浓浓的宠溺,妹妹是最好的!

    不管父母长辈如何,在他和二哥眼里,谁也比不上荣娇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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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兄妹谈心

    ();    “嗯!真香!我最爱喝妹妹煮的茶!妹妹的手艺又精进了!”

    袅袅的茶香氤氲,池荣厚端着茶盏,心满意足,不吝赞美。

    “是二哥的茶叶好。”

    池荣娇坐在他下首,捧着茶盏,小口啜着。她煮茶尚可,关键是茶叶好,新制的上等好茶,不会的人,随便用热水一冲,也会香气四溢。

    “绿殳,把茶叶装好了,给三少爷带回去。”

    池荣娇兄妹感情很好,哥哥们有什么东西都会先尽着她,她心里也有哥哥们,什么时候也都想着哥哥们。听池荣厚赞茶好,池荣娇忙吩咐丫头把茶叶装好,一会儿池荣厚走的时候带上。

    “别!我不要!明天就回大营了,喝水如牛饮,这么好的茶叶不都糟蹋了?还是放妹妹这里,等我想喝的时候,就过来。”

    池荣厚忙出言阻止,他在府里呆的时候少,到大营里,他就是给大哥跑腿的,哪有闲情逸志摆谱煮茶?再说妹妹喜欢的,他才不会跟妹妹抢呢。

    “那放我收着,小哥哥喝的时候过来。”

    池荣娇知他说的是实情,自家兄妹没什么好客气的:“小哥哥再多喝一盏……”殷勤地又给池荣厚斟了一碗。

    再想到哥哥明日就得回大营,荣娇心中黯然,目露不舍:“明天就得回大营吗?绿殳,把我给哥哥们做的东西收拾装好……小哥哥,我给你和二哥哥做了几双袜子、几条汗巾子,二哥的那份,你给他捎过去。”

    两个哥哥在军营里要操练,袜子之类的,磨损得特别快。

    “好嘞,头还疼不疼?眼睛累就别做这些活计了,让针线房上做。”

    看到妹妹话中流露的不舍,池荣厚也有些低落,妹妹在府里过得不顺心,平素里几乎一整天不吭声,与贴身丫鬟也甚少讲话,唯有与他们在一起时,心情最舒畅,话才多,象个小姑娘的样子。

    但他和二哥现在有差事在身,很少有时间回来陪她,自己还好一些,跟着大哥不算正经差事,二哥已从军,有正经的差事,更不能随便就离营回府。

    他心里微叹,柔声道:“我办差回来,要回去复命的……过几天,小哥哥再回来看你。今天我哪也不去,等会儿陪你一起用晚膳。”

    正好和妹妹说说话,问问她的想法。

    “好!去年酿的青梅酒,差不多可以喝了。”

    池荣娇收起失落,又高兴起来,她自然明白哥哥们长大了,是要到外头奔前程的,不能再象小时候那样,呆在府里陪着她玩。

    “……荣娇,外面传的咱们府上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池荣厚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跟妹妹通通气,让她放宽心,提前有个思想准备。

    咱们府上?

    池荣娇微微一怔:“小哥哥是说与王府结亲的事?”

    池府向来低调,除了这一桩亲事,她想不出还有别的。

    “你知道了?”

    池荣厚微挑眉,倒也没有太意外,妹妹身边有几个消息灵通又忠心的,事关她的终身,告诉她也是应该的。

    “嗯,红缨说的,是她家哥哥告诉她的。”

    哦,池荣厚心中了然,红缨是二哥奶嬷嬷的娘家侄女,她的哥哥在外院当差。

    “你不用担心,别人说什么不好听的,暂且不必理会,我和二哥会想办法的。左右我和二哥会护着你,天塌了我们个子高,顾你一个小人儿是没问题的。”

    池荣厚轻描淡写,心里却没底儿,这是父亲首肯的事情,毕竟不是母亲一个人做主的,他仗着自己是幼子受宠,软磨硬缠的,母亲就屈服了……得与二哥好好核计一番,不管怎么说,不能眼睁眼看着妹妹跳这个火坑!

    “可是,既然明知文武不通婚,还要与王府结亲,会不会有内情?”

    池荣娇听了哥哥的保证,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皱了小眉头,交这几天自己想的一一说给池荣厚听:“父亲为人低调,向来不做出头鸟,不可能为了儿女婚事冒天下之大不违,会不会是他人授意?”

    池荣厚神色一懔,父亲向来是孤臣,谁能向他授意?难道是圣……?!

    “小哥哥,你和二哥千万不要为这件事轻举妄动,惹恼了父亲……”

    池荣娇很担心,反复劝诫:“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嫁谁都没关系的,反正有哥哥们护着……你们好我就能好……”

    “胡说!谁说嫁谁都没关系?那王三不是良配,王侍郎府也不是个好去处!”

    池荣厚打断了她的话,虽说娘家兄长得力,出嫁女在婆家就有底气,那也得分人分情况!

    王府出自太原王氏,又是文臣一派的,根本不可能买池府的面子!文武两派政见不一,天天有纷争,随时随地就涉及其中,出嫁女马上就成了两边都不管的弃子!

    漫说是政见迥异泾渭分明的文武两派,就是一家阵营,利益面前,被舍弃的还少吗?

    最重要的,那王三不是个好的!

    “这可不是小事情,不能为了让别人高兴,就委屈自己!”

    妹妹经常会为了不让母亲生气,是不是自己的错都认下,忍气吞声,只为不让母亲恼火。

    “我有数的,会谋定而后动,你年纪小,就算订了婚事也不会马上成亲,虽说退婚名声有碍,也好过所嫁非人。”

    “不过,妹妹你真了不起,居然分析得这么透彻!我都没有你想得深!”

    池荣厚真心实意地夸奖道,妹妹真是厉害,一下子就点到了问题的关键,他一开始就没想到,跟母亲掰扯了之后才知道是父亲的主意,更没有想到父亲可能是被人授意……

    若真是圣上,就表明圣上不想再纵容将相不和,有意消除……

    那这桩亲事想要不成几乎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里就有了隐藏不住的忧虑,向来勇往直前的无畏少年,也觉得这次怕是不太好办。

    池荣娇听到哥哥的这番赞赏,却是微怔了下,刚才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直接将自己对这桩亲事的感觉说了出来,回头想想,好象不对哟,她什么时候这么厉害,能想到这些的?这,这根本不是她的思考方式嘛!真是奇怪,她是怎么想到的?

    她有些发懵……

    自从她上回病好了之后,确实更聪明了,好多事豁然开朗,不用别人提点,一眼就能看明白……

    而且,她的武技似乎厉害了许多,原先小时候学练拳,她最笨,二哥和小哥哥私底下给她开了多少小灶,她总是学不会……

    现在她好象忽然开窍了,那些拳脚招术,还有剑法,全部融会贯通了,自己也觉得一套拳打下来,如行云流水般……

    “小哥哥,你也觉得我变聪明了?”

    她忍不住向池荣厚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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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荣娇的困惑

    ();    “妹妹一直就聪明!现在是更聪明了!”

    在妹控池荣厚心里,自己的妹妹是最聪慧最乖巧不过的,完全不觉得她能说出那番话很突然。

    “……我武艺也比以前强了,以前怎么都练不会的招式一下子就会了。”

    池荣娇还是觉得心里虚虚的,不敢相信自己能忽然变好变强。

    “那是你以前练多了,积累够了,水到渠成。”

    池荣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妹妹为了练拳脚,下了多少苦功夫?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她又不是要练成绝世高手,寻常武功,也就是熟能生巧,功夫下到了,时日久了,自然就练好了。

    “……以前看不太懂的书,现在一看就明白了……”

    “看得遍数多了,理解力强了,自然就能看明白了。”

    妹妹你不要谦虚了,你本来就很聪明,以前只是年纪小,有些话理解不到,没有体会。

    “我的字也变好看了,以前练柳大家,总是不象,现在能看出些样子了……”

    好象还很有功力。

    “真好!拿来给我看看……这是你练多了,找到窍门摸到门槛了……我那里还有两本他的字帖,明天让人给你送进来。”

    池荣厚的嘴角愈发开咧,笑容也愈发大了,有道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妹妹那么聪明,又肯勤奋用功,付出那么多,这不,收获来了!做哥哥的,一定要大力支持。

    “……”

    池荣娇无语了,小哥哥,你这么夸自己妹妹,真得好吗?

    “可是,好象忽然间学会了似的……做梦般的……”

    她喃喃道,很不真实,好象是突然出现在自己脑子里的。

    “噫?头会痛吗?”

    一提做梦,池荣厚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紧张地欠过身来,妹妹上次病后经常发梦失眠,有时会头痛发晕,难道还没好利索?

    “不痛了。”

    “还晕吗?”

    “不晕了。”

    “夜里还做梦?”

    十六岁的少年板着脸,神色间一片肃然,细致地询问她的起居……池荣娇的心头忽然就闪过个念头,好象突然间发现他故作老成的样子很有意思……

    她就咯地笑出声来,被关怀的暖流窜上心头:“也没有。”

    只偶尔还有一两次,醒来时知道自己做过梦,大部分却都忘了,只留下些许零星破碎的梦境……

    令她不安的是,自己莫名地就变聪明了,脑子更灵了,很多以前不会不懂的,忽然就无师自通全会了!

    她原先也不笨,但远不到过目不忘的程度,而且以前懵懵懂懂的,好多事情都糊涂着,现在忽然就捅破了那层纱,通透了起来。

    身手也好得不可思议,那天绿殳带人收拾屋子,小丫头擦多宝阁上摆着的梅瓶时,手一滑,梅瓶掉下来了,那一瞬间,坐在炕桌边看书的她居然一个飞身就跃过去,在瓶子落地之前接住了!

    梅瓶没摔碎,现场所有人都吁了口气,一阵后怕——瓶子碎了,池夫人知道了少不得要责罚……

    众人惊叹她的好身手,她心怦怦乱跳,害怕的却是自己那一瞬间的反应,那样敏捷的身手,真不是她能有的。

    这样啊……

    池荣池绷紧的神色松懈了下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胃口如何?”

    他又仔细地就自己关心的问题问了一遍,然后露出轻松的笑容:“头不痛不晕就没事……你本来就冰雪聪明……噢,对了,女红也提高了?”

    池荣娇的针线做得好,武将家的女儿,绣活儿出众的不多,长辈们也不在这上面要求太高,荣娇却罕见地有双巧手,绣什么都栩栩如生,针线做得又快又好。

    “这个倒没有……”

    她失笑,摇摇头,“哪能样样都好?那也太贪心了!”

    她的针线本就比最优秀的绣娘不遑多让,若要一夜之间,忽然就再上层楼,也太贪心了吧?针线活是一针一线练出来的,做不得假。

    “这就对了!”

    池荣厚一拍大腿,“天道酬勤,当初你学针线,手指头被扎破了多少回?你在这上面开窍早,其他方面也没少苦练,不过是效果来得晚,到现在才慢慢呈现。”

    是这样吗?

    池荣娇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己的小哥哥。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还有一样,近朱者赤,你跟小哥哥这样的天才呆得久了,潜移默化受影响了!”

    池荣厚看妹妹小鹿般萌萌的眼神,不由起了促狭之心,也是为了逗她开心,不禁自吹自擂。

    “小哥哥,你……”

    荣娇想了想,居然认真地点点头:“对,小哥哥说得有道理,都是你和二哥教得好。”

    她说的是真心话,池家不是太重视女孩子的学问教育,池府这一辈就两个女儿,嫡长女荣娇不是长辈喜欢,池荣珍是庶女,即便池万林千娇万宠,也没想要给她请读书教习。

    池府先后请过琴师和女红师傅,教导两个女孩子。拳脚师傅不是单独请的,自己家中懂些功夫的嬷嬷,教着站马步,练些拳法。

    池荣珍琴和针线都学得不咋样,师傅偶尔没眼色地称赞荣娇学得好,惹得池万林不太满意,后来就辞退了。

    池荣珍在练武方面比荣娇强,但不能吃苦,池万林宠她,也不认为自己的女儿将来需要打打杀杀,被杨姨娘几滴眼泪软了心,不舍得宝贝姑娘受累,最后也是无疾而终了。

    至于池荣娇想不想学,那不是长辈们需要考虑的。

    大夏的女子地位不高,基本依附于男人生活,虽然不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却也不主张女人家读书做学问,即便是文臣家的女孩儿也不都能识文断字,主持中馈看不懂账本的也是有的。

    池荣娇之所以能识字读书又练武,全依赖她两个哥哥教她。

    二哥池荣勇是个练武奇才,天生武将的料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小小年纪就罕有敌手,池荣厚私下里偷偷跟妹妹嘀咕,就连他们的父亲也不是二哥的对手!

    虽然荣娇没有练武的天份,拳法笨拙,惨不忍睹,但只要她想学,池荣勇就耐心教,一遍不会就再来一遍,连续示范十几次都不带烦的!

    小哥哥池荣厚武艺平平,书却读得极好,四书五经,信手拈来,家学的老师一直夸他聪明有慧根,可惜是武将家的儿郎,注定要从军的,不然若是从文,科举必中!状元不一定,中举进士是稳拿的!

    池荣厚自己读书象玩似的,自己会了的,就一股脑地教给妹妹,教授的热情让池荣娇吃不消,她好学也不比平常人笨,但远不及小哥哥聪明,特别是晦涩难懂到策论,向来令她头疼。

    不像练武,一遍学不好,她就多练几遍,暗地里多下功夫,多少还是会有成效的,读书却不同,光死记硬背没用,不理解不懂,强背过了也是不行的。

    “这样想就对了!”

    池荣厚坦然接受妹妹娇憨的观点,“强将手下无弱兵,我和二哥这么强,你是我们的一手教出来的,怎么会弱?这就叫厚积薄发!安心就是!以后别偷懒,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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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又见白粥

    ();    池荣娇说出了心事,一身轻松,而池荣厚怕妹妹担心婚事,有意拉着她东扯西扯,逗她开心。一时间,兄妹俩聊得笑语不断。

    多是池荣厚在讲,池荣娇在听,在她的心里,自己天天呆在府里,除了请安练拳读书写字做针线,就没有别的新鲜事,不象哥哥们,日日在外行走,见多识广。故而池荣娇特别喜欢听池荣厚给她讲外面的事情。

    池荣厚再给她讲这次去的少阳城的一路见闻。

    少阳在大梁城东边,距大梁城骑马要大半天的时辰,不算远。风土人情与大梁差别不大,池荣娇听得津津有味,面露神往。

    “等过几天,我找机会带你去南山走走。”

    池荣厚最见不得妹妹那副很向往又尽量隐藏,小心翼翼怕别人发觉的乖巧模样,眼下正值春末夏初,天气不冷不热正好,,是都城小姑娘们玩耍的好季节,每天都有去往南山的马车,明着是去南山上香礼佛,不过是贪玩的女孩子们跑出去玩赏风景的借口。

    今年,杨姨娘带池荣珍出去过两次了,荣娇却连一次迈出大门的机会也没有!

    池荣厚不禁悻悻然,心中一阵气恼,一阵酸楚……对池夫人生出几分怨气,愈发坚定了要搅和了与王三的亲事,给妹妹许个好人家的心愿……

    嗯,可以在军中找,不求家世多高,要紧的是对妹妹好,能顺着妹妹,家里人口要简单,不能有难侍候的婆婆,更不能有象池荣珍那样讨厌的大姑姐小姑姐……最好连妯娌也没有……不过这点有些难,独子不从军,一代单传又参军的,着实是太少……得让二哥一起相看,他认识得将官更多……

    心里有事,又是很放松地状态与自己妹妹聊闲天,池荣厚说着说着,就卡壳了……刚才说到哪里了?

    “说少阳城的肉火烧,皮薄馅多,一咬满嘴油……”

    池荣娇笑着提醒,小哥哥说得好诱人,她都嘴馋了呢!

    “对对,可惜得现做现吃,趁热吃,凉了就没味道了,不然我就带些回来给你尝尝了!”池荣厚有些惋惜,“不过,那些糖火烧也还行,凉着吃,脆硬中带着白糖甜和芝麻香,也不错的……你尝过了没有?”

    先前他使人将自己从少阳城带来的东西,好吃的好玩的,一股脑地都先送过来了,其中有些少阳城的点心和糖火烧,不知妹妹吃了没有。

    “还没有……”

    池荣娇摇摇头,扬声喊丫鬟:“红缨!三少爷刚送来的东西收在哪里?”

    进来的却是绿殳:“大小姐,红缨去大厨房取晚膳了,东西是奴婢与她一起收下的,您要取什么,奴婢这就拿来。”

    这就要取晚膳了?初夏天长,看上去天光还大亮着,时辰却不早了……

    池荣娇吩咐绿殳去将吃食拿上来,对池荣厚道:“小哥哥,你不用陪我用晚膳,吃完糖火烧,你还是去正院陪母亲一起用膳吧,你不在府里,她很挂念的。”

    用的是商量的口吻。

    亲生的四个孩子中,池夫人最喜爱最宠的就是小儿子池荣厚,最不得她欢心的是女儿池荣娇。

    “你呀,真愿操心!整天怕这个难过怕那个伤心,就不知道想想自己!见不得别人难受,自己受委屈就能忍着?”

    池荣厚微叹气,这孩子,处处想让母亲高兴……似乎不知道自己委屈不委屈……

    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也不等她的回答,自顾说出打算:“我陪你用完晚膳,再去正院,陪母亲说会儿话,用些宵夜……放心,我会哄好她的,不会让母亲生气。”

    兄妹俩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一阵细碎凌乱的脚步声,尽量压低仍能听出怒意的小声讲话声……好象在说生病、膳食什么的……

    出什么事了?

    池荣娇一怔,她听出那声音是一等大丫鬟红缨,红缨素来稳重,能经事,不会有点小事就咋咋呼呼的……

    “谁在外面,进来回话!”

    不待荣娇开口,池荣厚面色不悦高声喊道,他倒没听出是红缨的声音,只觉得妹妹这里的丫鬟太没规矩了,应该敲打敲打,主子在里间,她们居然敢在外边喧哗(呃,红缨冤死了,哪里喧哗了,明明是太气愤才嘀咕了几声嘛!),不听话眼里没主子的,趁早打发了出去!

    池夫人主理内宅,内院的下人仆妇自然是以她为重,因着池夫人的态度,下人们最是趋炎附势,对名义上的大小姐也甚是轻慢,好在有池荣勇与池荣厚护着,三省居里又安插了他们的人照应,那些个下人仆妇不敢太放肆,不然,荣娇的日子还要不好过。

    看来小爷这些日子太和善了!这些墙头草又全倒一边了!不知道服侍谁谁就是她的主子!

    池荣厚心头火起,不打算善罢干休,杀鸡儆猴,撞上来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能轻饶了!

    池夫人是当家主母,又是他的亲娘,他纵然对她待荣娇的态度有千般的不满,也不能非议长辈,更没法子硬逼着她对荣娇好——荣娇是无辜的,是娘亲不应该迁怒于她。

    母亲心里也有苦处……涉及父母关系,做儿子的不好多说,但怪罪在荣娇身上,却是母亲糊涂了!

    “大小姐,三少爷。”

    进来的是红缨与绿殳,这两个是服侍池荣娇的一等大丫鬟。

    红缨眼圈红红的,看上去哭过的样子,绿殳强装平静的脸上暗藏气愤……

    怎么是她俩?

    池荣厚心中一凝,这两个,是最不应该轻怠的!红缨与二哥乳娘有关,而绿殳,则是他安排在妹妹身边的……她俩应该是最忠心不过的,纵然是母亲有意,也不可能轻易地就拢络了过去。

    “说!因何事?”

    他收敛了笑意,沉声问道。不管是谁的人,对妹妹不敬,服侍的不用心,一律打发了!大不了再换人进来就是。

    “……”

    红缨的眼神却瞟向了池荣娇,欲言又止。

    “有事直言,小哥哥不是别个。”

    池荣娇心里咯噔一下,红缨之前是去大厨房取晚食,难道是在外头与人争执口角了?红缨是个沉稳不惹事的,不会主动招惹是非……

    “回大小姐、三少爷……奴婢事才去取晚膳,只有白米粥……大厨房的管事说,夫人吩咐,大小姐肠胃不适,这三天的份例取消,只给白粥,其余的,一概没有……”

    红缨的声音低了下去,忍不住带出几分哽意——夫人这是又无缘无故地罚大小姐禁食,不给饭吃!

    哪有这样的亲生母亲!

    “肠胃不适?三天只给白粥?!好,好!真是好得很!”

    池荣厚气极反笑,母亲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她除了会禁食禁足罚跪外,还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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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心冷

    ();    池荣厚冷笑之后,压住了心头的火气,转身对着池荣娇露出温和的笑意,自嘲道:“修身养性,我的城府还是不够,妹妹别笑话……我的份例可取来了?”

    最后一句是问红缨的。

    他之前说了要留在三省居用餐,让人将他的份例一并取来。

    红缨摇头:“……厨房那边不给,说是康嬷嬷吩咐要送到正院的……”

    池府平素若无事,各院均是分开用餐的。夫人最宠三少爷,他出远门回来,定是希望能一起用膳的,有那样的吩咐也不稀奇。

    ……

    池荣厚心中滋味复杂难明,说不出的难受……母亲对他是慈母,对嫡亲的女儿却……

    “让闻刀去取!再加四个菜,要蜜炙丸子、核桃鸡丁、素拌三丝,再清蒸条鲳鱼,没有新鲜的鲳鱼换条糖醋鲤鱼也成……让他告诉厨房的管事,半个时辰之内不能做好送进来,小爷让她明天去庄子种田!”

    红缨和绿殳告退,下楼找闻刀。

    “妹妹……”

    池荣厚叫了声妹妹,看荣娇一脸平静,着实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类似这样的被生病被禁食不是头一回了……始作甬者是他们的母亲!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子不言父过,明知她错了,偏又不能打骂,连据理以争的申辩都是错的,不孝的!

    “妹妹,你别难过……今天晚上我就去找母亲,你身体好了,不需节食,反倒要好好补补。”

    池荣厚知道荣娇心里肯定难过的要哭了,自己的安慰不知有没有用,“有哥哥在呢……以后我让人每天送你最爱吃的过来……我把闻刀留给你使唤,大梁城酒楼饭馆的拿手菜,让他全买了送进来……”

    瞧着他郑重其事的模样,池荣娇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心里暖暖的:“哪用得着每天从外头买吃的?别担心,我没难过……”

    她真的不那么伤心难过了……

    以前母亲这样做,她难受地恨不能死去……这一次还是难过的,却只有很少的难过,心头前所未有的生出了忿怒。

    “嗯,不难过。凡事有哥哥在。”

    池荣厚顺着她的语气,哪里会不难过?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对待?

    妹妹就是懂事,怕他担心,跟着难受,每次在母亲那里受了委屈,都不跟任何人诉苦……

    见她谈笑宴宴,是真的平静淡定,不象以往强装欢颜……

    池荣厚心里且喜且忧且酸,百般不是滋味,既为妹妹的不在意不伤心松口气,又心酸不已,再多的情份也禁不起母亲这样的搓磨,妹妹的不在意,是不是对母亲再无孺慕之情了?

    池荣娇见哥哥边说话,边偷眼打量自己的神色,知道自己今次的反应与往日略有不同,他是在揣测自己的真正心思,也不说破,落落大方任他端详。

    至于池夫人康氏,她不将自己当女儿,自己也没必要硬要往前凑,与人家培养什么母女情份!

    对她莫名又让自己被生病喝三天白粥的做法,池荣娇真心觉得池康氏脑子有问题了!她也没打算象以往那样听话,真的老老实实喝三天稀粥……

    茶水间有炉灶,有米有面,有点心蜜饯,好吃的东西有不少,做什么她要傻傻地饿上三天?虐待自己?

    从她记事起,母亲对她就百般看不顺眼,她做什么说什么,永远一无是处,永远都是错的,不说是错,说了也是错……

    原先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不能令母亲满意,于是就愈发地努力,被母亲训斥责罚,非但不敢吭声,还要几番反省自己,对自己愈发严格,希望总有一天,母亲能给她一个笑容,一句温和地赞赏……

    没有!她努力了那么久,她对她不象母女,倒象仇家……看她的眼神是**裸,不加任何掩饰的厌恶!

    是厌恶,是憎恨!

    哪怕对庶女池荣珍,她虽不喜,冷淡疏远,却还留了嫡母的面子情,至少面子上还要做做戏,在下人仆妇面前留些脸面,对自己,干脆连一丝脸面也不给的。

    池荣娇自打生病后,这两三个月的时间,没事就会回想起自己过去十三年的林林种种,冷静地象看一本故事书,点点滴滴翻了一遍又一遍,她终于明悟了,池夫人对她,不是严格要求,不是望女成凤,就是实打实的厌恶,虽然这厌恶的理由太不可思议!

    以往的池荣娇被渴望亲情的念想蒙蔽了眼睛,根本没想到母亲将自己当仇人,现在知道了,悲伤还是有的,却不象以前那么在意了……

    她好象不在意了,也不想再费尽心思千方百计地讨好池夫人,她喜欢不喜欢自己,好象也没什么打紧的。

    最近一个月,池夫人没少生事,每天横天鼻子竖挑眼,荣娇垂头听着,心里却想池夫人应该读书不多,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说别的似乎就词穷了;脾气又暴躁,说着说着就动手扔东西,手上有什么扔什么……

    池荣娇现在也特别不愿意见到她,每日必需的请安,她总是即停即走,不象以前,明知道留下会挨池夫人的骂,还是想在她身边多呆一会儿。

    那天池夫人又骂她,她低了头,心头却升起一股怒火,这个妇人太过份了!差点脱口而出喝一声“住口”……

    好在她及时克制住了,自己惊出一声冷汗,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不再认为眼前的妇人为母亲,而是池夫人康氏。

    ……

    三少爷池荣厚的吩咐,厨房管事不敢不听,没多大会儿功夫,闻刀就取回来热气腾腾精心烹制的晚饭。兄妹俩用完饭,夜色暗下来,星火亮起,池荣厚又叮嘱了一番,才起身离开。

    ……

    “大小姐,今天晚了,还要习字吗?”

    红缨持银剪刀剪短了灯芯,轻声请示。大小姐每天下午都要练字的,今儿三少爷来,说话过了时辰。

    “不写了,天色晚了,只练拳,弹五弦。”

    自送走了池荣厚,池荣娇就站在窗前,望着墨蓝天空中的星斗若有所思。

    红缨应是,打开衣柜,取出练武的短打衣裳……

    大小姐一直是早晚练拳的,以前习惯弹琴,最近这段时间喜欢上五弦……二少爷听说了,送了大小姐一把上好的五弦琵琶,还问要不要请个师傅……大小姐说不用,她自己胡乱拨拨就好……三少爷送了本谱子,结果大小姐一学就会,好听得很。

    三少爷头次听了,赞不决口,连夸大小姐是天才,夫人听说了,连道不务正业,骂了好几回,嫌弃大小姐学胡人的玩意,正经地高雅的琴不弹,偏摆弄低贱的五弦,骨子里透着贱……

    夫人,可真是……

    想到这些,红缨暗自摇头,哪能这么说自己的女儿?

    再说五弦琵琶起初虽是从胡人那边传过来的,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皇历了,前朝时五弦就已流传甚广,至本朝,更受名人雅士推崇,就连她这个做丫头的,都听过不少写五弦的诗词,什么“五条弦出万端情,捻拨间关漫态生。”、“美人为我弹五弦,尘埃忽静心悄然”等,五弦大家韦大师是达官贵人抢着邀请的贵客,夫人不可能没听说过,怎么到了大小姐这里,就成了不好的低贱玩意儿?

    红缨心里思绪万千,却不影响她手头上的活计,服侍着池荣娇换了利落的衣裳,拆了簪环,重新梳了简单的发髻……

    看着英姿飒爽飞身下楼的池荣娇,红缨觉得,大小姐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

第九章 输赢

    ();    五月天亮得早,寅卯相交时,天光已大亮,湛蓝的天空,飘着丝丝缕缕的白云,鸟儿啾鸣,蔷薇香气迷人。

    池府演武场。

    “妹妹,你太厉害了!”

    池荣厚擦着头上的汗水,连呼过瘾:“小哥哥打不过你啦!甘拜下风!”

    他一身练武的短打,腰扎红带,脚蹬黑色薄底小牛皮快靴,白色演武服的胸口处有一个明显的小脚印——刚才与荣娇对练时,一个大意,心口处被踹了一脚。

    妹妹的身手果然比以前厉害了,而且拳脚生风,出招老到有力,颇有些威胁,不象以前陪她喂招,虽然招术都对,打得也认真,但感觉上就是象在逗孩子玩,不是练武,不为制敌取胜,更不会有狠厉搏命之感。

    不过他以前从来都说破过,二哥说得好,妹妹是小姑娘,练武是她喜欢,只要她开心,是练武还是跳舞都一样,又不会真要她上阵杀敌,与人搏命,招术对了就够了,有没有杀伤力无关紧要。

    哥俩深以为然,妹妹练功夫是为她开心,花拳绣脚又如何?只要她喜欢就好。

    池荣娇一直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不过她狠不起来也学不会,怎么用心也练不出那种气势来。

    妹妹好象懂得如何快速制敌了……

    池府乃武将之家,池荣厚自小在军中打混,这一年间又跟着大哥池荣兴在军营办差,眼光自然不差,在对练中,他敏锐地察觉到池荣娇的转变,荣娇的蜕变显而易见,她好象一下子明白招术的有效性,拳脚运用娴熟,没有无用的花招术,一拳一脚都简洁高效,惜时度势,旨在快速取胜,就象……真有过搏命厮杀的经验,出招慢了,死伤的就是自己……

    与小哥哥满头大汗,衣服半湿相比,池荣娇略好一些,但也鬓角挂汗,娇喘加速,水绿色的演武服后背被汗水洇湿了一小片,红扑扑的小脸,眼眼亮晶晶的如黑水晶,“真过瘾!小哥哥,我们再来!”

    对练与自己独自练拳还是有区别的,池荣娇兴奋地很,全身每个细胞都透着爽意……好象她以前经常这样与人对打过似的……不可能啊,家里除了二哥和小哥哥,没人陪她练……而且若哥哥不在府中,她是进不了练武场的!

    “好!再来!”

    妹妹兴致高,做为妹控,池荣厚不可能拒绝,他将汗巾子扔给一旁服侍的闻刀,理了理衣襟,兄妹二人复又跳入场中,你来我往,打了起来。

    一白一绿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池荣娇力气不如池荣厚,身姿却灵巧,招术刁钻古怪,池荣厚这次不敢大意,精神抖擞,拿出与军将拼杀的认真劲,二人居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池荣厚愈打愈惊喜,妹妹这一开窍可了不得!竟是个天生的高手!

    ……

    “服了,服了,我认输!”

    斗至酣处,池荣厚的拳头距池荣娇的太阳穴不足半寸,池荣娇两指如钩,不躲不避,正锁在哥哥的咽喉处,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池荣厚嚷着,率先收手,“不行,我打不过你了,回头你和二哥比比高低。”

    他向来以荣娇的师傅自居,眼下做师傅的拼尽全力与妹妹打了个平手,池荣厚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抹不上,轻快的语调里全是高兴与欣慰,任谁都能看出,承认妹妹厉害比他打赢了更令他开心。

    池荣娇见他这般模样,莫名的眼眶就有些酸涩,声音带上哑意:“小哥哥,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这样忽然变强了,难道你就不生疑?她自己偶尔都会忐忑不安……

    “奇怪什么?”

    池荣厚见她红了眼圈,神色就慌张起来,手忙脚乱地到处找帕子:“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小哥哥刚才没控制好力度,打疼你了?”

    对打过程中,池荣厚虽十分小心,怕伤着妹妹,但真放开了手脚时,难免还是会有拳脚碰到池荣娇身上,他已经注意收力了,难道还是让妹妹疼了?妹妹是小姑娘家家的,皮娇肉嫩……不象他,皮糙肉厚的!

    “要不,你打我几拳出气?”

    “不是……”

    池荣娇本不想哭的,见他那幅小心翼翼的模样,眼泪就突然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好象从来没有哪一个兄长是如此对她的……她的心头忽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不对!二哥和小哥哥一直是这样对她的,自从有记忆起,两个哥哥对她就好得没边……

    为什么她会突然蹦出那样的念头?

    “就是,好象,我应该不是小哥哥的对手……往常赢都是你让着我的,我知道……”

    她抽噎了两声,以前她也会有打中池荣厚的时候,当时以为自己真的进步了,后来想想,都是哥哥让着她,为了哄她开心的。凭真正实力,她根本连衣角都沾不到,更不可能打到他。

    “你这个傻丫头!什么叫应该不是我的对手!”

    池荣厚松了口气,这丫头就是这么胆小不自信!都是母亲……还是以前对练时为给她长志气,示弱哄得次数多了,这回是真的,她也不敢相信了?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功夫下得多了,厚积薄发,自然会水道渠成的!我这一年跟着大哥办差,练得少了,自然没你娴熟……”

    这话其实不实,他自从到了军营,日日操练,对阵的经验比以前强了许多……所以说,妹妹确实很厉害,不知私下里反复琢磨了多少次!

    “你以前只是经验少胆子又小,练得多了,举一反三,就明白了!我昨天就说了,你是二哥和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师傅厉害,徒弟怎么可能弱?踢我一脚就以为有多了不起啊?赢了二哥才是真的出徒了,你呀,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继续好好练吧。”

    都城人多有所知,池家的老二武艺超群,马上步下皆出众,大梁城年轻一辈,无一能敌。

    池荣娇对他是无条件的信服,听了这番话,立马止了眼泪,翘起嘴角,握了小拳头:“嗯,我一定好好练,争取打败二哥!”

    “这才对嘛!”

    池荣厚老大开怀:“好,挑战书我替你下了二哥!”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温和:“一会儿用完早膳,我就去大营了,你照顾好自己……母亲那里,我已说过了,膳食没事了,她……唉!小哥哥这回割地赔款,将白粥换成了禁足……天气渐热,正好也不用去正院请安……”

    省得去请安还要挨骂,被鸡蛋里挑骨头。

    “嗯,我省得,我喜欢呆在院子里。”

    见他面有赫色,池荣娇急忙出声安慰,她的想法正相同,被禁足正好,她现在越来越不想去正院请安,老夫人那里也不愿去,巴不得呆在屋里不出去。

    “我也是觉得这样清静……用不上十天,我或二哥指定有一个回府来,到时陪你去南山,你且忍忍。”

    道理虽是这样,池荣厚还是觉得太委屈妹妹了,母亲这回竟难得地强硬,不论他怎么说,都不肯松口。

    母亲能拖,他却等不得,只好答应了她禁食换禁足的条件。

    这回,又是妹妹最委屈……

    “不用担心与王府的婚事,就算订了亲,左右你年纪还小,成亲前二哥和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比起禁足,更令池荣厚担心的是妹妹的婚事。

    “我知道,小哥哥,在没弄清情况前,你和二哥不要贸然惹恼父亲,又受罚……”

    池万林崇尚棍棒教子,儿子不听话,先打军棍再说,一次不长教训,下次棍数加倍。她今年才十三岁,正象小哥哥所说的,离成亲还早,有时间从长计议。

    对这桩亲事,池荣娇心里很没有底,总觉得轻易变不了……

    难道她真的还要嫁给王三?

    ++++++++

第十章 庶妹

    ();    池荣娇在演武场与池荣厚告别,她原本不知道自己被禁足了,既然池夫人有这个指令,她自然不能在池荣厚走时送他至府门外。

    这固然有稍许遗憾,不过,能十天不用去见池夫人那张阴晴不定的脸,还是蛮令人心情愉悦的。

    她现在,似乎已经不在池夫人如何对自己了……就是不想对上她那阴冷厌恶的眼神……

    池荣娇微顿,她以前心心念念想的是能得到母亲的正常相待,能得到她的一声好……如今,真的不在意了!

    池夫人在她眼里,越来越象陌生人,还是极其讨厌的那种妇人。

    “站住!”

    就在荣娇与丫鬟要拐向通往三省居的小路时,从一旁侧路传来一声娇喝,“池荣娇!说你呢!”

    荣娇眉头轻轻蹙了蹙,还是止住了脚步,回转身来,表情淡淡地:“何事?”

    花树后走来三人,正是池府的庶女池荣珍,和她的两个贴身大丫鬟。

    池荣珍长得随她的生母杨姨娘,身材高挑,长圆脸,眼睛挺大的,鼻梁有点塌。姿色只能算是清秀,与美貌却搭不上。

    荣娇其实一直心有疑惑,以池万林的身份地位,见过的美人应该不少,杨姨娘勉强只能算中人之姿,着实不具备做宠妾的姿色,池夫人都比她长得要美,为何却能把池万林迷得三迷四道的?

    身边除了摆设般的池夫人,就杨姨娘一个女人。他在府中时,除了初一十五宿在正房外,其余时间全歇在杨姨娘那里,把杨姨娘母女二人宠得要星星不摘月亮,可惜杨姨娘肚子不争气,这么多年,除了池荣珍一个女儿外,没再得一男半女。

    做为一个宠妾,没有儿子傍身,总归如浮萍无根,池夫人有三个成年的儿子,母以子贵,池万林再宠杨姨娘,也不会动摇池夫人的地位,不敢休妻将小妾扶正。

    “好啊池荣娇,你被禁足了,还敢出来走动!”

    池荣珍趾高气扬地走近前,面色不善。她比荣娇小一步,个头体型却比荣娇大出一个号不止,站在荣娇面前,好似堵了小半面墙。

    “看我不告诉夫人罚你跪祠堂!”

    看她的装扮,就知是去演武场了,而且一定是池荣厚陪着她瞎胡闹!池荣厚着实可恶!外出回来从来不给她捎一点东西!连他院里的下人仆妇都有些土仪吃食,她这个当妹妹的却一根毛都见不到!

    池荣珍恨恨地想道,她不是稀罕那点东西,有爹爹在,什么好东西要不来?只是池荣勇和池荣厚只当池荣娇一个当妹妹,处处下她的面子,让她在阖府上下没脸,实在是可恼可恨!

    若不是娘亲反复告诫自己,在没有生出弟弟之前,就算爹爹宠她,将来她总还是得倚仗娘家兄长的,绝对不能和嫡兄闹反脸,她才懒得理会!

    他们看不见她,不把她当妹妹,她还不稀罕套近乎呢!左右有爹爹在!

    不过,她不称罕归不稀罕,看到被他俩护着的池荣娇就没好气,嫉妒加恨!三少爷昨天回府,大包小包地往三省居送东西,她那里,什么也没着!

    想到这里,池荣珍忿忿地将手里的手帕揉成了团:“我问你话呢,谁准你出来走动的?”

    “……”

    荣娇听她骄纵嚣张的语气,不觉好笑,自己以前居然会为这么个东西生闷气!自失一笑,微微摇摇头。不咸不淡地瞟了她一眼,转身提步继续向前走自己的路。

    “你站住!”

    池荣珍被她那一眼看得极不舒服,又见她根本没理会自己的意思,居然转身走了,不由大怒,扬眉跺脚喝道:“我让你走了吗?你这个亲娘不待见的丧门星!贱皮子!”

    “你说谁!”

    池荣珍正由着性子,象往常一样谩骂,却听得一道阴冷森然的声音响在耳边,不知何时,原先隔着她六七步远的池荣娇站在了她的面前,一双乌黑幽深的大眼睛,冷冷地看着自己。

    ……

    池荣珍心头一惊,不自主地后退了两步,仿佛意识到自己的胆怯,她不由又羞又恼,居然被池荣娇这个贱皮子吓了一跳!往常都是她见着自己绕着走的!眼下池荣勇池荣厚都不在府里,看哪个给她撑腰?

    “说你!丧门星!贱皮子!”

    池荣珍嘴皮子甚是利索,红润的小嘴上下一翻,恶毒的话语就成串地向外抛:“你这个长辈厌恶亲娘都嫌的脏东西!我若是你,早就没脸活了,一头撞死省得丢人现眼……”

    “啪!”

    突如其来的脆响,池荣珍的骂声嘎然而止,四周一片静默,丫鬟们呆如木雕……大小姐搧二小姐一巴掌!天呐,大小姐居然敢打二小姐!她不要命了吗?!

    池荣珍显然也被惊呆了,她一手捂着脸,一手食指哆嗦着指向荣娇,一时竟忘了反应……荣娇依旧是那幅风轻云淡的样子,打了她之后,两手自然垂下,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神色淡淡地看着池荣珍。

    “啾啾”

    一声欢快的鸟鸣唤醒了呆怔状的池荣珍,她摸着火辣辣的脸,暴跳如雷:“池荣娇!你敢打我!好你个贱皮子,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说着如疯魔状向前扑来,就要抓荣娇的脸……红缨顾不上许多,忙上前挡在荣娇面前,……荣娇的眼中闪过暖意,却伸手轻轻将她拉在一旁,红缨是奴婢,这种情形下,被池荣珍打了也是白打……她却不一样了……

    “还不快拉住她?”

    她身子向旁边闪了闪,躲过池荣珍的第一波袭击,冲她带来的两个丫鬟厉声喝道。

    “傻愣着干什么?你们还不快点给我抓住她?”池荣珍也反应过来,冲丫鬟尖叫着,“池荣娇,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不管不顾的又扑了上来……池荣娇这个贱人,居然敢打她!看她不抓花了她的脸!

    “扑通!”

    荣娇见她如疯狗,又朝自己扑来,两手毫无章法地抓挠着,伸腿轻轻一勾,正用力往前冲的池荣珍,重心不稳,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打死我?好个没规矩没长幼的!我是你的嫡长姐,池府的大小姐,你一个庶女要打死我?”

    池荣娇居高临下看着池荣珍,“传出去,池府的脸面被你丢尽了!就连父亲,也要落下个治家不严的名声,我打你,是教你懂规矩,真正丢人现眼的是你!”

    “你!”

    池荣珍坐在地上,抬着头怔怔地望着池荣娇,觉得眼前这个气势逼人的她陌生地象是换了个人,她欺负池荣娇欺负惯了,池荣娇虽然占着个嫡长女的名份,爹爹眼里却从来没有她,连正眼都懒得给一眼,她亲娘池夫人恨不能在她从来没出生过,祖母也不愿厌恶她,因为她克死了祖父……

    长辈们没有一个喜欢她的,若不是有池荣勇池荣厚拼死护着她,估计她早就被搓磨死了吧?池府大小姐就应该是她池荣珍了!她才是爹爹的掌上明珠!

    “我打死你!我告诉爹爹打死你!”

    从来池荣娇都是任她打骂的,不管因为什么,只要她想找她的茬儿,随时随地都可以,没有理由也可以,池荣娇若是不忍气吞声咽了,闹开了长辈们才不管因由,肯定是罚池荣娇给她出气,她巴不得池荣娇闹,她越闹罚得就越重,不会有人给她撑腰的,除非是池荣勇池荣厚在府里,不然,谁会管她死活?

    反正娘亲说了,对正院那个女人来说,池荣娇死了,正合她意,她巴不得从来没有过这个孩子……娘亲说的时候,脸上的笑妩媚又迷人。

    “行啊,你去说吧,让大夏朝上下都知道,池府的庶女无故出言不逊,对嫡长姐动手,要打死嫡长姐,被嫡长姐教训了一巴掌,池大将军宠爱庶女,为给庶女出气,打死了嫡长女……”

    池万林若真敢因此打死她,这个大将军也不用再做了……“我若是死了,二哥和小哥能让我的仇人安稳地活着?”

    池荣娇轻蔑地笑了笑,池万林是长辈亲爹爹,囿着孝道,他们是没有办法报仇的,至于你池荣珍这个小小的庶女,就算有池大将军护着,又能嘣哒几天?

    “你!你不就仗着池荣勇池荣厚吗?你以为他们能永远护着你?”

    池荣珍知道她所说不假,若爹爹真的因此打了池荣娇,别说打死,就是打几棍,回头那兄弟俩人一定会想方设法给池荣娇报仇,让她吃尽苦头……特别是池荣厚,心眼小又狠毒,诡计多端,又善伪装,每回他知道自己算计池荣娇,早早晚晚地都会替池荣娇找场子,替她出气。

    要不是顾忌着有他俩在,爹爹那么宠爱她,让池荣娇吃点亏甚至早早让出嫡长女的位子,也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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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告状

    ();    “大小姐……”

    红缨服侍着池荣娇洗漱后换了衣服,几次欲言又上,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二小姐不会就此罢休的……”

    刚才在外头花园,二小姐被大小姐教训得呆了,愣愣地坐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儿来,大小姐也没再理会她,直接转身回了院子。

    以二小姐不吃亏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过去了,不定能闹成什么样子呢!

    “听小丫头们说,二小姐哭着跑到老夫人那里了……”

    红缨真的很担心,自打老将军去世后,老夫人对大小姐的厌恶是不加掩饰的,没事还天天挑错呢,这会子打了二小姐,不管占不占理,都免不了要受重罚。

    这个时候三少爷恐怕已经离府出城,要不要派人告诉闻刀,赶紧将三少爷追回来?

    “无妨。”

    菱花镜里池荣娇嫣红的唇角轻轻翘了翘,不无讽刺:“无非又是告状,不新鲜!”

    “可是,老夫人她……”

    红缨心里甚是忐忑,与一旁服侍的绿殳交换了下眼色,大小姐现在硬气了,不象往常那里面团似的任由二小姐说什么也不还嘴,说起来连她们服侍的丫头,都挺痛快挺扬眉吐气的,只是这痛快之后的责罚肯定轻不了!大小姐本来就被夫人禁了足……

    “随便她们!我不打她,她也会无是生非挑事告黑状,这府里有些人确实贱得很,你逆来顺受再三退让,她就以为你软弱可欺,打骂惩诫成了家常事,倒把宽容不计较当成了懦弱任欺凌……现在想想,我以前倒是做错了!早应该大耳括子赏她!”

    “大小姐所言极是,您是嫡长,她是庶幼……奴婢要不要找人去追三少爷?”

    对,这回咱们是占理的,但占理没用啊,长辈偏心,再有理也是错。

    “不用,小哥哥回营有正事,再说他也不能天天守在府里,这种小事不能回回都让他来……”

    池荣娇一点也不在意,打了就打了,池万林现在不在府中,她完全不在意府里这几个莫名其妙的占了长辈头号,为老不尊的女人,管你是老夫人、池夫人还是杨姨娘,以为她还是团软面,任由她们搓磨,那就大错特错了!

    “大小姐!大小姐!”

    一个小丫头慌张张地跑进来,带着哭音:“红缨姐姐,老夫人那边来人了,让大小姐马上过去,你快出来看看。”

    这么快!

    红缨心里咯噔一声,看这样子,应该是二小姐前脚到了,后脚老夫人就派人来。

    老夫人是长辈,明知她来者不善,大小姐去了没好果子吃,也不能不去……

    池荣娇气定神闲,好象池老夫人要请她去吃点心,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红缨,你去看看……不管来的是谁,告诉她,我正被夫人禁着足呢,没有夫人的允许,恕我不敢离了三省居,给老夫人请安。”

    “大小姐,这?”

    红缨咋舌,这样说一下得罪两边,真的可以吗?

    “不得罪,还会有哪边会替我说话?”

    池荣娇笑了笑,池夫人那里,向来是火上浇油的,不顾一丝一毫母女情谊,那架式,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又何必给她留脸面?

    再说了,本来禁足的命令就是她下的,若因为老夫人有召,自己贸然出了院子,谁知道回头她是不是也要借此插一嘴,治个罪名?

    “去吧,让人等急了不好。”

    池荣娇微笑地催了催自己的丫鬟,见她略带一丝茫然的脸,不由好笑……这丫头,池荣珍打人时她有胆子挡在自己面前,这会子倒忽然害怕了!

    一两个没多少见识的内宅女人,有什么好值得费心思的……

    她把玩着手里的茶盏,为自己脑中不经意冒出的念头分了神,咦,原来在自己心里,池老夫人和池夫人,已经被定义为没多少见识的内宅女人?好象她见过许多有见识的内宅女人似的……

    不过这样也很好,她不想再委屈自己喘气都不敢大敢了!她又不欠谁什么!原先自己绞尽脑汁想讨好她们,如今看来真是傻透了,努力了那么多次,碰壁碰得鼻青脸肿,墙都被碰破了,终于醒悟了!

    有些人,根本不会拿你的真心拿回事,甚至以将真心真情踩脚底下践踏为乐事,这种人,冷漠无情至厮,即便是血脉亲人,又如何?比陌生人还令人齿冷心寒。

    +++++++++++

    “她真是这样说的?!”

    池老夫人听完丫鬟的回话,气得全身都哆嗦了:“这个孽畜!她怎么敢!是她亲口说的?”

    谁给她的胆子,居然连她的命令都要违逆!

    “……奴婢没见到大小姐,是大小姐身边的红缨传的话,她说大小姐被夫人禁足,除非夫人有命,不敢私自离开三省居半步。”

    见一向吃斋念佛的老夫人发了火,丫鬟也战战兢兢的,原以为就是去跑腿通传一声,大小姐一定不敢耽搁,乖乖地跟来,谁知道这回却一反常态!大小姐这千载难逢硬气一回,偏让自己倒霉赶上了。

    “祖母,她撒谎!她就是故意违逆您的话!之前她还去演武场了!我就是在过来给您请安的路上遇到她的!”

    一旁的池荣珍尖叫,她一侧红肿的脸上抹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的药膏,衬着另半边完好的脸庞,看起来很是滑稽可笑。

    “池嬷嬷,你去正院,让老大媳妇带那个孽畜过来!”

    池老夫人气坏了,生撕了池荣娇的心都有!

    这个孽畜,居然还敢拿她禁足之事将她的军!没有夫人的命令不敢出院子门?让池夫人亲自去请,看她出不出门!

    “祖母,嘶,好痛……祖母,她连您的话都敢不听,您这回可绝不能轻饶她……”

    池荣珍说话时扯动了嘴角,不由痛呼呼连连,荣娇那一下不仅打肿了她的脸,她自己猝不及防又太过惊讶,牙齿咬到了口腔内侧,把嘴巴里边咬破皮了,一说话,牙齿不小心碰到,就会很疼。

    “放心,祖母这回绝不轻饶!”

    池老夫人对这个庶孙女倒也说不上有多宠爱,她最疼宠的是大孙子池荣兴,对这个姨娘出的庶孙女,只有面子情份,这也是看在儿子池万林的份上,池万林特别宠爱这个庶女,亲自取名荣珍……

    老夫人也不待见杨姨娘,一个养马小官的妹妹,能入池府做妾,已是修来的福份,还动不动想与正室叫板,忒不识规矩!

    池老夫人倒不是有多喜欢池夫人这个儿媳妇,只是池夫人康氏娘家得力,父兄在军中也有一定的势力,为一个养马家的妾室得罪了岳家,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为了她最爱的大孙子,池夫人的地位必须稳妥妥的。

    故此,池老夫人并不待见杨姨娘,也会时不时敲打儿子,在杨姨娘那个小院里,他愿怎么宠就怎么宠,出了院子,妾就是妾,妻就是妻,杨姨娘再得宠,在池夫人面前也是半个奴才,该立的规矩必须得立。

    鉴于种种现实,池府的内宅虽怪异却亦相对安稳,阖府上下都知道杨姨娘受宠,但池夫人才是当家夫人,杨姨娘的小院,在府中地位超然,宛如府中府,池夫人插不上手,不过,杨姨娘也就是在她那个小院子里能当家作主,出了院子,府里上上下,她什么权也没有,出门应酬迎来送往,绝对没她的份儿!

    所以杨姨娘在仆妇中间的面子,还不如她女儿池荣珍大,杨姨娘是有钱银子多又有大将军护着,可池夫人有权啊,卖身契在人家手里攥着,有钱也得有命花。

    二小姐则不同,庶女也是正经池家的小姐,大将军又宠得很,下人们争相巴结,哪里还记得府里还有个大小姐?!

    ++++++++

第十二章 问罪

    ();    老夫人的心腹池嬷嬷去到正院时,池夫人康氏正与儿媳邹氏在说话,邹氏是池荣兴的妻子,出自青州邹氏,嫁过来两年多了,去年冬天刚生了大姐儿。

    听完池嬷嬷的话,她紧皱眉头:“这个逆女!嬷嬷回去禀告老夫人,我这就亲自去趟三省居,押了她过去请罪。”

    愈来愈无法无天了!仗着两个哥儿护着,长辈的话也敢当耳旁风!

    得亏厚哥儿求情,才把禁食给她改成了禁足,结果她竟跑到花园子里闲逛,还掌掴庶妹!胆子也太大了!

    康氏嘴上说着,心里却不以为然,多半又是池荣珍生事,以丧门星的面团性子,根本做不出掌掴池荣珍的事情来,反过来被池荣珍打了倒有可能……

    那个姨娘出的小贱种,从来都是个无是生非的主儿!

    她打就打了,居然还敢跑到老夫人那里去告状!真以为她姨娘受宠,自己这个做嫡母的就治不了她?

    康氏暗自撇嘴,她是懒得管!池万林是男人,不懂内宅的弯弯绕绕,以为自己将那对贱人当成眼珠子就够了!嫡庶不打紧!那娘俩也是蠢货!

    本来庶女嫁不了高门大户,何况还是个养在姨娘小妇跟前的庶女?草鸡再装扮也成不了凤凰!

    杨贱人再受宠,也只是在她那个小院里蹦达,池万林再宠她,也不会让她出门应酬!她再狐媚子,小贱人再受宠,想要出府门去别家应酬,也得来求她……

    将来许亲相看人家,就算池万林给她直接订好了人家,婚事也断没有姨娘出面的道理……

    再说了,一个小庶女,就算是冲着池万林,有机会嫁入高门,也是配庶子,就她那个性子行事做派……哼,好日子还在用头呢!

    大小两个贱人不知死活,没儿子的姨娘还敢挑衅当家夫人?池万林宠她到死又怎么样?他死了,这池府是她三个儿子的,给不给出嫁的庶女撑腰,就得看她乐不乐意了!

    康氏脑中转的这些念头只在一瞬间,她甚是客气地让人将池嬷嬷送出去复命——

    老夫人还是要高高供起的,不冲别的,单冲杨贱人再无生养这一桩,她记婆婆的情。

    “母亲息怒,大妹妹不是惹事的性子,”

    邹氏见婆婆皱眉,面色不太好看,出言劝慰。邹氏也出自行武之家,不过与池家这样的新贵不同,青州邹氏底蕴颇深,先祖上出过大儒,历经数次改朝换代,几经抄家灭门之祸,书香凋零,深感乱世百无一用是书生,遂改投武门。

    邹氏子弟虽从军,却没丢了祖宗的书本,他家出来的男丁,皆文武双全,邹家的女儿,个个温柔贤慧识大体,行事大方,能堪大任。

    是以,池府颇费了力气,才为池荣兴求娶了邹氏,池荣兴是承继家业的嫡长子,他的原配正室,是要能当家理事主持中馈的,小门小户的小家气的,不成的。

    与康氏的风风火火不同,邹氏讲话语速轻缓,不管何时都温声细语的,透着股平和:“打人之事想是有些内情,她向来胆子小,不敢忤逆祖母……”

    对这个大妹妹,邹氏心里甚感平淡,本来对嫡亲的小姑子,她是有意示好的,但看夫君的态度,却是淡漠的,甚至不怎么愿意听到自己提起她……

    邹氏是个聪明的,在池府,她是媳妇,嫁进来的外人,讨好小姑是为了翁姑夫君喜欢,倒不是真对小姑有感情,既然大家都不喜,且会因她与池荣娇交好厌恶她,心思就淡了。

    那是他们的亲女儿,他的亲妹妹,血亲之间都不喜欢,她这个外人凑和什么?

    但该说的好话还是要说的,婆婆与夫君怎么骂小姑都成,她这个做大嫂的,是绝对不能附合或口出恶言的。

    “你不用替她说好话!那个孽帐!生来就是仇人!”

    康氏早就不掩饰自己对女儿的厌弃,她打断了儿媳的话:“你不用陪我了,大姐儿也该醒了,你回去吧。”

    这正合邹氏之意,她本来也没想要真陪着池夫人去池荣娇那里,这件事,牵扯到了祖母、母亲、庶妹,嫡妹,她这晚辈的大嫂,说不说,做不做,全可能是错……

    池夫人不主动说,她也会安排个由头,中途退出的。

    于是乖巧应下,施礼告退。

    婆婆对大姐儿还可以……她头胎生的是女儿,又见婆婆对自己嫡亲的女儿都嫌弃得要命,生怕她不喜欢这个嫡孙女……

    虽说是女儿不是儿子,她自己也有些失望,不过先开花后结果,总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能不疼?她可舍不得对女儿一丝不好,即便是别人不喜的眼神,她也会受不了的!

    所幸婆婆对孙女儿的态度还行,不多好也不多坏,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倒是池老夫人,一见她没给夫君生个儿子,没抱上嫡曾孙子,颇是不满,连下几回她的脸面,后来还是夫君知晓了,劝了老夫人一回,这才恢复正常。

    一想到老夫人敲打她的话,什么“要是再过一两年,兴哥儿还是没有嫡子,就得多找几个人替他开枝散叶”、“做正妻的不能善妒,男人身边哪能只你一个?不方便服侍的还能让爷们受委屈”等等,再一想到自己院里,老夫人送来的那两个娇娆娆的通房丫鬟,邹氏的心里就塞了把草,倒巴不得这回池荣娇硬气到底,气气那个总喜欢给她添堵的老太婆!

    ……

    池夫人带着一干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去了三省居。

    本来她是想让婆子把池荣娇直接叉到老夫人那里的,她跟着过去……毕竟三省居太远了,坐小轿一来一回的,也要费些时光,老夫人那里,怕是等得心焦火大。

    想想既然已经说了,不亲自走一遭,倒让老夫人觉得自己在敷衍她……

    这个孽帐!丧门星!

    三省居离正院挺远,池夫人坐在小轿里,抬轿的仆妇健步如飞,颠得她发髻都松了,心里的郁怒之气愈发地磅礴,等到了三省居,见到了气定神闲没事儿般的池荣娇,就彻底肆无忌惮地倾泄出来。

    “小畜生!不孝女!不作你会死啊!”

    当着心腹丫鬟婆子的面,康氏没有任何顾忌,怒气冲冲上前几步,揪着荣娇,巴掌没头没脸地就要拍打。

    “夫人息怒。”

    荣娇哪可能真被她打到,她微微一闪,就避开了池夫人的抓挠,后退两步,避让到安全的距离,轻施了一礼,温声道:“何事恼火?”

    何事恼火?

    康氏见她不但敢躲开,还敢问自己何事,不由更为光火:“小畜生!还不是你作的!跟我走!”

    荣娇见她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打骂,一口一个小畜生,不由也动了火气……

    不慌不忙地走到桌案前,姿态优雅的斟了一杯茶,纤长如玉的手指,比手中的白瓷还清润几分,她轻启唇,绽开如花的笑颜:“母亲喝茶……母亲莫不是该请医用药了?我是小畜生,莫非生我的是老畜生?”

    ++++++++

第十三章 唇枪

    ();    小畜生自然是老畜生生的……

    室内的气氛顿时凝滞……

    丫鬟婆子心头一紧,面团似的大小姐居然也有反击的时候!而且还这般毒舌!一针见血!

    康氏愣了,池荣娇今天的反应太反常,她没有哭着赶紧认错,哭求原谅,保证不会再犯,自请受罚……素来逆来顺受的她居然敢顶嘴……她怎么敢!

    她竟然敢顶嘴!

    小畜生,谁给她的胆子!近几个月,她就有这个苗头了!虽然没顶撞自己,如往常一般垂头听骂,她就是能感觉到她眉眼里的忍耐气愤与嘲讽。

    “好啊!你敢骂我?”

    愣了好一会儿,池夫人才反应过来池荣娇那句话的潜台词,她是小畜生,生她的是什么?这不是拐着弯骂她是老畜生?

    血往头上涌,康氏要气炸了,早忘记自己一口一个小畜生的喊亲生女儿多少年了,“反了你了!你这个丧门星,当初刚生下来怎么没直接掐死你!给我掌嘴!”

    向来任打任骂只会求饶的孽女忽然变了风格,康氏表示绝对不能接受,她气啾啾地盯着池荣娇,眼神阴毒,倒象是对着生死仇敌一般。

    跟着康氏来的嬷嬷互相交换了一下神色……夫人经常要仆妇打池荣娇……仆妇们不敢不从,却也不敢真打,总要想方设法的劝慰……

    曾有那不开眼的真听了夫人的吩咐,招呼到池荣娇身上,结果事后二少爷知道了,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剁手,哪只手打的,就剁哪一只,哪只脚踢的,就卸哪条腿……

    三少爷还放话了,爷们向来讲道理体恤下情,犯下的奴才秧子也不会打杀了性命,就是一报还一报,哪只手打的剁了哪只,两只手都打了,就两只都剁了……

    不听夫人的吩咐,夫人恼了,最多是打板子或发卖庄子上,人是完好的,就有出头的时日,缺了一只手两只脚的,残缺之人,却永无出头之日。

    何况夫人这般硬气,不也是因为有三位少爷们撑腰吗?打了大小姐,就是得罪了二少爷三少爷,谁会帮她们出头?

    这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夫人也真是的,哪有恨自己亲生女儿恨到巴不得她死了的份上,又没有仇怨……

    “你们都聋了吗?掌嘴!”

    池夫人瞪了呆若木鸡的仆妇一眼,厉声喝道。

    “……夫人息怒……”

    都不愿惹祸上身的嬷嬷们,没有一个敢出头的,面面相覷之后,康嬷嬷仗着自己是康氏的陪嫁,情份不一般,遂上前小半步:“夫人,老夫人那边还等着……”

    她可不敢劝解,提什么母女情份,夫人听到这个,能把她的皮揭了,只好晦涩地拿老夫人做理由,来这里不是为了解了大小姐的禁足,让她去老夫人那边的吗?您在这里闹起来了,老夫人那厢等得急了,会不会觉得受了怠慢?

    ……

    康氏也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初衷,压了压火气,喘着粗气,声音淬了冰似的:“暂且记下,见了老夫人后加倍!跟我走!!”

    荣娇微微翘了翘嘴角,放下茶杯,理了理衣服,二话不说,跟着她下了楼。

    谁也没想到,康氏明明已经偃旗息鼓走下楼了,她下楼站稳后,却扬手给了身后刚迈下楼梯的池荣娇一巴掌!

    这一掌,凭荣娇的身手是可以躲得过,她心中念头百转,还是没有闪避,生生挨了这一下。

    白皙如玉的脸庞印上清晰醒目的掌印,立刻就红肿了——

    康氏乃武将之女,小时候也跟着哥哥们拉弓射箭过,虽然摞下有年头了,却还有把子力气,手上的力量比寻常妇人要大许多,加之她心怀恨意,这一掌打得格外用力。

    荣娇的脸肿了,她也震得手心发麻发疼。

    打完了人,康氏看都不看荣娇一眼,转身扭头扶着丫鬟的手出了门,上了轿子。

    红缨又惊又怕,急忙冲向荣娇:“大小姐!”急得眼眶都红了,“疼不疼?我去找药膏!”

    “不用了,没事,不用上药。我们走吧。”

    荣娇安抚着自己的丫鬟,神情淡淡地看了池夫人那一群人的身影,提步出了院子。

    绿殳向红缨使了个眼色,提着裙子匆匆往二门赶去,要给前院池荣厚的小厮送信,让他想法子找救兵。虽然也知道二少爷三少爷都不在府里,这救兵不好找,左右他在外面行走,点子或许更多。

    池夫人的轿子在前面,一大堆仆妇簇拥着,荣娇主仆二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

    一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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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这谁呀?刚才还挺能耐的,这会儿,怎么不逞英雄了?活该!怎么不一巴掌打死你!”

    等得心焦的池荣珍一见池夫人身后顶着半张红肿面庞的荣娇,不由心花怒放,觉得心中那口恶气总算透了!

    这巴掌看起来比自己挨得这下要重多了……池荣珍简直要拍掌叫好,怎么不再多打两下!

    能看池荣娇的笑话,她怎么可能不落井下石?

    忍不住就娇笑着出言讽刺。

    荣娇打她时,旨在让她知道轻重,闭嘴,使的力气不大,她的脸上了药,又过了这好一会儿,已经不象起初那么疼了,红肿也消退了少。

    现在池荣珍这张脸,比起荣娇被打的脸,可是轻得多了,两下对比,她的脸就是红了一些,根本看不出指痕,不象荣娇,到了这会儿功夫,脸上红紫色的掌痕醒目又可怖。

    老夫人身边服侍的丫鬟悄悄低下了头……打得这么用力,那得多疼啊……想起小丫头时犯错被掌嘴的经历,不由愈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跪下!老夫人,我将这个孽帐带来了!”

    池夫人给老夫人见了礼,垂手坐在下首,看都不看荣娇一眼。

    “见过老夫人。”

    荣娇眼风扫了一下,满屋的丫鬟仆妇……这时候忤逆池夫人显然不太明智,她跪了下去……心头却莫名升起一股耻辱,仿佛在她心目中,面前的这个老妇是当不得她一跪的。

    “……你打了荣珍?”

    池老夫人半闭着眼睛,任她跪了好一会儿,方才抬了抬眼皮,沉声问道。

    “是,打她情非得己,是为她好,为池府名声着想。”

    荣娇不慌不忙,镇定自若。

    池老夫人听此言,抬眼看了看她……

    自打老将军死后,她就特别讨厌这个孙女,觉得老头子就是被她克死的……轻易不见她,每回见了也不给好脸色……

    开始小的时候她还想着讨好,后来见了她就怕,老鼠见不得光似的,每回来请安也抖抖索索的,上不得台面。

    一两个月不见,别的没学好,倒学得牙尖口利了!

    “如此说来,荣珍倒要谢谢你了?”

    池老夫人不无嘲讽。

    “祖母,您看看,她多嚣张无礼?在您面前她都这样!现在您相信她得了失心疯,随手打人了吧?”

    池荣珍在旁听得牙痒,这个贱皮子打了自己,还是为她好,为池府好?自己挨了打,倒要谢谢她?笑话!

    “谢到不必,我是她的嫡长姐,教她懂规矩是应尽的本份。”

    荣娇仿佛没听到其中的嘲讽以及池荣珍的插嘴,仍旧不急不缓,徐徐道来。

    “呵!你听听!”

    池老夫人这下子是真笑了两声,也不理会荣娇,倒是看了看坐在一边的池夫人:“打妹妹是为了维护咱们府的名声呢!这是要讨奖赏呢……”

    +++++++++

第十四章 自辩

    ();    “哼,老夫人,我看她是讨打!”

    池夫人向来不掩饰对荣娇的厌恶,她看也不看跪在中间的女儿,满脸的深恶痛绝:“您老做主就是。”

    “你倒是不询私……”

    池老夫人不无夸奖,“她既然这样说了,做长辈的总要给个开口的机会……我倒想听听她怎么说。”

    这个孙女今天倒不象个鹌鹑了,居然能蹦出句硬气话来,老夫人倒好奇了,她又不是真疼惜池荣珍,打了也就打了……

    她先前气的是荣娇敢拿池夫人来将她的军,不过见康氏依如往日的恭谨,她的气也就消了。

    不消说,这孽帐脸上的巴掌一定是老大媳妇打的,不管因何,总是出了她的气。

    老夫人只关心自己在这个家里不容置疑的地位,至于其他的,只要不涉及她的大孙子兴哥儿,孙女儿好坏的,她并不放在心上。

    “你说呀!祖母让你说!”

    池荣珍翘着下巴骄纵得很。

    荣娇转头看看她,温声问道,“二妹妹,你可知道我是谁?”

    什么?!你是谁?

    池荣珍不屑地撇嘴:“你是傻子吗?自己是谁还要问我?天生的贱皮子……”

    池荣珍私下里口无遮拦的骂惯了,等意识到池夫人也在场时,再收声已来不及,贱皮子三个字就那么顺溜溜地脱口而出。

    荣娇淡淡地望了望她,抬头对池老夫人问道:“这就是我打她的原因,老夫人觉得该打不该打?”

    不待池老夫人回答,荣娇又道:“如果我记得不错,我是池府的嫡长女,是二妹的长姐,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当着长辈的面,做庶妹的对嫡姐张口即骂,傻子、贱皮子这种话是她能说的吗?我该不该教她规矩,懂得好赖?”

    “你少诬赖,我规矩好得很!父亲都称赞的!”

    池荣珍继续顶嘴,搬出了池万林这座大山。

    “是啊,你规矩好得很!”

    荣娇微微笑了:“远的不说,从进门开始,你见了嫡母可有请安?见了嫡姐可有问好?长辈问话,谁准你肆意插言了?如果这样父亲还赞你规矩好,那,难道是池府的规矩别具一格,与众不同?二妹妹年纪也不小了,自家人不在意,当你是孩子,过几年还这样,落到外人眼里,人家不会笑话二妹妹,只会笑池府的规矩。”

    “你闭嘴!”

    池老夫人喝道。

    “对,祖母让你闭……”

    池荣珍在老夫人的逼视下,后面的话音不由自主地就咽了下去,老夫人的眼光明明白白表明,要闭嘴的那个是她。

    “你倒是牙尖嘴利。”

    池老夫人让池荣珍闭嘴后,神色莫名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池荣娇,不咸不淡地哼了声。

    “多谢老夫人谬赞。”

    荣娇平静似水,神色温顺平和。

    “谬赞?呵呵,果然是牙尖嘴利!孽帐!我池府的规矩也是你能置喙的?荣珍心直口快,不似你心眼子多,你有心要教她规矩,好好说就是,哪个允你打她了?万一毁了容,你担得起吗?”

    池老夫人心里知道池荣娇说的有道理,荣珍这孩子,让老大宠得不象样子,将门府第规矩少不拘束孩子这样的理由已经站不住脚,不过,她却不接受发现并说出这一点的是池荣娇!

    老夫人说翻脸就翻脸,手一扬,面前的半碗茶水就泼在了荣娇的身上,重重哼道,“老大媳妇你说吧,要怎么处理!”

    “杖责十,跪祠堂思过五日,您看可行否?”

    池夫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荣娇一眼,如此重的责罚在她嘴里说得轻描淡写。

    服侍的下人仆妇不觉心里一紧,全身冒寒气。

    池府杖责用的是军棍,即便是奴婢仆妇,都轻易不会被杖责,哪有打在自家小姐身上的?

    十杖下去,且不说没了脸面,娇柔如花的大小姐能不能活下来尚不可知,再跪五日祠堂!祠堂思过是不允许进食喝水的……

    这哪是责罚,是要命啊……夫人还真是巴不得大小姐早些归天?

    池老夫人也微微一愣,她没想到康氏给出的竟是这么重的责罚……这是要她唱红脸,高拿轻落?

    不然,真打了十下再去祠堂思过,肯定是活不成的。

    以前康氏也打过,最多是打五棍,就这样,挨到第二下就晕死过去,事后在床上躺了近两个月,才慢慢好转过来,能下地走动……

    那次事后,勇哥儿兴哥儿好悬没把正院的房顶给揭了,所有参与行刑的,剁手剁脚,康氏屋里的东西全被砸了,康氏被气晕了,府里闹得鸡飞狗跳的……

    老夫人看不上儿媳康氏动不动就打骂的作派,成何体统!女孩子犯错,禁足罚抄女诫就是,杖责这种事,还是能免则免,尽量不要用,传出去太丢人。

    这与王府还谈着亲事呢……大姑娘忽然暴毙了,若王家不依不饶或是内情传出去,池府哪还有脸面!

    这一刻池老夫人觉得康氏有些过了,为私怨,不识大体……

    “杖责就免了,小姑娘家家的,哪禁得起这个?掌掴庶妹,顶撞长辈,不能不罚,祠堂思过五日吧!”

    好开恩呐……

    不吃不喝祠堂跪五日?这是法外施恩的轻罚?

    荣娇不由想笑,端端正正施礼谢道:“多谢老夫人、夫人开恩……多谢二小姐。

    池荣珍被她莫名其妙的谢意吓了一跳,连摆手说:“不管我事,我没想你死的……你别找我!”

    眼下夜里还很冷,池荣勇池荣厚又不在府里,没人替她求情,说不得池荣娇真的要不吃不喝在祠堂跪上五日,侥幸不死,也得去大半条命!

    到时候,池荣勇池荣厚不能把康氏怎么样,一定会把账算到她头上的,被这两人记恨上,哪有好日子过。

    “二小姐别紧张,我不是谢你这个,我谢你,是因为你让我明白了自己是谁,这些年你说的皆是至理明言,是我愚笨懵懂……这才闹笑话讨人嫌……你说,我们是不是同一个父亲?”

    啊?

    池荣珍彻底傻了,池荣娇被吓疯了吧?这个时候她不应该赶紧求饶,力求少跪几天,怎么还拉着她说些傻话?

    她呆呆地点点头,对啊!咱们是一个父亲。

    荣娇看向池老夫人,“老夫人,我的父亲是池将军,我是池家的骨血吧?”

    荣娇也不是真要她回答,继续说道:“荣娇有一事不明,想请老夫人明示。”

    “行了!有什么话快说,说完了去祠堂,不要东扯西扯!”

    老夫人不耐烦,她要去念经了,一早净弄这些破事了!今天晚了,一会儿要给菩萨多上柱香……

    “我的生母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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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十五章 不认

    ();    荣娇的声线向来温和轻缓,不徐不疾,即使是很生气,气到身体发颤时,也不会火药味十足的大声嚷嚷,她轻轻问出的这句话,却如同施了定身法,令满屋子的人都愕然呆怔……

    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被吓糊涂了?

    夫人就在那坐着呢,她居然问老夫人她的生母在哪里?

    “荣娇以往没有自知之明,占着嫡长女的位子,就以为自己真的是嫡长女……日夜苦思反省,自己为何会是小畜生贱皮子?……荣娇明白爱之深责之切,不过,再严厉的父母也不会将小畜生挂在嘴上……”

    池夫人的脸腾地涨的通红,之后唰的又白了,这个小畜生!她怎么敢!

    谁也没想到荣娇会石破惊天说出这番话……

    一时四周俱寂,就连池老夫人、池荣珍都下意识地望向池夫人,屋里服侍的下人不管年纪大小,个个屏息垂头,不敢出声,却有个别胆大地忍不住偷瞟池夫人一两眼——

    年纪小经事晚的丫鬟,私心底倒都觉得大小姐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夫人经常骂大小姐是小畜生,或许真不是亲生的?……

    “荣娇一厢情愿久矣,不通人情世故,不会察言观色,现今终于明白了!”

    荣娇一脸的了悟,目不转睛地盯着池夫人,依旧柔柔地继续问道:“莫非,我的生母是外室?或贱籍?我,是私生子还是奸生子?请老夫人明示!”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苍白的笑意,眼里含着将滴欲滴的泪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荣娇不敢冒认嫡长女的身份……”

    “住口!”

    被询问的池夫人铁青着脸,保持着沉默,倒是池老夫人先喝止了她。

    老夫人这下子是真怒了,身前的案几拍得啪啪响,“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外室贱籍!这是堂堂池家原配嫡出的大小姐能说的吗!”

    池荣娇不说话,依旧是如青竹般挺直的脊背,脸上勉强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眼泪还在眼眶里打着转转,仿佛倔强地强忍着,不肯落下来。

    她居然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老夫人又气又怒,堂堂嫡出的大小姐问她的母亲自己是私生子还是奸生子!这话传出去,池府的脸面都要丢到老家了!

    扫了一眼屋里服侍的——全是嘴紧的心腹,不会传出去的……

    下人的嘴好约束,关键是荣娇这个死丫头!

    她居然是这种想法!面团似的人,居然冷不丁地来这么一下!这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为了池府的脸面,池老夫人只好压下心头的怒火,破天荒头一回耐心地温声劝慰荣娇:

    “……你出生时,你母亲前头已经生了三个哥哥,你是这一辈的第一个女孩子,你祖父满心欢喜,连说幸得娇娇,亲自为你取名荣娇!谁准你妄自菲薄,自轻自贱的?你这番做派,置长辈置你母亲与何地?!”

    当初得了这个孙女,老将军多高兴!

    池家三代没出过姑娘,他就稀罕个娇娇女,知道老大媳妇这胎生的是个粉嫩嫩的女娃娃,乐得连拍大腿,笑得合不拢嘴!

    亲自取名荣娇不说,百日礼操办得比她两个哥哥都要热闹,都快赶上她大哥了!

    兴哥儿可是嫡长子嫡长孙!

    谁知百日宴上老将军高兴,饮多了酒,又被一帮老家伙撮弄着,非要去东山跑马围猎,要打张白狐皮子给孙女儿做斗篷……

    结果,就一去再也没有回来!喜事变丧事,全是这个该死的丫头害的!

    “老夫人您,多谢您怜悯……”

    荣娇苍白的小脸挤出一丝比哭还让人难受的惨笑,之前那强忍着不肯落下的眼泪,终于成串地滚了下来,喃喃低语道:“有句话叫爱屋及乌……幸得娇娇,幸得娇娇……怎么会呢?”

    荣娇幽幽地长叹息,欲言又止,后面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大家全明白,若真是幸得娇娇,池家大小姐又怎么可能是这种处境?被唤做小畜生贱皮子的?说好的娇娇儿呢?

    池老夫人被噎住了,老脸火辣辣的,这是指着鼻子骂她呢!

    这个丫头,面了十几年,烂泥似的,上上下下谁都能踩!

    谁知即便是个土人,也有几分硬性子,眼下倒是忽然象变成了刺猬似的,浑身是刺,虽然刺不扎人,不轻不重地也刺得人火辣辣的……

    老夫人一时竟不好反驳,荣娇拿她的话打她的脸!偏她还不太直接喝斥——

    老夫人向来自诩与老将军夫唱妇随,若老将军真是喜欢这个孩子,没理由自己却处处针对她。

    事实上,老将军确实喜欢这个孙女儿,而自己,确实是与老将军举案齐眉了一辈子,正因为如此,才会对老头子的死耿耿于怀,全是这个孙女儿方的!看到她就想到老头子,怎么可能喜欢地起来!

    老夫人抿着嘴,冷着脸,暂时沉默。

    “夫人,感谢您的宽宏大量贤良淑德,”

    荣娇向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池夫人大礼叩拜,“将荣娇寄养在名下……荣娇愚笨,看不懂真假世故,这十几年,让您为难了……荣娇给您赔罪。”

    她眨了眨沁泪的大眼睛,挂着泪珠的长睫毛犹如被雨点打湿的蝴蝶翅膀,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悲怆,十足可怜,“请恕荣娇不孝,不知,夫人能否告知我生母现在何处?”

    一旁服侍的仆妇们想到她这十几年的遭遇,不由跟着生出几分对弱者的同情,这位看似大小姐,实际上还没有一等大丫鬟得脸,要没有二少爷三少爷护着,不知得被搓磨成啥样呢!甚至有那进府晚年纪略小的丫鬟同情之余脑洞大开:

    莫非大小姐真不是夫人亲生的?其中有什么内情不成?不然,哪有将女儿当成生死仇人的?

    池荣珍被这峰回路转的戏码搞得懵懵的,只觉得池荣娇今日的模样既陌生反常又在情理之中,这就叫不管不顾不要脸吧?

    池荣娇这个破落户,真被逼狠了要破罐子破摔了?

    居然敢顶撞老夫人和夫人!她这是不打算好过了!池荣勇池荣厚都不在府里,她这么作,真是要自找死!

    不过,难道池荣娇真不是夫人生的?

    对呀,同样是娘,姨娘对她是什么样的?康氏对池荣娇又是什么样的?

    姨娘恨不得将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她,而池荣娇这个倒霉鬼,康氏恨不得马上弄死她……

    多半不是亲生的,肯定是外室生的!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记在康氏名下,所以康氏才处处看她不顺眼,想着法儿地折腾她!

    啊!那她这个嫡长女就是假的,她也是庶女?只是居长而已?还是从外头没名份的女人肚子里出来的?

    想到这里,池荣珍不由生出几分雀跃,不是嫡长女!只是养在嫡母名下而已!

    池荣娇是贱人生的贱皮子,难怪康氏叫她小畜生!

    自己才是池府真正的千金小姐!

    记名嫡出,还不是爹爹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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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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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池娇介绍:
池荣娇重生归来,发现自己拥有两份截然不同的前世记忆:
青灯古佛孤苦而亡;
芳华正好香消玉殒;
总之,怎个悲惨了得!
管她谁是谁,既得重生,新的一世,她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扫平一切障碍,凯歌高奏,赢得天高海阔满池荣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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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十则另有完结文《锦此一言》,穿越古言,百万字,欢迎宰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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