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热络
李掌柜走了没多久,荣娇正与嬷嬷说着闲话,商量着晚上的菜色,外头有人送了帖子进来。一??看书??·1要k?a?n?s?h?u?自打荣娇新晋为英王妃后,每日来递帖子求见的络绎不绝,都被玄朗以身体不适为由,拦了回去,谁也不见。
不过虽不让见,倒也允许将帖子拿来给荣娇把玩,借机与她介绍两句——知她不喜这个,他也不打算让她抑着性子与那些无趣的内宅妇人打交道,不过,既然在这个位子上,难保不会有那么一两次的应酬,若她愿意,就提前了解一二,当个闲话听听。
“……有您娘家的,送帖子的人还在外头……”
下人吞吞吐吐特意多禀告了一句。府里的人都知道王妃与娘家关系一般,只有池三少爷除外。
三少爷来王府,如同回自己家般,王爷都特意吩咐过,三少爷是自己人不是客人。
池府的?
荣娇心中微怔,康氏刚没了,池万林并没有续弦,池府的女眷只有池老夫人邹氏与杨姨娘母女,这几个人,老夫人吃斋念佛,平素不出小佛堂,邹氏与她素无交情,杨姨娘倒惯会做戏,没有起过正面冲突,不过,她只是个妾室,按说是没资格以娘家人的身份往府里投帖子,是谁给她递帖子?还等着回复的?
打开扫了一眼……是老夫人的帖子。
请她选个方便的时候,拨冗回娘家一聚。
呵呵,她不知为何突然想笑,娘家的老祖母下帖子请她回娘家一趟,还派了人等都着回复,这十足的礼仪与看重,却完美地令人心中寒,若是真将自己当成池府外嫁的姑娘,何需如此?
比起以往康氏的跋扈,老夫人的姿态倒放得低,完全是按照与王妃打交道的规矩来。壹看书ww?w?·1?k?a看n?s?h?u看·c?c?只不过这种刻意的作派,由名义上的老祖母做出,感觉总有些微妙——荣娇在其中感受到了无声的指责,以及别有用意的欲擒故纵。
“王妃?”
栾嬷嬷看了看忽然沉默的荣娇。有些担心。
以她在池府多年的经验,老夫人绝非表现出来的慈眉善目,那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嬷嬷你代我去见一见,就让我暂时不方便,帖子的事。会尽快回复。”
荣娇有些无力,有些羁绊与牵扯,真不是想断就能断的。
“别忘让人备些礼品,让她拿回去,说是王爷与我孝敬老夫人的……”
能修复的尽量修复,不能修复的,也敬而远之,撒破了脸面,大家都难看。
只是不知道老夫人找她,所为何事?
绝不会是想她了那么简单。荣娇还没那么自做多情。
待到玄朗回来后,忍不住与他提了一句,玄朗轻笑:“还能为什么,示好呀。要?看??书·1书k?a?nshu”
小丫头有没有自觉?她现在是亲王妃,不是三省居里受人拿捏不受待见的池大小姐。说句大不敬的,皇后的礼遇她都受得起,何况是他人?
荣娇嘟嘟嘴,示好的意思自然是有的,但不会这般简单,池老夫人是长辈。又高高在上惯了,不会轻易将自己低下来。
“有求于人,怎么端架子?”
玄朗把玩着她的手指,不甚在意:“你若愿意。就回去看看,若不想动弹,让她过府来也成,实在不想,就不用理会。”
若是有他在,她还得处处看人脸色。那岂不是显得他这个做夫君的,太没能耐?他的小楼,想怎样就怎样,随心所欲就好,无需在乎其他。
池老夫人找她,无非是为了池荣兴。
池府现在的处境,明面上看似乎是有要没落的迹象,当家人池万林告病辞官,大少爷池荣兴能力一般,没了父亲的照应,京东大营少将军的风光一去不再,因为他之前的身份,新任的主帅免不了有些小心思,之所以暂时没人敢动他,全是因为有英王府在。
谁都知道池家与英王妃感情深厚的是二少爷与三少爷,在过往的岁月,池大少爷明里暗里都从未提过这个妹妹的,仿佛视若无睹。
但毕竟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若英王妃是个护短的,知道自己大哥被穿了小鞋……
池老夫人素来最疼爱大孙子,估计是担心他的前程,这才腆下脸来,给以往最不待见的小辈低头。
“……我还是抽空去一趟吧,她年纪大了……”
有些关系是断不了的,老躲着也不是事儿。
“若她有所求,先不忙着应下,嗯?”
至少也得让老太太急一急,替他的娇娇收点利息。
……
荣娇去池府这天,池老夫人居然没有进小佛堂念经,早早就等着她。坐陪的还有大少奶奶邹氏。
虽是一家人,着实是比陌生人还陌生。寒暄之后,就剩下喝茶了。
这是荣娇重生后第二次坐在这里,上一次还是她与池荣珍起了冲突,她打了池荣珍一巴掌,对方找老夫人告状,她被康氏亲自带到此处……
也是重生后她与她们的第一次交锋,她第一次以怀疑自己的身世为反击,质疑生母另有其人……
荣娇表情淡淡的,池老夫人只得一边掩下尴尬,自找话题,一边给邹氏使眼色,赶紧与你妹妹说说话,别象个闷嘴葫芦似的。
邹氏不愧是能管家的人,若她愿意,长袖善舞不在话下,有了她的加入,顿时热闹了几分,话题从胭脂水粉到衣着打扮,再到饮食养生,五花八门,总一个荣娇不好拒绝的。
特别是她说起自己的女儿大姐儿,荣娇就更不能一言不,孩子总归没有错,邹氏也没有伤害她的地方,毕竟她是娶进来的外人,姑嫂关系,没有必须要帮她必须待她友善的义务。
于是气氛逐渐温热了起来,三个女人虚伪又热络地聊长话短,好像是亲热的一家人在进行着愉快的交流,那些曾经的过往,都不曾生过似的。
“娇娇啊,祖母昨天晚上还给你祖父上了香,告诉他你今天回府省亲,他最疼你,当初你在襁褓里,他就给你取名荣娇,盼着你能成为池府的荣骄,若他在天有灵,必是开怀大笑……”
老夫人见火候差不多了,不知不觉就慢慢转了话题。
“你祖父最看重的两个孙辈,一个是你,一个是你大哥,你大哥出生时,他抱着乐得合不拢嘴,连说池府有后,取名荣兴,寄予厚望,再一个就是你,池家几代不出姑娘,喜得娇娇儿……”
“祖母知道,这些年我老糊涂了,一心只念着你祖父,让你受了不少委屈,祖母在这儿,给你陪个不是……”
荣娇哪好让她真致歉,忙站起身来,“祖母言重了……过去的事,不提则罢。”
“你大哥呀,跟祖母一个性子,面冷心善,他是长子,身上的担子重,要顾及的地方太多,人又不够细心,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你们是亲兄妹,可别真与他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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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非悔
池府。
老夫人侧身躺在榻上,吕嬷嬷拿着美人锤轻轻锤打着她的背部。
“往下点,腰那里……”
老太太指挥着,面露疲惫:“坐了一天,腰酸腿疼的……再加点力,重一些……”
“要不让彩云进来给您做做按摩?那丫头的手艺比老奴要好。”
吕嬷嬷建议着,彩云是她最小的孙女儿,是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平素甚得喜欢。
“不用,咱俩说说话……”
池夫人半闭着眼睛,回想着与荣娇见面的情形,她这大半天的,姿态放得够低,给足了那丫头脸面,应该是消气了吧?
“这人呐,真是不能犯糊涂,老话说的好,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你说,谁能想到那个丫头能有这般造化?”
吕嬷嬷不轻不重地一下一下捶打着老夫人的腰背,静静听着,那个丫头指的自然是大小姐英王妃,有些话老夫人能说,她一个做奴才的,再得脸,也只有听的份。
况且,老夫人只是想找个可靠的人说说,并不是真的需要她的附合。
不过,老夫人的话她倒是赞同的,谁也没想到不受待见的大小姐,居然有登上高枝做凤凰的一天。
英亲王妃啊,除了太后皇后就该是她了吧?连太子妃都得退避三舍外!
可惜了!若早知被视为丧门星的她会有这份际遇,这些年哪怕稍微地对她表示点善意……唉,有钱难买早知道!要么说,还是二少爷与三少爷有眼光,从小到大将妹妹护得与眼珠子似的,现在好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也不怪我,老头子毕竟是因为她走的,一条命啊,活生生的就没了。看着她,这心里就疼得难受,憋得喘不动气……”
所以康氏怎么对待她的女儿,她就默许了。若是没有这个丫头,若不是为了给她过什么百日宴,老头子也不会贪杯喝醉了,更不会从马上摔下来!
他是她心中英武的将军,最终却是打猎时从马上掉下来摔死的!
怎不令人痛心?
而这种憋屈的死法。也着实令她不能释怀。
那些个孤枕难眠辗转反侧的夜晚,情不自禁地就会想,若是没有这个孙女儿,若老头子不是为了得了孙女儿兴奋难耐,若不是百岁宴,若不是要给孙女儿猎狐,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想得多了,荣娇就成了她心里的一根次,再加上康氏在一旁的渲染,久而久之。就愈发钻了牛角尖,认定了她生来不详,克亲败家。
丧门星,她也是默认的,对于这个孙女,她确实是厌恶的,虽不曾象康氏那般明显恨不能毁之,但不掩饰的冷漠与疏离,以及淡淡的恨意,却是有的。
如果有可能。她也希望这个孙女,从未有过。
“这些年,康氏做的那些事,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这不就遭报应了?老了老了,临了还要给小辈陪不是……”
最关键的是,还不知道她是不是接受了,既往不咎了。
“再怎么说您是长辈,王妃不是那等不讲规矩的……”
吕嬷嬷的安慰是很诚恳的。但有多少可信度,她自己也不确定。
“再说,还有二少爷与三少爷在呢,不看僧面看佛面,王妃总不能不要娘家……”
“唉,但愿吧……”
池老夫人长叹息,怕的就是她只管勇哥儿与厚哥儿,却将其他人通通记恨上了。
那兴哥儿怎么办?
她又不是老糊涂了,儿子根本就不想辞官,是被逼的,谁能胁迫了他,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这是英王在为荣娇出气呢!
亲爹都讨不了好,何况是不亲近的大哥?
都是康氏造孽啊,她倒是早早走了,丢下烂摊子,让这些人为难。
可不都是康氏的错!虎毒不食子,她连亲生女儿都下得了手!亲娘都不疼,她这个做祖母的顶多是冷漠了些,也不算太过份吧?
这些年就算是她没有给予太多的关心,也没什么错,她是做祖母的,难道还要去迁就一个小辈不成?
想想自己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拉下脸不顾长辈的体面,给孙女辈的赔礼,心里着实不痛快,更憋屈的是,那丫头虽拦下了没真受了她的礼,表情却淡淡的,看不出深浅来。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池荣娇那丫头真不是个心善的!老夫人觉得自己还算无辜,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无非就是对一个孙女儿不亲近,怎么就到了不可饶恕的地步?
康氏是犯贱,明明荣娇是钉在眼中的刺,不想看到,偏每天叫到跟前搓磨,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她却不同,不想见就不见,就当没这个人就罢了,已经生下来了,她若是能自己死了最好,命硬不死,总不能自己下手。
这种事,康氏做得出,她可做不出。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这张老脸无所谓,池家是兴哥儿的,谁也夺不去……”
为了最宠爱的大孙子,顾不上那么多了,“你有没有发现……算了,”池老夫**言又止,想起今天邹氏的表现,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确实是在费心找话题,陪着荣娇不至于冷场,不过,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提兴哥儿的好,连出声附和都没有。虽然一直在笑,温婉大方,池老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累了,好些年没委屈自己陪着笑脸与人聊长话短了,邹氏怎么可能对兴哥儿的事不上心?
夫妻一体,兴哥儿好了,她才能好。
不插话怕是说得不妥当吧,毕竟荣娇在家里是个例外,她与这个小姑子以往也没有交集。
……
池老夫人唏嘘哀叹时,从池府回家的路上,荣娇想起玄朗所说的池老夫人的目的,不由暗自发笑,他素来未卜先知,没有猜不到的!
池老夫人亲情牌苦情牌轮番打出,或倚老卖老或自贬其身,话里话外皆是一个意思,就是告诉她,池荣兴是她的好大哥,一直都是。
若不是背负长子的重担,无暇他顾,他做得不会比勇哥儿、厚哥儿少,若没有他身为老大,在前方帮着父母支应门庭,哪有后面弟弟妹妹的自由自在?
现在更是辛苦,父亲需要静养,偌大一个池府,全靠他在撑着。
用池老夫人的话讲,兴哥儿为这个家付出的最多,现在是弟弟妹妹帮衬的时候了。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千错万错都是她们做长辈的不对,猪油糊了心,万望看在血脉相亲的份上,多多照应池荣兴。
……
“在想什么?”
从晚饭后她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是今天去池府让她心情不好吗?
不然以后就不要去了,反正那里也没有她想见的人,想荣厚了,就派人去庄先生府上请他来府里好了。省得浪费精力在那些不喜欢的人身上。
“我在想啊……是不是因为人心是偏的,所以善恶才没有标准……”
荣娇幽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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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善恶
人心是偏的,善恶才没有标准?
玄朗俊眉微挑,怎么说?
“今天池老夫人跟我道歉了,说是这些年池家对不起我。她还要给我行赔罪礼……”
池家的老夫人还蛮拼的……
玄朗温柔而专注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她诚意十足,不是在做姿态……不过,我能感觉得到,她并不是真的认为自己做错了,或者说真的对不起我,只是今非昔比,和解的目的是为了池荣兴。”
荣娇嗓音低柔,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薄凉的笑意,“你看,她那么大年纪了,又是长辈,也从来没有真正出手害过我,最多是置之不理,漠视我的存在而已,我甚至都没理由记恨……”
想起池老夫人今天的表现,荣娇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嗯,似乎,好象,人家说得也对,比起康氏,她确实没有做出格的事,没有打她更没有下手让她死,甚至连责骂都没有过吧,彻底地漠视而已。
谁也没规定祖母就必须疼爱她吧?
她自己亲爹亲娘俱在,怎么样也不能要求隔代的祖母如何如何吧?
况且人家还丧了夫,每天呆在小佛堂,喜好清静,不愿意小辈打挠,有什么不对?
至于你亲娘如何待你,老祖母年事已高,又不当家,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孩子在自己亲生父母手底下,做祖母的需要担心吗?
“她说自己自祖父去世后就愈发精力不济,小辈的事情就疏忽了……主要是没想到,以为一切都好好的……自家人哪有深仇大恨,她年纪大了,没几年活头了,就希望看到孩子们都平安,有个好前程……”
“不想原谅就不原谅,无需理会太多。”
年纪大是长辈又如何?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就可以抹煞曾经的伤害吗?
“我其实很纳闷,在她们眼中。难道就没有善恶对错吗?”
因为心是偏的,所以也就没有了善恶,自己的亲骨肉,也能分出云泥来。
池老夫人的那套说辞。荣娇怎会轻易信了?
那些过往,是她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如今老夫人一句无心之过就能抹掉了?
以池老夫人的精明与对池府的暗中掌控,她怎么可能不知晓康氏对自己做过什么?默许纵容就是她说的无辜?
好象也对呢……
荣娇冷笑,怎么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呢?
现在却又可以为了池荣兴低下头……她真心不懂。怎么可以这么复杂?也真心不懂,自己怎么就如此不招人待见?
同为亲骨肉,康氏愿为三哥死,却能毫不眨眼地向她捅刀,盼望着她能早死;
同样是亲孙辈,池老夫人吕氏能为池荣兴做低伏小,不要辈份与脸面,却十数年视她与陌路,冷眼旁观,不理不睬。
是她做人太失败还是曾几何不知是哪辈子挖过池家的祖坟?
“别难过。不值得。”
玄朗将她搂在了怀里,声音如泉水般清润,一点点滋润着荣娇焦灼难受的心:“不要想太多,人心都是偏的,在人的心中,善恶很少会是一成不变的,每个人都会根据在意的不同,不断改变自己所处的场所与立场,人之常情,不要为这个难过……”
“那也不能善恶不分吧?就是陌生人。也没必要做得那般过份……”
荣娇小声嘟囔着,心里的不快已经消了大半。
“对,小楼娇娇说得对,再偏的心。在大是大非面前,也应该有底线与原则的……”
玄朗附和着,所以:“不要用她们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嗯?”
池府的极品真不少,池老夫人以为别人都是傻的,她一句不知道年纪大精力不济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哼!反正是不高兴!”
嘟着嘴。闷哼几声,其实已经接受了他的安慰,只是自觉着受了委屈就想在他怀里撒撒娇,想他温言软语的哄劝。
“不是所有的亲人都是有缘的,老天爷那么忙,总会有一两次小疏忽,再说你还有荣勇荣厚两个二哥哥,你还有我,我的心全是偏向你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一边,不气了好不好?”
忘记那些不好的,我保证从今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害。
“你现在的亲人是我,我们,还有将来我们的孩子,我们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不相干的人,不值得浪费精力。不准再想了!”
温雅的英王殿下偶尔也会走霸道路线。
“乱讲什么呀……又不是我愿意想的!”
荣娇脸红红的,娇嗔着,抬手轻捶他的胸口,什么孩子相亲相爱的,羞不羞?
她只是佯装在打他,两只粉拳根本没用力,打在身上象在挠痒痒般,玄朗低头看那布满红晕的小脸,心旌一荡,下一刻就含上了那如花瓣般的粉唇,轻轻吮吸了几下,慢慢用舌尖撬开她的齿缝,勾缠住了躲躲闪闪的********,加深了这个吻。
不够,还想要!
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更多。
……
池老夫人消沉了两日,又惦记起儿子事来。
康氏已经去了,这府里不能没个正经的女主人,确切的说,儿子不能没人照顾,身边总得有个正巴经儿的知冷知热的人,杨月儿终归是个姨娘,上不得台面。
续弦是件大事,于是叫了儿子池万林过来商量。
“不用了,这事您老就不用操心了。”
哪知她刚起了个头,池万林一口就回绝了。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能不操心?”
美是老的辣,老夫人一听他的话意,就多心了:“你是没这个打算还是先缓缓?”
康氏生了三个儿子,其中还有她最喜欢的大孙子,夫妻一场,也不好马上续弦,不说守三年,守个一年半载总是应该的。
左右相亲人家也需要时间,好人选得慢慢挑。
“以后再说。儿子还病养着,哪有心思想这些?”
池万林不喜欢这个话题。生怕说多了母亲起疑心。
“以后是多久?我这把岁数了,可没多少年好活的,”
老太太不为所动,“不把你安顿好了,我死都合不上眼。”
“娘……”
池万林无奈,哪就这么容易要死要活的?您老高寿,别动不动说死。
“我怎么了,要不你就说说养病辞官的内情。”
好好的尚书,忽然就不做了,什么思妻成疾病体难支,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生了个情种?更不知道儿子儿媳何时这般恩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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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机会
任池老夫人软硬兼施,池万林最后也没能交代出实情,只是点到即止:“母亲,您别问了,有些事,不是儿子有意瞒您,而是您不必知道……至于其它的,您不必担心,一切都好好的,您呀,不用多管,安享清福就好。”
不要为了兴哥儿的事去找英王妃,也不用担心池府的未来,有勇哥儿与厚哥儿在,池氏一门只会更上层楼。
五皇子被贬庶民,全拜英王所赐,他之所以称病不出,亦是英王的手笔。英王已经知道那桩绑架案的内情,这是惩戒与回击。
若他不是池荣娇的生父……呵,下场一定比五皇子还惨吧?
多亏他生了个好女儿不是,英王终是给留了余地,让他在康氏逝后,自行称病辞官,既顾全了颜面,又对外营造了个夫妻情深的好名声。
只是,也就仅此而已了,英王不会再给他别的机会,他这辈子的前程到此为止了,以后只能做个富贵闲人了。
池万林觉得好笑,五皇子是自己费尽心思选的人,结果英王只轻轻挥挥手,他就被彻底打入尘埃了!早知他如此不中用,早知英王看重荣娇,自己何必要听五皇子的话?用自己的女儿去试探?
悔之晚矣!
这一招错棋,毁了他的余生,所有的野心抱负到此为止,英王需要,他就要继续病养下去,哪怕他的身体健康无恙。
母亲要张罗他续弦,哪里还有这种需要?
英王不会允许有女人占据他身边的位置,成为荣娇占着名份大义的继母,至于母亲所担心的府里没有象样的女主人,这其实无需担心,荣勇的岁数也不小了,等康氏的孝期一过,英王会帮他张罗门好亲事,还有荣厚,身为庄先生的门下弟子。还能结不到一门好亲事?
池家必将大兴,只是与他没多少关系了……
不甘与懊悔盘旋于心头,想他池万林,审时度事。谋而后动,步步为营,却不想在不成器的女儿身上走了眼!
罢了,暂且这样吧,有荣勇荣厚在。这根线永远断不了。
……
玄朗对荣娇的事,永远是最上心的,没几日岐伯就把人手安排好了,约了李掌柜,挑选了他合眼的副手。
有人有钱好办事,李掌柜一边盯着康惠项目,一边将精力放在向外拓展开店上,忙得不可开交。
甩手东家荣娇的日子倒不算很忙,天气渐冷,她每日大多数的时间在用来飞针走线做冬衣。
除了往年要给二哥三哥的。今年还要多加上玄朗,而且玄朗的,不单是大氅外袍夹袄,还要有中衣衾衣,全身上下都得有。
“……王妃,您该歇歇眼睛了,过来用些点心……”
栾嬷嬷端着奶香扑鼻的杏仁露进来,。荣娇还坐在那里低头缝得正欢。
“马上就来,就这一两针了。”
荣娇应着,手里是双白色棉布夹袜。
“杏仁露加奶凉了要犯腥的。差这几针嬷嬷来吧……”
荣娇的针线是栾嬷嬷手把手启蒙的,以往也常有帮忙的时候。
“嗯,不用了,就好了。”
荣娇拒绝了。表情微微有些不自在。
“哦……”
栾嬷嬷脸上就堆满了笑容:“是给王爷做的吧?嬷嬷不知道,那是不好让别人过手。”
“嬷嬷!”
荣娇大大的杏眸露出微微的羞恼,娇嗔地抗议:“就差这几针了,我是不想你再沾手!”
虽然袜子确实是给玄朗做的,而且玄朗也确实明确表达过他喜欢她亲手给他做衣物……“我喜欢……只要别累着,伤了眼睛。若是忙不来,外衣还是交给针绣房……你做的里衣袜子最合身最舒服……”
他曾如是说道。
自从知晓了他的身世,不难了解他自小并未享受过亲情,也没穿过亲人缝制的一针一线,荣娇还记得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换上她做的衣服时,脸上那满足而幸福的表情,仿佛拥有了全世界般,在那一瞬间,她就决定,以后会尽自己所能照顾好他的衣食住行,她没有办法帮他回到过去,将缺失的那些温暖补回,却可以在他以后的人生里,陪伴着他,给予他自己能给的全部。
他身上的一针一线,她不愿意放给别人,嬷嬷也不行。
“噢!”
栾嬷嬷笑得颇为意味深长,昨天给二少爷的袍子差了两针,您怎么就让我帮着缝上了?那时候怎么没想到不让我沾手了?
“嬷嬷……”
那不同,二哥又没少穿你做的衣服,再说不知当初是谁,一个劲儿地逼着给某人做衣服,还说什么规矩如此,礼不可废?
“……”
栾嬷嬷微笑,满脸的慈爱,看着眉眼生动的荣娇眼底泛起水花,这样真好,不是吗?!
感谢上天保佑,赐给姑娘美满姻缘!感谢菩萨保佑,姑娘能嫁给玄公子!
……
前院书房里,玄朗却有些不悦,剑眉微蹙,声音平板:“……到底何时能有消息?”
这边的事情已了,他原打算成了亲就找个由头带荣娇出去的,为了能掩人耳目顺利出行,也提前做了布置与安排,现在埋的线居然还没有传回消息。
“应该就在这几日了,之前西柔那边有信过来,我们的消息要早到。”
阿金低头垂目象个受气的小媳妇,老老实实做解释,公子成亲后似乎有点……那个……他们自己的眼线传消息,必然会比正规官方渠道快许多,这种低级的疏忽,完全不象公子所为。
“催一下,三日内必须递到宫里。”
原因他当然懂,不过天气逐渐变冷,再耽误下去,路上就不好走了,他不想小楼娇娇受苦。但若这次机会不用,等到明年春暖花开时,他怕有意外。
荣娇的问题一日不解决,玄朗一日就觉得头顶有把剑,随时能落下来,落下时还制止不了,唯有在剑落之前,把它拿走解决掉!
“是。”
阿金不明原因,却知轻重。公子这半年来对西柔格外的重视,难道那边朝局会有变动?大夏这些年看似花团锦簇,其实并不是高枕无忧,强敌北辽一直包藏祸心,之前是公子打残了,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年,休养生息看样子是又缓过劲儿来了,时不时地挑衅一二。
西柔那边,原先是皇室动荡,国主年幼,自顾不暇,难道现在小皇帝长大了,也生出狼子野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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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人选
三日后,玄朗等的人与想要的消息,如期入京。
人,住进了驿馆,国书递进了宫里。
早朝时分,嘉帝将西柔国书的内容与群臣商议,西柔国君大婚,邀请大夏皇帝前往观礼。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所谓邀请大夏皇帝前去观礼是客气的*,嘉帝当然不会亲往,西柔也不是真的要请嘉帝,只需派个够身份的人做为嘉帝的代表前往,这是大家皆认可的惯常做法。
换了大夏朝有什么重大庆典邀请西柔国君来,西柔那边也不会真是国君亲至——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虽说两国之交,不斩来使,万一对方心怀叵测,将国君扣为人质呢?
这种事,史上也是有过的,前车之鉴,谁会好好的皇帝不做,冒着生命危险跑别的国家观礼看热闹?
傻了不是!
不过这代表人选却不好随便指个人就行,西柔国君大婚后会亲临朝政,代表大夏去的人,既得够份量又得有能力。
西柔北辽大夏三国间,看似大夏最富强疆域最广,实则是富而不强,有银子但战力不强,单就军事力量而言,北辽居首,西柔与大夏这些年均是和平友好的,数十年间两国大小战争统计来,是西柔胜多败少,大夏恰恰相反,打胜的仗,屈指可数。
论剽悍,西柔不亚于北辽,只不过西柔皇室素来子嗣不丰,或者是内宫妇人争斗的太过凶残,能活着生出来并幸运长大成年的男丁太少,隔上十几二十年的,国君就会英年早逝。留孤儿寡母,在西柔,太后听政,把持朝纲,是再平常的事情,稚龄幼主不能亲政,做母后的替儿子管理国家。实属平常。
因为西柔常由女人当家。所以在三国中,西柔女子的地位是最高的,虽不能与男人平等。却也可以出仕为官,某些适合女性管理的政务,有女官者不为罕见。
甚至有正规编制的女兵营,每逢战事。与男兵一样上阵迎敌,西柔历代的太后皆为巾帼英雄。在儿子年幼时,主持朝政,若逢战事有需,亲自挂帅领兵出战的例子。不在少数。
西柔与北辽亦同,全民皆民,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胜于北辽。若非楼氏皇族多短命君主,太后虽强悍终是女子。以守成为主,鲜少会主动犯边,侵略别国,不然大夏可不止北边一家强敌。
但如今西柔国主大婚后会亲政,血气方刚的少年君主,在对待邻国的态度上,是否会继续延续其母后的政策,还是会有新的举措,皆是未知。
嘉帝有些犯愁,既与北辽不睦,与西柔的关系就必然要搞好,否则大夏若要同时应付西与北两处强敌,实是左支右绌,若西柔与北辽达成协议,则大夏危矣!
派谁去好呢?
这个人,不单是身居要职就可以的,身份必须要相当,国君大婚,大夏皇帝不能派臣子为正使,使团队伍中必须有足够身份的皇室宗亲才可以。
若太子在世,以储君身份前往,足够彰显重视,可现在没有太子,皇太孙年幼不足以堪大任,几个成年皇子,嘉帝挑来捡去,发现哪一个都不放心。
有人提议二皇子,道是先太子去后,二皇子是所有皇子中居长的,又素来英勇,西柔尚武,二皇子去正合适reads();。
马上就有人跳出来反对,不行,咱们是去观大婚礼,与西柔新皇搞好关系的,又不是与人比武打架,况且二皇子性情耿直率真,行军打仗在行,政治外交方面不擅长,不适合去!
还是三皇子是上佳的人选,继后嫡出,学识渊博温文尔雅,做为正使再好不过。
赞同的多是文官,武将们却不同意,三皇子好是好,身手太弱,西柔那边全是蛮汉,可没人听你吟诗作对出口成章,任何事全凭武力解决,届时二皇子若连人家那边的女人都打不过,大夏就太丢脸了。
支持的那个就说,我们干嘛去打架呀,真要比试,也不能让皇子殿场,不都带着随从护卫嘛!
反对的这个就嚷,话虽如此,可还有句话叫客随主便,若人家就是点明了要与二皇子较量,还能装怂让护卫做替身不成?
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吵闹了半天,也没有能达成共识的人选。
嘉帝愈听愈烦,心底甚是不悦。他好几个儿子,诸多的龙子龙孙,居然没有一个得用的!
吵归吵,文武百官们说得都有道理,并非为了各自中意的人选就大放撅词,确实是各有各的缺点,不敢放出去独当此大任。
毕竟现在局势微妙,与西柔的关系,以及西柔对大夏的国策,至关重要。
北辽的野心不言而喻,胶着对峙的局势已有一段时日,小范围的交锋时有发生,大战一触即发,而西柔的态度甚为关键,只能交好不能敌对,大夏无法同时应付两家强敌,而这两家,对大夏的富庶之贪念是相同的,只不过一个是不加掩饰,随时都想南,一个是暗藏野心,等待机会东进,所以即便没有这次大婚观礼的邀约,他也要派人去西柔的。
圣上面色如常,只轻轻“嗯”了一声,满朝文武顿时止住了嘴,人声鼎沸忽然鸦雀无声,圣上不悦了。
气氛压抑得厉害。
这时礼部尚书举荐了一位出乎意料又再适合不过的人选——英王。
论身份地位,英王是圣上的亲弟弟,先皇的幼子,贵为亲王,论能力,呃,这个就不用说了,世人皆知嘛,论形象,嗯,英王殿的高颜值足以让西柔的蛮人自惭形秽,明显蛮夷与中原正统的天差地别。
人选一出,众臣皆有恍然大悟之态,对呀,怎么没想到英王殿呢?由他带使团前往,再好再适合不过。
嘉帝亦点头称许,济深去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以他的能力,走一趟西柔,恩威并施,怀柔与威慑,定能继续稳固两国的关系。
只是他素来不理朝事,况且又是新婚,未必愿意走这一趟。
若是换做别人,圣旨一宣,哪有愿意不愿意之说,但英王不同,他这些年愈发闲云野鹤,无意政事,即便是皇上有命,他也未必会领。
嘉帝皱皱眉,心中琢磨着将英王宣进宫来,该如何措词才能说服与他,有他为正使,不管西柔本意是和还是想动别的心思,济深都有办法让他们维持原样,关键是,他得乐意走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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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代表
果然不出嘉帝所料,英王宣召入宫后听了原委,一脸的为难,不是臣弟不愿意替君非忧,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臣弟所娶新妇,身有疾患,需臣弟每日以内力帮她推拿,辅以汤药针灸,已经开始治疗,无法半途而废或者中间换人。
否则,轻则前功尽弃,重则加重病症,恐会香消玉殒。
嘉帝顿感为难,总不能说为了国事,你必须要出使西柔,至于你媳妇,能活命最好,如不能,大丈夫何患无妻,死就死了吧?
虽然他心里是这样想的,可话却不能这么说,济深二十好几才娶的妻子,哪怕是个配不上他的病秧子,既然已经娶了,上了皇家玉碟,就是正八经儿的英亲王妃,私人事小,国事为重这类话济深自己能说,他却不能主动开口。
两人打了半天的机锋,没奈何嘉帝有求于人,只好退而求其次,率先开口提出若是英王妃的身体可以,允英王带着王妃与医生同行。
见嘉帝如此姿态,玄朗自然不好拒辞到底,只好表了一番忠心,答应带上王妃,接下了去西柔观礼的正使之职。
……
荣娇听了大感惊讶:“我也去?陛下居然同意?”
哪有带着家属去观礼的?
荣娇马上就想到是不是玄朗借机给嘉帝提条件了,若是惹得皇帝不喜……
“陛下主动提的,放心,是他特许的。”
私底下只有他二人相处,玄朗不以为意,这事的确是嘉帝自己提出来的,与他无关。
“这样,会不会惹他不快?”
荣娇有些担心,那是皇上呀,为难他向他提条件,真的可以吗?
“要不。我做男装打扮?小楼公子很久都没有出来了……”
她撒着娇,好歹遮掩一下是不是?
“不用,小楼公子的身份不适合,况且这是陛下准允的事情。我们无需遮掩。”
玄朗不以为意。
“好吧……总之,你自己有数就好。”
荣娇抿抿嘴,小楼的身份的确不适合在这种场合用,是她一时心急。
只是有些担心玄朗,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之前说过尽早大婚,大婚之后会带她去西柔,接着,这机会就送上门了?
没有他的暗中操作,她不信会这般巧合。
“你以为我有神仙之能?还能操纵西柔国君大婚?”
玄朗轻笑,爱极她关心的小模样:“人家的婚期早就订好了,至于观礼使团,我又做的不是正使。”
他去西柔有正事。若做了正使,少不得要操心,他才没有精力与时间浪费在这上头。
“不是正使是副使?”
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仅是使团中的普通一员。
“你猜?”
可以名正言顺带她去西柔,玄朗心情极好,忽然起了玩心,故意逗弄她。
不是正使也不是副使?
荣娇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出来,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不猜,你说。”
又拿她当小孩子逗!
“陛下的特别代表。”
玄朗笑笑。马上揭开了谜底。
“是钦差?陛下不会有为难的任务交给你吧?”
嘉帝对他的猜忌一直都在,荣娇莫名地就很担心。会不会要他去做些不方便的事?
“没有。都是小事。”
玄朗摸摸她嫩滑的脸颊,脸上一派轻松:“只是要与西柔继续做朋友,让新国君别动小心思。”
这不算难事。因为西柔国君虽年轻有抱负,想有所作为,但大夏也不是随便就能啃的肉骨头,他只需给这位踌躇满志的国君泼一盆冷水,再许以相应的利益,就能搞定。
“你这两天收拾下行李。五日后就要动身,身边服侍的,你带上绿殳吧,她以前常跟你出行,多少有些行路经验。其他服侍的,我会准备合适的人选。”
栾嬷嬷显然不适合跟着荣娇去西柔,但路上身边服侍的至少得有一个是熟悉,玄朗打算让她带绿殳,剩下几个他会安排身手好的跟随左右。
“绿殳不行呢,换绣春吧,她跟着嬷嬷学了一手好厨艺。”
“绿殳为何不行?我会把闻刀也带上。”
这样他们夫妻二人就不用分开了,玄朗以为荣娇是不忍心让这小俩口分离。
“不是,绿殳有了,不能出远门,闻刀也不行。”
“有什么了?”
玄朗乍闻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也得随行服侍!绿殳之前跟着去过百草城,有经验又贴心。他的人手虽好,却与娇娇不熟悉,不如绿殳这样打小服侍的大丫鬟更了解体贴。
“绿殳有小宝宝了!嬷嬷说头三个月做胎不稳,不能受累。”
荣娇满脸喜色,今天刚得到的消息,都还没来得及与他分享呢!
“哦……”
那是不能远行,此去西柔,少则三四月,多则半年以上,怀了身子的妇人的确是不方便,玄朗点点头,不象荣娇表现得那般兴奋:“让她跟绣春说说在外出行要注意的事项……”
“咦,你好象不高兴?”
玄朗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因为绿殳有了身子不能跟她出行就甩脸色。
“没有啊。”
玄朗矢口否认,我哪里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了?
他的心情怎么会不好,能名正言顺带着娇娇去西柔,还可以正大光明的与西柔皇族交往,只要娇娇有更多的机会与西柔皇室接触,获取更多的记忆,神魂早日糅合安稳,隐患消除,自此高枕无忧。
“绿殳有了小宝宝你怎么不笑?”
呃……
玄朗差点抚额而叹,绿殳有了宝宝应该高兴的是闻刀和闻刀的家人,关他什么事?不过,对上小娇妻圆溜溜隐含着一丝不悦的杏眸,他可不能实话实话!
“这是喜事啊,我们是不是应该封红祝贺?”
她素来护短,凡是自己人,不让人说半句不好。居然连绿殳有身子他不笑都不高兴!
哪有心情笑?
闻刀与绿殳不过早成亲一两个月,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他成亲到现在,仅能喝肉汤,连肉的滋味还没尝到呢!
说起来,闻刀那小子才几岁?居然要当爹了!
玄朗绝不承认他内心深处暗搓搓藏着对闻刀的羡慕嫉妒。
温润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荣娇的全身,嗯,这阵子养胖了些,不过,马上就要去西柔了,路上辛苦,他这美味,是在这一两天就先品尝了,还是等从西柔回来?
从西柔回来,还得好几个月……不然,今晚就扑倒?
不好,若是没开闸,他还能忍得住,若初尝**识髓知味,再也忍不了可怎么办?跟着他出行虽然不会受苦,单是坐马车也够累的,不舍得她受累就得自己受苦硬捱着……
要不,还是再等等吧?
玄朗的心里反复进行着天人交战,盯着荣娇红润润的小脸,一时神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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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反对
虽然是皇帝准允的,玄朗决定还是尊重荣娇的意见,尽可能低调。
直到出发前,知晓英王殿下将做为陛下的特别代表前往西柔的,不在少数,而知晓英王妃会同行的,不超过一掌之数。
听说荣娇要随玄朗去西柔,栾嬷嬷不舍至极,却又做不出阻拦之举,王爷直言道是不舍得与姑娘分离,正好趁着她年纪还小,带她出去走走,见识异域风光。
这一番理由令栾嬷嬷无话可说,王爷恋着姑娘把心放在姑娘身上,是好事,她总不能说不需要吧?她有什么资格阻拦?
说得也对,姑娘年纪小,等过几年有了孩子,想走也走不出去,倒是王爷有心了。
有心什么?!
有人不接受这番说辞,池三少一大早就登门,听到荣娇也要同行后,反应强烈:“……不行,此去西柔路途遥远,娇娇身娇体弱受不了这份罪!再说西柔那边的饮食风俗与大夏截然不同,食肉饮奶,娇娇会水土不服的……”
玄朗怎么回事,居然想要带娇娇去那种苦寒的地方!
池三哥甚是不满,我妹妹嫁你是要享福的,跟你去出使西柔算怎么回事?这叫享福?是谁说保证会给她幸福的?
“三哥,是我自己想去看热闹,闹得他没办法才……”
待池荣厚发完了这一通脾气,荣娇细声细气地解释,玄朗都是为了她才受三哥这一番数落的。
“别护着他了!”
池三哥满脸的恨铁不成钢,这才成亲几天,你就被吃得死死的,不管对错都护着他!
“你素来乖巧懂事识大体,怎么会提这种不知分寸的要求?”
池荣厚嗤笑,他的妹妹他还不知道?素来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别说还是英王出使西柔这么大的事,这是公事国事,她怎么可能拖后腿?
一定是玄朗!居然打着娇娇自己要求的旗号。坏娇娇的名声!
“娇娇,刚才嬷嬷不是找你有事?你先去忙……荣厚,我们去书房慢慢聊。”
玄朗见荣娇急得小脸通红,暗恼下人不会办事。池荣厚来了不领他去书房,直接带到内院来做什么?
还惹得娇娇儿被他吼一顿!
虽然他们是亲兄妹,但看着池荣厚训荣娇,玄朗心里就是不舒服——你妹妹怎么了,现在她是我妻子。我自己都舍不得说半句重话,你倒还能当着我这个做丈夫的面,冲她脸红脖子粗的!
为娇娇打抱不平也不成!
因为娇娇是他捧在手里怕跌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对她不好,用得着娘家人出面了?
“我……好的,我让人给你们准备茶点。”
当着三哥的面,荣娇不可能拂了玄朗的脸面,况且她也觉得这种事情,交给玄朗处理。或许会比自己更好。
她对付三哥的手段都是固定套路,撒娇装傻再加卖萌掉眼泪,即便她想跟三哥认真地交谈,讲讲道理,他多半还是会认为自己是在帮着玄朗说话。
不过,玄朗不会把实情告诉三哥吧?
荣娇有些忐忑地望向玄朗,她不想让哥哥知道她的秘密,不想他们知道自己的妹妹不单单是池荣娇。
“放心……”
玄朗自然懂得她的顾虑,微微一笑,回了她一个放心的安抚神色。有些秘密他与她知道就好。
池荣厚气哼哼地跟着玄朗走了,荣娇吩咐人准备了新做的茶点送了过去,拿了本书翻了几页,却又心神不定看不下去。干脆收了书册,去看栾嬷嬷指挥着丫鬟们收拾行李。
“嬷嬷,不用带这么多……”
嬷嬷什么都要带,这个也重要那个也是必须的,愈看愈觉得哪样都应该带着,最好是连屋子都一起搬走。
唉。出门在外,哪有在家里舒服?明知道王爷不会让王妃受苦,会事无巨细照顾周到,栾嬷嬷还是觉得不妥:“……王妃,还是让嬷嬷跟着一起吧?”
不然她实在不放心!
“这次不比上回去百草城,又不会有人来捣乱,王府里的管事嬷嬷个顶个的能干,嬷嬷在不在没什么打紧的……”
“不行啊嬷嬷,若是别的季节还好说,现在上秋马上要冷了,听说西柔的冬天是挺冷的,你受不得寒,不能去。”
栾嬷嬷早年得过病重,没钱买药拖延了救治时间,虽然后来得桃花观道人赐药侥幸好了,却落下病根,受不得阴冷寒湿。
“没事,冷就多穿些,嬷嬷不碍的。”
栾嬷嬷继续与荣娇打着商量。
“不行呢,毕竟王爷是去办正事,不好太过张扬,要不只能带绣春一个?其他人王爷另有安排。”
荣娇很是歉意,其实不让嬷嬷去,固然是因为她的身体不行,另一方面到了西柔后,不知道在那种环境下她会想起什么,若有反常之举,嬷嬷跟在身边定能发现,嬷嬷可不是绿殳,可以装作不理唬弄过去的,母女般的关系,她怎好置之不理?
到时不解释过意不去,嬷嬷心里也不踏实,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索性不如不去。
等她回来,一切平安无事。
荣娇打定了主意,守口如瓶重生以及自己可能还不仅是池荣娇的秘密,除了玄朗谁也不告诉——玄朗是意外,她原先打算谁也不说,守着这个秘密直到进入坟墓的。
嗯,不知道玄朗会如何安抚三哥……三哥看似笑眯眯的好脾气,实际上犟起来象头牛,对上她的事情就会关心则乱更加执拗,玄朗若没有能令他接受并信服的理由,怕是不好过关。
坐定不定了好一会儿,看看时辰,派了红缨去前院书房送点心,让她去听听动静,若要问起,就说已经吩咐厨房加菜,王妃还要做三少爷爱吃的酸菜鱼,请三少爷在此用午膳。
没大一会儿,红缨回来了,道是王爷与三少爷在谈论学问,气氛很融洽,三少爷说先生留的课业没做完,午饭不在府里用了,马上就走了。
正好让她带话给王妃,事前已经见过面了,走之前就不再进内院告辞了。
“……三少爷说,他明天晚上再过来,让您再给他做酸菜鱼。”
红缨口齿伶俐,连池荣厚的语气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三哥居然这么快就被玄朗说服了?
明晚过来吃饭,听这意思是同意了?
荣娇乍听觉得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玄朗若真有心,想要说服三哥不是难事,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
荣娇的心头不由生出几分好奇,她也想摸准三哥的软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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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建议
cpa300_4(); 临行前的日子特别忙,每一分钟都排得满满的。
荣娇尤甚如此,总觉得有很多事情都尚未安排好,补品店扩张计划、给二哥亲兵队的物资采办运输、还有康惠医学堂,都没有最终敲定,她这一去,至少要几个月,事情却耽误不得。
恨不能生成三头六臂来,每个头负责处理一摊事。
与此相比,玄朗风轻云淡的样子就格外招人嫉妒,荣娇忙里偷闲接过他的茶问道:“你没事?”
言下之意,你没有要安排的事情么?大白天的,怎么老在家里晃悠?
“无妨。我以前惯常出门,他们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玄朗还不知就是他这副万事不愁的模样令荣娇眼红,甚是体贴地问道:“你安排得如何?”
荣娇嘟嘟嘴,颇有几分焦燥:“还没呢……”
若是晚些时日就好了!
玄朗以前虽然说过会安排机会去西柔,没想到会这般着急,更没想到会是做为使团的一部分出行,这个动身的日期是由礼部报请陛下批准的,改动的可能性不大,即便玄朗出面可以改,后延一两日也没什么大用……
不值得这般兴师动众的麻烦。
她的心思,玄朗自然是清楚的,却故作不知。
在玄朗的眼中,荣娇身上的隐患比所有的事情都重要,若不是礼部需要时日准备西柔国君大婚的贺礼,他连这几天也不愿再等。
不过,看到荣娇轻蹙的眉头,玄朗自然是心疼的,不由含笑打趣道:“可有为夫效劳之处?愿为夫人分忧。”
荣娇好整以暇坐好,微昂起弧线优美的下巴,端着架子王妃范儿十足,轻哼了声,一本正经道:“算你识趣……”
话音未落,自己先绷不住笑了:“有李掌柜在。其它的事倒都放心,只是康惠学堂就没法进行了。”
这件事涉及的方面广,策略与方案都没定,全盘一股儿脑的交给李掌柜。不很适合。况且李掌柜是做生意的,类似只投入无赢利的项目,他操作起来,或许会有顾虑。
“但我不想回来再着手启动,”
荣娇秀眉微蹙。西柔国君的大婚定在一月,就算婚礼结束就回来,也得三四月间,有些事拖延几个月,看似无关紧要,但对有些人,或许就是生死之别。
“我想先试着挑几个人交给徐郎中带,不用正式拜师,反正他也需要人手打杂,若有合眼缘的。他愿意正式收徒弟,随他自愿,若是不愿意,就算是药铺里招的学徒小伙计,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荣娇把她琢磨了好久的想法与玄朗分享。
“还有补品店,也可以安排学徒,至少可以先熟悉药草,辨识药材,这样待将来学堂办起来,他们有一定的基础。学起来也会更快些,你觉得呢?”
“如此甚好!”
玄朗点头,她的那个想法,是个长期的大计划。不是三天两日能做成的,若一开始摊子铺得太大……
他倒不介意往里投银子,以前他只赚银子没有人花,现在有她,她想拿着这些银子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心甚悦。
唯一担心的。世事难料人心难测,有心行善事,被施者未必就一定会领情,若是她付出满腔诚意,花费了大量的财力与时间,获得的却非她所愿,到那时,一定会伤心难过吧?
而他,是绝对舍不得她难过的。
从荣娇提出这个想法来,玄朗就没有过袖手旁观的意思,他想先放手,任她去做,必要时他会暗中相助。
“学堂的事不能操之过急,场地学员事小,关键是老师与教材,你刚才说的想法很好,想划定一片区域,招合适的学徒到店里帮工,做为尝试。不过,徐郎中那里,还是要李掌柜提前沟通,我观其人似乎只醉心于医术,不喜俗事,愿不愿带学徒,还是他自己拿主意。”
经他的提醒,荣娇恍然意识到自己有些一厢情愿了,徐郎中的意思如何,她并不知晓,人家是药铺的合伙人,不能强求硬压。
但徐郎中的性子,确如玄朗所说,最不耐烦麻烦,早些年自己开医馆行医,也没见他带徒弟,不知是不喜还是没有看上的。
“我看徐郎中不喜言谈,不如请他编编教材,多整理些医案出来,他或许不会拒绝……那位陈大夫,为人甚有亲和力,由他来带人,会更有耐心。这些你再与李掌柜商量下,万事开头难,起先不要太急,哪有一蹴而就的事情?”
论起知人善用,没有人能比得过玄朗,他素来对荣娇的事上心,她手下但凡重要些的人,除了李掌柜李勇李明几个外,包括各铺的大掌柜、二掌柜、坐堂医师等他都知晓,也大致了解其品性与特点。
只不过他背后做的这些功课,并没有让荣娇知晓。
“对呀,还是你看得明白!”
荣娇眼前一亮,她怎么没想到呢?徐郎中早就有意整理医案,在他去池府三省居给她看病时,就曾听他无意中流露过这种意思,只是那时好象是囊中羞涩,除看病外,还要做其它琐事,只是零星地整理了一点。
等做为合伙人到药铺坐堂后,又比较忙,李掌柜是比较会压榨劳力的,不知徐郎中的进展如何。
“不论用处如何,将自己的经验与医案整理成册,终归是有大好处的。”
荣娇愈想愈兴奋:“而且徐郎中那人,严谨认真,他写的东西,绝对是经过实例验证的,不会道听途说地乱写。”
“嗯,建议让他由浅入深来,别一下子就想编写出本医案全集来,”
玄朗见她眸光清澈晶亮,仿若一泓艳阳下的秋潭般,莹光闪亮,充盈着让人无法直视的芳华,绽放着迷人夺目的惊艳,玄朗为之心动,这丫头,动不动就让他心神失守,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在她面前,他的所谓自制自控力,都成了笑话,完全溃不成军……忙定定神,将心猿意马回归正位,继续与她谈正事:“先编简明实用的医学入门教材,他若有志于此,可慢慢成书,将来他若有意,我们可帮他印制。”
“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让李掌柜再多找些大夫,协助徐郎中一起完成,等教材成了,我们也可以回来了。其它的筹备事宜,都可以先行启动,李掌柜精力不够又欠缺这方面的经验,我这里倒有个合适的人选,可以给李掌柜做副手,专门负责这件事。以后你若是不想用了,随时退回来。”
以玄朗之见,李掌柜若心无旁骛只做这一件事,凭他的能力,是可以做好的,但他手里同时进行了三个项目,怕是分身乏术。
他的人,只要她需要,都可以给,小楼东家不是外人,是实打实的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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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加人
时间飞快,眨眼就到了礼部精挑细选的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知道英王妃随行的知情人不多,嘉帝为了笼络玄朗之心,出行的前一日,特意让皇后以她的名义,往英王府送了一批药材首饰衣料,其中还有数套针线局没白没黑赶制出来的衣服,有亲王妃正规的礼服、常服及新制的冬装与春衫——是给荣娇出席婚礼与日常交际用的。
皇后派来的心腹女官很会讲话,道是皇后深感王妃的贤惠与深明大义,本想亲自出宫见上一面,给王妃饯行,只是出来一次要兴师动众的,王妃身娇体弱,行前想必事务烦多,她若亲自登门,反倒令王妃受累,却是好心办了坏事。
“……娘娘言道,陛下与英王殿下是亲兄弟,她与您是亲妯娌,自家人就不讲那些虚礼了,等您回来后,时间宽裕了,她再请您进宫叙话。”
“多谢娘娘厚待。”
荣娇惨白的小脸现出一丝红晕,那分看上去还好的气色,仔细辨识,能看出有脂粉修饰的痕迹。
女官不好直视于她,眼风暗自扫了几回,确认眼前的英王妃确实身体不好,虽化了妆,仍隐有不足之相。眉眼精致,是个美人,却也倒不了传说中的绝色佳人,一笑倾城倾国,迷得不近女色的英王一改常态。
或许真如娘娘私底下的猜测般,英王是觉得他的妻位不能总虚空着,与其娶些不知深浅娘家弯弯绕绕的,不如娶个简单干净的,若是真一命哇呜了,丧妻不娶谁也不能再逼他。
不过,看府里下人的模样,对这位病弱的王妃倒是真的恭恭敬敬的,不知是英王真的看重王妃还是事关面子,身在其位,该当的尊重都要给的。
……
荣娇接了皇后赏赐。玄朗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指点着让人将衣服道饰装进荣娇的行李:“带着,总有些场合要露个面。”
既然是要找线索的,宅在驿馆可不行。女人最爱八卦,西柔王公贵族的内眷聚会,还是很有必要参加的。
荣娇不需要华裳美服来撑场面,但有些场面,华裳美服还是不可或缺的。
身为英王妃。在异国西柔,应该高调时必须光彩耀目,需要内敛时也要低调奢华,这是上流圈子的约定俗成,身在其中,就不能全然免俗。
临行前一晚,池荣厚来王府用了晚餐,兼做送行宴,第二日使团出行会有官员欢送,不方便讲话。池荣厚也不想妹妹倍受瞩目。
该说的该交代的皆在这顿晚餐上讲了个清楚。
荣娇笑嘻嘻道:“三哥放心,有王爷在呢,何况还有红缨和绣春两个丫鬟跟着,与在家里没区别,正好可以见识一路风景。”
原先玄朗只说让她带绣春一人,后来突然又说将红缨也带上,问其原因,玄朗道是绣春厨艺好,又是栾嬷嬷教出来的,做的饭菜合荣娇的口味。出门在外,饮食很重要。异域的新奇食物,偶尔尝鲜还好,时日一长。定会思念最对味的家常菜。
不让荣娇饿肚子,是绣春的价值。
但除此外,特别是抵达西柔后,总会有些迎来送往的应酬,稳重机灵又不怯场的丫鬟就很重要,绣春没这个能力。他派来的,与荣娇不够熟悉,担心有不周到的地方,而红缨恰恰好,自小服侍荣娇,对她知之甚深,是荣娇大丫鬟中的一姐,又无家事拖累,还是有必要带这么个人在身边服侍的。
关键还有一个原因,再带一个丫鬟以及上述的说辞是池荣厚的建议,他不放心荣娇,玄朗固然会尽心尽力照顾是不假,就算他们是夫妻,路上不避讳,同吃同宿,但到了西柔后,他毕竟是男人,必定是会有些场合,他无法时时刻刻照顾在荣娇左右的,有个机智忠心的丫鬟跟着,是很有必要的。
栾嬷嬷亦如是说,私下里背着荣娇向玄朗请求,不带她去,至少多带个贴身的丫鬟吧,一想起路途遥远不说,还是去往异域他乡,若再没个熟悉的身边人照顾着,嬷嬷很是不能放心。
玄朗不好却了这两人的请求,多带一个红缨也是可以的,就点头应下了。
因为是荣娇贴身服侍的大丫鬟,就忽略了事先与她商量过再知会下去的,下意识认为她不会反对。
结果他有事一忙,还没来得及与荣娇说,栾嬷嬷那厢已经告诉红缨准备行李了,池荣厚也差人唤了红缨与绣春过去,好生地吩咐叮嘱了一番,要她俩尽心尽力照顾好大小姐。
事以至此,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只好就势而为,与荣娇讲明。
荣娇的心底多少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若是必须得带一个丫鬟,她倒是想带青钩……不过论起处事,她这几个大丫鬟,的确哪一个都不如红缨沉稳机智。
在三省居那些年,红缨不知帮她挡了多少厄,解决了不少的麻烦……
只是红缨好是好,唯独……玄朗不知红缨对二哥的那点少女心思,事关她的名誉,荣娇也不方便透露。
红缨跟在身边,就如同是二哥的耳报神。
荣娇深知红缨对自己是忠心一片,但对二哥,是可以毫不犹豫就能交付性命的,若是二哥需要,她可以含笑赴死。
不知道自己去了西柔,会不会有反常之举?比如象上次的头疼,象上次见到匕首引起的异常?
红缨与绿殳不同,若上回跟随她的是红缨,那发生的一切,二哥都会知晓的,即便她叮嘱红缨不准外泄,若二哥问起,红缨也是会讲的——她不视二哥为外人。
可是……
荣娇难得地犹豫了片刻,算了,明天就出发了,这个时候自己再提出不让红缨同行,又无恰当的理由,红缨必然会多想,以为自己是嫌弃于她……
这些年,红缨对她很是尽心尽力,尤其是她重生前,还是那个怯懦卑微的池荣娇时,红缨事事为她出头,有好几次还被康氏责罚。
如今自己若为了那一点点的担心,就将她摒弃在外,恐会伤了她的心……
这几个丫鬟一路跟着她,吃苦受罪的没少挨白眼,其他人比如绿殳等都会有个好归宿,唯独红缨,她那份心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注定是要成空的。
就这样吧,有红缨在,她能方便不少,或许出去走走,眼界开阔后,红缨不在执着于原来的心思,能找到更适合她的人。
绿殳原先与闻刀也没多少交集,还不是跟着小楼公子外出,才看对眼彼此生了情意的?
单冲这一项可能,带上红缨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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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行路
如果玄朗知晓红缨对池荣勇的这份小儿女心思,他一定不会同意让她跟着随行服侍荣娇;
同样的,如果荣娇知道无望的爱恋会在纯洁的少女心中,滋生出恶念的魔鬼,她就不会想当然地以为,红缨对二哥的迷恋,只为见识太少。☆→,
待她走出内宅的方寸之间,行过万里长路看过万里风云,或许会突然间发现,她之所以对二哥念念不忘,只是她见到的天地太狭窄,所知的年轻异性太少,待她领略过外面的世界后,就会知道二哥虽好,非她的良人。
从此懂得结束,学会放下,重新开始。
服侍了多年的身边人,荣娇希望她能获得幸福。
只是荣娇忘记了一句话,彼之砒霜吾之蜜糖,你认为好的适合的,对方或许非但不领情,还会生出不满与怨愤,恨你的不能成全。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
深秋的天空,清冷而高远。
难得没有风,秋阳灿烂,早早地将那层薄薄的寒霜驱散了,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微笑。
果然如皇历所言,是宜出行的好日子。
只是出访西柔,虽重要却算不得本国的大事,不劳动皇帝亲自出宫送行,该交代的早就吩咐了,国书贺信私人礼品一应重要物品,也皆由正副使相保管,嘉帝另还有道密旨是给英王的。具体内容只他二人知晓。
礼部兵部等一干相关的文武官员送出城外,饮了送别酒,使团离京出发。
彩旗招招,旌旗猎猎,马匹车架护卫队,嘉帝此次派出了四十人的使团,加上给西柔国君大婚的贺礼,使团官员所带的随行人员、行李辎重,还有八百人的亲兵卫队,使团队伍迤逦如长蛇。
在这数目不小的队伍中。英王的所属车架看外观并不起眼。不过有心人若细看,就能发现车厢上方插的旗帜不同,前后左右护卫的兵士气质明显不同,似乎比其它的兵卫要胜出几筹来。
玄朗的专属车架。外头看起来与寻常车辆无异。只是更为宽大了些。内里却大不一样,这辆车的车架结构与内里装饰都经过精心设计,车身做了减震处理。里面铺了厚实的毡子,车厢四壁除窗户外,都包了一层毛毡,隔音防寒。
车厢里到处藏着暗橱明柜,装零食的、放茶叶的,搁书本与棋盒的,大到被子小到松子糖暖手炉,林林总总,皆有安置之处。
玄朗含笑看着荣娇如同发现了好玩玩具的孩子似的,到处寻找,一个个打开,查看里面的东西,时不时发出“哇!”“噢!”“这里也有!”之类含着惊喜的赞叹。
嘴角的笑意不由愈发温软,看她这般高兴,也不枉他亲自设计,亲自监工,让人将车子改造成这样。
此去西柔路途遥远,渐往西去,天气愈寒,骑马辛苦,使团人多眼杂,他二人又身居高位,惹人注意,不若前次从百草城回来时不露行迹时的自由自在,这一路上,好马车至关重要,多少能缓解些疲惫。
“真厉害!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厉害的能工巧匠?”
等荣娇在玄朗的指引下,轻推开靠厢壁的又一处暗格时,终于忍不住出声相询,看似普通的一辆车,居然有这么多机关!这不是普通木匠能做得出来的,想都想不到呢!
“你觉得方便实用就好。”
玄朗笑笑,没有言明她口中的能工巧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当然实用!”
荣娇从一排小格子的零食柜里取出一盒话梅,拈起一粒放入嘴中,唔,酸酸甜甜,熟悉的味道,是栾嬷嬷特制的味道。
“这个设计图纸是咱们家的吗?能不能卖呀?”
荣娇又转起了生意经,这么舒适实用的设计,加以简化,是不是可以批量定制马车?专门卖给有钱的人家?
若是可行,英王府就是最好的金字招牌,届时就说连英王府都在这里定制,手艺自然是好得不容置疑!
诶!
见她一副财迷的小模样,玄朗不由摇头失笑,却被她那句“咱们”说得心头泛暖,嘴里因被她喂了粒话梅,清浅的声音有些含糊,“是咱家的,随你用。”
她倒是随时不忘生意经!
照这样下去,不仅仅是给荣勇打造一支装备精良的亲兵队,整个百草城的军备她也包了!不过,只要她高兴,怎样都好,他都支持。
俩人又说笑了几句,外头有人来报,道是正使余大人有事回禀,是关于行程安排的,不知英王殿下何时能拨冗一见。
“你有事去忙,不需要陪着我,看看书喝喝茶,刚出城,我还不闷。”
荣娇见他不太想理会,知道他只是想陪她,怕她闷,率先开口。这才出城呢,最是新鲜新奇的时候,忙正事就赶紧的,等日子长了,走得腻味了,再多陪陪。
使团的正使是礼部尚书余子达,玄朗知他素来知情识趣,极会看眼色,知道他在车上与王妃一处,还派人来禀告,想是真有事情要说,遂从善如流,将嘴里的话梅咽了,就着荣娇的手用了几口茶,漱了漱口,摸摸她的发心道:“……让丫鬟上来陪你,我去去就回。”
“不用招丫鬟了,我自己就成。”
荣娇回绝了,车里什么东西顺手就能取到,这正赶着路呢,哪用得着再停车让人上来服侍的?
玄朗没应声,也没吩咐停车,推开车厢的门,轻身就飞纵下去。
就在荣娇眨眼的功夫,车厢的门已经关上,见不到外头的人影儿。
……
稍倾,车外传来红缨的声音:“王妃,奴婢前来服侍。”
“停车,快上来吧。”
荣娇暗自摇头,都说了不用了,还把人叫过来了。
红缨和绣春及玄朗安排的四个嬷嬷,六人分坐在后头的两辆车子里,车里还装了一部分荣娇随身可能会用到的行李物品。
车微顿之后停了下来,厢门打开,红缨弯腰移行了进来:“王爷吩咐奴婢上来服侍。”
规矩礼数比平时在府里都要正式认真了几分。
临行前王爷吩咐过,出门在外不比在府里头,私下里王妃待你们情如姐妹,然,亲则生狎,私下与王妃相处时,偶尔有些不合规矩的言行举止,念在你们自小尽心服侍的份上,他虽不赞同却不会惩戒。
然,出了王府之后,礼不可废,主就是主,仆就是仆,不能让人笑话英王府没规矩,从而怠慢了王妃,更不能让西柔人置疑大夏的规矩礼仪。
这些话是玄朗背着荣娇,叫上栾嬷嬷一起,特意说与红缨绣春的,他素日里旁观,荣娇对自己的这几个丫头有些太好,亲则生狎,近则不逊,人心向来如此。
身为主人,待下过于亲近,与丫鬟没大没小,未必好。
所谓规矩礼数的存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十分有必要的,它能提醒双方所处的位置,认清自我,因亲近而模糊了上下尊卑之别,于上于下,皆非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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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走过
旅行,在起点与终点间连起一条线,在这条线上有无数的点,路是直中有曲的,城是散漫而落的,行在其中,用车轮与马蹄丈量城与城的距离,不是件快乐轻松的事情。
尤其是使团是有目的的赶路,一路穿城过镇,数百人的队伍,马车行进有序,象英王所乘的车驾若无缘无故停下,势必会影响到全队的进程。
尽管车厢里铺了软和的毯子,尽管车厢里的空间相对宽敞,几天下来,荣娇还是全身僵直坐卧不宁,每次下车脚落实地时,那种踩着地面的踏实感令荣娇有种谢天谢地的感动,晚上入住驿站后,少不得要在房间的空阔处,抻胳膊压腿,走上几路拳脚,让生锈了的骨节重新动起来。
玄朗甚是心疼,只是与使团一起行动,荣娇顶着亲王妃的身份,不好轻易离了马车四下活动,每日长时间龟缩在车上,再好的性子也有坐烦的时候。
……
“……我们自己走?”
荣娇惊讶地看了玄朗一眼,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跟余大人说了,以后我们不跟使团同时行动。”
玄朗摸了摸荣娇明显清减的脸颊:“白天各走各的,晚上赶得及就会合,赶不及就各自为安。”
与使团一起赶路,人多嘴杂,荣娇要受诸多限制,他也不耐烦与那些人打哈哈,分开走,对大家都好。
既然玄朗没关系,荣娇乐得其成,她早就不想从早到晚缩在马车里,收拾了简单必要的行李,待使团先一步离开后,才换好了装扮,一个俏俊的玉面小郎君与玄朗一前一后慢悠悠下了楼,外面有人准备好了马匹,二人上马而去。
“没人跟着我们吗?”
荣娇在马上深呼吸了几口清冷的空气。歪头问玄朗。
这几日看惯了身后左右全是护卫,偶尔只有影子两道,颇有点惊奇。
“没有,我们与使团走同一条路。很安全。”
不想不相干的人破坏他们夫妻二人的小世界,玄朗将护卫都打发了,只有那四个暗卫,如牛皮糖似的,他赶走了。他们又悄悄地在暗中缀上了。
看在他们识趣不会露面打挠的份上,他默许了这种行为,不过,就没必让小楼知道了,有外人在,她多少会有些不自在,稍微亲近点的动作就躲躲闪闪的害羞。
人家西柔女子都热情豪放,她这一点上却半分也没有。
……
两人开始是在使团后面走,使团队伍庞大,又要照顾车驾的速度。不如两人骑马灵便,不过一个时辰后,远远的就看到了使团长龙般的队伍。
“我们走小路从安香镇赶超过去。”
玄朗与荣娇在前方的拐弯处拨转马头,驶离了不同的方向。
“安香镇虽小,镇上有家面馆远近闻名,堪称一绝,我们中午就去那里。”
这条路玄朗走过多次,对风土人情有一定的了解,在马上随意指点着四周的景色,信口向荣娇做着介绍。
“那老安家做的龙须面。细如银丝,柔韧弹滑,汤头更是鲜美,那锅老汤底据说是从祖父辈传下来的。少说有几十年了……”
荣娇被玄朗渲染的将信将疑,面条君是她的大爱,听起来很好吃的感觉。
“好不好吃,试过就知道。”
这多么年,他吃过的美食不胜凡几,天南地北各式各样的面条不知见过多少。虽说面面有滋味,各有特色,但安香镇老安家的龙须面,绝对是最难忘最美味的那一碗面。
论精致,胜出皇宫御厨,论鲜美,亦独树一帜,他熟悉荣娇的口味,相信她一定会喜欢,一早就打定主意,带她过去尝尝。
近午时分,两人进了安香镇。
小镇不大,玄朗熟门熟路,直接奔街尾的老榆树而去。
“老安头的面馆就在树旁边,夏天的时候,桌凳就摆在树下荫凉地儿……噫?”
玄朗的话音忽然止住了,面露疑惑,此时恰逢饭点,他往常来过的几次,若是这个时候,等吃面的人会排成不短的队伍,吵吵闹闹的,门口支着大锅,红红的炭火,煮面的大锅冒着团团白色的热腾腾的蒸汽,锅里细白如丝的面条如鱼群,在沸水里翻腾着,还有鲜美扑鼻的老汤,远远的就会勾得人饥肠辘辘。
现在怎么……?
老榆树下空荡荡的,门可罗雀,空气是清冷干燥的,没有意料中的诱人鲜香。
今天面馆不营业?
玄朗的俊眉微不可察的轻蹙,不会吧?
老安头引为为傲的有两点,一是自家面条无人能及的好滋味,二就是安家人的勤勉,面馆终年无休,他连成亲那天也没耽误做面煮汤。
用他的话说,除非是咽了这口气,否则他是不会离开面馆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关店休息?
诶,难道是百年难遇一次的东主有事,偏偏让他赶上了?
这也太不凑巧了!他特意领着娇娇过来吃面的,错过了这一回,只能等回程了。
“没开门。”
上着门板呢,荣娇瘪瘪嘴,言则,他说的堪称绝味的面条今天是吃不到了?
她会这般没口福?
“嗯……我去旁边店铺问问。”
玄朗也觉遗憾,不过终归还是有办法的,老安头家就住在镇上,再有要事,煮两碗面的功夫应该还是有的。
……
“……贵客是从外地来的吧?”
隔壁杂货铺的老板娘四十多岁,是个干瘦的妇人,坐在那里好象挺无聊的样子。
见玄朗打听老安头面馆,两只小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找老安头有事还是要吃面?”
“吃面。”
玄朗语气中透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与疑惑:“听说安老板自打接手面馆就没休业过,今天还能煮面么?”
妇人本就坐着无聊,见玄朗模样好,穿着贵气,为人又斯文有礼,话匣子马上就打开了:“不可能!您呀,就别惦记他家的面了!这都到饭点儿了,赶紧去前头饭馆吧,门口挂着招牌呢,走几步就看到了。”
“那安老板的面馆几时营业?”
难道真要等回程时才能再来?玄朗有些不甘,这么好吃的面,不想让娇娇错过。
“老安头家里摊上大事儿了,估摸着以后都不会再开门了,”
妇人的语气透着股惋惜:“别说你们外地人,我们本地的也别想再吃老安家的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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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怪事
玄朗不是个爱问八卦打听闲事的,也不是重口腹之欲的,若搁往日,听杂货铺的老板娘说面馆可能不开了,他也就听过就算了,多少有些遗憾,也仅仅是略有遗憾而已。
没有这碗老安头的龙须面,对他并无影响。
可这回是带着荣娇一起的,虽然是一碗面,因为特别美味,因为他觉得荣娇会喜欢,那种想要将好东西与心爱人分享的心理,与普通男人无异。
因为不想错过,所以没有转身走,反而打定主意要让他煮碗面。
既然老安头还健在,面馆没开,就找上门去。
银子不是问题,问题是他的娇娇一定要尝到这碗面的滋味。
杂货铺的老板娘却摆手摇头:“没用,给银子也没用,老安头只剩一口气了,就算他想要爬起来煮面,也是不能的。”
“安家大哥呢?”
家传的手艺,老子传儿子,儿子传孙子,老安头的儿子,也有小三十了,打小跟着他爹在面馆帮忙,早已尽得老安头的真传,玄朗也在面馆里见过他,大部分时间他都在闷头抻拉面条,一个人承包了大部分的拉面工作。
还有老安头的孙子,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也在面馆打手。
老安头病了,还有他儿子和孙子呢,难道老爷子一倒,这传家的营生就不做了?
“别提了,可不造孽吗!”
老板娘打了个诶声,“他儿子死了,您说结结实实的一个人,没病没灾的,夜里睡着觉忽然就没了。更奇怪的是他家孙子,给他爹守了几日灵,等出殡葬后,人就累病了,病得挺重,要死要活的,可镇上郎中给他诊脉。却说他全身好端端的。一点病也没有……”
“老安头不信,又找了别的大夫看,又去城里的医馆看。人家都说他脉相好好的,没得病,可这孩子好胳膊好腿的,就是跟个活死人似的。不能站不能走,只能躺着。自个儿都翻不了身……”
“大家都说他可能是鬼上身了,和尚道士请了,法事也做了,还是没见好。儿子死了孙子又这样。老安头一股火就病得爬不起来了。”
乡里乡亲的,老板娘虽有看热闹之嫌,也不乏唏嘘同情:“老安头这一躺。面馆就没人开了,不说您。我们这些老街坊也惦记着他的面……”
“真是不幸,可惜了。”
玄朗听老板娘这番说辞,眸色间多了几分深沉,神色如常,顺话意感慨了几句,问明了老安头的住址,道谢后离开。
“怎么样?”
荣娇牵着马等在店外面,店门窄仄,里面光线又暗,她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能听到个大概情况,好象是老板家出事了,这面是吃不上了。
玄朗从她手里将马缰绳拿了过去,另一手牵着她的手,神色平和:“老安头生病了,一会儿我们去看看。你饿不饿?先去前面的小店垫垫肚子?”
“不饿。”
荣娇摇头,微带疑色:“既然人家病了……你是要给他治病?”
之前他说过店没开,去家里找人的……现在,还要去家里,是要帮他治病?
之前杂货铺老板娘与玄朗的对话,荣娇听得不十分真切,但隐约也听到说病得爬不起来了,还有孙子得了怪病之类的只字片语。
“嗯,安家做面的手艺,断了可惜。”
虽然只是碗面,能把最普通寻常的面,做到极致,亦是了不起,就这么断绝了,还是挺可惜的。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没有毛病却又全身不能动的安家孙儿,到底是何等怪病。
玄朗心里有些模糊的猜测,目光轻轻落在荣娇身上,她上次发病,脉相也与正常人无异……
安家很好找,按照杂货铺老板娘指的路,顺着巷子拐进去,里头第二户人家就老安家。
黑漆的大门紧闭着,石砌的院墙,院子里静悄悄的,听不到声响。
玄朗上前扣门,青铜的门环拍得啪啪作响。
过了好一阵子,里面才有人应声:“谁呀?”
是一道苍老嘶哑的妇人的声音。
“我。”
玄朗答得简洁,荣娇听了差点想笑,她怎么知道你是谁呀。
果然院子里的人想得与她差不多,甚至比她还干脆,直接道:“是要吃面吗?面馆不开火,家里也没有,请您吃别的去吧,对不住了。”
连没门都来开,听脚步声似乎又转身回去了。
估计是类似见面馆不开找上门的情形有过不少,应付的话辞顺嘴就来了。
“不为吃面。”
玄朗不以为意,温声继续说道:“在与老安是故交,路过此地,特来拜会。”
“……”
里面微顿了,拖拖挞挞的脚步声近了,吱呀一声大门开了道缝,里面露出一张憔悴苍黄的妇人脸:“您认识我公公?”
……
“贵客请喝茶。”
开门的妇人将两碗热茶分放在玄朗与荣娇的手边,一声不吭地退回到婆婆的身后站好。
陪坐在玄朗荣娇对面的,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道是老安头的老伴,先头开门的是她的儿媳妇,安家儿子的遗孀。
“乡地方,只有粗茶,二位别嫌弃。”
安老太太虽没见过大世面,年轻时却也常到面馆帮忙,见到生人并不慌乱,只是明显有些精力不济。
“贵客从哪里来?当家的病着,也没法起身与您见礼……”
这两位年轻公子,通身的气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她嫁到老安家几十年,自然知道老安家没有这样的亲戚,所谓故交,想是以前曾在面馆吃过面,说起来,提起老安家的龙须面,老头子那手艺,真没的说。
可现在……
老太太想到躺在东屋炕上的老头子,再想想西厢里不能动弹的孙子,一时悲从心生。
“无需客套……老安病得很重?在粗通医术,不知能否让我给他看看?”
玄朗端起茶碗,茶汤黄浊,果然是粗茶,不是老太太自谦。
他抬手喝了几口,荣娇自打进屋就随他行动,见他端碗,也端起来喝。
茶叶虽差,水是热的,喝起来热乎乎的,比水囊里的凉水要舒服。
“您是郎中?”
老太太这的表情要真实许多:“太赶情好!太麻烦您了……”
说着就站起身来,将玄朗二人往屋里让:“郎中说老头子这病是急火攻心,多吃几副汤药养养就能好,可药吃了几副,还是不见强……”
还有孙子……
病急乱投医,儿子死了,老头子与孙子病倒,家里的男丁全躺了,就老太太与儿媳两个妇人撑着,早就一筹莫展,且不管突然登门的贵客是粗通还是精通,总之,会把脉会看病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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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对答
老安头的病不难判断,确实是急火攻心又劳累过度,加之他年纪大了,身体劳损得厉害,一下子受不住,弦绷得过紧,就会断。
郎中的诊治没有问题,药方开得也中规中矩,不出彩,也能治病,慢慢将养就是。
“那怎么不见好呢?”
荣娇问出了婆媳二人的心声,方子对症,药也吃着,可吃来吃去,人却病得愈发严重。
“……”
玄朗沉默片刻,“心病难医。”
药方对症,治的是身体,心里的病,却是绕不过去的。
“家里还有别的病人?带我去看看。”
他确实对安家孙子的病症感兴趣,若不是听说了他的病情,单纯为了一碗面,玄朗可能不会费这些功夫。
安家孙子没有毛病,玄朗把完脉后,得知同样的结论。
真是有意思……
他的医术,不好自诩出神入化,起死回生,有没有病还是诊得出来,上次荣娇那是例外,难道安家孙子也是这种情况?
“没有头疼……什么异常?没有,没有发热,没有烧得说胡话。”
安家大娘一一对玄朗的问题做出了否定的回答,荣娇在一旁听着玄朗问的问题,不由心中一动,趁老太太与儿媳去厨房做饭的功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声问玄朗:“你是说,他这里?”
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上门主动开口替人治病的?
“有可能。”
玄朗伸手帮她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语气平淡温和,不疾不缓:“身体上是没有问题的。”
人却出了毛病,那一定还是有原因的。
“我们今天暂且不走了。看看夜里的动静。”
娇娇上次就是夜里发作的严重,白天会略微好转。不过。安家孙儿若夜里亦如此,玄朗决定不管他是何病因,都会尽快带荣娇离开,马不停蹄赶往西柔。
……
下午,玄朗陪着安大娘聊天,话题基本围着安家孙子转,喜欢什么。平时都做什么。与什么人有交往等等,包括平日里几点起几点睡类似家长里短的,都问到了。
老太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家里陡然出了祸事,邻里乡亲都说是遭报应了,亲戚们也不愿上门。安大娘压抑了满腹的悲伤与委屈,难得有玄朗这样的外乡人愿意与她分享孙儿的老实懂事。
“……这孩子。勤快能干,拉面的手艺能出徒了,平日里可孝顺了,家里没出事前。还打算张罗着给娶个媳妇儿,他爹还说了,等几天把屋子整整。打些新家俱,哥儿好成亲……谁知道……”
一夜间白发人送黑发人!
孙子又成了活死人!
老太太悲从心来。又抹开了眼泪。
荣娇在旁听了心有凄凄然,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夜里俩人住在安家,原先安大娘觉得家里虽然有两个男丁在,但都病着,让外男留宿多有不便,后来听玄朗说荣娇是女子,他们是夫妻二人,见荣娇洗了脸放下头发,果然是个娇俏俏的小娘子,遂放心将人留宿于家中。
土炕烧过,驱过寒潮气,临睡前又添了把火,身下热乎乎的。
不知是换了地方有些许的择床还是白天累了,荣娇在玄朗熟悉的怀抱里,睡得极不安稳。
脑子里反复响着一个声音:“不要砍我!不要砍我!我要吃面!我要吃面!”
稚嫩而模糊的声音,仿佛是刚学语的孩子,吐字不十分清楚,语气却罕见的凄惨而悲愤,声声透着委屈与控诉。
荣娇听得心酸,不觉出声问道:“别哭,谁要砍你?”
“……”
那道声音仿佛被吓住了,停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你能听见?”
你喊那么大声,我想听不到都不行!
荣娇心想。
“你能听到!”
稚嫩的声音很兴奋,大声地喊起来:“你能听到!”
“是,我能听到。”
荣娇被他尖利的声音吵得耳朵疼,忙提醒:“小声说话。”
吐字不清又大喊大叫挠人清梦不说,还让人耳朵受罪。
“安家!我要吃面。”
那道声音听话的低了几分,却因为急着表达,语速变快,说出的话愈发含糊,荣娇要连猜到蒙的。
“你是说,你想吃安家的面?”
“对,吃面!大碗汤头多!”
似乎有人与他说话令小孩子很兴奋,情不自禁地又嚷嚷开。
“嘘!小声!”
看来安家的面果然是美味的,连一个小孩子都念念不忘,荣娇心里想着,还是颇有耐心地解释道:“他家人生病了,等病好了,就能做给你吃了。”
“他们坏!不给吃!”
小孩子忽然就生气了,声音又尖又利:“砍我,让他死,不给我,谁都不给吃!”
“诶,你别哭呀……”
荣娇从来没与小孩子打过交道,见他先头还好好的,一言不合就又喊又叫,声音都透着哭腔,立时有些手无足措:“我有别的好吃的,糖你要不要吃?甜的……”
“不要,要吃面,就要吃面!”
小孩子很固执,似乎认准了面条与荣娇:“你跟老安头说,要吃面。”
“好,我告诉他,他现在病着,等病好了就给你做,你乖乖的等着……”
“不要等!他好了,面也不给我,要砍我!不让他好,他不砍我,没面吃。谁都不吃!没有面,都不吃!”
小孩子年纪似乎很小,说话颠三倒四的,一会儿要砍他一会儿要吃面的,搞得荣娇啼笑皆非。
“好,不吃就不吃,你别哭了。”
“要吃!要吃!”
小孩子忽然又不依不挠起来,“你让他们别砍我,给面吃,我就让他起来。”
“谁要砍你?你要我告诉谁呀?”
尖细的童声如魔音刺耳,这谁家的小孩子,真够闹腾的!仗着荣娇脾气好,反正被他吵得睡不着,干脆继续哄着:“你家大人呢?”
“老安家!没有!”
小孩子憋着气般愤愤又简略的回答,荣娇在脑子里转了半圈,才明白他这回说的是砍他的是老安家,而不是想要吃老安家的龙须面。
他家没有大人。是大人不在身边还是,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是镇上谁家的孩子,背着大人跑出来的吧?
“鱼鱼。”
细嫩的小声音里透着骄傲,说自己的名字倒是吐字清楚,发音准确。
“你几岁了?”
荣娇继续打听。
“……不知道……”
鱼鱼小朋友迟疑了一会儿,有些心虚。
不知道几岁?还是没记住?那就是年纪太小,两三岁,能知道自己叫什么,能说这么多话,已经是很不错了。
荣娇暗想。
她没跟小孩子打过交道,池荣兴的女儿年纪不大,但以前在池府三省居,从来没有与她这个名义上的姑姑有过近距离接触,只远远地见过一次。
“你家住哪里?”
这个问题,荣娇不抱回答的希望。
结果鱼鱼却迅速地接话道:“这里。住这里。”
这里?是哪里?
果然还是小孩子……荣娇暗自发笑。
“你吃过老安家的面?”
这句相当于废话,小朋友一直嚷着吃面,应该是尝过滋味的。等了一会儿,鱼鱼才给了个“嗯”字。
“跟谁去的?”
这回给了个细声细气的“没有人。”
真是有意思的奇怪小孩儿,荣娇一边与他聊着天,一边勾起唇角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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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零一章 解梦
荣娇醒来时,炕上被窝里只有自己,玄朗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炕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睡颜。
“唔……”
揉了揉睡意惺松的眼睛,荣娇脸上还带着初醒时呆呆的茫然,一睁眼是陌生的环境,不待意识回归,就见到了玄朗的脸。
于是她脸上的懵懂怔然瞬时消失,大大的杏眸弯成月儿,嘴角的笑意如春花般绽放:“夫君早!”
接着是小小的娇娇柔柔的抱怨:“起来怎么不叫我?”
反倒在那里坐着看她睡懒觉?
屋子没挂窗帘,透过窗户纸能看到外面已是天光大亮,想来时辰不早了。
“想让你多睡会儿。”
玄朗低头,在她如花瓣般的粉唇上轻啄了几口,“睡得好吗?”
早上醒来时,看她嘴角含着笑睡得正香,没舍得叫醒她,反正就他们二人,几时动身都无妨。
“一点儿都不……”
荣娇下意识地就想说不好,与一个讲话都不清楚的小屁孩聊了一晚上,哪有时间睡呀,脱口而出之后,却又愣住了,明明是睡得很饱很舒服的感觉……
可她昨晚确实做梦,梦到自己一直在与一个叫鱼鱼的小孩子说话,那孩子,反复说要吃面,要吃老安家的面,还说不要砍他,让她给带话。
“……睡得,不好吗?”
玄朗看看她红扑扑的脸,晶亮有神的眼睛,有些许的疑色,难道她没睡好?可怎么看都是睡足了的模样啊。
“我……我以为自己没睡好,”
荣娇有些迷糊:“做了一晚上的梦。不停地说话,说得口干舌燥的。”
玄朗已经倒了碗水递了过来:“温水,慢点喝。”
荣娇动作自然的顺手接了过去,小口小口喝着,喝完半碗后又将碗递了回到玄朗的手上,他接了过去,放到炕边的小桌上。拿起叠放在一边的衣服。动作娴熟地开始给她穿衣服。
荣娇乖乖的收胳膊抬手,任他忙活。
成亲以后,他似乎就迷上了亲手服侍她。只要没有十分紧要的事情,每日早上他都会亲自服侍她穿衣梳头,不假他人之手。
荣娇从开始的扭捏不好意思,到现在的习以为常。除了肚兜类的小衣不让他穿外。其它的都随他忙活。
玄朗边给荣娇穿着衣服,边问:“……梦见自己舌战群儒了?”
不然怎么会说了一晚上的话?还是昨天下午听安大娘说得时间太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是。”
荣娇摇头,“等空闲了,若还没忘就告诉你。”
时辰不早了。还是先起床穿衣洗漱吃早饭吧。
……
早餐是普通的小米粥,煮得火候足,金黄香浓。有股浓浓的米香味。
就着安家自己腌制的萝卜咸菜,荣娇喝了满满一大碗。还吃了一个煮鸡蛋。
“您再尝尝饼,刚出锅的才好吃。”
安大娘看她吃得香,阴郁了多日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晴朗,指着盘里的葱油饼对荣娇说道。
那饼刚出锅,放在白色的粗瓷盘子里,油亮焦黄。看得出做饼人的手艺不错,火候掌握的恰恰好,上面的葱花是鲜嫩的绿,看上去就很有食欲。
荣娇挟了一块,默默送到嘴里。家常的好味道。
“……大娘,您这周围邻居有小孩子吗?两三岁或三四岁的?”
想起昨天夜里那番诡异的对话,再对着面前简单好味的早餐,荣娇说不出心里的感想,下意识地就想问。
“小孩子?”
安大娘一愣,一旁的玄朗也看了过来,眼里有一丝怔然与不解。
“有,东边隔一户的邻居家就有,这几年新生的小娃子不少呢……”
老太太想到若不是儿子突然走了,自己家里也要办喜事的,她也会很快就抱上孙子的,现在,却不敢指望了。
“那,有没有叫鱼鱼的……小男孩?”
是男孩儿吧?
荣娇脑中回放起她听到的声音,虽然小孩的声音都是幼细细的,奶声奶气的,可她有种直觉,与自己说话的这个说自己叫鱼鱼的小娃儿,是男孩子。
鱼鱼?
安大娘顿了一会儿,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没有……后街老王家的小孙女叫小玉,今年有六岁。”
五六岁的女童?
似乎不太象,大了些。五六岁的孩子,吐字讲话会很清楚,日常普通的对话沟通应该没有障碍,能清晰表达,而昨晚的那个鱼鱼,好象还不行,简单的对答都说不太清。
只会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来回重复,要不就是哭,发脾气,嚷着要吃面。
“有没有喜欢您家的面,经常来吃面的小孩儿?”
鱼鱼说他最爱吃面,只吃安家的面。
“有!多得是!小孩子牙没长全,更喜欢吃面……我们老安家的面,祖传的手艺,男女老少都喜欢,我们家老头子煮的面,吃不够……”
以后,面馆却开不起来了,安大娘想到伤心处,眼眶又红了。
“……呃,有没有小孩子不要大人领,自己一个人经常去吃的?”
鱼鱼说他都是自己去,一个小孩子单独去吃面,一定是令人印象深刻的。
“也有孩子嘴馋肚子饿,自己偷跑来的,老头子心善,有没有钱都给盛上一大碗,让孩子吃饱……都是乡里乡亲的,还能差孩子一口饭?”
老太太的回答偏移了话题,重点不在荣娇想要的答案上。
“那这一年常来的都有哪几个,你知道吗?”
“这一年啊……”
安大娘想了想,又喊自己的儿媳妇过来问了问,说了几个名字,荣娇仔细听着,不禁失望,没有一个与鱼鱼能对上号的。
玄朗神色温和,坐在一旁听她与安大娘有问有答,沉默不语,眸中却闪过几许光芒,娇娇不是爱问东西短长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就打听这些……
她昨天才来到这里,人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根本没机会认识什么小孩子,她又是怎么知道叫鱼鱼的小孩子的情况?
很显然,娇娇认为安大娘可能认识,正在试图通过问话找出线索来。
都没有啊……
荣娇有些许的失望,似乎又在意料之中,不过是个梦,她居然还当真了?
可是,想到鱼鱼那尖细地透着哭腔与绝望的歇斯底里,连连喊着不要砍不要砍,真实的犹在耳边,催人泪下,荣娇的心就一阵酸疼,没有办法将他当成一场莫名其妙的梦忘记。
愈觉得是梦,脑中的回放就愈真实,荣娇一时几乎搞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真有这样一个孩子哭求拜托过她。
他说不要砍,要吃面。
这是什么鬼?
是真是幻,她居然分不清了!应该是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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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零二章 猝然
“娇娇!”
耳边是玄朗的惊呼,荣娇眼前一黑,接着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人已经在玄朗怀里,他一手揽着她,一手搭在她的手腕处,薄唇紧抿,素来温润的脸上一片肃杀,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玄朗……”
荣娇眨了眨眼睛,找回视线焦距,眼前还是刚才吃饭的地方,饭桌在旁边,她坐在玄朗的大腿上,被他揽抱在怀里。
专心诊脉的玄朗没有发现荣娇已经睁开眼睛了,陡然听到她细软的声音,恍然幻听,全身一僵,微怔,然后幽深如寒潭的双眸中闪过如释重负的喜悦:“娇娇,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荣娇回过神来,才发现安老太太与安家大嫂都站在一旁,神色紧张。她脸一红,挣扎着想要脱离玄朗的怀抱。
“别动。”
玄朗知她是不习惯在外人面前与他亲近,但他现在惊魂未定,还是将人搂在怀里才能安心些:“感觉如何?”
他的手还搭在她的手腕内侧,脉相平稳,并无异常。可实际上,她刚才毫无征兆的突然昏厥。
“刚才这里有点不舒服,现在没事了。”
荣娇指了指自己的额角,小声道。
刚才的感觉来得太突然,好象一下子头就痛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失去意识了。原以为过了很长时间,实际上看情形应该是短短的一瞬。
事发突然,玄朗在她昏倒的瞬间,接抱住了她,连送她回房间炕上躺下都没来得及,接住她的同时,手已经搭到她的尺关处。
然后,她就醒了,如同她突然的昏厥一样突兀,短暂地仿佛只是错觉。
见她手指自己的头。玄朗镇定自若的面庞快速的闪过一丝慌乱,心里的第一个念头竟是下意识地想要排斥这个原因,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失陪。”
他迅速抱着荣娇起身,冲安老太太示意了一声。抱着荣娇进了他们借宿的房间。
“我真的没事了,”
荣娇知道他是想到别处去了,忙安慰道:“不是因为那个。”
“……”
玄朗手上抱着人,进屋后用脚将门关上,坐到炕沿边。将荣娇紧紧搂到怀里:“让我抱抱。”
声音里透着罕见的恐慌与后怕。
刚才她正好端端地说着话,突然身子一歪,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好在玄朗的心神一直放在她的身上,在她身体失控的瞬间将人接住。
人是没有栽倒,却已经失去了意识。
那一瞬间,玄朗的脑袋一片空白,心跳似乎也停止了,全所未有的恐惧迎面袭来,所有的动作都只剩下身体的本能反应……
一切发生的这般突然。他冰凉的手指刚放到她的尺关处……她就又醒了过来。
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短短的一瞬间,玄朗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巨大落差。他将荣娇搂得很紧,紧得仿佛要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心底的不安与恐慌。
原来这世间没有所谓的坚不可催,只要有心,只要在乎,就会怕。
荣娇乖乖任由他抱着。两只小手环抱着他的腰,一下下轻抚着,她知道自己的突发状况吓着他了,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晕眩了。
“刚才……想什么了?”
好一会儿。玄朗才回过神来,哑着嗓子问道。
以前松明子说过,若她强行硬要去想另一半没有完全融合的记忆,就会出现头痛昏厥的现象,要顺其自然,徐徐图之。
他想不通的是。刚才她正在与安老太聊天,打听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孩子的事情,应该没有任何与西柔有关的地方,可她就是突然的发作了!
“没想什么……”
荣娇也纳闷,她就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傻的,明明是做梦,还莫名其妙地将梦里的事当真,向安老太打听,根本就没有什么叫鱼鱼的小孩子吧,而安老太与安大嫂,都是心地良善的好人,听她们口中的描述,安家的男人也都不是坏人,不可能对一个几岁的小孩子砍砍杀杀……
就是在意识到不该将梦境当真时,脑中将有盏灯突然被吹灭了似的,眼前一黑,人就失去了意识……
难道是这个原因?
不会吧?简直是活见鬼了!
“我昨晚做了个梦……”
荣娇对玄朗是全身心的信赖与依恋,自己想不明白,他向来聪慧睿智,这种想不通的事,当然是跟他说,让他来分析判断。
玄朗听完她的梦境,脑中飞快地思索着,这个梦,看上去没有半点诡异之处,从来没与小孩子打过交道的荣娇,梦到一个小孩也不能算出奇,梦嘛,再稀奇古怪的都有,她说的这些,怎么看都很正常。
“那个鱼鱼说安家人砍他?是砍,还是打或骂?”
以安家人的家教与为人,不可能对一个孩子说出砍砍杀杀的字眼,最多小孩子太过淘气,假装生气训斥两句倒有可能,打的字眼都未必会有。
“是砍。”
荣娇很肯定,“他说了好多次安家人砍他,他要吃面,还说让我告诉安家人不要砍他。”
做梦的时候没感觉,如今再一次描述当时的对话,听起来好象挺荒诞的,她怎么就做了这样一个梦?
梦中的对答历历在目,清楚地几乎是真的?
“首先,你能听到他的声音,他很惊讶,似乎不应该有人能听到他说话,对吧?”
玄朗神色认真地分析着荣娇梦境中的小孩子的话,试图从中找出线索:“他说要吃面。安家人砍他,他吃不到,大家都不要再吃。”
“然后,他让你告诉安家人,不要砍他,他要吃面。如果安家人让他吃,大家都有得吃,是这样的吧?”
荣娇凝神思索,点头:“没错,是这样的。”
鱼鱼含糊不清颠三倒四重复说了半天,其实也就是玄朗概括的这些内容,关键词就两个:砍他,吃面。
“鱼鱼……砍?他吃不到,谁也别想吃,安家人死,病?”
电光火石间,玄朗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仿佛有什么灵光出现,却稍纵即逝,快得来不及抓住。
“难道安家人的遭遇与他有关?是报复?安家砍他在先?”
看上去与世无争,一心做面的安家人,会丧心病狂地砍杀一个稚龄幼童?
我吃不到,谁也别想再吃?
谁家话还说不利索的孩子,会有这么大的海口?
还是家里大人讲的话,被孩子无意中听到,拿来学舌?
似乎有答案呼之欲出,莫非是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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