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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神才风流全文阅读

作者:恋美龙少     重生之神才风流txt下载     重生之神才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29 贴秋膘2

    “……大概需要多少钱?”小舅舅明显有点动心,转头看了看北屋,又有点迟疑。

    “二百万左右,我这里能出一半,要是您再加一棒咱就不找外人掺和了。这种买卖最好还是知根知底的人一起干,人多了反倒容易出事儿。”吴友良也跟着小舅舅的目光看了看北屋,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马上又缩了回去。

    “钱倒不是大问题,可刚才小涛说了,这种买卖早晚要出事儿,就怕到时候咱俩不好抽身。”启动资金的数量让小舅舅比较放松,同时也失去了退缩的借口。建筑公司就算再不景气好歹以前也红火过,拿个一两百万出来不算难,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以后。

    “我手上有现成的人,也在院子里住,是个场面人,脑子不笨,让他在前面当顶雷的挺合适。要不哪天我约约他,大家见面坐一起先聊聊?”不光小舅舅担心后事,吴友良也有一样的顾虑。但他已经有了对策,伸手指了指外院的一排南房。

    “……你这是要动小涛的房客,怕是够呛,这孩子你还不太了解,一旦急眼了六亲不认,咱俩谁也扛不住,不妥不妥!”就是这一指,让小舅舅浑身一震,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口气非常坚决。

    对于这个外甥他也是从几年前才开始重视的,起因就是修院子。当初为了买前面的院子和整体修缮,洪涛表现出来的能力、心智和手段,让他这个当舅舅的着实吃惊。

    尽管之后洪涛又是那副半死不活混日子的样子了,但小舅舅心里很明白,这些表象全是装的,至于说外甥为啥要装样子,谁知道呢。

    “换个人也成……胡哥,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怕他啊?”吴友良见到小舅舅的样子也没坚持,只是有些奇怪。

    从他搬进这座院子之前就答应了小舅舅一件事儿,不许违反洪涛定下的规矩,否则谁也不会出面帮着说情。几年下来通过日积月累的观察,也确实发现这位房东城府很深,但要说有啥可怕之处吧,好像也没有。

    “要论烤串,那还得说XJ的红柳串,肉块大、羊肉嫩、一咬一嘴油。当年我和你哥去过好几次,每次都得吃几顿。还有当地的马肠,就是用马肉灌的香肠,那味道没治了……”小舅舅并没回答吴友良的问题,而是突然说起了烤串,声音提高了不少。

    “红柳串我是没尝过,但马肠吃过几次,确实不错。”吴友良连头都没回,立刻接上了小舅舅的话茬,严丝合缝,一点不突兀。

    “白吃馒头别嫌黑,想吃好的出门上车,爱哪儿吃哪儿吃去!”这时洪涛正好迈腿出屋门,手里拎着一瓶液化石油气罐,看样子挺沉,另一头的王雅静脸都憋红了。

    “嗬,我说静雅你可有点口是心非了啊,嘴上说一套,实际上又做一套。来来来,撒手,我来吧,别砸着!”小舅舅也不搭茬,起身迎上去把王雅静替换下来。吴友良也没闲着,忙着把躺椅挪开,腾出合适的位置,刚才那番对话仿佛从来没有过。

    随着天色渐暗,租户们陆陆续续进门,就连去天津出差的钱德利也赶了回来,和小舅舅、吴友良两块料凑在一起说说笑笑,聊的全是生意经。

    纠妈妈也回来的挺早,然后一头就扎进了厨房,帮着刘婶张罗凉菜。王雅静经过洪涛引荐,已经成了孙佳慧的课外辅导员,马上开课,带着孙佳慧和两个老外以及柏律师用英语开聊,从电影到时装逮着什么说什么,一边聊还得一边鼓励孙佳慧多张嘴。

    洪涛、周必成、王佳颖凑成一堆儿讨论电脑游戏攻略。王佳颖是白忙一下午,好不容易把BOSS过了,结果没出牧师装备,很是郁闷。洪涛和周必成在这方面是专家,前者精于宏观战略,后者善于微观战术,一来一往把孙佳颖都说傻了。

    最高兴的是小米粒,纠妈妈忙于凉菜制作已经没功夫管束儿子了,洪涛是睁只眼闭只眼假装看不见,小家伙可以缩在书房里痛痛快快的玩游戏到聚餐结束。不过他写的作业没通过洪涛批改,明天还得再来一篇。

    “哎呀呀,晚了晚了,店里实在是忙,有罪有罪,我自罚三杯!”眼看老高都把炭火生上了,送桌椅和燃起暖炉的刘文宇才指挥着几个店里的活计往院子里抬东西。他自己满嘴都是抱歉,态度极其端正,一把拿起石桌上的可乐也不问是谁的,仰脖就给全喝了。

    洪涛对这位老同学的做派已经放弃治疗了,他在上学的时候就是个出了名的好脾气外加圆滑,每次打架都跟着去,但每次被老师请家长都没他。

    参加工作之后,尤其是开了自己的烧烤店之后,这套东西就玩的愈发熟练了,总能在被动的时候用特显真诚的笑容和无比痛心疾首的态度化险为夷,标准的社会油子,八面玲珑。

    “来来来,静雅,我屋里有消毒纸巾,咱俩把桌子擦擦!”但这次失算了,洪涛这边无话可说,但柏律师半点不给面子,拉着王静雅从自己屋里拿出两包消毒湿纸巾,当着刘文宇的面把桌椅好一顿擦,就好像这些东西是从疫区里搬过来的,浑身都散发着病毒。

    “小米粒呢?”即便被当面打脸,刘文宇仍旧面不改色心不跳,脸上还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模样,凑到洪涛耳边小声询问。

    “屋里玩电脑呢……他妈妈在厨房!”洪涛头都没抬,一只手指向背后,另一只手指向了公共厨房。

    “哦,那我就不打搅孩子了,这是我给他买的,你先收着。舅舅,您先坐着,我去厨房看看,那里才是我的主场。”

    对于洪涛爱答不理的态度刘文宇依旧没意见,略微迟疑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个变形金刚小汽车,拎着装酱料的大塑料袋,义无反顾的离开了人群。

    “他还没死心呢?”能和洪涛一直有来往的同学很少,掰着手指头也凑不够一巴掌,这个刘文宇就是其中走动最多的一个,没有之一。

    小舅舅肯定认识,甚至比洪涛还熟,只要有机会,肯定会带人去鼓楼旁边的小店里消费消费。除此之外,有关这小子为啥不和大家聊天,偏要去厨房的举动也心知肚明。

    “我又不是他爹,这事儿他也不和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要是也对人家有意思,我豁出去了,给你当次红娘。”洪涛自己对感情生活非常冷淡,所以也不愿意聊类似的话题。

    刘文宇的媳妇是他服务学校的同学,两个人还有个闺女,今年该小学毕业了。但天有不测风云,女儿上一年级的时候,他媳妇得了乳腺癌,很快就病故了,幸亏有老家帮着照看孩子,否则这个店都没法开。

    现在孩子大了,他心里也开始活泛,自打纠妈妈一家搬过来就有了爱慕之意,三天两头找借口往院子里钻,可是钻了二三年依旧没结果,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但小舅舅如此上心关心别人的事儿真是第一回,不由得让洪涛产生了联想。

    “你少和我打马虎眼,刚才听刘婶和我念叨,那位大律师你也有想法?要我说啊,还是小米粒他妈比较合适,虽然说有个孩子,又是外地户口,可脾气秉性好。你再看看她,除了生冷哏倔没半点女人样子,如果我是她爷们也得不要她!”

    小舅舅对于洪涛的想象力不置可否,为了怕旁人听见,一把揪住洪涛脖领子,把洪涛的脑袋拉到自己身边,小声的给出了建议,很中肯。

    “又来!你是不是非让我写下甥舅断绝关系声明,再去公正一下,才肯断了这份念想?有时间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事儿吧,啥时候你娶了,我第二天就办婚事。来来来各位,搭把手,别光让两位女士擦,自己挑椅子自己擦。我去对面叫老周一声!”

    到底是不是刘婶和小舅舅提的,洪涛已经没兴趣去问了,这种事儿每年都会发生,每次的结果也基本相同。在刘婶眼里小舅舅应该就是自己的长辈,也是唯一能在自己面前说话算数的人,每次见到都会进谗言。但他们俩无论谁都是好意,自己又不能翻脸,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岔,根本不接话,或者躲开。

    可惜老周祖孙俩洪涛没叫回来,他家干脆就没人,至于说是不是故意躲着,洪涛觉得自己没这么大脸。今天是周末,保不齐肖昱的爹妈来和孩子团聚,顺便带着老周一起出去吃了呢。

    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摆上了三张方桌,所有人都围坐在旁边继续刚才的话题,就连刘婶、纠妈妈和刘文宇也从厨房出来了,桌上摆着四五个凉菜和一大堆酒水,就等着洪涛回来开席。

030 贴秋膘3

    “来喽、来喽,让让啊,别烫着……”但开席的宣言不是洪涛发出的,端着长条烤炉快步走进来的是院子里最后一位租客,刘婶的丈夫老高。

    他今天特意早点回来当主厨,并全权负责烤串工作。这可不是洪涛为了偷懒胡乱安排,也不是刘文宇看到纠妈妈就没了战斗力。老高年轻的时候在他们县城里真的卖过一段时间烤串,不敢说是专业水平,肯定比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熟练。

    “来来来,怕冷的坐这边……掌柜的,这里除了孩子就属你年纪小火力壮,和我一起坐!”烤炉上来了,就意味着聚餐正式开始,这时才是洪涛发挥主人身份的时候。谁和谁坐一起、谁和谁坐对面,都要有目的性。

    比如说纠妈妈就必须和刘文宇挨着坐,又不能生拉硬拽,于是燃气暖炉就成了借口。当然了,也有不太配合的,比如王静雅,她还凑在纠妈妈身边瞎聊呢,结果让洪涛揪着辫子给硬生生拉走了,就按在钱德利身边。这就是不配合领导工作的惩罚,吃饭都让你吃不痛快!

    “哎哎哎,这大冷天的不许先喝饮料,一律上白的!有量的一杯起步,没量的最少半杯,然后爱喝啥喝啥。按照京城的规矩,酒桌上谁偷奸耍滑谁就是看不起同桌的人,在座的除了佳颖和佳慧,我看谁敢看不起我!”

    人员刚刚坐稳,洪涛又发现了一个不妥之处,纠妈妈和王雅静居然打算用雪碧蒙混过关。这哪儿成啊,虽然她们都是女的,但往年过节的时候也喝过白酒,只要喝过一口就算会喝,必须不能放过。

    “我也喝白的,钱叔,来半杯!佳慧,你也来点,洪叔又不是坏人,怕啥!”面对洪涛的战斗檄文,第一个响应的就是孙佳颖。她是二百五加人来疯,在酒量上也继承了家族基因,一二两白酒不算事儿。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佳慧,喝几口就成,别勉强。”只是这句洪叔也不是坏人说得有点歧义,让洪涛非常不满。

    “这么说挺合适的,你不是坏人,就是要灌小姑娘喝白酒而已。”只要是能让洪涛吃瘪的机会,王雅静在场都不会放过,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也得争取。

    “滚你个蛋,不服待会儿去我屋里试试,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坏蛋!”洪涛可不想这时候就和她斗嘴玩,一颗花生豆扔了过去,准确的打在王雅静脑门上。

    “各位,咱们在一起住着最少的也有小一年了吧,老话怎么讲的来着,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很有道理。往年咱们都是在春节聚聚,可每次人都不太全。今年我觉得还得再加一次,正好要贴秋膘了,借此良机,本人祝大家身体健康、生意兴隆、工作顺利、学业有成、家庭幸福……举杯!”

    不等王雅静展开反击,洪涛已经起身端起了酒杯,用最俗的方式说出最俗的祝词,半点新意都没有,更没任何营养,俗不可耐。

    “举杯!举杯!哦……”但不管怎么俗,众人的情绪还是挺高的,全都站起来高举酒杯和别人碰一碰。巧了,石榴树上挂的彩灯是光控的,刚好亮了,这倒是给这场俗不可耐的瞎吃瞎喝增添一丝喜庆的味道,也让大家的情绪上了一层台阶。

    “洪先生,今天的饭菜真和房租无关吗?”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趁着第一批烤串下肚,第二批还没接上的空隙,一脸严肃的戴夫终于忍不住发声了。

    今天的菜品很丰富,不光有羊肉串,还有五花肉、大虾、鸡翅、鱿鱼和很多蔬菜,白酒也是五粮液,就算他这个外国人也能看出规格有点高,生怕吃人嘴短。

    “咳咳咳……吃了的就无关,不吃的很可能就有关了!”洪涛刚把毛豆塞进嘴里,听到如此直白的询问,差点让毛豆呛死,翻着白眼恶狠狠的回答着。

    “我明白,在中国酒桌上不该谈钱的问题,请原谅……是不是该罚酒?”不愧是在一套房子里厮混的,谢尔曼见到同伴失礼,立刻站起来打岔,试图缓和气氛。

    “没错,还是你比较了解中国文化。不过你说的也不完全对,是先罚酒,然后再敬酒。我也不难为你,就杯中酒吧,分两口喝完,一口算罚酒、一口算敬酒。”洪涛不光板着脸划出了道,还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这下想退也没法退了。

    “小涛,差不多算了。”小舅舅是真不了解两位外国房客的酒量,在场的人全都用一次性纸杯,男士满满一杯少说也得二两五。如果平时不怎么喝白酒,又喝的这么急,过不了十分钟就得减员,那就严重影响聚餐效果了。

    “放心吧,他们平时最少半瓶的量,要是喝洋酒,咱俩绑一起都不见得能占便宜。”洪涛扭过头小声交待了一句,但手中的酒杯依旧高举着。

    “你们俩也是,非招惹他做什么。来来来,吃口菜压压!”戴夫和谢尔曼酒品还算不错,皱着眉咧着嘴总算用两口把杯中酒喝完了,旁边的刘婶赶紧帮着夹菜,最后白了一眼正往酒杯里倒酒的钱德利。

    这俩外国人平时在院子里人缘不错,不招灾不惹祸的,无辜受欺负,她是不敢说洪涛,但很看不惯跟在后面敲锣边的。

    “得,我算看出来了,要是不找出个理由来,大家谁都吃不痛快。那成吧,我就先说正经事儿,大家一边吃一边听,如果觉得有道理就多想想,如果觉得没啥道理也不强求。”眼见众人都像有心事似的,笑容里全带着一丝忧虑,洪涛只能放下筷子又来了个开场白,准备开讲。

    “……”此话一出,不光戴夫和谢尔曼重新把注意力集中过来,剩下的人也全都用很隐蔽的眼神互相交流一下,纷纷停下了吃喝。

    “别紧张,确实和房租无关。我今天不是去早市了嘛,在门口碰见很多发传单的,就顺手带回来两份,大家看看吧。”

    见到众人都用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洪涛再次强调了一下今天的基调,才从兜里掏出叠的整整齐齐的彩色宣传单,分别递给左右两侧的小舅舅和王雅静。

    “你买了?”小舅舅看得最快,只扫了几眼就一脸严肃的发问。

    “等他们看完再说。”洪涛没点头也没摇头,继续向毛豆发起进攻。

    宣传单上面的内容并不太多,字体也挺大,除了刘婶有些阅读困难之外,大家很快就传阅完了,连负责烤肉的老高也翻过来掉过去看了两遍,然后齐刷刷的盯着洪涛,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有的人是愁容密布,搞不清这种很常见的传单和聚餐有啥关系,难不成房东要变相涨房租,非逼着大家去买理财产品?比如王雅静、纠妈妈、周必成和两位老外。

    有的人则若有所思,第二波烤好的肉串都忘了吃,手里捏着毛豆或者花生,时不时的还互相交换个眼神,比如小舅舅、吴友良、钱德利。

    还有的是一脸迷茫或者干脆毫无感觉,比如老高、刘婶、柏律师和孙家姐妹。前面两位是根本不愁房租的事儿,爱怎么涨就怎么涨,白住了这么多年,即便立马被轰出去也是赚的。后面两个和房租的事儿不沾边,更看不懂传单上说的啥意思。中间一位底气最足,她可是当律师的,手里还拿着合同,敢随便乱涨房租那就法院见!

    “都看完了是吧,正好我舅舅在,还有吴经理,他们都是走过南闯过北,社会经验一大把的人,甚至还从事过类似的工作。我想请他们说说,这种东西到底能不能买,能买为什么,不能买又为什么。”当传单再次回到洪涛手里,他终于不折磨毛豆玩了,转头冲着小舅舅呲牙一笑。

    “……傻X才会买,世界上就没有白来的便宜可占,这么高的利息,坐家里就能拿钱,和放高利贷差不多,只要有脑子的稍微一琢磨就是局。要是谁有这么强的盈利手段,还轮得到咱们投资,早就被机构投资抢光了啊!”

    小舅舅到此时也没搞明白外甥到底要干什么,这些破传单也不是第一天出现,干嘛非弄到饭桌上来讨论。但他没立刻追问,而是顺着洪涛的路数往下走,用最简洁的语言把问题讲清楚。这就叫最基本的信任,平时可能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越是到了关键时刻这种信任越可贵。

031 贴秋膘4

    不过解释的太笼统也太专业了,这就是他们这代人和号称互联网时代精英的本质区别。他们心里明白但没有啥理论基础,更崇尚实干。精英们不一定有他们能干,但人家理论基础非常扎实,再通过互联网这么一传播,每天二十四小时在人耳边呢喃,听着听着就信了。

    “吴总,您以为呢?”眼见众人还是没太听懂或者将信将疑,洪涛又把目光跳过小舅舅,落在了吴友良脸上。

    “这个吧……要说是纯骗也过了,毕竟公司有可能是正规的,项目也有可能存在,只是在宣传内容上可能有些夸张。广告嘛,哪儿有实话实说的,从电视台到传单,不为自己的产品吹几句都不好意露面。”

    自打看到传单之后吴友良的脸就有点白,但在院子里的灯光照射下不太明显。现在轮到他发表看法了,吭叽了半天全是模棱两可的套话。

    “嗨,又不是强买强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脑子不好使被骗了就是活该。现在这个社会谁管谁啊,能把钱赚到兜里那就是能耐,说其它的都是白搭。”

    钱德利听到真不是房租的事儿,精神立马放松了,肉串上来就他吃的最欢。见到两位前辈都发表过意见,他也不甘落后,也别等着洪涛问了,边吃边把对此事的看法讲了出来。

    “我就被卖假货的骗过,那也是活该啦!”王雅静在院子里不光有洪涛一个死敌,和钱德利更不对付,平日里见面说不了三句话就得呛呛,这次也不例外。

    “嘿嘿嘿,妹子,咱俩说的不是一回事儿,你别急啊,吃个鱿鱼,消消气。”钱德利还就是个贱骨头,王雅静越不待见他越是愿意往上凑。

    “怎么不是一回事儿啊,金融产品也是商品,只要是假的那就不对!老百姓谁也不是专家,不可能对每种商品

    都熟悉内情,这时候就该由政府出面帮着分辨真假,怎么能把责任全归咎于消费者呢!”王雅静一把扒拉开钱德利递过来的烤鱿鱼,继续对刚才的问题发表看法,越说还越激动,说完之后依旧气鼓鼓的。

    “雅静,你这话也有偏颇,有些金融产品针对的就不是普通人。比如说股市,如果对其没有了解就贸然进入,赔了钱总不能都怪政府吧。要我说啊,还是该尽快提高全民素质,同时增加金融监管和普及,这样以后大家就知道自己该如何投资,怎么投资了。”

    问题讨论到这里已经不用洪涛挨个点名或用眼神暗示了,几种不同观点从几个受教育程度不同、生活环境不同、所处位置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马上就碰出了火花。连一向不怎么喜欢张扬的纠妈妈也侃侃而谈起来,还向理不向人的驳斥了王雅静的部分观点。

    “不不不,那是远远不够的,任何一家公司或者机构最终目的都是赚钱,如果能用别人的钱赚钱,为什么不呢?这时光靠普通人的自我判断是无法和公司机构相抗衡的,它们有无数种方式可以蒙蔽你的双眼。洪先生举出的这个例子如果在我的国家里就很容易鉴别,只需要给保险公司打个电话就能了解到相关信息。无论采取何种方式向个人集资,都要经过保险公司,否则就是严重的违法,不光要面临巨额罚款还可能会被关进监狱,出来之后依旧有很多年不能踏入这个行业,基本就是一辈子再无翻身的可能……”

    戴夫和谢尔曼手中一直都拿着传单交头接耳,但出面发言的不是伶牙俐齿的谢尔曼,改成了一脸严肃的戴夫。这位还真有点政府官员的派头,即便舌头有点大,可字字铿锵有力。

    “嗨嗨嗨,我们说的是中国,不是美国,你扯太远啦。”钱德利好不容易得到了纠妈妈的支持,眼见又要被两个老外破坏大好局面,不等戴夫全说完就用筷子敲着盘子提出了抗议。

    “很抱歉洪先生,我并不了解中国的相关法律,也不打算购买任何投资产品……”戴夫对钱德利的插嘴并没提出异议,而是冲洪涛耸了耸肩膀,打算置身事外了。要不说这些老外一点都不傻呢,碰上无关自身利益的事立马脚底抹油跑的飞快。

    “我倒是懂点,可没钱买,也从来没关注过……”周必成就坐在洪涛对面,自始至终嘴里也没空着,肉串上来之后更是多吃肉少说话的表率,估计整天方便面已经让他严重胃亏肉了。直到发现洪涛正盯着自己看,才勉强放下肉串,从塞满肉的嘴里挤出一句大实话。

    “其实网上有不少受骗者的经历,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多看看就明白了。”眼见洪涛的表情不太满意,周必成不得不再补上一句,算是有个好态度了。

    “柏律师,不知道您在日常工作中对这类公司了解多少?”洪涛除了用眼神挨个点名,中途基本没插话,但现在不得不张嘴了,柏云一直低着头啃鸡翅,非常认真,好像从来没吃过似的。

    “既然你问了那我就简单说两句,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仅代表我个人见解,而且我也从不接类似的官司!”柏云终于算是把鸡翅放下了,抽出张湿纸巾擦了擦手,再环视一圈,发现除了老高在烤肉串,其他人都集中精力听她的发言,这才进入下一步议程。

    “嗨,我说柏律师,你这职业病恐怕都到晚期了。咱们就是闲聊,没必要搞得这么庄重。”如果说王雅静和钱德利是天生犯相,那小舅舅和柏云就属于后天对立。

    在索要工程款的这几年时间里,小舅舅对律师算是彻底死心了,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批,就没一个能完全按照法律法规帮着打官司的,一到关键时刻就主张和解。听了柏云这番明显带着职业特点的开场白,立马就勾起了他的伤心处,说话自然也就不那么客气了。

    “我刚刚仔细听了大家的发言,都有道理也都没道理。我想问问诸位,谁知道这种方式到底叫什么,又是什么原理?如果连名称和原理都没搞清楚,仅凭个人喜恶就妄下断言,是不是太主观了?”

    面对小舅舅的态度柏云毫无惧色,干脆把目光抬起来,嘴里说的话是问所有人,但一直盯着小舅舅看,充满了讥讽、挑衅和蔑视。

    “嗨,你要不提我还忘了说,这些把戏早年间就见识过,差不多是八十年代末吧,南方很多农村都有这玩意,弄个名头拉大家集资,不管真有项目还是假有项目,成功了,发起人拿大头,失败了,所有人一起倒霉……”

    小舅舅也没弱了气势,大腿一拍,从记忆中找出相关事例开始讲述,还声情并茂、身临其境,甚至说了几个人名和地名加以佐证,不管你认识不认识,很能产生可信的感觉。

    “没错,胡总说的老鼠会我们村里就有,那玩意可坑了不少人,全该杀!”小舅舅话音刚落,老高举着一把烤串放到桌上,恨恨的补充了一句,算是给这个观点站脚助威。

    “胡总,我想你的理解有些偏差,老鼠会属于金字塔销售计划范畴,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传销,和刚刚看过的传单还不是一回事儿。这种经营方式是随着互联网普及在国外率先兴起的,被称作peer-to-peer,翻译过来应该是个人对个人的意思。只听名称,就不难想出它的经营模式,是一种不通过银行机构的互联网金融。我对P2P金融也没有研究,只知道这种公司在国外比较常见,且经营成功的案例不少。国内的情况稍微复杂一些,毕竟处于刚刚起步阶段,有些法律法规不能及时跟进,才让不怀好意者钻了空子。”

    对于老高的站脚助威,柏云依旧没有任何表示,端起饮料杯喝了一口,先从字面上解释了老鼠会和P2P的区别,再从起源、发展方向、现状等方面阐述了国内外的区别。

    “……”可惜她这番很专业的演讲并没换来喝彩声,在座的所有人比听讲之前显得更迷茫了,包括小舅舅在内。

    “柏律师说的很好,我再补充几句吧。”眼见场面有些尴尬,没得到支持的柏云脸上明显有点挂不住,洪涛赶紧出来打圆场。

    如果说小舅舅是缺理论重实干的范例,那柏云就是轻实干重理论的典型。她说的每句话都来自专业知识,可是听来听去,没一句话能让人完全听明白这个所谓的P2P到底是干什么的,又是怎么干的。

032 贴秋膘5

    “我们平时去银行存钱,银行拿到存款之后,会放贷给需要资金注入的企业和个人。为了保证贷出去的钱不全打水漂,放贷必须通过银行中转,然后由银行负责风险评估,确保储户的资金安全。这一套流程很复杂也很高科技,需要的成本也不低,所以存储的利息肯定大幅低于放贷利息,中间的差价就是银行的手续费和利润。P2P本身并不是借贷方也不是放贷方,它只是个平台,和传统银行不同,不管是投资的钱还是放贷的钱,本身是不通过这个平台的,它只负责介绍撮合投资人和贷款人,然后收取一定数量的手续费。非要比喻的话,它应该是个媒婆,只不过撮合的不是人,而是钱和项目。”

    本来洪涛想通过大家的讨论、争论、辩论达到普及目的,没想到这种骗术只是披上了一张互联网的外皮,居然连小舅舅、吴友良、柏云这样有见识、阅历丰富的人也无法窥其全貌,那就只能自己赤膊上阵了。

    “我怎么听着有点像拼缝的啊?”洪老师不讲则以,只要讲了就必须能吸引听众。在座的大部分人,包括一向自视清高的柏云都已经忘记了吃喝,脑子跟着洪涛的语句试图去理解。但小舅舅听讲很不认真,还喜欢接下茬。

    “还真很不一样,我刚才讲的是P2P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也就是说在它的发源地英国和发展地美国的规矩。按照规则,当地的P2P平台是不能有资金池的,也就是说不能碰钱。如果是经营P2B业务,也就是个人向企业放贷,还必须具备国家承认的第三方担保机构担保才可以。老外为啥要设立这些规则呢?原因只有一个,经过很多年实践,他们发现如果缺少了严格限制,P2P平台就会被人利用成为骗子的工具。好了,现在我们回过头来看看国内的类似公司,不管它们叫什么、打着什么幌子,只要骨子里一边接受个人投资一边向个人放贷,那就是P2P。比如这些传单上所描述的,拿产品当幌子、用高息做诱饵引诱个人投资。可是我国的金融环境和英美不同,也和很多发达国家不同,发展的比较晚,很多规则还都没来得及建立。却让P2P公司进入并开展业务,这该怎么形容呢,就好比我被允许进入幼儿园上课,无论老师和小朋友们如何警惕,只要我想,就能随时随地欺负他们,且不受惩戒。”

    借着小舅舅的提问,洪涛又把P2P公司的起源、发展和国内状况、环境讲述了一遍,感觉大家的情绪有点沉闷,于是再次端起酒杯,打算用喝酒调节调节气氛。

    “我说小涛啊,你越大越像你爸了,说起来就是一大套,恨不得从五千年前开始讲。说了这么半天这个P2P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你舅舅我还是没听明白。咱能不能掐头去尾,只聊中间这点肉?”

    酒杯刚刚举起来,小舅舅的怪话又来了。他一向以长辈自居,平时都是教育洪涛的存在,哪怕外甥不听也得是舅舅正确。今天好像有点雄风不在了,先是被柏云讥讽,又被外甥用各种道理名词教育,很没面子。

    “胡总,洪涛讲的非常全面,请你能不能不要打断?洪先生,请继续,我以前真的没看出来你对金融还这么了解。”和小舅舅态度截然相反的是柏云,往常她在院子里并不经常说笑,其中也包括洪涛。即便能和王雅静聊聊,也仅仅是有关身材、化妆、服装之类的话题。

    但今天她忽然觉得这位房东好像换了个人,不再张嘴闭嘴没大没小瞎逗了,说起正经事来不光口才很好,表达清晰,还有点头头是道的意思,其中的很多知识点连自己都搞不太明白。

    “他舅爷,尝尝我家老高的手艺……”小舅舅真忍不了被个女人三番五次挑衅,眉毛一立就打算火力全开,结果让一只烤大虾堵住了嘴,刘婶一边说还一边侧着脸挤眼。

    “……成吧,我不说话了,来,洪总,您继续!”小舅舅眨巴了眨巴了眼,立马就理解了刘婶的暗示,深吸一口气,重新换上风轻云淡的表情,低头啃了口大虾,又抬头看看洪涛和柏云,嘴角直抽抽。

    “据我了解,国内的类似公司刚开始确实是想模仿国外模式,搞正规金融中介平台的,但从业者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即便再大胆一些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于是乎,国内的所有P2P公司就都有资金池了……”

    刘婶的表情不光小舅舅看懂了,洪涛也看懂了。这个女人又在替自己瞎张罗,目标估计是柏云,所以才阻止小舅舅搅局,好让自己和柏云一唱一和,然后产生出战斗的友谊。

    “洪哥,啥叫资金池?”可惜偏偏就有人不愿意让刘婶如意,小舅舅是不说话了,钱德利又忍不住了。

    “资金池,就是收上来的个人投资,注意啊,这时候的P2P公司就已经变性质了,它不在是个单纯的中介平台,而是变成了类似银行的金融机构。可问题来了,银行有央行的背书,央行有政府的背书,可谁来给P2P公司背书呢?”

    小舅舅说的一点都没错,洪涛也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像父亲了,不是模样,是说话方式。在一段论述中间不添加几个问题让听众回答,就没法说下去。

    “……我有点明白了,要是按洪哥说的意思,这种公司一手从老百姓手里拿钱,一手去放贷,假如资金池里的钱能顺利流转就能持续下去,而且赚钱。一旦资金池里钱太多或者太少,就得赔钱对吧?”这次回答的是王雅静同学,她虽然没举手,但态度很好,满眼都是对未知的渴求。

    “哎呀,大丫同学回答的太好了,真没想到啊,你不光有副好身体,脑袋里也没全空嘛!”对于这个回答,洪涛确实挺惊喜,因为内容自己还没讲到呢,就被人先讲出来了。尤其是从王雅静嘴里说出来,真是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那是,本姑娘好歹也是留校的,你以为是个人就能留校?”能受到洪涛的夸奖,还是因为智慧,王雅静不由得有点飘飘然,胸脯一挺,脸呈四十五度望向了黑漆漆的夜空。

    “可惜啊,你不是文科留校,也不是理科,是艺术生留校,稍微有点表演才能,也不至于赖在学校里找不到工作。”但凡是敢在洪涛面前摆出这种姿势的,无论男女老幼马上就会遭到最恶毒的攻击,王雅静也不列外。

    “洪扒皮,别蹬鼻子上脸啊,信不信老娘我……”王雅静的脸立马就放了下来,柳眉倒竖、双手叉腰,很有点街头泼妇准备发飙的气势。

    “雅静、雅静,还这么多人呢,咱不和他逞口舌之利,来来来,吃大虾,这可都是他买的!”眼看饭桌上又要爆发一场永远也不可能有结果的战斗,柏云赶紧拉住了王雅静,把她推到了自己座位上,又递上一串烤大虾。

    “洪涛,你说了这么半天,不会只是想和我们普及知识的吧?”有关P2P公司模式的问题,至此算是基本说明白了,除了老高夫妇俩依旧没太听懂之外,好像连孙家姐妹也有所感悟。但小舅舅眼中的迷惑更多了,他深知外甥的脾气秉性,要是没别的事儿,绝对不会凭空讲这么一大套很冷门的东西。

    “这玩意对面老周就买了不少,本来我想请他一起听听的,顺便让大家劝劝,没承想他们爷俩都出去了。不过也没关系,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谁赶上机会就和他提提,光我说他已经不信了,总觉得我是气人有笑人无。各位,咱们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老周那点钱全是棺材本,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张嘴说几句公道话总不是问题吧?”

    有了小舅舅的疑问,洪涛正好也就顺坡下驴,把今天的第二个目的说了出来。别看自己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让在座的人都信服,却一丝一毫说不动老周。

    原理很简单,这些房客都有丰富的社会阅历和知识储备,即便以前不懂,只要听到合乎逻辑的解释也能举一反三。但像老周、老高这样的人就不成,他们已经脱离了社会主流,一旦相信了某种逻辑就会钻入其中越陷越深,无法靠自身能力解脱,必须施加外力才有可能醒悟。

    “赞成,明天我和谢尔曼就会去和周先生说,让他尽早撤资!”话音刚落,一个高大的身影就站了起来,手中端着酒杯伸向了洪涛。

033 贴秋膘6

    要论和老周的关系,洪涛应该算这个院子里最熟的……之一。为啥这么说呢,因为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人经常出现在老周的修车摊前。

    戴夫和谢尔曼别看是坐办公室的,可他们非常热衷锻炼,只要有时间就会骑着自行车远足,最远的一次都骑到天津了。

    但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们,那就是自行车配件。他们俩的自行车都是专业型号的,零配件不光贵还少,每次出了问题都要耽误好几天时间不能使用。结果这个难题让老周通过台钳和简易的工具给解决了,并且经过好几年使用,证明了其可靠性。

    “那我就替老周先谢谢二位了……”俗话讲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洪涛当然愿意戴夫他们出面劝说,于是一仰脖,半杯酒下肚。

    “既然明天有安排了,那我就后天吧。老实说,周哥投资之前还特意来问过我,可他没拿着材料,就是泛泛的一提,我也就没认真琢磨。今天要不是洪总提出来了,真等出了事儿,我这不成教唆犯了嘛。洪总,我先干为敬啊!”第二个站起来的是吴友良,态度更中肯,主动承认了之前的疏忽,也是一仰脖,把杯子底亮了出来。

    “……嗨,也别这么说,如果不是看到这些传单,光凭几句话,我也不知道他买的是啥。”洪涛只觉得手里一沉,已经换到对面坐的王雅静居然主动把酒给续上了,还能说啥呢,跟着仰脖吧。

    “事不宜迟,我和老周不熟,但刘婶熟,我让刘婶带我去!”王雅静并没坐下,又给洪涛把酒满上,然后给自己也倒了小半杯。

    “等等!谁愿意去不用通知我,也不用挨个表态,这样下去,老周可能没事儿,我就得先进医院了,少来这一套!”

    要不说年轻人沉不住气呢,如果王雅静再忍忍,别这么急着起身敬酒,把机会让给钱德利或者柏云、纠妈妈,洪涛还就真没法拒绝。现在洪涛算是看明白了,这群人不知道啥时候达成了共识,想借机灌自己。

    “唉,想坑你一次真不容易啊,我得声明,我没有参加她们的计划!”计划刚刚被识破,脆弱的联盟里马上就出了叛徒,柏云一本正经的把她自己撇清了。

    “呀,厨房里还有串好的玉米和柿子椒呢……”纠妈妈更绝,假装毫不知情起身就往前院跑,可笑意实在忍不住了,只能用手捂着嘴,一点不像去拿玉米,倒是像要吐。

    “对了,洪哥,我听刘婶说上午来了不少警察,好像是旁边院子里出事了?”既然有王雅静参与,那钱德利肯定也参加了。不过这时候就能看出谁是滑头了,他既不跑也不承认,只用了一句话就把这段给岔过去了。

    “佳颖,带佳慧去屋里玩电脑吧,别欺负小米粒啊!”洪涛不光不能继续追查反动组织的人员架构了,还得赶紧把孙家姐妹打发开。

    “出什么事儿了还得避开孩子?”小舅舅也是个大八卦胚子,知道洪涛把孩子支开是什么用意,立马也露出了浓浓的好奇心。

    “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以后尽量少在孩子面前提今天的事儿。孙家怕是要倒霉了,刷爆了十多张信用卡,已经有银行的催款通知来了,估计等不到年底就得有人上门讨债。这还是轻的,保不齐得吃官司。”

    直到孙家姐妹进屋并关上门,洪涛才冲钱德利呲了呲牙,示意对方自己记住了,你小子要讨好女人,却拿别人家的窝心事儿开涮,给我等着!

    “孙家谁啊?这俩丫头?”小舅舅听明白了,但想不出孙家谁能有如此大手笔,最终把手指向了北屋。

    “孙连胜!”洪涛真是佩服小舅舅的逻辑,合算在他眼里孙连胜都不算人了。

    “他?真没看出来还有这点尿性,那还等什么啊,赶紧跑吧,躲几年再回来也就没人追了,这种坏账银行里多得是。”果然,小舅舅对这个人选非常非常吃惊,用眼神和洪涛确定无误之后,建议立刻脱口而出,不是瞎说,都是经验之谈。

    “胡总,不是谁都有老李的本事,这个人我不太熟,话都没说过,但我敢肯定他离开家半天都活不下去。”吴友良很理解小舅舅的想法,同时更清楚孙连胜的为人。有的人不用特意接触,也不用仔细琢磨,只需观察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就基本能了解个八九不离十了。

    “那他为什么要欺骗银行?”其实要问这一片谁不认识孙家,尤其是孙连胜夫妇俩,好像只有不懂事的孩子。这两位一个是把喝多了撒酒疯当日常,一个是把吵架骂街当娱乐,就连谢尔曼这样的外国人都能立刻把名字和人对应上。

    “嗨,说起来又是一种骗局……”反正也是闲聊,洪涛就把古币拍卖的事情挑重点讲了讲。俗话讲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算自己严守秘密,现在孙家的事儿也保密不住了。

    “现在怎么这么多坑人的公司啊,国家也不说管管。”纠妈妈终于笑够了,端着一盘玉米走了回来,正好听到洪涛的讲述,随口说了一句。

    “如果是古代文物,海关不会允许出境吧?如果不算文物,能值那么多钱吗?”戴夫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我说老戴啊,你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老实说,是不是倒腾过这些?”小舅舅对于孙家的遭遇没啥感悟,他早年干的事儿虽说不是骗个人,但架不住圈子里同行多,就算没见过也肯定听过不少这类悲剧,都疲沓了。但他对戴夫的表现很敏感,这个老外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思路格外清晰,很有经验的样子。

    “NO、NO、NO,我是守法的人,我对中国文物没有任何了解!”戴夫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心虚,反正平时的小白脸现在已经成小红脸了,中英文一起上,拼命辩解。

    “小涛,你可得小心点,他们要是坏起来比咱们更不是东西。”小舅舅才不管戴夫如何辩解,依旧维持他的判断,并对洪涛提出了警告。

    “这事儿确实不好办,即便想打官司,法院恐怕也会因为证据不足不予受理,现在孙先生应该不敢提起诉讼,毕竟他有欺诈银行的行为。”

    柏云又白了一眼小舅舅,觉得这个人可真能搅合,怎么说着说着孙家突然又变成国际文物走私了,只能亲自出面,用专业人士的身份把话题再拉回来。

    “那佳慧可就难过喽……这丫头真是命不好哦……”刘婶一直都在帮丈夫弄烧烤,但耳朵并没完全离开桌上的话题,虽然有些东西不懂,却挺喜欢听这些城里人聊天的。一听说孙家好像没救了,马上就想到了孙佳慧,然后就开始替孩子担忧。

    “要不……要不咱们捐点钱吧,就算不能解决问题,应该也能有点用……洪哥,您说是吧?”一直就没怎么吭声的周必成终于算是吃饱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吃饱了饭骂厨子,他倒是没骂,但比骂还恶毒。你想捐钱就捐呗,为啥非要盯着房东看呢?

    “对,洪扒皮,就你财大气粗,你先捐一千……不对,一万!”什么叫天敌,王雅静活灵活现的诠释了这个词,只要是对洪涛不利的提议她必须第一个理解,也是第一个支持的。

    “嘘……小点声,别让孩子听见!我觉得你入错行了,不应该学什么舞蹈,应该学花腔女高音。”对于这种挑衅,洪涛向来不惯着,必须恶言相向。

    “即便我们捐了钱也于事无补,除非能替孙家偿还大部分欠款,否则结果还是一样的。”这次柏云没再支持王雅静,而是从专业角度出发否决了周必成的提议。

    “老高,你也吃点吧,我来烤。”周必成也不是真傻,只需看看洪涛眼神里的那股子精光就知道要倒霉,为了不马上遭到报复,必须想办法躲开,于是正在和各种肉串做斗争的老高就成了他的目标。

    “嘿嘿嘿,放心吧,孙家不会有事儿,侯警官已经把所有材料都给我了,明天我就去帮他要钱。只要能把钱要回来一大部分,银行也不会太强硬,说不定滞纳金都能免了。但愿他能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别再上当了。”

    说到这里,洪涛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挺高大的,不图利不图人免费去为孙家出头,忍不住就把实情秃噜了出来,虽然刚张嘴就有点后悔,可这张破嘴怎么也闭不上。

034 贴秋膘7

    “你去帮他要账?我说你是喝多了吧,这种钱能随随便便要回来?那帮人就没一个善茬儿,全属貔貅的光吃不拉,别说你去,就算带着孟津去,顶多也就是喝几杯好茶抽几根好烟,然后听一大堆废话的结果。”

    此言一出,院子里立刻陷入了宁静,只有炭火发出的噼啪声和油脂滴落时的吱吱声,紧接着就是小舅舅刻意压低的怒吼。他是真急了,这种事儿怎么能随便应承呢,根本不用仔细琢磨,必须是里外不是人的苦活儿,甚至还有些危险。

    “没错,洪总,我听邻居们说过你年轻的时候有点本事,但现在不是靠拳头硬胆子大就能吃得开的年代了,凡事儿都要讲证据。既然他们敢把公司明目张胆的开在写字楼里,肯定就不怕有人捣乱。您不会是想靠嘴说,就让他们幡然醒悟吧?”

    紧跟着小舅舅一起教育洪涛的是吴友良,他原本就不太看好这个人,只是听小舅舅描述的不太好惹,才一直小心应付。现在就更不看在眼里了,顶多是个莽夫,还是年轻时候闯出来的名号,问题是谁能耍青皮耍一辈子啊。

    “洪哥,如果你想去和对方谈判,我愿意一同前往。但说实话,成功率很低。如果你想以别的手段达到目的,我觉得最好还是再多考虑考虑。胡总和吴哥说的很有道理,现在凡事儿都要讲证据,即便有理也得能拿出有效的证据才成,否则对方只要打个110,您就有麻烦了。”

    不光吴友良站在了小舅舅一边,就连一直和小舅舅作对的柏云也向理不向人了,苦口破心的和洪涛讲述着当前的大环境和利害关系。

    “大丫同志,敢不敢明天和哥哥去闯一闯龙潭虎穴?刚才可就你叫唤的最欢,还捐一万捐八千的,现在哥哥我把全部身家都捐上了,你不会怂了吧?”

    小舅舅、吴友良、柏云说的这些洪涛早就考虑到了,但现在不能和他们讲具体实施方案,讲了他们也不一定能理解。那些招数都是自己未来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残存,既然当时有效,那现在也应该有效。退一万步讲,即便无效,自己除了耽误时间和搭点人情之外也没啥实质损失,只要成功就等于救了一家人,值得试试。

    不过还得加上一个人,王雅静。这姑娘挺有正义感,性格也泼辣,就是总和自己作对,还从心底看不起自己这个凭借祖上房产混吃等死的废物。如果能借机教育教育她,岂不美哉。

    “……纠姐,不用怕,多大点事儿啊,老娘明天就和他走一趟,我就不信谁还能吃了我!”果不其然,王雅静在酒精的刺激下吃了洪涛的激将法,连纠妈妈的小声提醒都不顾,拍桌子瞪眼的杠上了。

    “把地址给我,明天握带着公司里的人和你一起去。”小舅舅知道拉不回来这个犟种外甥了,但也不能看着自己家人受欺负,只能硬着头皮附和。

    “老钱,明天请半天假,咱们一起去给洪总站脚助助威吧。”吴友良从心里是不想去的,这种事儿在他眼里只有一个结果,钱要不回来,麻烦一屁股。但话说到这儿了,洪涛又是房东,还不能眼一闭装死,干脆又多拉了个垫背的,要倒霉大家谁也别跑。

    “那是必须的!雅静,明天坐我车一起去,我就不信了,骗子还能骗出理了!”钱德利的想法估计和吴友良差不多,现在肯定已经在心里把吴友良祖宗八代都骂遍了。可脸上百分百都是激愤表情,大腿拍的啪啪响,临了还不忘把王雅静捎上,好歹弄个美女同车,多少算个补偿吧。

    “洪哥,要不我也算一个吧……”在场的男士除了两个没皮没脸的老外就剩周必成没表态了,即便躲在一边烤肉也无法独善其身,一咬牙一跺脚,来吧!

    “别别,老刘,你就别跟着起哄了,明天我都安排好了,诸位谁都不用去,就我和大丫足矣。不过看到大家都这么热情,我很欣慰啊,人嘛,就是得有点人情味,咱不说专门利人毫不利己,要是能在不太损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帮帮别人,也算积德了。你们先在家等着听我们的好消息,万一明天搞不定,后天、大后天还得去,到时候我会挨个去请大家帮忙站脚助威的。还有啊,剩下这么多东西没吃完可不成,来来来,每人都分点,谁不吃完谁把我买食材的钱付了,就算在这个月的水费里。”

    眼看刘文宇也有要发言的架势,洪涛赶紧伸出双手转圈作揖,算是谢过大家的革命情谊,但并没把话说死,又留了个活扣儿。

    “不靠谱的玩意,你自己吃吧,明天要是有事儿赶紧来电话,我好找老孟去捞你!”既然洪涛不想再聊这个问题了,而且祭出了水费这个通杀的利器,也就没人再去故意触霉头。这件事儿确实和他们没啥大关系,何必强出头呢。但小舅舅没法释然,洪涛不管出了什么事儿他都躲不开,怎么想怎么别扭,干脆撂挑子不吃了。

    “哎,都闭嘴啊,我舅舅能说我,别人不成。吃,赶紧吃,十点半之前必须吃完,否则水费伺候!”走就走呗,洪涛仔细想了想,自己和这位舅舅好像就没怎么志同道合过,几乎每次见面最终都是不欢而散,只是双方都不记仇而已。

    “切,洪扒皮!”听到水费这个词儿,王雅静又开始撇嘴了。

    这位房东真是当地主的料,院子里电表和水表各家是独立的,可以单独计费。但水表都被集中在后院西北角的一口水井里,还脸朝下安装。想看清读数只能用一根绑着小镜子和灯泡的棍子探下去挨个找,读的还都是倒影。这种工具只有房东具备,而且也只有他一个人能读懂,真是难为了那双小眼睛了,无比犀利!

    于是乎每个月的水费就成了房东报复异己的手段,谁招惹他了谁家的水费就很高,不服可以,自己想办法去查水表,问题是那个水井足有两米多深,还灌了多一半水,就算有人能弄到小镜子和棍子,也得有防水照明设备和非常好的眼神才有可能看清楚。这么多年了,也不是没人反抗过,但好像就没一个成功过的。

    房东养着两大缸热带鱼和十多盆花草,再加上院子里的石榴树和葡萄藤,除了冬季几乎天天得浇水、周周要换水。另外房东虽然不怎么起火做饭,但洗衣服啥的很勤,天天都往院子里挂。可是他家的水费总是全院最低的,明摆着就是占小便宜。可大家全都敢怒不敢言,其实每月也多不了多少钱,权当喂狗了!

    “你还别不服气,今天晚上我没少教你知识吧,不和你收费就不错了。知识是啥?是最高生产力,懂不!”洪涛一点都不觉得心虚,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又不是自己一个人看,既然改善了生活环境,就该收费嘛。

    “呦呦呦,说你胖你就喘上了,还知识。我问你啊,你书房里摆了一床的书,真看过的有几本?”王雅静真不同意洪涛的说法,如果这种人也能称得上满腹经纶通晓古今,自己就等于白活了。

    谁家藏书是用床的?这位房东就是。挺大的书房多一半都被玩游戏的电脑占据了,书倒是不少,可都堆在儿童床的上铺,乱七八糟毫无规律。

    以自己的推论,这些书很可能都是房东父母留下的,据说他们生前是老师和医生,家里书多点太符合常理了。既然今天说到这儿了,那就必须要揭开房东的无耻嘴脸,反正他无论怎么逗都不带急眼的,这倒是个优点。

    “只要是我家里的书,就都是我看过的,而且也必须知道大概情节,否则买回来干嘛用?”洪涛对于这种赤果果的挑衅毫不畏惧,回答的大言不惭,摇头晃脑。

    “我揭发,你的书很多都不是买的,是收废品收来的,我和戴夫就不止碰上过一次!”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洪涛话音刚落,谢尔曼笑吟吟的指出了其中一处不实,还有人证。

    “收废品也得花钱啊,难道说不算买的吗?书在需要的人手里才是书,在不需要的人手里就是废纸,我只是用他们认为合理的价格把废纸换了回来。从这一点讲我在保护知识,不是吗?”在如此情况下洪涛还义正言辞的为自己辩解呢,半点不示弱。

    “呃……好像是这样的……抱歉,王,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谢尔曼眨巴着黑色的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洪涛,久久才叹息了一声,冲王雅静耸了耸肩。他就没见过这么能诡辩的人,不去美国竞选州议员真是太屈才了。

035 故事会

    “成,你全看过是吧!那我就去挑一本,然后你来讲讲里面的内容如何?为了公平起见,我允许你先翻看目录和简介,怎么样,够意思吧?”

    眼见又一位同盟军被击溃,王雅静深吸一口气发起了最后的反击。她就不信了,凭啥每次战斗都以自己失败告终,且好几年如一日,今天就是正义打败邪恶的最好时机!

    “……没问题啊,请便!”洪涛闻言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先别忙,大家做个证,如果你回答不出内容或者错误太多,是不是该有点惩罚啊?”王雅静敏锐的发现了房东脸上的表情,没马上去屋里找书,而是露出得意的笑容,她就等着这一刻呢。

    “赌博不好吧……”洪涛脸上的肌肉已经有点抽搐了,不得不用喝酒来掩饰,可惜杯子里已经空了,也没人来主动倒酒。

    “跟着他们俩去酒吧找女大学生也不太好吧……”而此时的王雅静言辞格外犀利,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把洪涛逼向了墙角,无法闪避。

    “我看干脆这样,如果洪总输了,以后的水费是不是就免了吧,大家说呢?”不光王雅静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就连一向沉稳的吴友良也从洪涛的表情里得出了结论,这次房东怕是要吃瘪了。然后当然就是痛打落水狗的戏码,这位房东真不值得同情,即便干了好事,通常也很难让人感到舒畅。

    “我看成,反正也没几个钱,就当是个彩头。”真是墙倒众人推,钱德利也是老在社会上跑的主儿,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点不比吴友良差,眼看有便宜可占立刻跟进,打算把这一脚踩实。

    “其实水费不水费的无关紧要,主要是你刚才的口气太大。那么多书全都看过,还全能记住?抱歉啊洪哥,我只能站在王妹妹一边了。”柏云的表态还是比较有理性的,人家决口不提免除水费的事儿,可意思好像差不多,把洪涛又往悬崖边上推了推。

    “别搭理我,就当没我这个人,这是你们院子里的私事儿,我不掺和!”刘文宇自打来了就没怎么说话,更不打算选边站队,吃和找机会于纠妈妈聊天就是他全部的需求,其它全是浮云。

    “小米粒呢?这孩子一晚上没人影,连饭也不吃,该打!”现在轮到纠妈妈表态了,真是个好女人啊,不忍心落井下石,居然找借口跑了。

    “我也支持小王……”只可惜,她人还没进北屋呢又回头补上一句。

    “看到了吧,多行不义必自毙,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祈祷吧,祈祷我刚好拿了一本你看过的。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我会从很下面、很里面、很不容易拿到的地方选,咯咯咯……”

    王雅静心里这个痛快啊,郁闷了好几年终于能扬眉吐气了。只要有了第一次成功,租客们就会更加团结,以后只要抓住房东的小辫子必须斗争到底。

    “等等,你光说我输了怎么惩罚,万一要是你输了呢?”洪涛的腮帮子正在不停活动,但不是咀嚼,而是咬牙切齿。不过他还不打算认输,正在做最后的抵抗。

    “切,别做梦了,我如果输了就帮你打扫一个月房间……每周两次,直到你说满意为止!喏,就这本了!”王雅静根本没停留,高声回答着冲进了北屋,不到两分钟就拿着一本不算太厚的书跑了回来,往洪涛大腿上一拍,随后坐在旁边,双手捧着脸做出认真聆听状。

    “你这是真下死手啊……”书页明显分成了上下两种颜色,浅白和黄白,说明它压在其它书下面已经很久了,露在外面的部分让烟焦油熏得有些变色。可见王雅静真没食言,必须是爬上床仔细找出来的压箱底存货。

    “那是当然,我向来赌品好,请吧……哈哈哈哈……来,大家举杯!”王雅静就快装不下去了,就算努力克制也很难让发自内心的畅快不转换成笑容。

    “成吧,你挑的这本书也算应景儿,诸位里面除了柏云都不是本地人,听听老北京的故事也算是对这座城市增加些了解,没坏处。”

    王雅静在装,其实洪涛也在装,也快忍不住笑出声了。这顿饭光买食材就差不多花了五百块,本来以为是纯赔,没想到还能换个免费的保姆,那岂不是赚了!年轻漂亮的保姆哪怕不是专职的,五百块也请不来啊。

    这本书是有关老北京历史的,发行量不多,到底是什么时候弄回来的,从哪儿弄回来的,真想不起来了。不光这本书,床上的所有书洪涛确实都看过,而且很多还不止一遍。

    这辈子穿越回来,对未来的记忆已经没多少了,但身体的变化依旧伴随,除了衰老极慢之外,记忆力也格外强悍。

    几十万的小说只需匆匆浏览一遍,大致内容就全在脑海中了,隔上三五年的丝毫没变化。要是能多看几遍或者仔细阅览,书中的内容就像被复制了一般,不光主要角色清晰可辩,没几句台词的配角同样有印象。

    也正是感觉到有了这种功能,洪涛才想出开着电动三轮车冒充收废品的举动。如果全靠买,这么多书得花好多钱。自己有没有藏书的习惯,更不太喜欢看那些大部头,能不花钱或者少花钱达到博览群书的目的岂不美哉。

    当然了,这些书也不全是当废纸收来的,有很多是从网上买的,但全是二手旧书店,新的几乎没有。洪涛有一种感觉,越靠近现代的新书就越没啥可看的,除了工具书之外,真不如去找点旧书读读。

    “别装啦,是个人看到书名就能知道大概内容,但我们不听大概,要听细节,请吧!”王雅静半点没觉出异样,洪涛这番话等于没说,想蒙混过关根本不可能。

    “那成吧,书你拿着,我来讲,就从老北京城里的商家信用开始讲。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体会,反正我是被商家坑过无数次。比如说年初我在旧鼓楼大街的修鞋店里办了张会员卡,200块钱,算起来应该是打了七折,不管修鞋、擦鞋、洗鞋都挺划算的。我是计划着换季的时候把穿过的鞋都拿去洗干净收起来,再把柜子里的鞋拿出来去保养保养。你们猜结果如何?不到三个月这家店关门了,我除了擦过一次鞋之外,200块钱等于全白扔,气人不?”

    眼见王雅静如此上赶着给自己当保姆,洪涛干脆把躺椅搬过来,半躺在上面一边吃着烤大虾,一边缓缓的开始了演讲,风格依旧,说一段就提问。

    “我和戴夫也买了五十块的,只用过两次!”这番话马上就引来了共鸣,合算上当的不止洪涛,还有西屋的戴夫和谢尔曼。

    “我倒是没被修鞋的坑过,可我比您三位还惨,我是让洗衣店给坑了1000块会员卡钱。这还不算啥,关键是我的两件皮夹克也被洗衣店老板给卷跑了,那可是从蓝岛买的,两件小一万呢!这帮挨千刀的!”见到有人自曝家丑,钱德利也放开了,把他不堪回首的经历提了提,就差声泪聚下了。

    “看看,不是我一个人傻吧,现在不管是买服务还是买商品,想不吃亏上当简直比登月还难。这还是新社会,如果放到旧社会,是不是就没活路了呢?”两个鲜活的事例摆在眼前,由不得不信,洪涛马上借题发挥,故事就算有了开头。

    “以前的商人更重信用,没有信用就无法经商,应该不会有这么多骗子!”对于洪涛的推论,周必成率先提出了异议。别看他是个宅男,但很有点秀才不出门通宵天下事的意思,什么东西都懂点,这得拜互联网的恩赐。但他也仅仅是知道表象和结论,并没深究过为什么。

    “光有信用怕是不成,拿什么来保证信用呢?把所有希望全寄托在个人品格上,本身就很不牢靠。人这个玩意从出生时就不具备高尚品格,如果没有规矩约束,有一个算一个全得变成小人。我在这本书里找到了答案,咱们来看看当时是如何约束商人守信的。大丫同志,你也别光顾着吃,我一边讲你一边在书里找相关内容,否则怎么知道我讲得对不对呢?”

    对于周必成的结论,洪涛不完全肯定也不完全否定,顺势就带出了书中的内容,同时也没忘了报复王雅静,想白折腾自己,没门!

036 故事会2

    “在当时的京城里,凡是有可能出现商家携款、携货逃走的行业都不能随便申请,政府在发放牌照之前会要求申请者提供铺保证明。啥意思呢?说白了就是连坐。你想开店,无论多小,只要牵扯到预付钱货方面的问题,就得去找两家正常营业时间够年限的店铺作保。将来一旦你的信用出现问题,比如说像我的遭遇,修鞋店买卖做不下去了,老板带着顾客的预付款和高档鞋跑了,没关系,去找作保的那两家商铺,所有损失先由他们赔偿。他们如果赔不起也没事儿,他们自己也分别有两家商铺作保,继续赔,直到把顾客损失全赔偿完为止,否则政府就会出面查封商铺代为偿还。大家仔细琢磨琢磨,如果坑我的修鞋铺也有铺保的话,还能随随便便携款跑路吗?我觉得依旧有可能,但难度增加了不少。能给他作保的商铺为了自身安全肯定不会轻易应允,至少得知道修鞋铺老板的个人信息、家庭信息,甚至更多。这样一来,修鞋铺的老板如果没有特别巨大的利益就不会跑,因为跑了比不跑付出的代价还高,很不划算!”

    这个故事到底有多少真实性洪涛不敢确定,但当年做买卖需要铺保肯定是有的,不光做买卖,去别人家里当佣人、甚至打个零工同样也需要铺保。

    听上去好像当时的人特别没有相互信任,可实际上当时人与人之间的信用要比现在强很多,至少大部分商户不会以卖假货发财为荣,而是拼了命去钻研一两种拿手产品,力求做到尽善尽美,以便留住老顾客、招揽新顾客。

    这些并不是洪涛的猜测和臆想,大家数一数目前残留不多的老字号,它们基本都是从解放前就扬名立万的,靠的全是诚信和真材实料。

    倒是越靠近现代,老字号的产品就越花哨,同时也失去了质量,逐渐泯然于众。这叫啥?用个特别流行的经济学词汇,叫做劣币淘汰良币。

    “可这样一来的话,是不是会影响经济发展速度?就拿我来讲吧,当年孤身一人来京城闯荡,谁也不认识,根本找不到铺保,也就没法做生意了,哪怕我根本不想蒙人。不光是我,很多北漂的情况都差不多。”

    洪涛的故事讲完了,众人有的点头有的沉思,最先开口的是吴友良。他的观点不能说和洪涛相反,分歧也很大,不赞同这种方式。原因是太不方便,尤其是对创业者不友善。

    “那也不能萝卜快了不洗泥,现在哪儿还有萝卜,全是泥,真该管管了!”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酒的作用,一向内敛的纠妈妈格外活跃,手里拉着满脸沮丧的小米粒,嘴里还没忘反驳吴友良的立场。

    “嘿嘿嘿……其实大部分商人还是好的,不能一概而论,钱老弟你说呢。”做为一名商人,吴友良必须得为自己正名,但又不想冲锋陷阵当靶子,开始转移目标。

    “我?我倒是买过几次假烟,这帮孙子太可恨,是该管管了!”可惜这次找错了对象,钱德利正凑在王雅静身边一起翻书呢,往常没机会靠这么近还不挨骂,注意力全放在了女人身上,根本没去琢磨谈话内容,猛然间让他发表看法,那就只能脱口而出了。

    “还真的有哎……这不上面写着呢,当年想开个小裁缝铺都要两家铺保,就是怕把顾客的衣料卷跑,我觉得挺合理的。”紧跟着王雅静也发言了,她不光说,还举起书指着上面的几行字让大家看,气势也没刚才那么嚣张了。

    “俗话讲买的没有卖的精,如果商家一门心思想坑人,消费者很难完全躲开,这家不上当下一家也得中招。所以说做买卖表面上卖的是货物,实际上考验的是人品。吴经理刚才说的发展速度问题其实根本不是问题,假如说为了跑得快就随便闯红灯,不是自己被撞死就是别人被撞伤,还容易引起整体交通混乱,这种速度是无序的,没法持久。不光商业,每个行业都有规则,从业者不光被规则限制也会被规则保护。新加入的必然得付出更多代价,因为之前别人已经付出过了,总不能谁想进来就进来,那样的话对以前的从业者就不公平了。另外在没有证明自己基本人品和信用之前,确实也不该随随便便进入某个行业,这样的话只能给本行业和消费者带来更多不安全。”

    眼见吴友良的意见没人支持,洪涛马上出来进行总结性发言,避免场面过于尴尬。这次聚餐的主要目标已经完成,剩下的全是临时起意,没必非争论个对错。

    “嗨,这些事儿咱们谁也管不了,不聊了不聊了。老高,帮我烤个大腰子,再给静雅来根玉米!”在为人处世上钱德利除了和王雅静天生相克之外还是很圆滑的,感觉到话题再深入进行下去恐怕会让吴友良下不来台,也马上起身用食物打岔。

    “洪先生,书里还有没有其他有意思的事情了,现在时间还早,再讲讲吧。”做为外国人,戴夫和谢尔曼没有参与刚才的辩论。这才是在中国有长时间生活经历的表现,深知这里的人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也懂得对错并不重要、难得糊涂的道理。同时他们还知道酒桌上不能冷场,立马就提出了新请求,希望洪涛继续讲故事。

    “那是必须的,来来来,都举杯喝一大口,然后我才讲!”洪涛自然是从善如流,特意把酒杯先举到吴友良面前碰了一下。

    “大家都吃过糖葫芦吧?但你们知道解放前的京城里谁家糖葫芦最有名吗?”这次的话题比较轻松,没有什么对错之争。

    “九龙斋、不老泉!”糖葫芦属于零食,王雅静是个姑娘,姑娘和零食有时候可以划等号,所以她抢答得非常快,答案也很准确。

    “这两个字号是清朝的,早就失传了,现在已经有名无实,不算!在民初的时候西城有个大宅门姓吴,吴家大少爷是个吃货,在庙会里尝过糖葫芦之后很喜欢,但总觉得做工粗糙,不适合有身份的人享用,于是就让听差的去果子市采买上好的山楂、海棠、山药等原材料,运到家里自己动手改造。”

    “要说当年的八旗子弟、遗老遗少们确实没啥劳动技能,标准的剥削阶级,但并不是一无所长,优越的生活环境让他们在书画、戏曲、古玩、花鸟鱼虫方面造诣非常高,现在这些行业的专家往往都有这类背景。”

    “这位吴大少就属于在吃上有天赋的,选的山楂直径都在一寸以上,洗净晾干之后还得刨开去核塞入澄沙、枣泥、豌豆黄为馅,黏上瓜子仁拼的花朵图案。山药去皮挖出很多小孔,填入山楂糕、青梅块,形成黑、白、红、绿相间的柱形,切成小段和山楂间隔串在一起,用上好的糖熬制蘸成。”

    “刚开始吴大少逢年过节才制作一批糖葫芦赠送亲朋好友,后来越做越上瘾,干脆置办了一套卖糖葫芦的草把子,让家里听差的扛着上街卖,他就跟在后面吆喝,顺便听听食客的意见,再回家改善。”

    “按说他这么精心制作的糖葫芦老百姓根本吃不起,但这位大少爷有办法,用低于成本一半的价格出售,只比市面上卖的普通糖葫芦稍微贵一点。于是有人给他遍了首儿歌,孩子们一见到他上街就唱--半彪子,吴大少,买糖葫芦是玩票!”

    这次洪涛没拿糖,一口气把故事讲完才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完事吧嗒着嘴,好像是在回味吴大少精制的糖葫芦味道。

037 故事会3

    “这个吴大少后来还做糖葫芦吗?”周必成倒是两不耽误,一边烤肉串一边听故事还能提问题。

    “据说后来吴家败落了,吴大少的生活也就没了着落,有人干脆给他出了个主意,何不专门贩卖糖葫芦呢。他估计是不讨厌制作糖葫芦,干脆借了点钱在西单旧刑部街口租了间小门面,开了个干果局子,专门经营冰糖葫芦。生意十分红火,还收了很多徒弟,也算是自食其力的典范了。”

    其实这段才是故事结尾,但洪涛特意查过资料,没找到西单有过这么一家干果局子,拿不准的事情他不愿意说。但让周必成这么一问,又不得不说了。

    “洪哥,要不你哪天也做点糖葫芦吧,就按照吴大少的配方!”不光洪涛有感觉,王雅静也听馋了,提出个小小的建议,连带着纠妈妈、柏云、孙佳颖、孙家慧和小米粒一起点头。

    “合算我就是吴大少啊!”洪涛肯定不会做糖葫芦,会也不做,太麻烦,有那闲工夫不如睡会觉舒服。但他对大家的眼光有些意见,这叫什么态度,拿我当啥了!

    “我看还真有点像,整天什么都不干,游手好闲的。”柏云撇了撇嘴,她虽然不像王雅静的脾气那么火爆,但却比王雅静敢说实话。

    “这叫什么话,我又没吃国家的铁杆庄稼,都是自己挣的好不好!王大丫,你别拿白眼珠子瞥,这个院子只有一半是祖产,前面这一半都是我自己花钱买的!”

    这种辩解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肯定也不是最后一次。每位租客搬家来的时候,洪涛都要把院子的来历讲讲清楚,为的就是怕他们有啥想法。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好像没一位能记住的,总认为自己是个吃祖产的废物点心。

    “切,一百一十万买个院子,和白给有什么区别?我要能赶上也买,有什么可炫耀的。可惜我不是北京人啊,比不了你……”

    王雅静并不认同洪涛的解释,在她心目中这位房东百分百就是沾了祖上和首都的光,屁本事没有,只要离开这一亩三分地马上原形毕露。

    “话也不能这么说,十年前的一百一十万真不是小数目,即便让我赶上也不一定能有这么大魄力,在这方面咱们房东还是有点眼光的,无论是不是瞎蒙,结果都不容置疑。”

    这时候柏云做为本地人就得站出来为洪涛说话了,王雅静这个地图炮伤害面太大,把满北京的人都炸了一个遍。

    “哎呀,你们俩就别争了,刚才洪先生说吴大少在旧刑部街租了门面开店,这一点我有点疑问。我们单位在西单有三家客户,几乎每周都要去两三趟,从来也没听说过哪条街叫旧刑部街。”

    眼见王雅静和柏云要掐起来,纠妈妈赶紧出面和稀泥,表面上看似公平,实际上是在帮王雅静挑洪涛话里的漏洞。

    “还真是啊,我也老去西单逛,是没听说过这条街。”在打击房东的问题上,全院除了老高两口子估计都是同一战线的,柏云马上停止了和王雅静的争论,站在了纠妈妈一边。

    “对啊、对啊,清朝的刑部在人民大会堂的位置,我去参观的时候见过当时的地图,你又吹牛!”有了纠妈妈和柏云撑腰,王雅静的斗志又旺盛了起来,同时脑子也好用了许多,居然找到了证据,还是很确凿的。

    “你个瓜娃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西单一直到建国后确实有旧刑部街,想知道它的历史也容易,和我干一杯就告诉你,敢不敢?”

    清朝刑部的位置王雅静还真说对了,但这并不影响洪涛继续折磨她。这个川妹子脾气泼辣,但酒量真很一般,平时很少喝酒,好不容易逮到一次必须往死里灌。最好能灌醉,倒不是有啥不良企图,只是想看看她真喝醉了之后是啥表现,会不会撒酒疯。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就是对的!”面对这种挑衅王雅静还就真有点怂了。

    “当然能证明,就在这本书里写着呢,你不是说我不学无术嘛,不敢打赌也成,叫声老师听听,这杯酒就免了!”怎么哄王雅静高兴洪涛没研究,但怎么拱她的火儿洪涛特别拿手。

    “啧啧啧,还老师,老个锤子,你先说,证明之后我就喝!”果不其然,王雅静看不得洪涛身上有半点好,更不肯叫老师,小腰一掐家乡话都带出来了。

    “柏大律师,纠妈妈对北京旧地名不熟悉有情可原,可你是本地人,连自己城市的历史都不好好了解下就跟着这个瓜娃子瞎起哄,是不是也该陪一杯啊?”

    光坑王雅静一个人洪涛觉得太不过瘾,干脆连柏云也捎带上。今晚她已经喝了大半杯白酒,除了脸上稍微有点红晕之外丝毫不见醉意,这酒量必须再探探。

    “喝就喝,纠姐,来,咱三一起和他赌。不过你得喝一整杯,我们每人三分之一!”律师就是难斗,眼见躲不过去了,干脆又拉进来一个陪绑的,顺便再把赌注提高点,输赢都不让对手好受。

    “叔,加油!”和大人比起来孩子必须特别单纯,小米粒半点没犹豫,立刻就站在了洪涛这边,哪怕被亲妈瞪眼。

    “佳慧,来,咱俩也和叔赌一把,让他喝两杯!”孙佳颖显然已经不是孩子了,必须站在女人一边,很豪迈的往杯子里倒了小半杯白酒,向洪涛发出了战斗的檄文。

    “……我……我和洪叔一头……”可惜孙佳慧比较识时务,仔细分析了双方的实力之后,端着她的饮料站在了洪涛一边。

    “小叛徒!你们俩都是叛徒!”对于妹妹的临阵倒戈孙佳颖觉得很没面子,连带着小米粒一起归入了敌人范畴,要不是有纠妈妈在场,估计小米粒的胖脸上就得被掐出几个红手印。

    “来来来,还有加棒的没有啦?老戴、老谢,你们俩不想借机报报仇吗?”本来是好好聊天讲故事,让王雅静这么一闹成了两方对抗,还有彩头。洪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想来个一网打尽,陪绑的人越多,自己这一杯酒喝的越赚。

    “刘先生刚刚和我说了,你是很称职的胡同串子,其它城区的公厕有几个坑都知道,这是你的主场,风险太高,我们不赌。”

    戴夫和谢尔曼不愧是肉食动物,一听说吃不完就多交水费,啥客套都没了,甩开腮帮子半天就没抬头,周必成一个人烤供不上他俩吃。被点名之后依旧没抬头,只是摇晃着手表示不参与,并给出了理性的分析结果。

    “成,老刘,白吃我的肉还当内鬼,他们俩给你啥好处了?你可不能老往酒吧跑,让阿姨知道屎盆子又得扣我脑袋上!”既然是刘文宇的指点,洪涛就不打算再做说服工作了。这位老同学太了解自己,自己也同样了解他,戴夫和谢尔曼必须付代价,否则不会得到内部消息。

    “我可没你那么潇洒,更没这么大院子带人回来住。老谢说他们公司下周要聚餐,准备去我那里,互利互惠、互利互惠,你们聊你们的,我们三单聊!”

    刘文宇是个鳏夫,带着刚上初中的女儿和父母一起过。别说他没这种心思,就算有也不敢,否则回家就会挨老妈臭骂。

    “我说你怎么这么啰嗦啊,老吴和钱德利跟我一头了,小周不参加。要是想瞎编就直说,给你半个小时够不够?”

    眼看着洪涛四处拉援军,王雅静又开始盲目乐观了,她骨子里就有一种记吃不记打的天赋,刚输成了免费保姆,转眼就忘了疼,伸着脑袋上赶着往刀口里送。

038 故事会4

    “你说的刑部是清朝刑部,可这个旧刑部街是明朝的刑部,差着好几百年呢!北京城的整体规划其实从明朝中后期就已经初具规模,清朝只不过是修修补补,没有太大改动。就拿东西长安街来讲吧,最初是由永乐帝朱棣修建的,两边只到长安门为止,东西长安门的位置就是现在的东单和西单。也就是说一直到全国解放,东西长安街只有现在东单到西单的一段,离城墙还有一段距离呢。旧刑部街就在西单路口以北,解放后城墙拆了,长安街扩宽,原本的报子街和旧刑部街等好几条胡同、几千户民居也就跟着搬迁了,变成了复兴门内大街。现在电报大楼门口的位置,基本就是当年旧刑部街的位置。”

    数了数在座的人,除了老高夫妻和烤肉的周必成,好像也没人能害了,洪涛才开始了第二个故事。这次不光说,还用手指蘸着饮料在桌上画图,随便几下就把东单、西单、复兴门、建国门、天安门勾勒了出来。有了这个几个重要标点,更容易在脑子里形成一幅简单的地图,也更方便理解新北京和旧北京的区别。

    “佳慧,去书房床上找找,有个大木板夹子给我拿来!”为了进一步证明自己的讲述,也为了让这杯酒能顺利灌进王雅静的嗓子,洪涛还得祭出一个杀手锏,地图!

    木板夹子很好找,因为它个头很大,差不多半米见方,是洪涛自己做的。干嘛用呢?就一个功能,夹地图!

    这些年洪涛骑着电动三轮四处装模作样收旧书,除了感兴趣的书籍之外,还顺手淘到了不少他认为的宝贝,比如说地图。

    各种时期的BJ市地图,最早能追溯到民国。这些地图年头太久,保管的也不怎么仔细,很多都经不起来回弯折了。洪涛就弄了两片九合板用木条加固,把地图和宣纸一起夹在里面保存,既防潮又方便观看。

    “……咣!”有图有真相,王雅静的赌品比纠妈妈和柏云都强,二话不说一口喝干了半杯酒,重重往桌上一顿,瞪着红眼珠子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盯着对面的洪涛运气。

    “大丫,服不?”从她已经开始发虚的眼神焦距中洪涛看到了希望,照这样再来一次基本就高了,必须再接再厉。

    “老娘不服撒!”王雅静舌头都有点大了,依旧梗梗着脖子,像斗鸡一样准备迎战。

    “算了吧,你看看你都快喝成关公了。聊北京的事儿算我欺负人,咱这样吧,也不赌什么了,我就随便讲,你听着高兴了就意思意思,算给我捧场。”

    俗话讲事不过三,连续用激将法骗了王雅静两次,再故技重施显然不太高明。洪涛打算变换变换方式,就利用王雅静的泼辣性格,让她自己灌自己喝酒。

    “对对对,雅静,可不能再喝了,你斗不过他。来来来,吃快烤馒头压压!”此时若是没人搭茬,王雅静上当的可能性并不大,她性格确实容易冲动,但不傻。

    “你讲,只要大家都觉得好听我就喝!”可坏就坏在刘婶适时出现,一句轻飘飘的你斗不过他,让王雅静体内的酒精立刻熊熊燃烧了起来,不等洪涛张嘴先把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绝地。

    “嘿嘿嘿,成吧,刚才你说到了人民大会堂,我问问你,知道人民大会堂同期的建筑都有那个吗?”洪涛坚信刘婶不是故意助攻,但效果很好,那就别客气了,开讲吧,咱还不欺负你,就顺着你的话题说。

    “这有撒子嘛,十大建筑呗!”凭心而论,王雅静在她的同龄人中算是挺有脑子也挺好学的,平时除了搞专业之外也是什么书都看、什么事儿都打听,知识面不窄。

    “没错,十大建筑,但你知道十大建筑盖了多久么?”但和洪涛比还是不太够,就算不穿越几次,他也是个杂学爱好者,门门会门门不精。现在应该可以再加上个家字了,几辈子下来,都不用看书,光靠耳闻目睹就够杂了。

    “我记得在网上看过,大概不到一年吧……”王雅静肯定是回答不上来,桌边的人也都大眼瞪小眼,结果从旁边传来一句,把洪涛的第一步棋给破了。

    “对对对,就是不到一年!”周必成的插嘴让王雅静瞬间满血复活,抓住了救命稻草。

    “嗯,小周说的没错,大概十一个月左右。”洪涛点了点头,没去用眼神威胁周必成。本来也没想刚开始就难住王雅静,那样太没意思,得一点点诱敌深入。

    “这速度可真不慢啊,那年头应该还没太多重型施工机械,我记得前年大会堂西侧还修过,光脚手架就搭了小半年,奇迹啊!”

    说到这里,吴友良终于有感慨了,把现代建筑业和当时的条件比了比,得出个结论,十大建筑的施工速度只快不慢,而且质量明显更高。

    “嗨,那时候领袖一句话谁敢不卖力气?谁敢偷工减料?不给加班费也得起早贪黑的干,肯定快!”钱德利和吴友良岁数差不太多,可感悟完全不同,也不觉得有啥可奇怪的。

    “具体细节我肯定也不知道,但听老一辈人提过,不是父母,还得往上。听我姥爷讲,当年除了工程兵之外,满BJ市民都自发去工地帮忙。别的地方他老人家没亲眼见过,当年他和单位同事都去大会堂工地上干过。那时候每周只休息一天,家里的活都扔给媳妇,一大早就约好了跑到工地上去,一口气干到傍晚,吃喝全都自己带,谁也没提过要钱,甚至想都没想过。我父亲也和我聊过,他说刚建国有个黄金十年,那时候真是万众一心。假如后来不折腾,把这种势头保持下来,国家的发展速度将不可限量。”

    既然是纯讲故事,洪涛就不想再让大家争论,但他又说谎了,有关大会堂工地的事儿全是从书里看来的,姥爷当年真没去过大会堂工地,只是和街坊邻居自发去帮忙拆过城墙。

    “也不光是北京人,我有个舅爷在石家庄工作,出差的时候在北京站转车停留,那还得抽出点时间去大会堂工地义务劳动,为此还误过车。后来他也调回北京工作了,每次家里聚会都用这个故事教育小辈儿。当时我总觉得他是在编故事,今天让你一提,保不齐还就是真事儿。”

    对于这个故事在座的人大多都缺乏共鸣,主要是时间离的太远,内容也有点不和情理,可信度不高。但有一个人信了,柏云不光信还主动提供了佐证,然后摇着头叹息,不知道是为她的舅爷啊,还是为她自己。

    “瞧你们俩这一唱一和的,柏律师,你啥时候也让洪扒皮给收买了,叛徒!”可即便有柏云的帮衬,王雅静依旧不信故事里的人和事儿。

    “我也觉得洪哥说的有点过了,当年的人没那么高尚,只不过是愚昧,就像埃及人修金字塔一样。世界上凡是称得上奇迹的人工建筑,大多是奴隶主和帝王的手笔。原因很简单,他们都能驱使无数人无条件的听命。”

    这次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周必成终于忍不住了,立场坚定的站在了王雅静一边,而且他有一套理论,听上去好像也有点道理。

    “小周啊,你这话说的就有点偏激了。太早的时候我不清楚,就说我小时候,大家的思想确实要比现在单纯的多,愿意为国家无偿付出。我可能比你父辈还小点,你要是不信我说的可以回去问问他们。”

    “吴经理说的没错,你们这些小年轻长在蜜罐里,根本不知道当年的苦!”

    周必成的一番话算是捅了马蜂窝,先是遭到吴友良的反驳,继而连很少参与讨论的老高也忍不住张嘴了。只是他的文化水平实在低,肚里里明明有货可啥也拿不出来,讲理成了人身攻击。

039 故事会5

    “高叔,有理讲理,干嘛老摆资历教训人啊!你看看,咱们吵得面红耳赤,他倒是躲在一边看笑话,肯定琢磨着多收水费呢。”

    见到自己好不容易组建的阵营有要分崩离析的趋势,王雅静不得不站出来平息争端,顺便把矛头指明方向,提醒大家不能因小失大,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好好好,我不插话,来来,把没吃完的都拿过来烤烤,都凉了!”老高平时就不怎么参与这些话题,见到惹人不太听了,马上又切换成看客和服务人员了。

    “我说王大丫同志,咱可不带压制言论的,更不能拉帮结派。想讲理就得对事儿不对人,否则不如不讲。你这是犯规了,来吧,乖乖喝一口。”好不容易有人肯旗帜鲜明的和自己站在一起了,洪涛坚决不允许大好局面遭到破坏。你能堵老高的嘴,那我就能让你受罚。

    “喝就喝,继续,我倒要看看你肚子还有多少货!”此时的王雅静已经有点酒精上头了,早就忘掉了白酒的危害,本就泼辣的性格里又加上了几分豪爽,根本听不得有人讥讽,举杯就是一大口,纠妈妈想拦也不及了。

    “唉,要说这个院子里我最佩服谁,那必须是咱们大丫。别看她是个女同志,但要论性格,比很多大老爷们一点不怂。老吴、老钱,看看你们俩的杯子,这么半天了就没动过。怎么着,就眼看着大丫替你们挡酒啊?是老爷们就别慎着,来来来,杯中酒啊,全干了!”

    光王雅静喝了洪涛还不满意,有这个榜样在,谁和她一伙谁倒霉。死气白咧的灌柏云和纠妈妈喝酒不合适,那就只能让吴友良和钱德利多担待点了。

    “对,老吴、钱德利,不能怂,和他喝,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还干不过他一个!给我倒上,酒呢?给我倒上!”

    让洪涛这么一夸,已经有点打晃的王雅静立刻精神抖索的站了起来,努力睁开眼皮发出了总攻命令。现在她已经从我不得不喝变成了我必须要喝,再下一步就是谁拦着我喝我就和谁急了。

    “唉……就这点心眼还非得往前冲……洪总,我看小王差不多了。”吴友良摇着头站起身,无奈的和钱德利一起把杯中酒灌进了嗓子眼。

    他是常在社会上走动的人,对酒桌上这一套很熟悉,如果不是有王雅静拖累根本不会让洪涛如此容易得手。可惜啊,这个猪队友还特别积极,每次都冲在最前面,拦都拦不住。

    “没事儿,让她多喝点,免得明天和我去受累。这种事儿她去除了添乱之外帮不上忙,干脆就在家睡觉挺好。”面对吴友良的询问洪涛还是说了实话,今天之所以变着法的灌王雅静喝酒,不是有什么龌龊念头,也不是故意报复,而是为她好。

    “……也对,还是您想的周到。洪总,明天真不用帮忙?我在北京虽然没什么根基,倒也认识几个社会上的人,您可别和我客气。”吴友良明显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才恢复了皮笑肉不笑的经典造型,再次自告奋勇起来。

    “对,洪哥,您真别和兄弟客气,我们单位在天津业务挺多的,要是从那边找点人过来帮忙应该更稳妥。”钱德利也属于被王雅静连累的,听到了洪涛和吴友良的对话,咋说呢,只能说句仗义。这位房东表面上很不是玩意,可骨子里吧又有点可取之处,还挺能感染人的,忍不住也假仗义了一次。

    “别别别,二位,咱可不是去打架的,这事儿靠拳头不光解决不了问题还得弄一身麻烦。明天我先去试试,有没有效果回来咱再聊,现在就不说这个了,免得让大家都跟着扫兴。来来来,大丫,别睡,还想不想听故事了?”

    到底是假仗义还是真仗义洪涛暂时都用不上,如果自己这招不灵,估计他们俩就算真全力帮忙也没啥效果。这不是谁人多拳头硬的问题,现在的骗子都披着合法外衣,用违法方式打击他们就等于和法律作对,永远处于被动一方,这个原则洪涛还是能搞清楚的。

    “讲啊,姑奶奶听着呢……高哥,再给我来串玉米!佳慧,把地图给我拿过来!”脑袋已经耷拉到胸口的王雅静被洪涛用手指头一戳马上惊醒,强打精神还不服软。

    “哎,洪扒皮,就这个吧,什刹海就不用说了,咱家门口我知道,剩下这三个在哪儿啊?”木板里面不光夹着地图,还有几张老年间的木版画。

    这东西到底出自谁手、是不是名家作品、值不值钱洪涛都不清楚,也没兴趣打听,只是觉得能从上面看到旧时北京的风貌才一起收回来了。不对,不应该叫收,而是捡,但凡要花钱肯定不会要的。艺术这玩意至今也没和他沾上关系,白给的还能凑合看几眼。

    王雅静看到的就是其中一张,上面描绘了城墙外的一段水域,说是河吧,附近还有荷花池,面积挺大;说是湖吧,远远的还能看到河道上的闸门。除了画面之外,上面还有几行小字,应该算版画的标题和内容简介。

    它是这么写的,消夏四胜,什刹海、葡萄园、菱角坑、二闸。

    很显然,这是四个地名,其中什刹海就在洪涛家门口,剩下三个明明白白也是北京城附近的,但想说明白具体位置就是学问了。别说外地人不知道,就算本地人至少九成也不知道,甚至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如果大丫三个月前问这个问题,我就还真得喝酒受罚了。可惜啊,老天爷也不帮你!解放前的北京城据说比现在还热,除了没空调之外四周都有高大的城墙围着,一到暑伏天就成了大蒸锅,半点风也没有。当时除了皇宫贵族、大富大贵之家能在西山八大处、玉泉山、碧云寺等地建行宫别院消夏,大部分百姓只能在自家附近想办法。于是乎,什刹海、葡萄园、菱角坑和二闸就成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纳凉场所,统称消夏四胜。”

    “什刹海就在咱家门口,本来不用多说,但据我了解,当时的什刹海和现在真不太一样。那时候没这么多民房,水边上全是高大的垂柳,前海西侧有条很长的堤坝,人们就在堤上摆摊,从北海后门一直延续到银锭桥,称作荷花市场。每年从端午节市场开业,直到数完三伏结束,卖的东西基本都追求一个字:凉!”

    “在北海后门东边的胡同里有个冰窖,那是清朝皇帝每年夏至日时用来赏赐大臣的。后来大清朝亡了,冰窖依旧存在,什么时候看到人们从冰窖里拉出大冰块往荷花市场运,啥时候就是荷花市场开市的日子。这些冰全部来自后海和积水潭,这几年好像不采了,90年代每年冬天都有工人采冰,就是运到那里存储起来等到夏天用。”

    “您要是在市场里逛热了,找个茶棚坐下来碗冰镇河鲜儿,一边听说书的白话一边吃,暑气全消。再不成就干脆下水游几圈,那时候的什刹海是流水,不敢说清澈见底也比现在干净多了,必须特别过瘾。”

    洪涛不光说书里看到的东西,还要加上他自己的见识和理解,把当时的场景描述的活灵活现,再配上丰富的表情,就好像他真去过一样。

    “叔,冰镇河鲜儿是什么样子的,好吃吗?”大人们完全沉浸在历史场景中,北京的酷夏是个啥滋味他们深有体会,如果不开空调怕是连睡觉都够呛,很难想象当年的人是怎么过活的。但小米粒体会不到这么多感受,他只听到了一个感兴趣的词汇,吃!

040 故事会6

    “快十点了啊,听完这段马上去睡觉。河鲜儿是旧时候的一种小吃,把鲜藕、鲜菱角、核桃仁、杏仁、榛子仁用糖水泡着,再一冰镇,谁吃就给谁盛一碗,冒着白烟吃在嘴里又甜又脆,凉丝丝的……”

    其实洪涛也没吃过河鲜儿,甚至没见过,但他这张嘴能说,愣是把没影儿的东西给说成了现实,仿佛就摆在面前,连丝丝凉气都能看到。

    “……叔,咱明天吃河鲜儿吧!”小米粒用力咽了咽口水,很是向往。

    “这孩子就知道吃,去去去,自己洗漱去!”儿子的表现很让纠妈妈尴尬,挥手虚打了一下把小米粒轰走,但她没跟着,而是继续听下一段。

    “什刹海在城西北,那时候也没地铁公交车,连自行车都少,住其它城区的人不可能大老远的天天来,只能就近找相似的地方,比如说葡萄园。这地方解放后没有了,我查过好几本书,再和地图对照,应该就是现在的东直门外靠着护城河的区域。这地方除了很多葡萄架之外,还有几个茶馆,是个文人聚会的好去处。葡萄园里没有市场可逛,但能猜谜解闷,有人特意组织了谜社,分南北两派,也挺热闹。”

    “如果嫌葡萄园没啥意思,那就再往南走,快到朝阳门地界儿有一大片水洼连绵数里,遍种菱角,中间的平地上有个戏台,也是从端午节到中元节开市,除了吃喝之外还有大戏可看,这就是菱角坑。”

    “过了朝阳门继续往南,一直走到东便门,这里的就是通惠河了。它挖掘于元代,从南方调来的粮食顺着大运河一直北上抵达通州,再顺着通惠河直达积水潭,进入元大都。清朝之后这条运河基本就废了,不再大量运输粮食。但通惠河这一段依旧通畅,从东便门坐船顺河而下转一圈再回来,就是很多市民的消夏方式。”

    “在这条人工河上总共有五道闸门,其中二闸是游船的终点,也是河水最汹涌的地方。很多人就站在闸上往下跳,让自己被旋涡吸入,再从几十米外的水面下钻出来。还有人自己不敢下水,干脆就从岸边往水里扔铜钱。水性好的孩子们争先恐后跳下去捡,谁能从水底把铜钱捞上来谁就能赢得满堂彩,顺带还有更多赏钱。柏律师、纠妈妈,看来得麻烦您二位一回了,咱们的大丫同志已经魂游九天,扶她回屋睡吧。”

    洪涛一边讲一边用余光盯着王雅静,发现这位半天没吱声,脑袋垂在胸前不再抬,就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再拖下去说不定会一头拱在桌面上。毕竟人家是个大姑娘,开玩笑也不能太过分,多少得留些脸面。

    “嗨呀,不能喝非逞能……哎呦喂,看着挺苗条的怎么死沉死沉的!”柏云和纠妈妈听故事听的挺认真,这时才发现王雅静已经睡着了,只好一人一边架着胳膊打算把人抬走。谁承想拉了两次愣是没拉起来,纠妈妈还有点力气,柏云这种纯坐办公室的,手底下根本没劲儿。

    “还是让我来吧……”不管有没有力气,这种事儿洪涛都不能往上凑,那不真成借机占女醉鬼便宜了,传出去又得增加一条罪状。

    现在就得看刘婶的了,要论个头,柏云穿着平底鞋也要高半头多;要论胳膊腿,刘婶不能说是皮包骨头,那也是精瘦精瘦的。可她一伸手,不光柏云这边轻松了,纠妈妈那边也没啥份量了,一个人架着王雅静的一条胳膊,不急不缓,稳稳当当的就走了。

    “唉,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啊,要我说你们俩也该锻炼锻炼啦……”没有了王雅静,洪涛立马就把矛头转向了另外两个女人。

    “……”纠妈妈还是一贯的矜持,眼皮一垂,伸手捋了捋头发,转身走向了东屋。

    “用你管?多事儿!”柏律师可没那么好脾气,翻了个白眼,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才向着外院走去。

    “各位各位,都不用动手,就放在这里,明天早上有活计来收。”三个女人走了,洪涛的故事也不讲了,剩下的人七手八脚的帮刘婶收拾桌子。这时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的刘文宇才成了主角,挨个把人劝走,留下一院子狼藉。

    “洪先生,想不想再去坐坐,继续讲故事,我们觉得非常有意思。”最后离开的是两个老外,他们显然不是去睡觉。

    “这次就算了,明天我还得早起呢,你们也别玩太晚。”若是换在平日里洪涛早就跟着他们走了,但今天还真不成,只能婉拒。

    “老刘啊,你今天不太对劲儿,是不是店里又遇到麻烦了?”等人都走光了,洪涛才小声询问刘文宇。这位老同学平时虽说不是太爱说爱笑,可也没这么矜持,一晚上都没几句话。

    “不是店里,是家里……刚才听你一说,我觉得我妈也悬了。她和一帮老头老太太整天凑在一起弄什么产品,保不齐也是这种东西。为了这事儿我爸没少和她吵,但不管用啊,就像着了魔一样,油盐不进。”还真被洪涛说中了,刘文宇见到附近也没旁人,终于把家丑道了出来。

    “你先别急,抽时间回家和咱妈好好唠唠,弄清楚到底在搞什么我再出面才有的放矢,不能打没准备的仗。”洪涛万万没想到刘文宇是为了这个事儿闹心,但现在什么详情都不知道也没法出面劝说,只能先口头安慰。

    说起这位阿姨,洪涛还是挺关心的,她们两口子从上初中那时候起就是为数不多没和孩子叮嘱不让和自己玩的家长之一,还经常夸自己聪明、学习好,是自己能和刘文宇保持二十多年友谊的坚强后盾。

    “成,那我明天就带着琪琪回去一趟,先探探路数,也别光听我爸一面之词。”听到洪涛肯出面,刘文宇算是松了半口气。

    前几年因为给媳妇看病几乎掏光了家底,这几年经济状况刚刚缓过来,如果母亲再掉进这种大坑,那日子就真没啥盼头了。别看他在外面能说会道的,一回家和父母就没啥可聊,还容易发脾气,也算是一种性格缺陷吧。

    “慢点骑啊……哎呦我的天,婶啊,你这是要干嘛?”把刘文宇送到院门口,看着他骑车离开,洪涛刚转身就被后面的瘦小身影吓了一跳。

    “明天让我家那口子跟你一起去吧,他有力气,一两个人弄不住!”即便左右没人,刘婶依旧看了看才张嘴,声音压的很低,像是在说什么大秘密。

    “嗨,您想多啦,这年头家里没个十亿八亿的谁敢出去打架玩,一拳头下去把院子全卖了也赔不起。您就放心吧,我是去和人家讲理的。不过中午肯定回不来了,晚上回不回来吃饭等我电话。今天不是还剩了点鱿鱼、大虾、板筋、牛心管嘛,正好明天去买点鸭血回来弄个麻辣香锅。冰柜里还有笋干和午餐肉,都放进去,多做点,中午盯着小米粒,让他少吃点。”

    如果说吴友良、钱德利他们都是假客气,那刘婶就是真实在了。而且这个主意肯定是老高出的,让老婆子出面张罗,不管自己答应不答应都不会丢面子。

    “你真要带小王去?她那个脾气怕是会添乱哦。”以刘婶对洪涛的了解,这个房东是有些古怪,风评也不太好,但这几年还真没见他和别人动过粗,也就信了。

    不过还有个担心,院子里的住户都是啥脾气秉性她非常清楚,王雅静脾气太火爆,不太适合去与人磨嘴皮子,挑事倒是一流的。

041 讨债鬼

    “嘿嘿嘿,您觉得她喝成这样明天还能起来吗?”一说起王雅静洪涛就发自内心的笑,有这个租户在,自己每天都能找到不少快乐。

    “怪不得非要灌她喝那么多酒,我去泡点红豆,明天早上给她弄点红豆粥养养胃。”刘婶终于听明白了,这位房东又在冒坏水,转而把王雅静放到了受害人的位置,开始怜悯上了。

    一夜无话,这点酒丝毫不影响洪涛的睡眠,还能躺在床上再看会儿书,并在早上五点多自然醒。深秋的清晨还是挺冷的,气温只有五六度,再加上阵阵西北风,即便穿着加厚运动衣裤依旧冻的直打哆嗦。

    但这种体感只会持续几分钟,等沿着后海边的小路跑起来之后很快就能让身体热起来,要是不热的话那就说明跑的不够快。这么多年日复一日的习惯,洪涛的身体已经成了计数器,在什么季节需要跑多快不用看任何仪表,仅凭身体反馈就能准确掌握。

    “嘿,洪,比一比吗?”身体还没跑热呢,附近就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一男一女两个外国人正把腿放在岸边的铁栅栏上压伸。和洪涛相比,他们俩穿的更清凉,上身是同样的厚运动服,下身则是短裤。

    这是两口子,和戴夫、谢尔曼一样在京城工作,也租住在后海北岸,从哪儿来、干什么的、住在什么地方,洪涛认识快两年了从来没打听过,人家也没主动提过。只知道男的叫丹尼,女的叫格洛丽亚,国籍依旧不详,但英语不错。

    双方唯一的联系就是跑步和吃早餐,去年的有一天,洪涛在后海边上偶然发现了同样出来慢跑的丹尼夫妇,立马就凑了上去。原因很简单,格洛丽亚身高腿长,看着很养眼。用郭德纲的话讲,自打看见你媳妇,你这个朋友我就交定了!

    丹尼夫妇也不太矜持,发现洪涛超越之后立马加速追赶,把慢跑变成了环湖追逐赛。然后就是战斗的友谊,只要天气允许每天早上都会结伴而行。

    有洪涛在,任何活动都会增加变数,一个人傻乎乎跑圈那是没办法,三个人自然不能再这么平淡下去,于是时不常赛一赛,顺便用早餐当赌注就成了常态。

    “牲口!”洪涛嘴里小声骂了一句,但身体比较诚实,凑过去做着同样的动作。

    这两口子确实牲口,跑起来就像永动机,自己是十赌九输,好不容易赢一次,也是因为丹尼有事儿没出来跑步,借机欺负欺负格洛丽亚,胜之不武。

    今天丹尼的状态一如既往的正常,洪涛只能也很正常,无论怎么使劲儿依旧是第二名。所以早餐他得请客,到不用太奢华,地安门大街上的麦当劳就成。

    那是丹尼夫妇的指定用餐地点,他们虽然来北京至少两年了,可还是不习惯去人头耸动的早点铺里去吃更正宗的油条豆浆,除了卫生条件看着有点糟糕之外,更主要的是摩肩接踵会让他们感到紧张。

    “洪,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想了很久也没得出答案。”和沉默寡言,只会用身体碾压洪涛并以此为乐的丹尼相比,格洛丽亚的性格更外向,更喜欢说笑。可惜她的中文比婴儿还烂,说不出来也听不懂,每次和洪涛一起吃早饭就成了提问时间,各种问题层出不穷。

    “要是我的回答能让你满意,这顿早餐就得由丹尼请客!”回答问题可以,但不能免费。洪涛的理由很充分,使用中文是本能,但使用英文就得费脑子,脑子很重要,所以也很值钱。

    “哦,洪,你是我认识的中国人里最吝啬的一个!”丹尼已经不是第一次为妻子的好奇心付账了,必须也不是最后一次,可每次还不厌其烦的抗议。

    “也是最诚实的一个,我在马场里认识的中国同事总在敷衍,这边又没有人能和我沟通,太苦恼了!”对于丈夫的抗议格洛丽亚并不认同,在物质和精神谁更重要方面,她选择了后者。

    “丹尼,你看,现在已经不是费脑子的问题了,我是在帮你妻子祛除烦恼,保持精神健康。请问,在你们国家请位心理医生每小时需要花费多少钱?”

    “我再去给每人加个鸡蛋……”在体力上洪涛这辈子怕是没希望赢丹尼了,但在嘴皮上丹尼的处境同样堪忧,眼看早餐问题要向更高消费层次转变,他只能避开风头,转身去了柜台。

    “好啦,协议达成,请问吧女士!”嘴皮子痛快了,洪涛又成了和善有趣的绅士,并把最后一根油条让给了格洛丽亚一半。

    “我仔细观察了一年左右,发现这里的习惯和我家乡区别很大,早晨锻炼的大多是老人,晚上活跃的大多是年轻人,为什么会这样?”格洛丽亚丝毫没谦让,接过油条一口咬下小半截,再喝口豆浆,这才把问题抛了出来。

    “……我能先问问你的家乡在哪里吗?目前在中国做什么工作?”洪涛闻言一愣,像是在思考,顺嘴反问了回去。

    “因斯布鲁克,我和丹尼都是马术教练……我以前没说过吗?”格洛丽亚也没什么忌惮,很快回答了她和丹尼的来历。

    “哦,奥地利……我去过,哪里很美,有大雪山和满街橡树。你刚才的问题太简单了,老人睡得早所以能早早起来锻炼。年轻人起的晚,所以能熬夜玩到很晚,但早上起不来!我今天要去办事儿,如果还有想不通的地方明天早餐时再讨论。丹尼,谢谢你的早餐!”

    格洛丽亚完全不能适应洪涛的聊天方式,脑子里正在准备如何介绍自己的家乡,话题突然变了,只得把思路往回拉,连嘴里的油条都不嚼了。洪涛也没耽误,一口喝完了半碗豆浆马上起身告辞,快走出大门时才冲着柜台前丹尼喊了一句。

    实际上时间还早,不用太赶,洪涛只是不想回答格洛丽亚的问题才找借口脱身。这个女人观察事物的角度很独特,还特别喜欢思考,经常会问类似的问题。

    别看都是家长里短,却非常能体现国内各阶层的状态。洪涛不想让她觉得中国人生活习惯不好,更不愿意让她知道国内年轻人活得很累。但又不能睁着眼说瞎话,所以能躲就躲,躲不开就想办法瞎解释。

    “我的油条呢!”几十秒之后,丹尼端着鸡蛋回到座位上,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和冥思苦想的妻子,再看看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插着腰直运气。

    “刘婶,我的钓鱼椅呢?”回到家,洪涛就钻到小卖部后面堆放杂物的墙角乱翻了起来,直到刘婶闻声出来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你钓鱼的东西不是都在屋里放着?”院子里起的最早的其实不是洪涛,而是刘婶两口子。老高四点多就得上班,刘婶肯定也得跟着早起。但听到是在找钓鱼的东西,她很肯定的摇着头。这位房东能把电饭锅、冰柜送人,但从来不让别人碰钓鱼的东西。每次回来又洗又晒又擦,可金贵了。

    “不是我钓鱼的,是以前不要的那些,能折叠成伞一样的椅子。”洪涛知道刘婶没理解自己的意思,连比划带描述的又重复了一遍。

    “嗨,我给你拿去……是这个不?”这次刘婶听明白了,马上转身进屋从床底下拉出个纸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各种颜色的折叠钓鱼椅。

042 讨债鬼2

    “您收这么多椅子干嘛用,都是坏的。”洪涛随意拿了三个刚要转头往外走,又想起了什么。

    “我家老头给修好了,就是掉了几个钉子,都是好的,也卖不了几个钱,这不就用上了。”刘婶也拿起一把,指着椅子腿很是得意。

    “成,手艺不错,我先走了啊,如果西屋那位起来您就说我等了半天才走的。”看了看刘婶手里的椅子,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洪涛才发现这些废弃的折叠椅不光被洗干净了,金属椅腿也被铁丝重新连接好,看上去比原装的还结实。

    也就是老高愿意费这个劲儿,换成自己肯定还是扔,别看活儿不大,但挺费劲,有这个功夫真不如买新的,几十块钱而已。可话不能这么说,她们两口子过日子仔细,凡是能用的都舍不得扔。这种习惯其实很好,现在不就用上了。

    “这刚几点啊,去早了人家也不开门,用这么急吗?”话音未落,身后突然响起个清脆中夹杂着嘶哑的女声。

    “呦,你看这嗓子都哑了,要不就在家休息休息吧。”洪涛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这家伙是真有股子倔强劲儿。

    “不就是白酒嘛,放心,耽误不了正事儿,手机上有闹钟……把车钥匙给我!”来的确实是王雅静,穿着睡衣两眼泛红蓬头垢面,但气势不减。自打两年前她这副尊荣被早起的洪涛撞见之后,就有点破罐子破摔了,经常就这样出来转悠。

    “你会开车吗?”洪涛用手指头顶着王雅静的脑门把她推开,还用手扇着空气,做出很难闻的样子。

    “我是不放心你的人品,万一有人趁我洗漱的时候偷偷开车跑了,那我不是白白早起了!”王雅静一点没恼怒,类似的打击太频繁早就习惯了,不光不退还往上凑,很有点你不给我钥匙我就扑你身上的意思。

    “真看不出来啊,你脑袋里居然也有脑子啦!我可和你提前说好,就等半个小时,否则我就坐公交车去,反正也不太远。”光耍嘴皮子洪涛捏上半拉嘴都不怵,但玩真的就必须不灵了,只好把车钥匙交出去,顶多再放两句狠话。

    “……要不骑电三轮去?”刘婶眼巴巴的看着王雅静把车钥匙拿走,昨晚还有的红豆粥情谊立马化作乌有。

    “别啊,我要是敢跑她就敢把我车轱辘扎喽,一起去就一起去,您放心,没事儿。”洪涛要是真想走,书房里就有备用钥匙,但事儿不能这么做,开玩笑必须有分寸,不能故意耍弄人。

    别看王雅静年纪最轻,她的化妆打扮时间比纠妈妈和柏律师都短。说年轻有资本也成,川妹子的皮肤确实水灵;说性格豪迈也对,反正柏云和纠妈妈绝对不敢穿着睡衣蓬头垢面出来晃悠。

    不到二十分钟,王雅静就露面了,效果只有一个,震撼!连刘婶带洪涛都傻眼了。

    齐耳短发至少染了粉、绿、灰三种颜色;眼圈上至少抹了半盒眼影,看着和大熊猫差不多;耳朵、嘴唇、手指上至少挂了半斤多金属零碎,其中一个最大的戒指都快能当小拳头用了。

    再看看服饰,上身的棕色皮夹克布满了金属装饰,下身的牛仔裤仿佛从80年代穿上就从来没洗过,脚上一双棕色的高腰陆战靴,两只鞋的鞋带还不是一个颜色。

    俗话说人配衣服马配鞍,王雅静平时的打扮还是比较清新的,突然换上这么一套前卫朋克造型,整个人立马显得年轻了好几岁,浑身充满桀骜不驯,尤其是七扭八歪的站姿和嚼着口香糖的嘴,怎么看怎么想上去踹一脚。

    “你这是学校里的戏服吧?”洪涛从来没见过这套行头,如果见过,估计她的租房合同到期之后不续签的可能性很大。

    “老同志,你快被时代抛弃了,这是逛夜店最时髦的打扮,懂什么啊。怎么样,我把压箱底的本事都使出来了,到时候可别怂啊!你后背上不是有个老鼠嘛,老娘我这个是老鼠天敌!”为了让洪涛的小眼睛瞪得再大一些,王雅静把卫衣领子往下一拉,露出胸前的彩色纹身,居然是只鹰。

    “呦,看着还挺像的嘿,我摸摸掉不掉颜色……”王雅静胸前的纹身肯定是假的,这一点洪涛敢保证。九月份她还穿着运动背心在院子里练功呢,胸前除了沟壑起伏啥都没有。

    “干嘛,想占便宜啊,那也不能当着刘婶,你说是吧!”面对洪涛的咸猪手王雅静轻轻一扭身就闪开了,同时也没忘了做出很暧昧的表情。

    “不当着刘婶我怕半夜睡不着觉,昨天不是说了,咱们是去讲理的,不是去打架的。再说了,打架我用带着你去?远的不提,真打起来你连刘婶都打不过。赶紧把这些玩意摘了,好歹也是知识分子,别出去给我丢人!”

    面对这种没啥营养的屁话洪涛毫不动容,虚晃一步马上停住,待王雅静身体重心被晃散之后才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胳膊,三下五除二剪到背后,腾出一只手开始给她卸妆。

    真是开眼啊,不光纹身是假的,头发、耳环、鼻环包括黑黢黢的手指甲都是假的。等把这些玩意都弄下来,也正好走到了车边,捏着脖子把人往副驾驶一塞。

    “你干什么啊,我自己弄,不用你管!哎呀呀,我包里有卸妆纸!”这还不成,还得从手套箱里抽出两张湿纸巾,把一双熊猫眼也给擦干净。但这时王雅静真不干了,拼命挣扎,甚至打算用牙去咬洪涛的手。

    “哎,你看这样就很好嘛,不要老把我想的那么坏,哥其实是个好人……”洪涛也没强迫,现在已经快七点了,行人不少,一男一女在车里拉拉扯扯太不像话。

    “你这套留着骗佳颖和佳慧去吧,把车门打开,我去换换衣服,不配套!”对于洪涛的自我美化王雅静一贯用不屑来回答,这次也不例外。

    “衣服能将就,我说你这根大辫子是怎么塞进假发里的,居然看不出来……”盯着身旁的女人像脱壳一般把脸上的颜色用卸妆棉一点点擦掉,洪涛的手又开始犯贱,伸向了人家的脑袋。

    “别拉,有卡子……哎呦呦,拽疼我啦!”王雅静这次到没阻止,她的头上戴了个渔网般的套子,把原本的头发包裹住,看着挺滑稽。

    “你说你起这么早图什么,还不如在家里睡个懒觉呢,刘婶专门为你熬了红豆粥,睡醒了喝两碗接着睡多好,女人想老的慢就得多睡觉。”到这时洪涛还打算做最后的努力,讲事实摆道理劝说这位别和自己搅合。

    “鬼才信你的话,连个媳妇都没得,怎么有资格聊女人?我问你啊,一个人单身过真那么好吗?”对于这位房东王雅静早就有了应对之策,很简单,一个字都别信。但说起来简单,往往不能百分百贯彻,一个不留意依旧得中圈套。

    “人和人不同,适合别人的不一定适合我。再说了,他们都说我有病,谁嫁给我不是守活寡嘛。我这个人心善,怎么可以去害人呢。”看到劝说无望,洪涛这才发动汽车,沿着小路向前海驶去。

    “我就呸!少在这儿往脸上贴金,你有没有病老娘清楚得很!去年夏天我同学来北京玩,住我屋几天,你非带着人家去游泳,人家回来就和我说你不是个好东西!”要不说熟人不好骗呢,王雅静半点面子也不给留,一顿抢白,就差打电话去找人证了,把洪涛的谎言再次彻底揭穿。

043 讨债鬼3

    “嘿,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你那个同学也姓王对吧?她现在发展的怎么样了,不是说已经有公司签约了嘛?”

    但洪涛根本不用别人给面子,他的脸皮已经足够厚了,面对赤果果的打脸仍旧谈笑风生,还顺着这个话题聊起了王雅静的同学。那个姑娘真不错,身材小巧脾气温和,虽然只相处了两三天,仍在脑海中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接了两个剧,都不是主角,慢慢熬吧……”一说起事业王雅静就蔫了。不管是不是主角,人家好歹算是在屏幕上露面了,可她呢?只能在学校里当园丁,看着花朵们一天天绽放。

    “不是还有学校剧场演出吗,好好演别糊弄。人这一辈子,看不准哪块云彩有雨,说不定哪天你就突然红了呢。到时候就不是剧组挑你了,得是他们排着队让你挑。等你当了女一号,能不能也给我弄个龙套演演,最好是伺候公主洗澡的小太监,没台词都成!”

    洪涛也是贱骨头,王雅静欢蹦乱跳的时候他嫌烦,一旦人家蔫了他又觉得闷,玩了命的鼓励打气,甚至不惜把自己也舍出去。

    “切,就你长这样还打算上镜?洗澡,你给老娘洗脚都嫌磕碜!我说你能不能开快点,限速80不是60,你倒是踩油门啊!”

    果然,一听到洪涛想去演戏王雅静立马就有了信心,这顿损贬真过瘾,看着窗外的天空都格外蓝,重新恢复成乐天派,开始和车速较劲儿。

    不管开80还是60,其实都差不多,只要一接近二环路立马就只能30了,早高峰来临,神仙来了也得慢慢蹭。

    这时洪涛才醒悟过来,昨天自己失算了,今天是周一啊,早高峰不光来势凶猛还特别持久,按照这个速度磨蹭到五环再开回来估计都要吃午饭了。咋办呢?没辙,只能给王工头打电话让他和二娃到金辉公司门口等着汇合。

    “原来是找了帮手,我说你也不敢自己来嘛!”洪涛和王工头的通话内容王雅静都听见了,又开始撇嘴。

    金辉文化公司距离洪涛家很近,只有两公里左右,就在安定门外的写字楼里。洪涛没进入地下停车库,而是从手套箱里找出个供电抢修的牌子放在挡风玻璃后面,冒充供电局来办事,直接把车停在大厦侧面。

    “我先上去看看,你在车里接应。记住啊,别下去乱转,就你这打扮怎么看也不像供电局的工作人员,如果保安问起来就说是我家属顺路搭车。”停车之前洪涛还伸头望了望天,确定位置没错才熄了火,开始和王雅静交待行动准则。

    “我也不认识他们啊!”王雅静听洪涛说得这么严肃,本来红扑扑的小脸立马有点发白,但又不好意思说害怕,只能找辙也想和洪涛一起上去。

    “他们认识我的车,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对于王雅静的反应洪涛早就预料到了,还不错,能不死缠着自己就算好样的,孺子可教也!

    “哎哎哎,你把车挪挪,这里太晒了!”见到洪涛真要走,王雅静又找到个借口拖延。

    “笨死你吧,现在太阳在东边,肯定晒,再等一个多小时,太阳转到南边就被大厦挡住了。我们要在这里至少待到下班,你是想让清晨的阳光晒一个小时啊,还是想让正午的阳光晒三四个小时呢?对了,还没吃早饭吧?马路对面有卖早点的,先去把肚子喂饱。记住啊,多吃点,午饭指不定什么时候呢。”

    看到王雅静越来越白的小脸,洪涛觉得还是让她先舒缓舒缓好。这事儿本来就不是她该掺和的,来见见世面就得了,不指望能帮上忙。

    “……那……那咱的援兵呢?”王雅静一条腿刚迈出车门,又觉得临阵退缩很不仗义,咬着牙准备坚持到底。

    “不是说了嘛,他们认识我的车,也有我电话,放心去吧。给你拿着车钥匙,要是回来的早就进车里坐着。记住啊,别贼眉鼠眼的四处乱转。”洪涛干脆过去拉开车门,再把车钥匙塞进她手里,这才向大厦侧门走去。

    金辉文化公司就在三层,规模挺大,装潢的也算气派,一进门是宽敞的展示区,有实物,更多的还是照片,基本都是各种拍卖会场景。

    当然了,里面也必须有金辉公司出场,就算没有,下面也得用文字注明谁谁谁是公司的什么职务,负责过多少拍卖业务等等。

    “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刚看了一面墙,前台里的姑娘就带着一脸甜甜的笑意过来问询了。

    “预约?没有,我是看这上面的地址自己来的。要说这地方可真不好找,这么大公司咋不租个门脸呢,窝在这里面多憋屈啊。”

    洪涛今天也刻意打扮过,把前几年的旧冲锋衣套上,速干裤也是旧的,再配上一双更旧的登山鞋。虽然说都是牌子货,但一看就不像自己买的,因为颜色全不搭配。

    这么穿是有讲究的,现在很多中老年人生活观念依旧节俭,但孩子不管这套,喜欢啥就买啥,新鲜劲儿一过就不穿了。

    洪涛这身打扮一看就是捡的剩儿,他的年纪也勉强可以有十多岁孩子了,为此还特意戴上一副父亲当年的老花镜,让岁数看上去更大一些。

    为啥非要弄成这副德性呢?这也是斗智斗勇的基础。装啥要像啥,如果洪涛穿着自己的衣服来,一露面,就会给人一种彪悍、精明、不好斗的感觉。现在这副打扮,一看就是个家里孩子大了,生活并不太拮据的居家好男人形象。

    这种人是骗子最愿意寻找的目标,因为他们的孩子大了,家庭负担比较轻,年纪在单位里不会太底层,又很会节省,能攒下钱的可能性大一些。如果上面的老人再没了,那必须有点家底。

    在这里还得纠正一个误区,有些人总以为穿名牌、头发一丝不苟、手腕子上除了手表就是手串、开宝马奥迪的才有钱,其实在普通百姓层面,这样的人更可能没啥积蓄,全部身家都在一张外皮上。他们的名牌服装和手表是高仿、手串是潘家园地摊货、宝马奥迪是二手,真值不了几个钱。

    比如说吴友良,他在京城连个窝都没有,但只要一出门,看上去必须像个成功人士,少说也得年入百万级别。这些东西蒙不了吃过用过玩过的真有钱人,但蒙一蒙普通百姓和上班族足够了。

    骗子如果碰上这样的人,谁骗谁还得两说着,所以从一进门开始就得由前台接待进行筛选,不太靠谱的一概挡驾。

    如果再过两三年,洪涛记得这类公司的门槛还会更高,像自己这样的中年人一概不接待,怎么也的够退休年龄才能进去谈业务。这也是为了规避风险降低成本,毕竟中年人没老年人那么好骗,而且大部分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真没老年人家底厚实。

    “哦,是这样,我们公司都是由专业人员一对一服务,没有预约就不好为您安排。”女接待员很专业,没有过份热情,开始以退为进。

    “得,那我不是白来了!你们也是,有说法应该在这上面写明白,来一趟不近呢,光打车就花了小二十!”洪涛装的更像,嘴里嘟嘟囔囔的表达着不满,话里话外更多的是在试探能不能挽回出租车费损失。但凡是这种人都有两个很难改的小毛病,爱占便宜和眼皮子浅,也正属于容易上当受骗的范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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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神才风流介绍:
人的一生总是会做下很多错事,留下很多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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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在人生旅途上误入歧途的青年。
一款声称培养“神一样的天才”却常常促使宿主泡妞的神才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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