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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恋美龙少     重生之神才风流txt下载     重生之神才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44 谁是乌鸦谁是喜鹊

    “要不这样吧,您先填张表,我帮您去和专家说说,看看能不能抽空接待一下,省得让您大老远的白跑一趟。”听了洪涛的话,接待员觉得有了初步把握,脸上重新绽放出热情的微笑,除了表格之外还到饮水机边打了一杯热水。

    “哎呀,这字有点小,我忘带镜子了……要不我说,麻烦您帮着写写?”洪涛算是装上瘾了,借着递笔的机会还在接待员的手上小小的摸了一把,把个被生活压弯了腰又不甘心平凡、在家里唯唯诺诺、到外面色大胆小、总幻想着有一天能暴富的中年窝囊废演的深入骨髓。

    “……那您今天来是打算让专家帮着鉴定什么呢?”接待员确实够专业,即便心里把洪涛祖宗八代都骂遍了,也没有当场翻脸,还得保持着笑容,并继续忍受对方偷瞄自己领口的眼神。

    “是这样啊,前几年我家修院子,挖地基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我琢磨着肯定不是大牲口,也不应该是大象……”小手也摸了,领口内的风光也看了,热水也喝了,估摸着王工头差不多也该到了,洪涛终于不再逗壳子,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把他要鉴定的宝贝亮了出来。

    “这、这不是恐龙嘛!”见到眼前的中年窝囊废居然掏出了一台价值五千多的新款iPhone 3GS,接待员满眼都是不可思议。再看到手机上的相片表情就更精彩了,仔仔细细盯了十多秒钟才不得不确认,这个宝贝她见过,还认识。

    “恐龙?那值钱不?”洪涛没有丝毫笑意,再次把头探进了前台里面,极其神秘极其认真的询问,顺便又向人家领口里瞄了几眼。这次的角度不错,连红色文胸的款式都看清楚了,是半罩杯的。

    “你这人有毛病吧!”接待员终于醒悟了,这位一大清早就跑来的不是潜在客户,更可能是个神经病。

    “哎,小同志怎么说话呢,买卖不成仁义在,出口伤人可不对啊。你们领导呢,把他叫出来,我倒要问问你这种服务态度到底对不对!”

    洪涛并不是来故意调戏前台接待的,见到对方翻脸了,马上收起色大胆小的德性,一本正经、义正言辞的高声呵斥起来,满嘴都是理。

    “谁啊、谁啊,干嘛呢你?有事没事,没事儿的话请去外面,这里是办公区,严禁大声喧哗!”话音未落,前台左边的小门就被人推开了,两名穿着黑西服、拿着对讲机的年轻男人快步走上来,死死的挡在了洪涛面前,一边说着套话一边用小碎步往外顶。

    “我的表,我填的表还给我!”只有两名保安?洪涛觉得不太靠谱,于是肩膀一沉,用最小的动作从两名保安中间钻过去大半个身体,作势要往前台扑。那架势很像当年被洋人抓走的劳工,在海船离开港口时发自内心的不舍和依恋。

    “嘿,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再捣乱我们可报警了啊!小张、小张,赶紧到前台来,这里有个神经病!”别看两个保安都是二三十岁的壮小伙,但不玩命撕扯还真拉不住洪涛。可这里是写字楼,旁边还有其它公司,又没法有太过份的动作,只能抽空腾出一只手用对讲机呼叫援兵。

    “你们等着!还有没有王法啦!我要去控告你们……”几分钟之后洪涛被五名统一着装的公司内保架进了电梯,就这样还把人家的衣兜撕破一个、对讲机打掉一个,具体踹了人家几脚,数数黑西服上的大脚印,几乎每人都有。结果还弄得他有多冤枉似的,不住的喊着口号,凄厉的嗓音估计十楼都能听见,把门口的大厦保安都看呆了。

    “扒皮哥,出师不利啊,怎么让人家给扔出来啦?”这番景象半点没浪费,都被坐在车里的王雅静看了个通透,结果不光没得到安慰,还被冷言冷语的讽刺。

    不光王雅静看到了,王工头和二娃也从后座钻了出来,同样满脸都是迷惑。说好的一起上,怎么提前就行动了呢?

    “老王,二娃,来来来,情况我都摸了,实力挺强,至少五个内保,十多个工作人员,多一半都是男的。不过没啥过激手段,咱们得改改原先的计划,来个细水长流。二娃,你打头阵,老王,你排第二,我断后,东西都带了吗?”

    洪涛也没过多解释,既然是同道中人,那就能听明白自己的用意。像王雅静这样的外行,解释二小时她也不一定能完全理解。

    “都带着呢!”二娃确实听懂了,半个字也没问从后座拿出几个纸箱子。

    “嗯……你这字写得比我还好,当年要是好好上学说不定也能混个大学毕业坐办公室呢。”外面看着是纸箱子,但翻过来之后就是标语牌了,上面用赤红的油漆写着十四个大字:金辉公司假拍卖骗押金丧尽天良!落笔很有力度,潦草中透着刚劲。

    “嘿嘿嘿,啥大学啊,这半年多我可没少练,不是墙上就是门上,也就用油漆顺手了,换成墨汁我自己都不认得……”二娃还挺谦虚,很不好意思的摸着大脑袋傻笑。

    “这是所有合同、鉴定书、押金手续的复印件,用透明胶把它们贴在纸箱子上,不喊不闹,也不进办公区,就在门口让每个进出的人看见。它们的内保如果出来赶人就嚷嚷,但千万别动手。”洪涛也打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把折叠钓鱼凳,还有一大摞复印件。

    “明白,就是不给官家抓人的借口呗,我懂!”二娃确实挺谦虚,洪涛说的这套流程他在单位里都快听烂了,可依旧没插话,只在最后表了个态,就拿着折叠凳和纸箱子走向了大厦侧门。

    “洪……洪哥,你和他们是怎么谈的?”王雅静这次倒是没捣乱,安安静静在一旁看着洪涛安排工作,直到二娃离开才发问。而且当着外人也不再瞎称呼了,洪扒皮变成了洪哥。

    “沟通?佳颖他爸来沟通过好几次,一分钱也没拿回去,我再去磨嘴皮子同样没用。对付这种公司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以恶制恶。”

    洪涛之所以答应带王雅静来,也正是因为她比较懂事儿,平时怎么闹都成,该正经的时候能正经,且脑瓜子不死板,属于可教育的范畴。就算她今后不从事相关工作,多点见识也是好的,任何说教都顶不上亲身体验。

    “弄了半天还是来和人家打架的,就靠你们三个成嘛?”王雅静好像听懂了,看了一眼老王,又看了看洪涛,再想想刚才把洪涛扔出来的几个小伙子,心里很没底。

    “我说大丫啊,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满脑子都是暴力。这年头打架?不是嫌我钱多没地方花吧,再把房租涨一倍也不够这么扔的,你真当人民警察是摆设?”其实洪涛比谁都不正经,说着说着又把人家小名叫出来了。

    “不打架怎么以恶制恶?”王雅静被问糊涂了,以理服人能叫恶吗?

    “姑娘,现在的恶人可不靠打架喽。就说我这个内弟吧,他的公司专门帮人讨债,我看过他拿回来的培训材料,第一条规定就是不能先动手,挨打了马上躺下,等着警察和救护车来。不管有理没理,只要动手先打人,赔钱看病是一定的。像他们公司那样专业的,啥伤病都能整出来,不把你折腾得胡说八道不算完。这才是真恶人,动不动就打人的只能叫傻。”

    王工头也不明白洪涛干嘛要带着个年轻女人一起来,听了一会之后觉得也不是外人,干脆替洪涛回答了王雅静的问题。

045 谁是乌鸦谁是喜鹊2

    “如果人家先报警呢?你有认识人?”王雅静这才知道刚进去的二娃是讨债公司的,不管接没接触过,光听名字就不是善茬。可她依旧有疑问,如果真像王工头说的那样不能靠拳头解决问题,难道说官面就走得通吗?

    “就算认识也没人会替我办这种事儿,而且你对警察的职权范围了解太少。这种事儿只要不动手就构不成社会治安事件,属于经济纠纷,不在警察管辖范围之内,报警也没用。即便人家来了,也只能建议双方去走法律程序,也就是起诉。你还别撇嘴,要是报警有用孙连胜的钱不早就拿回来啦,侯警官也不用卖着老脸来求我帮忙。”

    像王雅静这样的年轻租客洪涛没少接触,干什么工作的都有,文化素质有高有低,还来自全国不同地方。但不管有多大差距,他们都有个共同点,对社会认识的不够深刻,总喜欢拿电影、电视、小说里的情节,再加上不多的经历当经验去判断事物。说好听点叫阅历不足,说难听了就是幼稚。

    比如说警察能管什么、不能管什么,他们就非常模糊。有时候警察管了该管的事儿,他们大呼小叫惊为天人,有些事儿已经超出了警察的职权范围,他们又觉得是不作为。

    “要是人家认识人呢?”白白挨了一顿训,没错,王雅静就把这种谈话方式当做批评,然后就挂不住脸了,开始故意抬杠。

    “不用你说,我也确定他们必须认识人。这家公司开业不是一天半天了,也骗了不是一个两个,肯定经常有人过来要个说法。可人家依旧稳坐钓鱼台,你说是为什么呢?但不要害怕,咱们既不违规也不违法,警察来了同样没辙。你忘啦,这叫经济纠纷!”

    对于这个问题洪涛还是比较认同的,但不认命。就算金辉公司在相关部门有熟人,依旧无法完全摆脱自己的纠缠,除非他们真的手眼通天。

    但这是百分百不可能的,原因很简单,谁有那么大牌面也不会来干这种打擦边球的小买卖。所以他们必须没啥太硬的关系,平时帮忙和和稀泥糊弄百姓还成,碰上懂行且专业的屁用没有。

    “这些也是从书里学来的?”都说这么透彻了,王雅静好像没了问题,但还是不甘心,总想在洪涛身上找到缺点,实在找不到就瞎联系。

    “我以前是什么样子街坊邻居没少议论吧?我不光是洪扒皮,还是洪世仁、洪文彩、洪霸天,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丫头,你算是上了贼船啦,不想当白毛女那就趁早从了本少爷,嘎嘎嘎……”

    装好人洪涛没啥生活体验,但当坏蛋必须手到擒来,根本不用演绎,咧开嘴、斜楞着眼,一肩膀高一肩膀低,腿再哆嗦着,谁敢说不像谁就是瞎子!

    “洪老板,来了!”可惜坏蛋嘴脸还没完全绽放开就被王工头打断了,从大厦正门驶进来一辆警车,还闪着警灯,肯定不是来办事儿的。

    “……动作很快嘛!”洪涛低头看了看手表,十点半,距离二娃上楼刚过去一个小时。

    “是不是有麻烦了?”王雅静就坐在副驾驶,听见了洪涛的自言自语,不禁有些担忧。

    “恰恰相反,如果他们能不这么快报警才是真麻烦。现在好了,我觉得最多五天钱就能拿到手,想不想打个赌?一顿涮羊肉的,我点地方!”

    “赌就赌!”王雅静毫不示弱。

    “要我说三天就够!但俺就不赌了,有时间洪总去俺们那儿住几天,羊肉比城里的好吃。”王工头比洪涛还乐观,但他看出来了,这个赌局就是为王雅静设的,所以干脆不参与。

    “等夏天吧,你准备准备,二娃恐怕扛不住。”洪涛嘴上说着废话,但眼睛一直没离开大厦正门,直到看清楚出警的警察之后才把目光收回来。

    这两名警察他都认识,不对,是某辈子认识,那时候他就在安定门内开网吧,正好归这个派出所管辖,和所里绝大部分民警都有过接触。但这辈子没开网吧,自然也就没机会去结识了。

    不过根据每个人的性格还是能大致推算出结果的,这两位都属于中规中矩型的,也就是说他们不会自由发挥,也懒得问谁对谁错,只要现场调解没结果,就会把双方当事人带回所里交给值班副所长,一点多余的心都不操。

    果不其然,连二十分钟都没有,二娃就夹着纸箱子、提着折叠椅上了警车,和他一起的还有个黑西服。当然了,肯定也不是金辉公司的管理层,这种事儿随便找个人出面就可以。

    “老王,中午想吃啥?我知道这附近有家饺子馆味道不错,不光有饺子还有米饭炒菜。”警车刚驶出停车场大门,老王就拿起和二娃同样的一套工具下了车,准备接替内弟的岗位继续去给金辉公司添堵。

    “那就饺子,三鲜馅的,来半斤!”老王也没假客气,大声点着菜。

    “小同学,活动活动吧,顺着街东侧走有家叫馅老满的饭馆,去买四斤饺子,两斤三鲜两斤韭菜虾仁。再点几个凉菜,后备箱里有啤酒。”老王走了,洪涛开始给王雅静安排工作。

    “四斤!我一个人怎么拿回来?”王雅静倒没说不愿意去,她来之前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目前看来好像并不太难受,只是对洪涛他们的饭量比较吃惊。

    “他们俩敞开吃四斤都不够,也不用你自己拿,店里有骑车送餐的,你正好可以蹭车回来……哎,给你钱啊!”有时候吧,洪涛觉得和年轻人聊天特别费劲,他们说的自己听不懂,自己说的他们也不理解,聊一个小时,四十分钟都在互相解释基础知识,除了累之外没啥乐趣。

    “我有钱,这顿算我请了!”除了房租之外,王雅静还是比较大方的,甚至可以说花钱大手大脚,标准的月光族。

    其实院子里的租客们都不是扣扣索索的人,这种人洪涛也不会搭理。什么水费啊、房租啊,只是他和租客们逗着玩的一种工具。大家相处的好,真遇到麻烦了,房租不给都成。当然了,洪涛也不是大善人,这辈子他也没有冒充大善人的能力,只能救急,不敢救穷。

    四十分钟之后二娃和王雅静前后脚回来了,洪涛根本没问二娃去派出所的情况,因为根本就没啥情况,双方听了一顿没营养也不解决问题的废话,连笔录都不用做就各回各家了。倒不是派出所糊弄,是他们真没管辖权,总不能因为人家来要账就拘留吧,更不能因为欠账采取手段,能出警就不错了。

    “别都吃了,给你姐夫留点!”洪涛没那么大饭量,吃了两盒饺子就饱了,由于开得开车,更不能喝酒,幸亏吃的快,否则四盒凉菜就全让二娃干光了。

    “我姐夫戒了,去年他喝了点酒上工,从脚手架上掉下来过,亏得下面有一堆木板子垫着,腰差点废了,然后就把酒戒了!”二娃一只手抓着饺子往嘴里放,一只手还拽着快餐盒不松。

    “那你咋就不掉下来呢?”面对这么一块蒸不熟煮不烂、一会儿聪明一会儿傻的料洪涛也没辙,只能撒手不管。

    “我晕高,这种活儿从来不上去……洪哥,虾仁的饺子比三鲜的好吃,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琢磨,饺子里包个大虾!”别看二娃德性不咋地,耳朵还挺尖,小声嘀咕都能听清楚。

046 谁是乌鸦谁是喜鹊3

    “我也吃饱了,一起上去看看……”不光洪涛看不惯二娃的做派,王雅静早就看不顺眼了。这位吃饭太没德性了,有筷子不用拿手捏,还不是一个盒里捏,每个盒里的都捏。说在大厦里洗手了,可指甲缝都是黑的,谁看见都不会有胃口。

    洪涛不愿意让王雅静亲临现场,倒不是怕她看到自己的另一面,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真的冲突起来,自己和王工头皮糙肉厚挨几下无所谓,她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太吃亏。

    “其实也没啥可看的……这样吧,咱俩假装不认识,你站在远处看热闹就成。”但是看看车里胡吃海塞的二娃,洪涛又改主意了,让他们俩坐在车里确实也别扭。

    “怎么搞得和特务似的……”这番安排让王雅静更好奇了,由于兴奋,鼻尖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为了和王雅静彻底断绝关系,洪涛没乘坐电梯,选择了走楼梯。刚拉开三楼厚重的消防门,一阵嘈杂的人声就钻进了耳朵,与外表上看起来还算中档的写字楼环境非常不匹配。

    “我X!”嘈杂声因何而来洪涛心里已经有了定论,不过还是挺好奇,没有马上走出楼梯间,只探出了半个脑袋,然后就看呆了。

    王工头盘腿坐在金辉公司大门对面,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棉服和一条很有朋克风格的旧牛仔裤,把那张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而黝黑、粗糙的脸映衬得更加衰老、沧桑,再加上愁眉苦脸的表情,就又多几分可怜。

    而他身边的折叠钓鱼椅上摆着让他如此悲哀、如此无助的原因,被骗了。只要是认字的人马上就能从纸板上通俗易懂、直白简单的语句中得出结论,这位中年人是来向金辉公司讨债的。至于说两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那就是这些正要去吃午饭或者刚刚吃完午饭的写字楼白领们需要了解的。

    然后王工头的形象立马又正面了几分,他那种农村人天生的憨厚和笨嘴拙舌不太容易几句话就说清楚全部情况,却很容易让听众产生同情心。

    按照普通人的逻辑推理,一方是个孤身进城讨生活的农民,一方是能把公司开在市中心大写字楼里的公司,谁对谁错显而易见嘛。

    再进一步延展,写字楼里的白领们至少七成都不是本地人,他们也是经过一番打拼才在这座城市里站住脚,不能说和王工头的遭遇同病相怜,那也得有点惺惺相惜,这时候的王工头可能就是几年前的他们。

    再然后发生的事情才是让洪涛目瞪口呆并深深懊悔的,随着一位眼镜妹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放在了钓鱼椅上,围观者无论自愿还是因为某种顾虑,基本上都有了类似的行动,而且就没有少于十块的,零散小票都不好意往外掏。

    有了这堆钱之后,凡是路过的白领们只要在纸板前驻足观看,就会再去询问王工头详情,然后就是长吁短叹掏钱。正义感再多点的还会给王工头出主意,比如去那那那告状,打某某某个电话。

    洪涛在楼梯间里藏了五分钟左右,一边观察着路过人们的各种表现,一边替王工头把捐款数了数,怎么也得有小二百了。

    要是这么算的话,只要多编几个令人恻隐的故事,然后再找几个写字楼比较集中的区域,一座楼里坐二小时,这一天下来怎么也得弄个几百块,收入非常可观。主要是工作环境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冬暖夏凉,比干啥工程都舒服太多了。

    “你们打算靠乞讨帮孙连胜把十多万块钱全凑齐?”王雅静比洪涛上来的稍微慢点,但王工头的状况一点没落全看在了眼里。等了半天依旧不见洪涛的影子,干脆一扭头也钻进了楼梯间,这才发现始作俑者正在鬼头鬼脑的偷窥,刚刚才有了点好感立马又没了,甚至多了点讨厌。

    “呵呵呵……是意外收获,不在计划之内。这个地方很适合你全面掌控大局,看着啊,哥哥我也当一次社会底层弱势群体,怎么也不能比老王挣得少!”

    既然被王雅静抓了个现行,洪涛就不打算再袖手旁观了。这个女人太难缠,说轻了没啥用,说重了就急眼,对付她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击即走,不给她纠缠的机会。

    “二舅,您先去吃饭吧,这里我来!”走出了楼梯间,洪涛立马就像换了个人,腰也驼了、骨架子也垮了,满脸都是愁苦,走路还稍微有点瘸。就这么凑到了跟前,张嘴先把两个人的角色分清,然后才抓起钓鱼椅上的钞票顺手塞进了王工头兜里,这才一屁股坐下,把纸板捧在腿上。

    呼啦……随着洪涛的出现和王工头的离开,原本聚集在附近的几位小白领很快就消失了。洪涛看了看手表,十二点二十,很合适的时间段嘛,再过十多分钟,吃完饭的白领们就该大批走出办公室了,到时候钞票会像雪片一样飞向自己。

    这个判断对了一半,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白领确实比刚才更多了,但洪涛得到的捐助空空如也,别说五十元的大票,五块钱都没有,一张都没有!

    “喂,给哥哥帮个忙,等看见有人向我这边走时你就出来假装路过,在我这里停留观看,再扔点零钱。记住啊,必须让路过的人看到!嗨,为啥回去再说,照做就是了!”

    到底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差洪涛没想太明白,但他知道如果鱼儿不上钩,除了鱼饵有问题之外,还得考虑钓法是否恰当。假如说被动等待不奏效,试试主动进攻很可能会有奇效。

    别看王雅静是第一次遇到这类事情,但她真不是个容易怯场的人,洪涛刚挂断电话没两分钟,这位姑娘就步伐坚定的走了过来,严格遵守了命令,先蹲下看了几十秒,等走廊另一头的几个女孩子靠近之后才把手伸进兜里,再冲着洪涛一扬。

    “哗啦……当当当……哗啦啦……”四五枚钢镚有的砸到了纸板上,有的砸在了洪涛身上,还有一枚弹到了地上,一蹦一跳的滚远了。

    “这人坐了一上午了,怪可怜的,你们谁身上带零钱了?”其中有一枚正好滚到了某位女白领脚边,她蹲下身体把钢镚捡来来,表情有些尴尬,转头询问着同伴。

    “要我说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不是想多赚点,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白领的同伴里有人并不赞同这种无畏的施舍。

    “小姜,做人还是要有怜悯之心的……好啦,我们出来也没带钱包,别嫌少啊!”女白领好像是这群姑娘的上司,话语里带着明显的教育口吻。说完之后亲自走过来,把从同事那里东拼西凑的几个钢镚放到了洪涛的膝盖上,带着浓郁的香气和拯救苍生般的表情飘然而去。

    “王大丫……你是不是成心的?真难为你了,出门兜里还揣着钢镚!”拿起还带着姑娘们体温的硬币,洪涛终于忍无可忍了,恶狠狠的瞪着王雅静。

    “……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说要零钱的……嘻嘻嘻……扒皮哥,其实就算我扔出来几张百元大钞,你也不会有太多收获的。来来来,你自己看看,这像是个走投无路的可怜人吗?顶多算个时运不济的老混子。哎,你还别说,刚才那个穿白高跟鞋的女人就是眼瞎了,居然一次就给了你七块钱,不错喽……哈哈哈哈……”

    王雅静原本不知道洪涛让她出来扔零钱是为什么,现在终于算是想通了,刚解释了半句就忍不住开始笑,一边笑一边拍着洪涛的肩膀,顺势还把那几个钢镚抢了过去,在手中颠来颠去发出悦耳的脆响。

047 舍身技

    “呦,这是又换人啦?过的挺舒服啊,有钱挣还能借机和美女聊聊天,看得我都有点眼馋了。怎么样,咱俩换换,把这块宝地借哥们我用用呗!”笑声还没完全止住,王雅静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不用看长相,光听声就能感觉到一股子邪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四个中年男子已经出了电梯,正向这边走来。他们衣着各异,长相也没什么相似,但浑身上下笼罩的那股子劲儿如出一辙。

    “朗格里格朗……依个呀呼嘿……”洪涛确实就没向来人方向看,只是冲王雅静努了努嘴示意她赶紧离开,就像啥都没听见一样,半眯着双眼,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嘴里还念念有词。

    “嘿,老梆子,说你呢!”王雅静倒是没强出头,收起笑容转身穿过四个人走向了楼梯间。这时四人其中的一个用脚尖碰了碰洪涛的腿,言语非常不客气。

    “……我看不见、我听不见……天长地久的诺言……”洪涛还是没任何反应,眼皮都没抬,仿佛身前的四个人根本不存在,只是把嘴里哼唱的歌曲换了一首。

    “嗨,你这是找不自在啊,我和你说话呢,聋啦!”这次的脚尖改成鞋底了,一个大脚印清晰的印在了洪涛的衣服上,力道也不小,把洪涛踹了个趔趄。

    “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穿过你的心情的我的眼……”但他还是顽强的坐住了,再次换了一首歌,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我XX让你装!”又是一脚踹了过来,只是方向变成了左边。这下好了,洪涛的衣服上一左一右两个脚印,对称,且花纹都差不多,就像是两个臂章。

    “大头,悠着点,这孙子保不齐真是脑子有毛病呢!”但第三脚洪涛没挨上,又是刚才的声音阻止了同伴的鲁莽行径,同时用下巴冲走廊的四周扬了扬,示意同伴这里遍布摄像头。

    眼见对付正常人的招数在洪涛身上没啥用,也不能大打出手,四个男人马上做出了应变。一个人抄起折叠椅和纸板,另外三个驾着胳膊、推着后背,打算把洪涛先弄出楼层或者大厦。

    “杀人啦……流氓打人啦……救命啊……”这时一直眯着眼摇头晃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洪涛像被突然被惊醒了,拼命挣扎,同时发出了超过一百分贝的惨叫。

    这声音一出口,三个架着他的男人愣是浑身一哆嗦,齐刷刷的松开了手,把两条腿死死摩擦着地面,全身呈半躺状态的洪涛扔在的地上。

    “哎呦喂……打死人啦……救命啊……”瞬间发生的变故洪涛也没料到,他知道自己嗓门挺大,声音还特别凄厉,但这么多年没用过已经忘了破坏力。

    这个老头钻被窝算是摔结实了,为了控制上身前倾不让后脑勺和坚硬的大理石发生碰撞,腹肌像撕裂般难受。但此时也顾不上身体上的痛苦了,一把搂住了最近那个人的小腿,再次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其实在第一声惨叫发出时这四个人的退路就基本没了,等被洪涛抱住了小腿,除非真能把人打晕过去,否则至少得留下一个。

    问题是他们谁都不敢再向洪涛动手动脚了,走廊里站满了人,不光是这一层,临近的二层、四层,甚至一层和五层的员工、保安都被惊动了,电梯瞬间就陷入了繁忙,楼梯间则成了最快抵达现场的捷径。

    “我们没打他,他是个神经病……”眼见无法脱身,一直发号施令的男人也没刚才那么悠悠然了,不住的向人群解释,而他的两个同伴则一人一只手,打算把洪涛的胳膊拉开,这样的话还能突出重围。

    “打死人啦!打死人啦!金辉公司打死人啦……看看、看看,还要动手呢,你们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老天爷啊,没活路啦……”

    想把洪涛抱成死扣的胳膊掰开显然没那么容易,别看这两个动手的男人年纪都比洪涛小不少,全都处于壮年,但无论怎么用力依旧纹丝不动。

    这时楼梯间里突然又传来了哭嚎声,二娃和王工头一前一后冲进了人群,一膀子撞开两个男人,放开嗓子和洪涛一起组成了男中音三重唱。

    警察依旧是二十分钟左右抵达现场,来的还是早上那两位,但这次的现场处理过程就没那么简洁了,双方各持一词互不相让。

    洪涛坚持说被打了,而且腰部、肋部、背部和头部都遭受了重击,疼痛伴随着头晕、恶心夹杂着心悸,反正已经不能正常行走了,连站起来都费劲,只能就这么躺着等救护车。四个男人自然说没打,只承认有过互相拉扯。

    “警察同志,事发的时候我刚好路过楼梯间,听见吵闹声就用手机把全过程都录下来了!”就在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时候,王雅静把手机举了起来,一边向警察描述当时的场景一边让大家看现场录像。

    “对对对,大厦里每层有监控探头,保安、保安,去找你们中控室的人要视频录像,这儿都快出人命了,你们也不是没有责任,安保措施也太松懈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围观人群看到手机里的画面之后,孰对孰错马上就有了定论。自始至终全是那四个中年人在无端施暴,洪涛不光没还手,连嘴都没回,如果这也算互相拉扯,那就真没天理了。

    受到王雅静的启发,立刻就有人想起了大厦的安保措施,并把矛头转向了在场的几个保安和内保人员,逼着他们向警方提供视频录像。

    大厦到底有没有提供监控视频,洪涛是没机会看了,救护车比警车来的快,十分钟之后,他就被担架抬上了救护车送往医院。

    王工头做为家属陪同,对方派了个脸上有黑痣的跟随,再加上一名民警。二娃则跟着警察先回派出所接受询问,本来王雅静也想去作证,但被洪涛阻止了,只能跟着救护车一起去医院。

    “这事儿你别掺和,没有经验会坏事儿的。”救护车一启动洪涛立马就从半昏迷状态醒了,当着急救医生、警察和黑痣的面儿和王雅静交待上了。

    “可我手机上有证据啊!”王雅静还挺不服气,又把手机掏了出来。

    “是不是证据得由警方认定,你说了不算。而且你和我是一起的,算事件关联人员,有倾向性,就算能当证据也得打折扣。那座大厦里有监控探头,如果警方需要证据会第一个考虑监控录像,有没有你的手机无所谓。医生,咱这是去哪个医院?”

    冲这个问题王雅静也不能去派出所作证,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得被人把内情绕出来。但关键还不是证据问题,而是自己的伤。伤势够重,即便没证据对方也得有大麻烦,伤势不够重,就算有证据人家也就是赔点医药费。

    “中日医院……”随车的急救医生本来已经拿出了针管打算马上进行必要的急救,听完洪涛和王雅静的对话之后又把针筒收了起来,斜着眼看向车外,即便被询问也没转过头。

    “你这是什么态度,他是……”王雅静又要急眼。

    “哎哎哎,别瞎喊!医生,对不住啊,她刚从国外回来,对咱国内不太熟悉,见谅见谅……”但刚说了半句就被洪涛一把捂住了嘴。

    “按照999规定,如果病患没有特殊需求,通常都是送往最近的三甲医院。这附近有四家医院距离都差不多,你有特殊需求吗?”急救医生已经四十多岁了,也没打算和王雅静较真,看到洪涛的态度稍微把脸扭过来一点,语气也平和了一些。

048 舍身技2

    “不用不用,您整天风里来雨里去也够辛苦的,我们就别添麻烦了。中日就中日,其实去哪儿都差不多。”洪涛就更客气了,不光满脸堆笑还拱了拱手。

    说是附近,其实要到三环外,幸好路上没堵车。从救护车上下来,在医院急诊门口换了张病床,洪涛就被推进了急诊室。接诊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医生,姓魏,和跟着一起来的民警交简单交谈了几句之后,开始了他的本职工作。

    诊疗过程很简单,先问问受伤经过,再问问自身感受,就开始奋笔疾书好一顿写。中间黑痣还钻进来问了问诊疗过程,结果让医生一句话就给顶了出去:除了负责陪同的警察之外,包括家属在内的其他人请在外面等!

    再然后就是一大套身体检查,抽血、B超、核磁共振、脑CT等等,好像除了妇科项目之外,所有的检测手段都来了一遍。在这个过程中,王工头负责推着病床,王雅静负责拿着单据和黑痣一起去划价,交款嘛,自然由黑痣负责,没钱?爱有没有,有本事就别交,反正洪涛一分钱都不打算出,更不允许王雅静出。

    “怎么还有肿瘤活体切片啊!”看着手中厚厚的一摞检查单据,黑痣已经彻底懵了。有些检查项目他看不懂,有些还是能分辨作用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恶性肿瘤并不是平白无故就长出来的,往往都是由良性肿瘤或者囊肿、增生组织突然病变产生。为什么会突然病变呢?这原因可就太多了,比如说饮食、生活习惯、外界刺激、情绪变化等等,都可以造成恶性病变。我刚刚被你们殴打过,肌体和情绪都会产生剧烈变化,万一引发了某些部位病变可就有大麻烦啦。为了彻底区分责任必须得彻底检查,这不光是对我负责,也是对你们负责。其实这些检查今天只能做一小部分,剩下的还得排队等,差不多有半个月左右才能查完,我说的靠谱吧?”

    一说起医疗检查,洪涛的病情好像完全好了,不光说得口若悬河,干脆抢过单据挨个分析,临了还不忘问问身边的护士。

    “请放心,住院部的检查不用排队,差不多一周就可以。”小护士并不认识洪涛,更不知道病情,但服务态度很周到,自打把洪涛转到住院部就始终全程陪同,有问必答。

    “你认识这里的医生?”王雅静有点明白了,趁着小护士去B超室里安排加塞检查,警察和黑痣在过道里打电话,凑在洪涛耳边小声问了一句。

    “那是必须滴,你洪哥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洪涛摇头晃脑的享受着年轻女孩子的气息,很是得意。

    “可救护车上的医生对你态度并不好啊……”王雅静一心一意在想问题,没感觉凑得太近,被色狼占了便宜。

    “救护车上的医生不属于任何一家医院,人家是急救中心的,只负责把病人送到医院和车上的急救,他态度好不好和之后的事情没半点关系,明白啦?”

    这个问题洪涛觉得问到了点子上,今天带王雅静出来就是想让她多看一些平时看不到、看不清的事情,如果能多看几次,以后双方交流起来就会容易的多也融洽的多。

    “那这个警察你也认识?”搞明白了医生之间的区别,王雅静还有个问题,就是洪涛为什么一上救护车就不玩命装了。

    “丫头啊,警察处理什么事儿靠的都是证据,不是个人看法。哪怕我在他面前跳舞,只要医疗诊断上说我是脑出血,最终结果也得按脑出血算。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处理案件的警察也不会急着表达个人看法的,除非是像你这样的生瓜蛋子。”

    “怪不得你一上车就不装了,警察都没办法,那个打你的人自然也没辙,他算当事人,对吧,观点本来就不中立,对吧?”王雅静应该是明白了,暂时没了问题。

    “不得了,老王,你看看咱的学生,比你当初聪明多了吧?”洪涛很欣慰,同时也很无奈,但凡有办法谁乐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当无赖。还不是一次,是屡犯,这里就有一个曾经的同伙。

    “那可不一样,人家姑娘是上过大学的,俺连初中都没毕业!”王工头当然知道洪涛说的是啥,也不分辨,痛痛快快的承认了自己笨。

    “不对啊,刚才急救车上的医生说了,这附近至少有四家医院距离都差不多,如果把你送到别的医院,没有熟悉的医生呢??”王雅静有点人来疯,还不禁夸,说她胖马上喘,非要再显得更睿智一些。

    “我说句话你可能不太爱听,但我必须得说,你啊,活该一辈子留在学校里红不起来,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真的太肤浅了。你还别瞪眼,我问问你,假如你和一位挺有实力的制作人特别熟,那你在整个圈子里是不是就不愁接到片约了?”

    得,王雅静这下算是犯了洪涛的大忌,让他偶尔夸一次不难,但要是想听连续被夸,得到的肯定是无情的打击,比如现在。

    “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在说你呢!”突然从云端跌落的感觉让王雅静又要急眼,不过她还没完全失去理智,知道住院处不能大声喧哗,当然更不能发飙。

    “洪老板说的没错,就拿我来讲吧,如果我能认识个开发商,不用太大,就不会发愁没活儿干了。即便这个开发商手里没活儿,也能介绍别的开发商给我认识。”看到王雅静憋得龇牙咧嘴的模样王工头有点忍不住了,刚夸过这个姑娘挺聪明,怎么突然就变蠢了呢,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想不通。

    “大丫,干啥工作都是有圈子的。这位杨主任是我父亲学生的爱人,当年受过我家的帮助,现在求到她头上了,只要不是太困难的小忙肯定不会拒绝。就算她帮不上,也有同学在这个行业里混,打个电话的事儿,你说呢?”

    眼看王雅静还是没太明白,洪涛干脆就把话挑明了,反正这也不是啥大秘密,更不怕以后有人来求自己办事儿。只要脸皮一耷拉,爱谁谁,看不顺眼就没面儿,看顺眼了不用等着求自己会主动凑上去,不让帮都不成!

    “……满脑子都是歪门邪道!”这次王雅静是全听明白了,但依旧不服气。女人天生就有个乳名叫不讲理,且一辈子不会改变。

    这一查就没完了,三楼到二楼、二楼上五楼,当外面的天色完全转黑时,王雅静手里的单据刚完成了多一半,剩余的无法再进行下去。

    接替急诊医生继续为洪涛诊疗的门诊医生说了,鉴于病人的身体状况,有些检查需要放到明天和后天进行。现在呢,病人要暂时住院观察,至于说其他人咋办,医院不管,反正病房区晚上六点之后就不允许探视了。

    “明天继续,我的车你先开着!”等所有人离开病房,洪涛才从袜筒里掏出手机,先给二娃发了个短信。

    “明天你该上班上班,不要来医院也不要去金辉公司。别反驳,也没别的意思,你还对付不了这种事儿,如果想帮我就把嘴闭紧和谁也别提,包括刘婶,他们问我就说不知道。”第二封短信有点长,是写给王雅静的。对她的社会实习课暂停,下一阶段内容过于复杂,不太适合初学者。

    “我到医院时已经和刘婶说你被车撞伤了,她正炖排骨呢……”但王雅静真不太听话,很快就有了回复,内容极其反动。

049 舍身技3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通知你,等房租合同到期之后,你租住的房间百分百涨价!”洪涛能说什么呢,总不能在救护车上当着警察的面公然对口供吧,可就这么会儿时间,嘴快的同志就按捺不住了。

    “切,谁稀罕,说不定明年老娘我就红了呢,到时候谁还看得上你的破房子。”劝说没用,吓唬同样没用,王雅静自打搬进院子就是这么打算的,可是三年多过去了,人依旧没红,唯一可喜的是房租也没怎么大涨。

    “严肃点,来医院也成,把你的破嘴闭紧,最好能当哑巴,就算警察问你是男是女也别回答,摇头就成。”堵是堵不住了,那就只能疏,尽量把损害降到最低。

    “放心吧,老王和我讲了一路。真看不出来啊,他表面上看着挺憨厚的,可一肚子都是歪门邪道。我发现你认识的人差不多都这样,尤其是你舅舅和刘文宇,嘴里永远没实话,成天拿瞎话当歌儿唱。”王雅静还聊上瘾了,短信是越发越快,有来必有回。

    “护士来查房了,记住啊,明天来的时候把我手机充电器带来,小米粒知道在哪儿。”洪涛连打电话聊天都烦,用短信聊就更烦了,只能继续编瞎话。

    “被人打一顿就能把十多万投资要回来?”小院最西边的南房里,王雅静正穿着拉绒睡衣躺在床上玩手机,刚聊上瘾,结果洪涛那边没声了,让她抓耳挠腮般的难受。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还不到九点,于是一骨碌爬起来披上薄羽绒服,像做贼一样钻出房门,贴着墙边溜到了柏云屋门口。

    “洪涛,能出结果的片子我都看过了,情况还不错,你脑袋里那个东西没什么变化,暂时可以认定是良性的。不过你肺里的囊肿增加了不少,把烟戒了吧。”

    王雅静和柏云是怎么说的洪涛不清楚,现在他也没功夫再去想别的了,脑外科的主任亲自到病房里查房了。这阵势和国家领导出行差不多了,前面有护士小跑着打开病房门,后面哗啦啦跟着好几个白大褂。

    主任随口说个啥,他们拿起笔就是一顿猛记。不过到了洪涛的病房门口都被挡驾了,倒不是洪涛有多高身份,而是他确实没啥病,主任心知肚明。

    “杨姐,这几年您可见真见老了,要我说干脆回家抱外孙子得了,整天还得上手术台,太耗费精力。”这位主任就是洪涛父亲学生的爱人,整整比洪涛大十五岁。

    当年要不是洪涛母亲帮着跑关系,她估计就得支援边疆一辈子,最终像颗生锈的螺丝钉,死死钉在生活战斗过的地方。

    但人生往往就这么戏剧化,当时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正在上大学的丈夫一起返回北京安家,可是这一回来,就有点苦尽甘来的感觉了,此后的道路几乎全是通途,先是跟对了老师,然后又赶上出国进修,回来马上就成了业务骨干,事业上一路高歌猛进,拦都拦不住。

    退休前她已经是京城脑外科界里很有名的主刀了,女儿和女婿更是科班出身、海外镀金,全都小有成就。按说她已经到了退休年龄,可医生这玩意吧,往往是越老越值钱,尤其是还能上手术台拿刀的老医生那就更值钱了。于是又被返聘了回来,一边带徒弟一边挥发余热。

    “我可学不来你,整天在家里窝着,不出一个月就得住院。说说吧,这次又是为啥?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动不动就打架,不管是你把别人打坏了还是别人把你打坏了都不好。”

    当年这位杨姐刚回北京的时候,他丈夫还在大学里读书呢,总不可能一起去住学生宿舍,于是由洪涛父亲做主,就住在了小院里。那时洪涛正在上初中,家里突然出现个大姐姐,秉承着逮着谁坑谁的原则,真没少去祸害人家,光是丝袜就偷过不止一次。

    别误会,不是有啥癖好,而是用丝袜做抄子捞鱼虫简直就是绝配。母亲年纪大,不舍得买长筒丝袜,那就只能去和这位大姐姐借了。也不多拿,一次两双,至少能用个把月。有了这层关系,杨主任对洪涛的态度也就严肃不起来了,主要是太了解眼前是个啥人,严肃也没用。

    “这次是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您帮我设计设计,能不能弄个脑出血啥的,没几十万治不好那种,最好以后能随时犯。”人家大主任都不玩虚的,洪涛自然也不能太客气,一点水分都没掺,上来全是干货。

    “还脑出血?我干脆给你打一针弄成植物人多好,就一辈子不愁吃喝了。洪涛啊,洪老师和胡阿姨可都是本本分分的人,你不能太过火喽。”听到这个要求杨主任手里一紧,血压计的气量多打了点,勒的洪涛直咧嘴,小心脏蹦蹦跳。

    “嘿嘿嘿,您放心,我真不是害人,是帮邻居讨债,他被一家公司骗了……”植物人必须不能当,至于是不是害人,洪涛把孙连胜的遭遇挑重点讲了讲,让杨主任自己判断。

    “唉……你脑子里那东西非说是出血也不是不成,可万一人家要求转院检查,我总不能挨个医院给你找人帮忙撒谎吧。尤其是牵扯到医疗鉴定赔偿的事情,不是太亲近的关系没人愿意趟浑水的。现在光检查费用就花了快一万了,你杨姐也就这么大本事,给你开个脑部有阴影,疑似出血,脑压、眼压暂时正常的诊断,就算拿到别的医院也说不出错。”

    其实在有些方面医生和警察算异曲同工,什么方面呢?就是心理承受能力。常年在医疗第一线工作,医生见到的悲惨世界丝毫不比警察少,甚至更多。

    听完了洪涛绘声绘色还加了点作料的讲述,杨主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情绪上一点都没波动,该怎么诊断还是怎么诊断,丝毫没给洪涛留空子可钻。

    “那成吧,谭哥不会也返聘了吧,要不我找他坐会儿去?”不答应是吧,洪涛还有招儿,夫人路线走不通,咱去和丈夫念央儿,就不信你还能半点责任不担!

    “……那好啊,只不过得先去大使馆弄张签证,他去加拿大喽,前几天还抱怨那边太冷清呢,你这性子去了肯定热闹。”可惜这次杨主任没屈服,也没一点为难的表情,合算她已经把人质送出国了,根本不怕威胁。

    “不会吧,就为了躲我?”洪涛可真傻眼了,仔细算算,好像刚一年多没见,怎么就跑了呢。

    “小玲他们两口子要移民,只能轮流去凑居住时间,贝贝眼看就要上学了,干脆就让你谭哥带过去吧,反正早晚也得去。”对于洪涛这种臭不要脸的德性,杨主任已经没啥感觉了,是正经话就听,其它的全自动过滤。

    “啧啧,祖国教育了这么多年,结果全便宜帝国主义了。杨姐,您和谭哥堕落了啊!”杨姐的女儿、女婿要出国定居的事儿洪涛倒是听说过,那两位都是在美国上的医学院,要不是家里长辈逼着估计压根就不打算回来了。

    现在孩子也有了,长辈们也都该退了,人家小两口正是壮年,就该去奔人家想过的生活,太正常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成了啊,别满嘴废话了,我明天还有会诊,剩下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对了,听门诊医生说,陪你来的家属是个姑娘,长得还不错,要不哪天带来让我看看?”

    既然是查房,就不能停留太多时间,反正该交待的话都交待清楚了,再待下去自己这一家子就得被洪涛说成叛国贼了,必须说走就走。但刚拉开房门,杨主任又想起了一件事儿,再回头的时候居然带着笑容。

    “看啥看啊,酒吧里找的大学生,一抓一大把!”洪涛干脆把眼闭上了,他本来想说是歌厅里找的,可是鉴于杨主任的身份和外面那些医生,终于嘴下留德了一次。

    “没救了你……咣!”这次的效果和预期一模一样,连关门的力度都猜准了。

050 舍身技4(拉个推荐票和收藏)

    不光洪涛猜准了,杨主任也猜准了,第二天率先出现在洪涛病房里的不是王雅静,也不是刘婶,而是派出所民警和那个指挥手下揍自己的中年人。

    本来已经成功溜出病房区,正打算去医院外面吃早点的洪涛,在大厅里发现了这三位之后片刻都没犹豫,顺着楼梯间就是一顿狂奔,抢在电梯前面跑回了四楼,在值班小护士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冲进了自己的病房。

    等小护士跟着进来看个究竟时,他已经像条死狗般的躺在床上,鼻孔里还插着氧气管。要不是脑门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真像个重症患者。

    不光医生们见多识广,护士其实也不次,当两名警察带着中年人在值班医生的陪同下走进了病房,小护士立马就明白了,二话没说,把托盘里的温度计塞进了洪涛腋下,然后施施然的走了。

    “洪涛,这两位警察同志想找你聊聊,如果身体允许,我就把床摇起来了。”洪涛的身体状况到底怎么样,哪怕杨主任在场也不会和警察撒谎的,但也不会实话实说。这件事儿和他们没一毛钱关系,谁对谁错管不着,公事公办而已。

    “医生,我还是有点晕,您看这一头汗……”既然值班医生都这么说了,洪涛也明白杨主任肯定已经有了最终诊断,那还装个屁啊。但也不能说起来就起来,还得把戏演完。

    “……呦,还真是……心跳怎么这么快啊,你觉得哪儿难受吗?”刘医生伸手摸了摸洪涛的额头,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

    主任开的诊断书他看过了,并不是一点毛病没有,这位的脑子里确实有个阴影,只是不太像因为外伤所致。但人脑子这玩意说要命就要命,谁也不敢百分百肯定,立马就有点慌。

    “好像也没什么太难受的,可能是被子有点厚吧,您二位是……”见到刘医生闪烁的眼神洪涛就知道不能再演下去了,好歹也是杨姐的单位,她本人还不在,折腾个鸡飞狗跳,最终该没毛病还是没毛病。

    至于说脑子里那个阴影,几年前体检的时候就发现了,满北京最牛逼的脑外科医生几乎都看遍了,谁也说不清到底是啥玩意。用它吓唬吓唬外行成,但想拿它当脑出血讹人就不太成了。

    “我们是安定门派出所的,昨天接到报警之后已经询问过了当事人,也调看了现场监控录像,今天来就是想向您再核实一下当时的细节。”

    两位民警到底看没看出来洪涛在演戏天知道,他们也不是太在意。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早就搞清楚了,因为经济纠纷来闹腾的也不是第一个,这些都不归派出所管辖。

    如果真有伤情那就继续治疗,该谁掏钱就谁掏,谁该什么责任就什么责任。只要医疗证明拿出来,再把询问笔录往副所长哪儿一交,就和他们没任何关系了,到底怎么处理还得领导说了算。

    “情况我都写了,您把手机号告诉我,我给您用短信发过去。不是故意捣乱啊,到现在我的手还抖呢,他们打人太狠了,大皮鞋咣咣的往我身上踹。我就是不太清楚为啥他还好好的站在这里,难道说光天化日之下明火执仗打人不犯法吗?要是不犯法,那我现在就揍他一顿,您二位帮我看着尺度怎么样?”

    老老实实接受询问,然后等待处理吗?那是不可能的,至少洪涛是不想就这么平淡。早饭都被他们毁了,那就得付出点代价,来吧,别的不成,胡搅蛮缠是咱的看家本领。

    到底是谁的责任先放一边,谁赶上谁倒霉呗。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好处,让办案民警烦了,最终吃亏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方。他们是使托的一方,托越难做,他们付出的代价就越高。

    “洪先生,您先别激动,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解决问题嘛。这样,您先把材料发给我,然后咱们再聊。”两位民警一看洪涛的架势就知道今天这趟任务好受不了,长年累月都干这个的,谁容易对付、谁比较难缠,一照面聊几句基本就掌握了。

    面前这位是啥德性,除了现场体会用经验判断之外,有关材料已经从管片派出所传了过来。幸亏有网络帮忙,否则这份档案得把内勤的打印机打没墨。好嘛,光是初中到高中毕业这六年多时间就有上百条派出所记录。

    好不容易去大学里混了,算是安静了四年,上班之后不光没收敛,居然发展到了其它城区。都说三十而立三十而立,他还真立了,这回不去外面打架斗殴了,改和家门口的街坊邻居置气,因为翻盖个院子都闹到法院去了。

    其中有一条特别关键,那家告他的人最终就是因为儿子失手打坏了别人才不得不忍气吞声,而那个被打断骨头的凑巧就是给他家盖房的工人。

    把当时的情况和现在对比对比,某种感觉好像呼之欲出,区别就是上次受伤的是别人,这次改成他亲自出场了。

    所里的态度很明确,打人的肯定是要处理,但也不能完全把洪涛当受害人看待,如果其中有诈伤讹诈情节,那也得严肃处理。从法律层面讲这叫秉公执法,从人情方面讲,金辉公司也不是一点关系没有,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向着外人。

    “这么简单的案情还有啥可聊的啊,警察同志,你们问过他们几个去大厦办什么业务吗?据我了解大厦的三层总共有六家公司,其中两家在B座,根本不走这里的电梯。还剩下四家都是干什么的呢?兄弟,你来回答我,除了金辉公司之外,其它三家公司都是干啥的,而你们又是去哪家办理什么业务?”

    自打那个中年男人一露面,再加上两名警察一张嘴,洪涛就知道派出所是啥打算了。他们并不想处理这几个打人的,而是把调查重点放到了自己身上,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嘛。

    但自己不能按照他们画下的道儿走,来吧,从分析案情开始,看看是你们说的有道理还是我说的有道理。等案情分析不下去了,聊天也就结束了,然后大家该干嘛干嘛,谁难受谁知道。

    “兄弟,都这时候了还说那些有啥用,我们几个打你是不对,警察同志也批评教育过了,我们也认识到了错误,这不今天来就是先给你赔礼道歉的,治疗费肯定也是我们负担。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错了就是错了,你看这态度成不?”

    中年男人显然没预料到会有这种开局,稍微迟疑了下马上就恢复了常态,非常诚恳也非常端正,除了道歉就是赔偿,猛一听确实像浪子回头。

    “赔偿治疗费?哎呀兄弟,你神通广大啊,居然连我的诊断证明都知道了,成,没白混这一行。既然都是明白人,那我也就不追究起因什么的了,追也没用啊,是吧两位?”

    但这话听在洪涛耳朵里就不那么简单了,首先,这个中年人肯定知道不会受到刑事处罚;其次,他肯定也知道了医药费大概是多少,否则怎么可能一上来不问伤情就聊赔偿。如果构成刑拘条件,这就不是赔偿医疗费那么简单了。

    另外他说的词非常准确,是治疗费不是医疗费,想必签署和解协议时上面也得这么写。别看只差一个字,含义就差远了。治疗费是有时效性的,也就是说只限于这次治疗,下次再出问题和他们就没关系了。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呢?杨主任肯定不会告诉,值班医生估计也不会和他说,然后就只剩下这两名警察了。也就是说他们在向值班医生询问自己病情时,是没瞒着这个中年人的。

    这也很说明问题啊,所以洪涛就不多说了,话是冲着中年人的,但眼睛却斜楞着警察,这是在告诉他们,哥们不傻,我懂。

051 舍身技5

    “我们来就是向您了解事发经过的,您不要有什么误会。至于说赔偿问题,根据医院开具的医疗鉴定看,确实只有医药费。之前的检查费用他们已经付了,后期的药费应该也不会太多。如果您要主张其它赔偿,那就得去法院提起诉讼,毕竟这还够不上伤害罪。”警察当然看不惯洪涛这种眼神,也肯定能读懂眼神里的含义,脸一板,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唉,这不就得了,兄弟,你转告一下金辉公司,他们坑我的钱一分也不能少,还得加上利息,否则这件事儿没完。他们要是有本事呢,就每天打几次110,看看警官同志们能不能管经济纠纷。他们要是还想动手呢,下次可就不是医院里检查一圈花个万八千能完的,搞不好真得进局子。我见过你们的身手,说真的,不咋地,一个控制不好就有可能出问题,如果金辉公司真打算养你们下半生,我劝你卖命之前最好把钱先拿到手,他们可是骗子,不能轻信啊兄弟。成了,就聊到这儿吧,所里的手续我下午抽空去一趟签字,现在又开始头晕了……护士……哎呦呦……护士……”

    公事公办好啊,洪涛就不怕公事公办的,咱在河边走了这么年,还真想看看谁能把自己的鞋弄湿。现在这件事儿不是孙连胜的事儿了,即便没有他的钱自己也得和这家公司没完。至于说派出所嘛,那是国家机关,自己没本事折腾,但可以说风凉话,可以当面挤兑。

    “哎哎哎,洪涛,你这是怎么了?他们对你怎么了?”巧了,跟着护士跑进来的还有王雅静和柏云,这下警察和中年人也没法继续聊了,估计就算屋里没外人也没法聊了。洪涛都把话说死了,本来不能摆上台面的都说了,那还聊个屁啊。

    洪涛是真气人,房门还没关上就从垂死挣扎变成了活蹦乱跳,一点不怕被警察看见,而且人家也确实看见了,这不是活生生叫板嘛。

    但他还就是不怕,古人不是云过,身正不怕影子歪。现在他连个小卖部都没有,问起来就是百分百失业,恨不得去领低保生活,除了不白的社会,谁也没办法折腾他。巧了,国内,至少在京城里还真没那种组织,所以他谁也不怕。

    “怎么也没怎么,柏律师,她年轻好奇跟着看热闹,您怎么也好这口啊。”但有个人让他皱起了眉,柏云,她可不是王雅静这样没心没肺的姑娘,律师当了这么年,应该明白这种事的来龙去脉,可还是来了,那就是有要插手的打算。

    “洪哥,我是真没想到,您原来也是个热心肠,要不是雅静昨天和我讲了,我是真不敢信!”柏云不光人来了,手里还提这个不锈钢食盒。

    这东西洪涛认识,平日里柏云上班都是带饭,不是她吃不起单位的饭菜,是看不上那些快餐,总说人家做的不卫生、里面添加剂啥的太多。

    现在都九点多了,她显然不打算去上班,那饭盒里的东西估计就是给自己的,这个待遇有点僭越。更让洪涛目瞪口呆的是称呼,院子里的人有的叫自己洪老板、洪总,比如吴友良、钱德利,他们在生意场上混习惯了,见到谁都是老板、老总;小周和王雅静通常叫自己洪哥,当然了,王雅静还有个特权,一急眼就叫自己洪扒皮;剩下的一般都叫自己洪先生,老高和刘婶是时而洪总、时而洪涛,看场合看心情。现在柏云突然改口了,从很平淡的洪先生一下子蹦到了洪哥这一级,进步有点太快了。

    “别别别,你别听她瞎编,有些事儿在她眼中是一个样儿,到了咱们眼里又是另一个样了。”为啥会有这种变化呢,洪涛觉得肯定是王雅静编故事来着,把自己说成了毫不为己专门利人、勇于和恶势力做斗争的悲情英雄。

    女人嘛,感性太多,就喜欢这种调调。你要是把恶人一胳膊全扫平,她们说不定会认为你太没人情。必须是干好事儿然后被人揍,还宁死不屈、楚楚可怜,才能更激发她们的母性。

    “嗯,没错,同一件事儿在不同经历、阅历的人眼中确实有可能截然不同。刚才在门口我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再和雅静说的两下对比,我觉得我理解的要比雅静更深刻一些。这是我做的蛋挞和面包,全麦的,还有豆浆,黑豆的,你尝尝!”

    柏云完全认同了洪涛说法,可结果不是洪涛想要的,或者说正好相反。她干脆一屁股坐在了病床上,打开食盒盖子,把里面两层全摆在床头柜上,手里拿着一把不锈钢小勺,笑眯眯的盯着洪涛。

    “我自己来……嗯,味道不错……”洪涛让柏云的笑容弄得浑身一机灵,赶紧拿过勺子、接过食盒,拿起面包整个塞进了嘴里,生怕这个女人做出喂自己的动作,那可就没啥挽回余地了。别说,这面包烤的确实不错,里面还有葡萄干和蓝莓呢,而且用手一攥正好捏成核桃大小一个球,一嘴一个正合适。

    “……你平时都这么吃面包……”看到四个面包都变成了药丸子很快消失在洪涛嘴里,柏云的笑容有点走样了。

    “不瞒您说,我平时就不吃面包……不过您的手艺真不错!”前半句话是真的,洪涛真不太吃面包,并不是不喜欢,而是懒得去买,更懒得琢磨。包子、油条、豆浆、豆腐脑满街都是,何必非在家里折腾半天,结果只吃了五分钟。

    “洪哥,他们来是啥意思?”王雅静应该也看出柏云的变化有点大,而洪涛有点不自在,赶紧把话题岔开了。

    “没啥意思,就是来看看我的伤情够不够得上标准,如果不够那就帮助双方达成和解。”洪涛一边说话一边又解决了三个蛋挞,真饿了,昨天晚饭就没吃,还被抽了四五管血,必须补充补充热量。

    “这就完啦,你没和他们要精神损失费和误工费!”王雅静很是诧异,她之所以要去找柏云帮忙,就是怕洪涛不懂法被人骗了,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还误工费,你啥时候给我开过工资?”有时候吧,洪涛觉得王雅静比小米粒也大不了几岁,和她在一起很像哄小孩。

    “……那精神损失费呢,狠狠的要,先来五十万,然后讨价还价,如果他们不给就让柏律师帮你打官司!”歪头想了想,王雅静终于放弃了误工费,但没忘记精神损失费。

    “雅静,咱们的法律并不支持精神损失费,也没有明确的界定。但洪哥如果愿意,这个官司我来帮你打!”让王雅静这么一搅合,柏云很难展现出来的另一面算是彻底凉了,手指头一托眼镜架,重新成了不苟言笑的律师。

    “别别别,我是帮孙家去要钱的,挨打也是要钱过程中的一个重要流程。昨天我和雅静说过,我办事的方式方法和大部分人不同,你们应该也听过这方面的传言。现在我正式声明,那些传言里有一部分是真的。当然了,谁都有过年少轻狂,这些年我还是浪子回头滴。可是啊,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不,还得重操旧业,否则孙家就得破家。在我把钱要回来之前,你们还是别掺和了,不是一个路子容易互相干扰。”和柏云解释问题洪涛就不用掰开了揉碎了一点一点讲了,只要说个大概相信她能理解。

    “可是你失败了,刚刚我在外面听见对方只需要赔偿你治疗费,连后期医药费都不承担。”柏云对洪涛的陈述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对这件事儿的结果有不同意见。

052 舍身技6

    “不不不,这不算失败,我压根儿也没打算讹诈,那不成碰瓷的了,我还没下三滥到那种地步。这次小意外只能算试探,借此摸清楚这家公司的能力才好安排以后的手段。现在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成功几率又增加了,至少达到了百分之八十!”

    洪涛倒不是无法承受失败,当初答应侯警官的时候就提前说好了,自己没把握,甚至到昨天住院之前依旧没把握。但现在还真有点了,正好先和这两个女人分享分享,快乐嘛,分享的次数多就越快乐。

    “你就吹吧,昨天差点让人打死,还逞强!”柏云信不信洪涛不清楚,这个女人城府也不浅,平时接触很难在脸上看到答案。但王雅静就是另一个极端,是否尿急都能从眉宇间看出来,整个人就像透明的。

    “哎,你这孩子啊,是没见过啥叫打架,大板砖呼呼往脑袋上拍,这么粗的镐把子咣咣往后背上抡,就他们几个的三拳两脚,我让他们再打半个小时,最终得是他们先累趴下,信不信?”

    可洪涛就喜欢和这样的人逗壳子,看着他们笑得前仰后合,再看着他们急得抓耳挠腮,仿佛也能把自己带进那种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算计的情绪里去,哪怕是短暂的。

    “洪哥,不管是吹牛还是真本事,你能不能和我讲讲这么做的目的还有下一步的做法。我可能是帮不上您太多忙,但在一边拾遗补漏还是可以的,至少在法律层面能保证不出问题。”

    柏云一看王雅静又要和洪涛抬杠,赶紧出言打断。这两个人年纪相差十多岁,可有时候就像没上学的孩子,三分钟之前还一起笑呢,几分钟之后又互相骂了,而且天天如此,不带烦的。

    “你看啊,打我的人绝对不是金辉公司的人,但绝对是他们找来的,这一点你们没异议吧?”讲讲就讲讲,现在已经不用躲躲闪闪了,哪怕把之后的办法都写在纸板上拿到金辉公司门口展示,依旧对结果没什么影响。洪涛干脆把食盒放下,撩开裤腿从袜子里掏出半盒皱皱巴巴的香烟往被子上一靠,叼着歪歪曲曲的一根开讲了。

    “嗨,嗨,上面……”看到洪涛像变戏法一样从袜筒里拿出香烟和打火机,王雅静对这个男人的好奇心又增加了几分。

    以前在院子里还看不出来,可是这次出门才发现他总是那么与众不同,也总是那么不守规矩,走到哪儿都是另类和破坏者。但该提醒还得提醒,病房里有烟感探头。

    “大丫,哥再免费教你一招儿,看着啊!”洪涛刚开了个头正要展开,就被王雅静打断了,这要放在往常必须急眼,必须恶言相向,不过看在她昨天到医院跑前跑后的表现,就法外开恩一次吧。

    床头柜上有个麦当劳的可乐杯子,杯口有塑料盖,还插着一根吸管。这是洪涛晚上瞎溜达看到护士吃夜宵舔着脸过去要来的,当然了,不是喝里面的可乐,而是灌了半杯水。

    在病房里抽烟肯定会引发烟感报警,而且这里的病房挺高级,窗户都是封死的,全靠空调换风系统调节空气质量,那也就不能打开窗户抽。

    可是洪涛又想抽,还不想跑到厕所里偷偷抽,必须躺着抽,这时候可乐杯就成了帮凶。吸一口烟,在口鼻里转一圈过足了瘾,别急着吐,叼着吸管往杯子里吐,一阵咕噜咕噜声之后,烟感报警器绝对不响,随便抽。当然了,最好抽两根就去换大半杯水,否则烟袋油子味太重,影响味觉和嗅觉。

    “你这脑子里都是啥啊……”王雅静为数不多的在洪涛显摆完绝招之后没说怪话,主要是太出乎意料也太匪夷所思了。

    “雅静,别捣乱,好好坐下听洪哥讲。”洪涛不急,柏云快急了,她很不习惯谈话主动权被别人掌握的感觉,而且这种谈话方式太没规律了,根本无法预测下一句内容,怎么说着说着如何对付金辉公司,突然又变成水烟袋的构造原理了。

    “金辉公司找人来也不是想打我,只是要吓唬吓唬,证明他们公司既不怕报警也不怕捣乱,这样的话一般人也就绝望了。人一旦失去了希望,原本有勇气干的事儿也会变得软弱。但他们碰上我了,干这个咱专业啊,根本吓不住,还把他们的底给摸清了。这家公司根本没啥大背景,也没啥过硬的关系,否则来的人要更专业更有组织,不会连我这种最初级的碰瓷手段都束手无策。到了派出所层面,干脆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只要他们自己能摆平,所里可以在不犯规的程度上略微偏向一点,但也就仅止于此了,再多没人肯出面顶雷。金辉公司只能白白掏小一万的治疗费,因为所里不给他们撑腰。现在知己知彼了吧,那下一步就是找弱点攻击,把他们打疼、折腾烦,然后乖乖的把钱给我,否则的话,他们的买卖就别打算干了,就这么简单。”

    王雅静一老实,洪涛也就老实了,他就像个炸药桶,只要没有火星招惹放一百年也不会爆。而他一老实,叙事能力就特别强,几句话说完一件事儿,每个重点还都照顾到,基本没遗漏。

    “……金辉公司的弱点是什么?”柏云也确实没找到漏洞,不过依旧不满意,她的工作不能说和这些东西有关,但多听听肯定没亏吃。

    “金辉公司的弱点就是每个骗子的通病,怕见光。我整天去他们门口站着,让每个进去洽谈业务的人都看见,就等于让骗子见了光。人一旦有了警惕就非常难骗,消除这种警惕需要很多手段,但引发却只需一眼。他们的做局成本很高,我只用一块纸板就给破了,要是换成你们该咋办?”

    其实洪涛是最不想早早解开谜底,因为这一步是最没技术含量的。就好像变魔术,最终变的那一下往往不是关键,如何把观众的注意力吸引走才是技术活儿。但柏云如此不耻下问,又特意为自己手工制作了早点,满足一下女人的好奇心还是比较人道的。

    “……那其他受骗的人呢?”柏云听完了没有马上提问,歪着头琢磨着细节问题。王雅静又活了,但这次她的眼睛里好像少了一点什么,又多了一点什么。

    “其他人是谁?我认识吗?王大丫同志,你不会是真拿我当累峰了吧?”这种眼神让洪涛不太高兴,即便王雅静不说也知道什么意思。

    “……那、那你就眼睁睁看着骗子继续骗人?”对啊,王雅静也有点语塞了,其他人是谁呢?可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不能再努努力,让骗子公司没法再继续骗人。

    “实话和你说啊,哥哥我也就是不太缺钱,否则也当骗子去。你看啊,现在干啥最挣钱?不是什么电商,那玩意拼死拼活的还得进货卖货,还得退货听顾客骂。我弄个小公司,什么产品都不用有,光靠这张嘴一年就能弄上亿,最终还不犯法,信不?”

    现在洪涛是真有点后悔了,要是早知道她还有这么浓烈的正义感,就不该带这个女人来开眼。本来以为这是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喜剧,怎么演着演着有个演员太入戏,有往悲剧发展的迹象了呢。

    “……洪扒皮,你是个混蛋!”确实悲剧了,王雅静听完了洪涛的内心独白脸都气红了,胸脯上下起伏了好久依旧无法平静,最终扔下一句评价,扭头走了。

053 满血复活

    “你就不该和她顶着说,雅静并不是不懂道理,只是有时候太拧了,明知道不对也不想改。”眼看着王雅静气呼呼的走了,柏云也只能起身收拾餐盒准备离开,顺便再缓和缓和气氛。

    “巧了,我也比较拧,凭什么让着她啊?漂亮就比我金贵啊,还是性别占优?咱可喊了几十年妇女能顶半边天,总不能需要顶的时候全老爷们上,没事儿了马上顶上来捡便宜吧。”和王雅静比起来洪涛也好不到哪儿去,现在是地图炮全开,谁在面前就喷谁。

    “……别和我来这套,没用的,也就骗骗小姑娘。放心,我不会缠着你去金辉公司看热闹,也没那么强烈的好奇心。”

    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数落,还把全世界女性都捎带上了,按说柏云也不是啥好脾气,即便不马上反唇相讥也得拂袖而去。可惜她就没这么做,依旧慢悠悠的收拾着餐盒,每一样都装好之后才用很职业的微笑回复了赤果果的挑衅。

    “帮我给小米粒带个话,这几天的汉语拼音作业和英语日记一个字不许少,否则等我回去天天午饭都是素菜!”这下洪涛确实没辙了,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耍心眼最尴尬的就是刚出手就被人识破且道破,好像是个自负的傻子。当然了,尴尬这个词已经从他字典里扣掉了,一转眼又成了很负责的家教,哪怕出差在外依旧没忘了学生的课业。

    “你很喜欢小米粒?”但柏云没走,又坐在病床旁边。

    “不喜欢……所以才要把他教育成我喜欢的样子!”洪涛回答得很干脆,也是百分百的真话,即便纠妈妈在场也会这么说,一个字都不带改的。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养个孩子好好教育呢?我觉得你对孩子很有耐心,也很有手段,应该是个好爸爸。”柏云愣是没有一点意外,继续在孩子问题上纠缠。

    “哎哎,护士妹妹,您先别走,麻烦把出院手续办一下,我下午再过来好吧?”洪涛好像知道柏云想问什么了,但真不能讨论、正好有个护士推门进来,看到有家属在场就打算出去,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干嘛这么着急出院?”柏云还真是跟不上洪涛的思路,每当要展开一个问题的时候就会有更多问题凑上来搅合,很容易被带歪。

    “和解协议都谈妥了,我再住院就得自费了。正好麻烦您一下,先下去帮忙叫辆出租车,我换了衣服马上走!”洪涛还真不是光说说,已经开始解病号服扣子了,柏云只能提着食盒离开。

    午饭之前洪涛重新回到了岗位,而且自告奋勇把二娃替换了下来,继续坐在金辉公司门口装可怜。但经过前天一闹,楼层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了,也就没人再慷慨解囊了,零钱都没有。

    “我说老哥哥老姐姐,您二位也是来咨询拍卖业务的?”没人同情心泛滥,洪涛干脆来个主动出击,只要看到不像白领的人往金辉公司方向走就先搭个话。

    “……就是随便问问……”两位五十多岁的夫妻让洪涛这么一问有点迟疑,本着财不露白的原则没说实话。

    “是是是,我也就是随便说说。您二位可得小心点,千万别被骗了。听二位也是本地口音,那就不瞒着了,我可被这家公司坑苦了。唉,说起来都丢人,这么大岁数了还上这种恶当。可当初我也不知道拍卖还需要交押金,而且交了押金就不退。这下可好,东西没卖出去还赔了十多万。您说现在攒点钱容易嘛,给出去之前他们把我当祖宗供着,想要回来可就难喽,警察都不管哦……”

    其实说不说都一样,五十多岁的老夫妻,一看就和写字楼白领的工作性质格格不入,大中午的跑到这里来干啥呢?洪涛根本就不问,只是把孙连胜的遭遇说成了自己的,一边说一边捶大腿,满脸全是无助、懊悔。

    “……哦,大兄弟,我们俩就是上来看看,根本不知道这事儿。”老两口听了洪涛的抱怨,眼神立刻就互相交换了几次,等看完孙连胜签的那些合同、鉴定书,即便再克制脸色也变了。但他们很好面子,不愿意说差点受骗,还故作轻松,如无其事的走了。

    “嘿嘿嘿,大妹子,这两天没接几笔单子吧?要我说啊你就不该干这种缺德买卖,千万别说啥也不知道,只要脑子里没水,在门口站半天就知道这家公司是干啥的。和你这么说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们就别打算有业务了。哎,也不能这么说,现在有的人你越和他说要被骗了他们就越伸长了脖子等着被宰。保不齐你就能碰到这样的客户,咱俩一起努力,看看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人!”

    看着老两口走向电梯的背影,洪涛把背一挺,嘴角一收,刚才的倒霉德性瞬间消失,又成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冲着金辉公司的女前台挤了挤眼,开始叫板。

    “有病!”刚才洪涛的一举一动前台女接待都看在眼里,但也只能看着。盖子一被揭开再说什么都没用了,而且公司高层已经通知了所有工作人员,只要门口的人不进来捣乱就不许和他们主动发生口角,更不能有肢体冲突,权当这几个人不存在。

    洪涛当然也不会去人家公司里捣乱,就踏踏实实的在走廊里坐着,只要看到差不多的目标就提前上去把遭遇讲一遍,听不听无所谓。

    实际上听的人占绝大多数,只可惜有些人和孙连胜一样已经交了押金,听完之后不是马上离开,而是带着一脸惶恐和焦虑快步走进公司询问。

    下午二点多,洪涛喊王工头上来接替,他跑到派出所签和解协议去了,还见到了一位自称金辉公司的李姓副总。

    副所长、副总,陪着洪涛在办公室里好一顿宽慰,讲政策、讲道理、讲法制,中心思想就是一个,别再给大家添麻烦了,这么做既不符合群众利益也不符合国家利益,还会自作自受,对于一切敢挑战法律的人,必将受到法律的制裁。

    “一、二、三……”洪涛的态度很端正,认认真真的听了半个多小时时政课,满脸都是自责和懊悔,不住的点头,直到这两位把肚子和脑子都掏空,实在没的可说了,把赔偿的三千多块钱放在桌上,这才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过来一张一张数,还得数两遍,这边数完再数另一边。

    “这都是刚从银行柜台取的,还没拆开过呢……”李副总对今天的表现很满意,面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哪儿有手下说的那么难缠,这不是很温顺嘛。

    “如果是别人给的,我一般就不数了,但你们公司不一样,必须要数数,免得再被骗一次。成了,刘所,钱数没错,给您添麻烦了,我就不多留了,得赶紧回李总公司门口继续提醒别人少上当呢。李总,我是开车来的,用不用稍您回去?”

    点清楚了,把钱往兜里一塞,洪涛立马就不唯唯诺诺了,看人用眼角、说话撇嘴角,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刚才之所以装得那么窝囊,还不是想尽快把剩余的赔偿拿到手。而且吧,和这种人掰扯没啥意义,都是社会油子,即便当面骂八辈祖宗也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唯一能让他们肉疼的只有钱。

    “……那刘所我也不多待了,回见回见!”别说,这位李副总还真有职业素养,让洪涛耍了半个多小时,还损失了上万块钱,愣是没恼羞成怒,满脸笑容的辞别了副所长,然后跟着洪涛一起走出派出所,看样子是真要搭车。

054 见招拆招

    洪涛倒是也不介意让对方搭个车,做大事的人没必要太计较小节,刚两天就让对方花了八千多,自己还收入了三千多。即便孙连胜的押金要不回来,给二娃和王工头的辛苦费也有了,不亏!

    “鄙人李松,不知洪先生在哪儿高就?”洪涛感觉赚了,李副总好像也觉得不亏,上车之后立马递上名片。

    “我姓啥叫啥所里应该说过了,就不再重复了,李总您这是打算聊聊?”洪涛赶紧双手接过名片,很认真的收到了遮阳板里。

    “呵呵呵,洪先生是个爽快人,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是这样,我想打听打听孙家这笔钱您这边抽多少水。别误会啊,我们也经常与咨询公司合作,但昨天一看真不如您的效率高。我们公司每年会有一大笔公关费用,可比孙家那点抽水高多了。”李副总见到洪涛的做派好像是明白了什么,马上又递上一根烟,继而说出了想法。

    “李总是把我当成……嗨,没这么复杂,您啊,让所里的户籍档案资料给蒙了。谁没年轻过啊,我当年是不太省心,但已经踏实好多年了,过气啦!您千万别客气,该用什么手段尽管招呼,保不齐我就怕了呢。说实话,我拿你们公司也没啥办法,现在是法制社会,连警察都管不了你说我能咋办?只要敢玩斜的歪的,立马就会被法律制裁。我也就只能在你们公司门口坐一坐,顺便和路过的人诉诉苦。你们也不能做的太绝,钱都拿了还不让说话,太霸道没活路的。成了,李总,我这辆破捷达能拉您一趟也算没白买,改天要是有空儿让我去坐坐您那辆沃尔沃,顺便去望京小区的大三居逛逛,开开眼呗。”

    听了李总的暗示,洪涛心里全明白了,他们的顾虑比自己还多。经过这两天出招拆招,金辉公司高层觉得自己三个不像普通人,更像被雇佣的专业人士。

    另外,他们还有个想法,那就是同行之间的相互倾轧。在京城里干这种买卖的肯定不止一家,与个人受骗者相比,同行才是真正的冤家。

    现在这位李副总就是想从自己嘴里套出点有用的信息,用来判断到底属于那种状况。对付个人、对付专业公司、对付同行的办法会很不一样,取舍也肯定不一样,有了明确目标才好有的放矢。

    能告诉他们吗?肯定不能,但洪涛的选择并不是闭嘴不谈,也不是矢口否认,而是拿真话当瞎话说。其实不管说什么这位李副总都不会信,按照这个逻辑推理,此时说实话反倒更容易骗人。

    另外还得感谢派出所的暗中协助,金辉公司肯定通过某个人拿到了自己的个人资料,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给管片派出所打个电话,随便编个借口就能把档案资料通过电脑调出来。更不算犯错误,看了也就看了,根本无法证明。

    但也就是这份资料让李副总他们陷入了困惑,光看资料显示自己就是个准人渣,还是个有知识、有人脉、有实操经验和不俗战绩的准人渣。

    这样的人会随随便便帮着邻居来趟浑水吗?可能性太低了,最合理的解释就是碰上专业人士了。再看看二娃和王工头的德性,这个解释就更靠谱了。

    聊天归聊天,手脚一点没耽误,车子三拐两拐就钻出了胡同区,沿着北二环向西溜达半公里就是金辉公司的大厦。车还没停稳,洪涛又一脸坏笑的向李副总发出了明晃晃的威胁,顺便让自己更像专业人士。

    这两天二娃和王工头都没闲着,一到下班时间就一人跟着一个金辉公司的领导层回家,要问怎么知道谁是领导谁是小兵,这不是啥高深技术,只要不是瞎子,在人家公司门口溜溜坐一天,说不定谁和谁有奸情都能看出来。

    “……”李副总脸上的职业笑容终于消失了,本想再说点什么,可是看到洪涛的表情,知道说了也是白说,板着脸打开车门。

    干他们这一行的并不怕警察,也不怕律师,更不怕小老百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能应付。但是有一种势力是他们最不愿意触碰的,叫做流氓。

    这种人吧,总是游走于法律边缘,既不能说守法也不能算犯法,所以靠警察是没法解决的,如果能解决也就不会有流氓这个词了。

    靠法律呢,好像更渺茫。刚才不是说了,这种人总是游走于违法与守法的边缘,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比律师还门清。

    那咱也雇佣讨债公司,用流氓对付流氓呢?这倒是成,也是唯一的办法。

    可是吧,这么一来就得时刻准备承担意想不到的后果,流氓和流氓一旦冲突起来搞不好就得出现死伤,在京城的一亩三分地上,这是最坏的结果,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随便用。

    “李总、李总!我们家不拍卖了,先把押金退了成不成?”刚走出电梯,李副总还沉浸在刚刚的谈话中,突然面前出现了几个人影把路给堵住了。

    抬头一看,得,债主来了,这几户也是交了押金参加拍卖的。至于说怎么一起惊了,不用问啊,肯定是门口坐着的那个家伙干的,他们从早上就开始骚扰公司的客户,显然很有效果。

    “朱阿姨、朱阿姨,我刚出差回来,拍卖的事情不是还没到期嘛,一切要等结果出来之后才能确定。大家先回去吧,不要听外人乱说。金辉公司是国家承认的合法机构,又不是皮包公司,怎么可能骗大家的押金呢!请相信我、相信我……”

    被人当面讨债李副总一点都不觉得麻烦,这种事每个月都会发生,次数越多就说明公司业绩越好,应付起来也是轻车熟路。

    “啥合法机构啊,来来来大家看看,这是我从工商局弄来的营业执照,上面根本就没有从事拍卖的项目,他们只是个信息咨询公司。如果不信啊,大家可以去工商局问问,看看他们有没有经营古玩拍卖的资格。”

    但这次就没那么好应付了,除了几个老年人之外还有准备充足的二娃在一边敲锣边呢。说的每句话、拿的每份文件都直指金辉公司软肋。就算说的不太准确也无所谓,俗话不是说了,一黑顶十粉。

    “哎呀,别拉别拉,各位各位,来来来,咱们去公司里慢慢谈……小张,快准备几间洽谈室!”二娃此话一出,情绪刚开始缓和的几位大爷大妈立马又急了,不光嘴上说,手里还得拉着李副总的衣服,生怕他跑了。

    这位副总也算个人物,在如此情况下不急不恼,还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那就是赶紧把大爷大妈弄到公司里挨个劝说,躲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说李总,是不是连我这事儿也一起谈谈啊,你签合同的时候也没明确写上押金到底该怎么退还,结果一句流拍十多万就没了,我还没地方告去。”

    二娃很理解李总的心情,更知道金辉公司不会让自己进去捣乱,更不能强行冲进去。但他也有办法,就跟在这群人身边,听着像是在和李总商讨,实际上是在提醒几位大爷大妈,签合同的时候要看清什么条款。不管有用没用,洪涛说了,只要能给对方添麻烦的事儿都是好事儿,就按照这个路子来。

    “你、你都闹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谈的,要谈让孙连胜……哎哎哎让让,不要影响我们工作好不好!”李副总的牙都快咬碎了,二娃轻飘飘的几句话会给公司带来很大麻烦甚至巨大经济损失,可目前还真没什么应对之策,只要对方不进公司办公区就没法阻拦,总不能说在楼道里找人说话也算犯法吧。

055 见招拆招2

    大厦方面更孙子,人家说了,这是开放性质的办公楼,保安无权阻拦任何人进入。不光不阻拦,还责成金辉公司尽快妥善解决此类纠纷,不要影响到楼层的其它商户正常办公,否则在房租到期之后就得再聊聊房租的事儿了。

    不过有一道光芒忽然闪过了李副总的脑海,越琢磨越靠谱,如果这个办法能奏效,就不怕他们整天来公司门口捣乱了,而警方那边也就有了插手制止的借口。

    “喂,侯哥,您说,我听着呢。”就在李副总上楼之后没一小时,洪涛的手机突然响了,座机号码,挺熟悉。

    “嘿,我就知道得有这一出,现在得看您的了,要是孙连胜软了我就得拍拍屁股马上撤,否则您就得去安定门派出所接我了。成吧,等您消息。”

    来电的是侯警官,就一个内容,金辉公司的人去孙连胜家主动寻求解决方案。大概意思就是让孙连胜签一份免责声明,从法理上免除金辉公司的责任。

    人家说了,这只不过是个手续,完全就是为公司声誉考量。只要签了这份声明,金辉公司就可以帮着孙家一起向拍卖公司讨要押金,成功几率很大滴……

    孙连胜连同妻子有点被说动心了,他们急切的想把押金要回来,哪怕损失点也认了,只要别让当家的吃官司,就当花钱买教训。

    幸好侯警官是个很负责的管片民警,在这件事儿上没少和孙连胜聊,多少算是让孙家有了点主心骨,在签字之前还知道打个电话问问,否则教训肯定得买,钱就一分也别想要回来了。

    这就是金辉公司的缓兵之计,一方面用虚无缥缈的希望拖住事主,另一方面从法律上彻底脱身,然后再用法律武器对付洪涛。只要拿到这份声明,洪涛就失去了被委托的身份,也就师出无名了,会很被动。

    “喂,是李总吗?我是孙连胜的表弟洪涛啊,对对对,咱们下午刚在派出所见过。是这么回事啊,我表哥耳根子软,所以呢我帮他找了个警察盯着。这不刚刚你们的人又去忽悠我表哥了,正好让警察给撞上,你啊,最好赶紧派人去新街口派出所看看,我不是怕别的,是怕你们的业务员素质太差,万一把你们给招出来不就篓子了。对了,那个所长我熟,他最喜欢喝茅台,你带上两瓶……哈哈哈哈,李总真会说笑,怎么是威胁呢,我关爱还关爱不过来呢。别急,我觉得咱俩特别投脾气,慢慢处你就能感觉到了。”

    放下电话等了一会儿,侯警官发来了短信,孙连胜那边已经没问题了,另外他还以没有暂住证为由把金辉公司的人带回派出所询问,反正天黑之前是别想出来了。

    洪涛歪着头想了想,伸手从遮阳板里拿出李副总的名片,按照上面的手机号拨了过去。刚刚接通就像见到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喋喋不休、有说有笑,不等对方有啥反应直接挂断了。

    “洪总,出啥事了?”坐在后面的王工头真是个人才,随便找个能容纳下屁股的空间就能睡着,而且睡得很香,小呼噜都打上了。更厉害的是睡着之后并不影响听觉,洪涛这顿嘻嘻哈哈他都听见了。

    “这帮孙子果然去忽悠孙连胜了。”洪涛也没瞒着王工头,把孙连胜那边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这事说起来还得感谢二娃,当初设计整套计划时他就提出了这个环节,主要是他们公司的培训资料太厉害,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全有应对之策,还不止一套,至少也得是ABC三个方案。俗话怎么说来着,术业有专精,业余的可以天马行空不走寻常路,但在缜密方面怎么也不如专业的。

    “唉,你说现在这人都咋咧,昨天一下午我就劝走了至少七八个,岁数全比我大,就算真是老糊涂了,家里儿女不管管?”

    王工头也认识孙连胜,但印象不太好,当初在洪涛家干活的时候,没少听废话。不过他倒是不记仇,反过来替这些被骗的人叫屈,更想不通为啥会被骗。

    “嗨,现在的年轻人压力太大,不像当年那样进了单位就能保证一辈子,想过好日子就得和驴一样不停的转,直到卸磨为止。要是再有个孩子啥的,哪儿还顾得上家里的老人。很多年轻人都不和父母住一起,能一个星期回家看一天就算孝顺的。你说老两口退了休,除了大眼瞪小眼整天摸不着孩子,能有个人聊聊天就挺高兴。这帮业务员张嘴就是叔叔阿姨,闭嘴就是大爷大妈,混熟了还能提箱牛奶啥的来家看看,嘴可甜了。老人寂寞啊,给两句好话就高兴,一高兴就啥警惕都没了,拿谁都当好人。”

    王工头这个问题太大了,牵扯到了全社会各方各面的问题,洪涛很难一句两句话解释清楚,只能挑比较肤浅、比较好理解的说。其实他根本没能力完全说清楚,有些事只能是一种感觉。

    “本以为大城市里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合算也不安生……”王工头从年轻就出来搞建筑,在京城混了小二十年,但对洪涛说的这些好像没啥感受,可见他的生活圈子其实也就那么一点点,别说了解整座城市,出了圈子依旧啥也不懂。

    “安生?没错,不能让他安生!你晚上有没有事儿,要是没有就再跟我去见识见识望京那边的派出所是啥样的。”这个话题太沉重,聊的洪涛都没啥精神头了。但王工头最后一句话让他突然又睁开了眯缝着的小眼,眨巴几下之后,咧开嘴角笑了。

    “咱怕个逑,你去我就去,早该来狠的,这种怂货就不能让他们安生喽!二娃也去,我做主了!”王工头只迷茫了几秒钟就明白洪涛所指是哪儿了,其实这件事儿他就是个跑龙套的,本不该这么积极,可他是真恨啊,恨一切坑人钱的,这叫做感同身受。

    “别,还是让二娃回去休息,万一拖一宿才放出来,明天这里就没人了。你给他打个电话,别说咱俩去干嘛了,我们先去买点喷漆罐。”

    洪涛属于嘴皮子利落,行动不给力的人,让他出主意成,亲自上阵冲锋倒不是说不成,而是没太多耐心。这刚待了三天就忍不住了,总想搞点新鲜事儿做,而且想起来就得马上做,一分钟都等不及。

    李副总,全名李福林,湖南长沙人,大学毕业之后一直在深圳闯荡,从办公室文员到工厂车间主管再到保险公司业务都干过。五年前跟着老乡到北京闯荡,第一次独立创业就赔了,然后就发现京城也不是遍地机会,想踏踏实实积累太难了。

    可是老婆孩子都跟着上来了,房子也租了,再退回去损失太大。咋办呢?这时候就看出来老乡的功用了,老乡转老乡,机会终于来了。

    有位老乡和一个河北人打算弄个大公司,刚好缺个有管理经验的,他条件符合,手里也有点资金,一拍即合,这就是金辉公司的初创。

    那这个公司是干啥业务的呢?其实筹备阶段李福林就看出来了,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公司,也没啥正经业务,中心思想就是一个字,骗!

    但是吧,这种骗人的方式挺奇妙,怎么算也和违法不沾边,就是有点缺德。可积德没钱赚啊,如果这次再不能成功,他就真得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忍着了。

    人这个玩意吧,在大城市里待惯了就很难走回头路,李福林打死也不愿意灰头土脸的回家被人笑话没本事,既然不是明着违法那就干呗,只要钱拿到手就是有本事,谁会管钱是从哪儿来的。

056 见招拆招3

    其实就算有点违法也没事儿,在这家公司里三位股东都是没什么具体职责的副总,既不是法人也不是最终在合同上签字的,真出事儿了顶多是协助调查,只要雷不是太大就扔给那些招聘来的人顶。

    那要是雷大了呢,废话,就这么一个骗点押金的公司能有多大雷?总不能说把联合国秘书长他妈给骗了吧。说白了但凡有点脑子、背景的人也不会来这里拍卖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穷人,也只有啥上升渠道都没有的穷人,才会做一夜暴富的梦。

    他们拿来的那都是啥玩意啊,多一半东西连古玩都算不上,可他们就是相信能通过拍卖操作,让一堆破烂变成宝贝儿。这也得拜各种媒体宣传,把拍卖会内幕的故事说得就和真的似的。

    怎么说呢,公司经营的还算顺利,中途搬了一次家,主要是上门要说法的人太多了,物业公司怕跟着吃瓜落,直接不续签租房合同。

    但这两年不用怕了,京城对集体聚集管的越来越严格,无论有多正当的理由就是不许聚众,这下就再也不怕那些刁民了,有本事你就来,看看警察抓谁!

    一个一个来?那就太容易对付了,公司有专门的人员来听他们哭诉,任你说得天花乱坠,咱就笑脸相迎,但一分钱也不退。有本事你就每天来,看看到底谁能耗过谁。

    可是这两天来的人有点麻烦,那个孙连胜也不知道从哪儿雇来这么几块料,真是软硬不吃,而且对法律法规拿捏得比公司的法务还准。

    昨天另一位副总找了些社会上的人想来吓唬吓唬,结果赔了三千块钱不说,还白搭进去八千多治疗费,更搞得派出所方面很有意见。

    眼看玩硬的唬不住,那就来个釜底抽薪,我们把当事人说服,签了有法律效果的声明,让你师出无名,看你咋折腾。没想到对方如此狡猾,居然提前给孙连胜打了预防针。

    要是再这么闹下去,公司的业务可就惨了,不管业务员们多勤快、多敬业、多会忽悠人,只要往公司这边一带,分分钟会被搞砸。

    为了这件事儿,李福林和另外两位副总已经通了两天电话,他们明天就会回来一起商量个办法。如果没有意外发生,自己更倾向把孙连胜的钱退了,把这几位请走,破财免灾。

    “滴滴滴……喂,干嘛呢,别堵路啊!”一边琢磨心事一边开车,往常需要近一小时的路程居然不知不觉的走完了,眼看再拐过这座楼就要到车位,可一群人冲楼门那边指指点点,把路都堵死了。

    在公司里李福林不管啥心情都要笑呵呵的,尤其是见到那些客户,恨不得把小舌头都笑出来。可是一回家就谁也不用顾忌了,把方向盘拍的啪啪响,再扯着嗓门冲车窗外一顿喊。

    租房的时候说好是高档小区,可搬进来才发现,高档的只是硬件比较新,住的基本都是郊区拆迁户,服务更谈不上。

    但再找房屋中介就不好使儿了,想退房可以,押金不退!好嘛,自己就是骗押金的,没想到一转头又让同行给骗了,这尼玛上哪儿说理去。

    “催什么催?急着抢孝帽啊,这地方本来就不是停车位,你去问问物业,业委会根本没同意,谁允许他们画线停车了?”李福林有点小脾气,车头的中年人脾气也不小,转头就是一顿数落,根本就没有让开的迹象。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但和我说不着,我只是租房的,您有意见找房东和物业说去!”面对这些拆迁户,李福林更没辙。

    玩硬的吧,人家一招呼就来几十口子,打听打听,以前都是一个村的,甚至都是一个姓。玩软的吧,他们对小区的状况很不满意,并把责任推到了出租房上面,认为是太多外来租户没有家园意识,才把小区搞得没规矩。别说搞好关系,根本就不愿意搭理,混不到一起去。

    “哎呦呦,老李喂,你可回来了,刚才打电话怎么一直不接啊!”好不容易求爷爷告奶奶把车挪到了车位,还没停稳呢,一张又黑又胖的大脸就贴在了车窗上,从厚厚的嘴唇里不停往外喷射着碎末。今天这个车算是白洗了,明天还得洗!

    “大姐、大姐,您怎么跑过来了?是不是中介公司的房租没打过去,您放心,我这边肯定没拖欠一天!”这位大姐李福林认识,她是房东,虽然说自己的房是从中介公司租的,可是房东大姐就住楼上,对自家房子还非常关心,只要听到有钉钉子的声音,半分钟之后就得来敲门问问,是不是破坏她家的装修了。

    就这么一个三居室,不算物业和水电每月四千多,结果还要接受双重领导,真是愁死人了。但愿年底公司分红别耽误,这样的话明年就能去五环附近买个房子了。不管是否远,也不管房型,好歹算在京城有个窝了,这么多年也算没白出来打拼。

    “什么房租,你快去看看吧,我的房子都快让你给毁了。干点啥不好,非要干骗人的买卖,这下可好,人家拿我房子撒气,你说该怎么办吧!”车门刚打开,李福林的胳膊就被黑又胖的大姐死死拽住,那手劲儿,以前必须是经常握锄头把的!

    “就是,年纪轻轻的干点啥不好,非要去骗钱。要我说就不该弄这么多出租屋,看看小区都被你们毁成啥样了……”

    房东大姐不光力气大,嗓门也大,随随便便一张嘴,方圆几十米之内必须听得清清楚楚。周围的人群一听说是正主儿回来了,立马也七嘴八舌的围了上来,有关系的没关系好一通喷,根本就不是为了这件事儿,借机发泄各种不满才是真的。

    “不是不是,大姐,到底是怎么了?我这刚下班,怎么就成骗子了?”李福林都快被吵晕头了,这群以大姐为主的邻居们一点都不比那个洪涛危害小,从表情到用词都像是要批斗谁一样。

    “嗨,我和你说也说不清楚,还是你自己看吧!”房东大姐并没撒手,要不是李福林紧跟了几步,差点被拽倒。

    不光楼门口聚集着一群住户,出了电梯之后楼道里同样挤得满满的。但在这些住户中间,李福林一眼就看到了答案,那个高个子眯缝眼的中年人正带着一脸的悲愤,用那张异常利落的破嘴,和围观住户讲述着一个凄惨的故事。都不用仔细听李福利就知道故事内容,更知道故事主角是谁。

    “……姓洪的,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东东,你们俩没事儿吧?”但李福林已经顾不上解释了,自己的妻子和刚上初一的儿子也被围在中间,妻子已经面红耳赤,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儿子更惨,小小年纪就得承受一群叔叔阿姨鄙夷的目光,还得不停从故事里获知自己父亲是个多缺德的玩意。

    “哎呀,你家孩子好着呢,可我的房子有事儿。你看看、你看看,这怎么办啊!”本来应该是父亲大步走过去把孩子搂在怀里,用高大伟岸的身躯替孩子遮风避雨。李福林确实也是这么想的,可惜他做不到,刚迈出去一大步,就被房东大姐把方向带歪了,一个趔趄冲到了自家门口。

    “……报警、报警!姓洪的,我和你没完!”这下李福林终于明白房东大姐为啥这么激动了,自家豆绿色的防盗门上被红色油漆喷上了骗子和还债的字体,旁边的白墙也没落下,什么血债血偿、骗子死全家之类的标语都喷满了。

    但最吸引人围观的并不是这些红灿灿的大字,而是立在墙边的两片纸箱板。这玩意李福林太熟悉了,它们白天就在公司门口,合算还是公私两用、黑白全天候,性价比真是太高了!

057 见招拆招4

    “哎哎哎,这两位大姐给做个证啊,我来的时候这些字已经有了。要不是大姐人美心肠热,特意带着我上来,我还找不到你家呢。顺便告诉你一声,你爱人已经报过警了,看到没,我就从来没说过要跑,身正不怕影子歪!我相信人民政府不会错漏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洪涛既然敢来肯定就不怕报警,除了胆大之外主要是他有人证,不是一个,是二个,还不是外人,就是这座楼的住户。两位年过五十依旧描眉画眼、穿的像土鳖一样时髦的女士。

    “对,这位大兄弟在小区外面和我们打听路,我和周姐刚要去广场跳舞,一听是找咱们楼的,干脆就给带过来了,谁想到一出电梯就看到这么多字。金妹妹你可能不爱听,但我还得说,可不能为了钱就什么人都往家里招,你说这要是三天两头有人上门讨债,影响多不好啊。如果再把社会上那些人招来,谁家没个孩子,这可怎么住啊!”

    被洪涛称赞人美心肠热的大姐还真是正义感爆棚,标准的向理不向人,都不用带节奏,马上出面帮着作证,同时也没忘了讨伐一下不良现象,矛头直指李福林的房东大姐,顺便再把李福林归入了不安定因素之类。

    “我说小山家的,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谁乱往家招人了?你什么意思啊?别血口喷人,你家房子也没闲着,那你算什么!”

    房东大姐真不怵这种规模的指桑骂槐,腰一插……不对,她没腰,反正就是往胸口以下一插,并没做出太大身段,声压级就足矣震撼整个楼道了。

    “呦,你不提我还忘了,原来我家房子租给了大学老师啊……不信可以去我们单元里问问,看看人家三口是怎么过日子的。你听过人家女儿弹钢琴吗?你听过人家女儿说英语吗?人家闺女才上小学……啧啧啧,不比不知道啊,你倒是有本事呢,让人家追着要账,还有脸说!”

    带路大姐身材比较瘦,底气也没房东大姐足,但她也有优势,嘴皮子特别利落,且吐字清晰。古人咋形容来着,就像珍珠落玉盘。

    让她这么一比较,得,李福林家全面被压制,顺带着也把房东大姐的眼光贬低了,到底有没有人品问题,那就得看在场各位的理解了,反正含义太丰富了。

    “我……我……搬家,给你们一周时间给我搬家,这事我还不管了!”在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带路大姐敢带着洪涛来邻居家要账,事后还不溜号,抛头露面的帮洪涛作证,说明啥?只能说明这位大姐和房东大姐有个人恩怨,且经过多年斗争一点不落下风。

    结果和洪涛猜的一样,别看房东大姐面相挺凶、气势也足,可耍起嘴皮子真不灵。不过她也是狠人,不肯白白受冤家的气,总要找个发泄点,谁呢?得,就是李福林一家吧。是不是真的逼着搬家无所谓,反正话是说了。

    眼看房东大姐肉滚滚的身体挤进了电梯,洪涛决定一会儿必须走楼梯下去。这两部电梯每天工作太辛苦,自己就别再给它们增加负担了。

    但不能就这么冷场,趁着李福林被房东大姐一顿数落,血气正在上涌的机会,再刺激刺激他,如果能逼着他动手打了自己,那不光孙家的钱得吐出来,搞不好还能弄点幸苦费呢。

    “李总,和兄弟认识挺有感触吧?我不是说了,咱俩投脾气。这是你儿子?哦,望京试验中学,一看就是乖孩子,学习肯定不错吧?考了多少分啊?呦呦呦,还害羞呢,没关系,叔叔认识你的学校,改天就去转转,顺便问问你老师,要是不好好学习,就回来告诉你爸,嘿嘿嘿……”

    用什么去刺激李福林呢,洪涛觉得缩在母亲身旁满眼都是惶恐的小男孩是最佳目标。但不能用语言恐吓,被人听到不合适,没关系,咱还有长相呢。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儿,脸上的表情又是另一回事儿。看看看,小男孩的眼泪掉下来了,聪明啊!

    “你先带孩子进去!”可惜洪涛的小伎俩没成功,李福林不愧是个合格的骗子,唾面自干的基本功非常扎实。即便看到儿子被吓哭了依旧没冲动,而是让妻子带孩子进屋。

    “锁坏了……打不开……呜呜呜……”李福林的妻子和房东大姐比起来就太柔弱了,性格好像也不怎么坚韧,儿子还没掉泪呢,她倒是先哭成了泪人。刚开始还不敢哭出声,让丈夫一关怀委屈立马就忍不住了,捂住嘴浑身乱抖。

    “……带着东东去车里,把门锁上!”看到李福林妻子的梨花带雨和哀怨倾诉,洪涛马上就摆好了挨打的姿势,外表上看不出来,但脖子上的肌肉已经绷紧,就等着抡圆的大嘴巴抽上来。可惜还是没有,李福林掏出车钥匙,亲自送妻子和儿子进了电梯。

    “姓洪的,本来公司已经在研究孙家押金的问题,说不定过几天就能退还一部分。现在你跑我家来闹,那我就陪你闹,要钱一分钱没有!”电梯门刚关上,李福林也像变脸一样突然爆发了,冲到洪涛跟前大声咆哮着,根本不顾楼道里还有邻居看热闹。

    “……嘶,你的嘴皮子有点松,说话喷音太重,还带着吐沫星子。你听我的啊……孙贼!爷爷是吓大的啊?你妈X个骗子还有理啦,我诅咒骗子都死全家,儿子上学出车祸、媳妇下班遇歹徒,还都别死,都变成高位截瘫,让你丫挺的伺候一辈子!看到没,一点吐沫星子都没喷吧?每个字都吐清楚了吧?这才叫骂街呢,一般人我都不让听。不是说了嘛,咱俩投缘……各位大哥大姐,我刚才就是给他演示演示,有事儿好好聊,干嘛非要扯着脖子喊呢,您说是不是?”

    面对表情狰狞、气喘如牛、双目圆睁的李福林,洪涛连眼都没眨,等对方吼完才伸手擦了擦面皮,轻声轻语的提出了批评。

    然后深吸一口气,用比李福林高几个八度、恶毒几倍的咆哮还了回去,一整套骂完之后,楼道里还有余音绕梁,久久不肯散去。

    “……”但洪涛的倡导没人附和,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这顿突发高分贝噪音给吓住了,有两位白发苍苍的直摸胸口,要是洪涛再来一套,说不定就的先叫救护车了。

    现在大家望向洪涛的眼神里又多了一层东西,他们刚刚意识到这个穿得干干净净、说话和和气气的男人不一定是好脾气,人不可貌相,这位显然是个笑面虎,可能更不好惹。

    通常碰到不好惹、还说不清来路的人咋办呢?很好办,溜呗!看热闹固然很过瘾,但要是冒着溅一身血的风险看,就不那么快乐了。不到三十秒,原本还在楼道里聚集的人群就陆续散去,有的说家里还坐着锅,有的说得回家吃饭。

    “咱不比嗓门了是吧?那就好,其实搬家也挺好的,这边明显警力不足,你看都二十五分钟了还没到。但你放心,你搬到哪儿去都不会失去我这个朋友。而且我英语特别好,有些英语国家来的人都不一定说的比我标准。这样吧,我抽空教教你儿子英语,这门课必须得学好,说不定他长大之后光在国内骗已经不成了,那就走出国门,面向世界嘛,父业子承多好!”

    李福林没走,他也没法走,得等着警察来。洪涛自然也不走,掏出烟递了一次,对方不接受,那就自己抽,边抽边聊,语气像极了两个朋友饭闲谈。

058 大获全胜

    “我就不信还没王法了!”李福林现在是一脑子浆糊,倒不是怕洪涛会拿他怎么样,而是担心儿子。

    嘴上说不怕,但自己看过这个人的档案,真不敢说他不敢。另外就是房东,这位大姐属于冲动性格,而且特别好面子,要是这次不能把洪涛怎么样,自己这个骗子的名声就算坐实了,很可能真要被中断租房合同。

    要说在京城打拼这么多年的人谁没搬过几次家啊,一年搬几次都不稀奇。可现在不是一个人闯荡了,也不是夫妻俩,而是带着儿子。

    上个学多难啊,上个好学校更难,除了钱还得找关系。想在学校附近找个房子,已经不是一个难字能表达的了,除了钱之外还得需要碰机会,真不是随时能找到的,即便中介公司也没这个本事。

    “不对啊,这句话应该我说,你抢台词了。”洪涛是真想笑,如果把这段拍成视频放出去,估计百分之九十九的观众都会把自己当成坏人。可自己真是在替受害人主张权利,怎么就成坏人了呢?用老高的口头语就是,啥世道啊……

    三十五分钟,警车终于来了,和侯警官他们的套路一样,开着执法记录仪,听听各自的说辞,去楼下找到两位大姐侧面了解了解,然后把李福林和洪涛一起塞上警车,带回所里处理。

    咋处理呢?咋处理也处理不了。洪涛有人证,墙上的字不是他写的,李福林也拿不出证据证明就是洪涛写的,局长来了也没辙。

    但派出所挺负责,没马上放人,足足耗了五个小时,期间不停换人扮演各种角色,有抱着同情心来宽慰的、有假装拿到证据咋呼的、有用联系家人联系单位威胁的。

    可惜碰上洪涛这么一位要啥没啥的老光棍,好歹不懂、软硬不吃,临了还得派警车送回李福林的小区。因为洪涛说了,对这片不熟,大半夜的如果出了事算谁的?

    “喂,李总,嘿嘿嘿,就是怕你不接我电话,特意换了个号码打的。我这手机是苹果新款,一分钱一分货,双卡双待,特别适合你的工作,推荐也买一款。哎呀,别忙着挂啊,真有正事儿!我是想告诉你一声,我就在你家楼下呢……这话说的,什么就报警啊,我是回来取车的,要是不怕警察烦你尽管报,哈哈哈哈……靠,这也太不识逗了,没意思……”

    回到自己车上,看了看手表,差几分钟一点。得嘞,再给李福林打个电话问候问候。啥?影响睡觉,废话,不影响睡觉打电话干嘛。啥,手机关机?不可能,洪涛太了解这种人了,必须一天二十四小时开机。

    万一手机没电了,他们就像亲爹要死一样着急,忙着找地方充电。无它,就是亏心事干太多了,总是心虚,生怕出了啥事儿不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还不算完呢,今天没准备,从明天晚上开始吧,用IP电话后半夜没事就拨一个。接不接无所谓,反正电脑软件有定时功能,到点就拨。自己醒着就聊两句,睡了就不说呗。

    院门晚上是要落锁的,钥匙在洪涛和刘婶手里,其他人谁回来晚了只能敲门让刘婶开。为啥不多配几把钥匙呢?洪涛觉得吧,如果大家都有钥匙就会想啥时候回来啥时候回来,谁不租了自己还得换锁,很不安全。让刘婶帮忙开门,大家多少就得收敛点,更有利于管理。

    “洪涛啊,没事儿吧……”今天不是周末,两位外国夜猫子肯定不会太晚回来,小卖部的灯也就息了。洪涛本来想悄悄进去,没想到刚打开院门刘婶就披着衣服出来了。

    “半点事儿都没有,您帮我记着,王大丫的房租合同春天到期,到时候必须上浮百分之百!”如果换在平时,洪涛会非常欣慰刘婶的警惕性,之所以白送一样把小卖部交给她经营,为的不就是给院子弄个靠谱的门房嘛。

    但今天就不怎么高兴了,不是烦刘婶,而是对王雅静的快嘴有意见。早知道她这么不值得信任,就不带着去开眼了。

    “雅静说你被车撞了……我听柏律师在屋里打电话说你被人打住院了,到底哪个是真的啊?”一听洪涛主动提起房租,刘婶就知道房东真生气了,赶紧替王雅静辩解,再把消息来源公布,免得殃及池鱼。

    “您看我像住院的吗?放心吧,谁敢把我打住院,咱就得再多个院子。”这下洪涛没法埋怨王雅静了,同时也对刘婶的进步感到欣慰。这都学会听墙根了,哪儿还是门房啊,简直就是消息树。对自己及时掌控租客们的思想动态非常有帮助,算是房东的秘密武器!

    “厨房烤箱里有柏律师做的蛋糕,真没看出来她手还挺巧的,像个过日子的人……”既然房东说没事,而且看上去也确实不像有事的,刘婶也就不在这件事上纠缠了。但她还不打算回屋睡觉,又操心起了洪涛的夜宵问题。

    “我不太爱吃甜的,也不饿,先放那儿,明早再吃。您赶紧回去睡吧,别吵到高哥,他还得早起呢。”洪涛平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即便睡晚了有点饿也是忍着,实在忍不住了就去小卖部里拿点饼干啥的垫补垫补。

    现在居然有人给自己准备夜宵了,本来是个好事儿,而且柏律师烤的蛋糕必须特别健康、特别卫生。可一想起小舅舅和自己提过刘婶的打算,食欲就没那么大了。

    这哪儿是蛋糕啊,是块石头,投石问路的石头,只要自己表现出些许满意的样子,估计明天刘婶还得去和柏云旁敲侧击。

    “怎么又不喜欢吃甜食了?”刘婶有些失望,在做蛋糕还是做面包的的问题上,她确实私下给了柏云明确的授意。这位房东每次大半夜的跑到小卖店里找吃的,拿的都是巧克力派、夹心饼干之类的甜食,本以为能投其所好,不承想居然没拍对地方。

    但刘婶并不气馁,房东的生活习惯基本都在她掌握之中,甜食不喜欢是吧,那就改成咸的,比如馄饨。想到这里马上又有了主意,早上起来去市场买点鲜肉馅,等柏律师下班回来把馄饨皮和馄饨馅一起拿出来。会不会包无所谓,不是还有自己呢,到时候就说是柏律师包的,谁还能吃出来?

    只要把男人的胃伺候好基本也就没跑了,这是刘婶的生活经验,别说啥农村城市有区别,只要是人就得吃,而且城里人更好吃,还更懒!

    至于说房东娶了媳妇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刘婶真没想过,她只是觉得男人不能没有家,光有房子没女人也不是家。自己在其它方面真帮不上什么忙,要是能给房东找个合适的媳妇也算是一种报答吧。

    只可惜刘婶的小计划没有落实,第二天洪涛没吃蛋糕,跑完步回来就一个人开着车跑了,但还没等柏云下班,他又回来了,跟着一起的还有旁边院子里的孙连胜两口子。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两口子突然变性了,看见谁都特别客气,满脸笑容,说话声音都小了,跟在洪涛身后进了北屋。时候不大,管片民警也急匆匆的赶来,问都没问也进了北屋。

    但在这个院子里刘婶想知道什么难度并不是很大,不用房东吩咐就洗了盘水果端了进去,一边帮着沏茶倒水,一边支愣着耳朵听这几位到底是来干嘛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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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神才风流介绍:
人的一生总是会做下很多错事,留下很多遗憾。
一次意外的时间回溯。
一个在人生旅途上误入歧途的青年。
一款声称培养“神一样的天才”却常常促使宿主泡妞的神才系统。
当三者遇到一起的时候,又将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呢?
且看重回高中时期的金易如何依靠神才系统追求一个个美丽的女孩,创下富可敌国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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