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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豪门,首席总裁结婚吧全文阅读

作者:楚东来     致命豪门,首席总裁结婚吧txt下载     致命豪门,首席总裁结婚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6,慕先生眯眸一笑,我哪里不正经了?

        136,慕先生眯眸一笑,我哪里不正经了?

    广告的事告一段落,当天下午江韵先卫子怡一步从西餐厅离开,从门口绕路时她回眸望了一眼落地窗。

    卫子怡的目光与她隔着空气相撞,没有丝毫火花,就仿佛她们两人这个下午的谈话并未发生过一样。

    江韵收回视线往前走,做为一个女人,她可以理解卫子怡的执着,慕寒川这样的男人,本就有让女人为他疯狂的能力。

    下午下班时变了天,蒙蒙细雨笼罩着整个城市,原本尚算和暖的天气一下子阴冷起来,叫人无法忍受。

    江韵出门时慕寒川的车已经在知行门口等着了,男人推开后车门下来,撑着一把黑伞,用手指着她脚下的位置示意她停在公司门口的走廊上,不要下来。

    江韵照做了,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男人大步迈上台阶,走到江韵身边时拉开自己大衣的衣襟,裹住她,并把她护在了伞下。

    下班时公司门口来来往往同事不少,这么近地挨着慕寒川,江韵脸有些红,不敢再看旁人的目光,偎在男人怀里往外走。

    到车旁,男人让她先上去,之后才收了伞,自己也坐上去。

    被车内的暖气包围着,江韵瞬间觉得舒服了不少,搓搓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身旁的男人则是拿过被他搁在座位上的手提,放在膝盖上,对着屏幕极认真地在浏览着什么文件。

    江韵侧头看着他,慕寒川办公室,总是极投入,他脸上不为外物所扰的神情那样专注,让人很难不心动。

    看他眼下有淡淡乌青,江韵把他膝头的电脑抱走合上,放在一旁,“最近累吗?”

    男人原本要拿回电脑的动作停了下来,顺势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复又把江韵揽在怀里,“还好吧。”

    年后各大公司都很忙碌,经历了新年的松懈,要进入工作状态挺不易的,慕寒川在新年时也没能怎么休息,旁人放假在家过大年,他过年也要操心公司各项事务,虽然不用每天赶早到公司,实则一直没能脱离工作状态。

    还好,他说还好,不过是为了让江韵不要担心。

    江韵明白,垂眸拉过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握,“我知道你日理万机,忙得不得了,也知道慕氏旗下有千千万万的员工等着吃饭,但工作虽然重要,自己的身体也重要。你重感冒都五天了,还没好,今晚不准办公。”

    看他这小妻子咬着下唇语带命令的模样,慕寒川忍不住笑了,伸手把江韵环住,薄唇在她耳边道,“好,听你的,今晚吃了晚饭就陪你睡觉。”

    后几个字,他说的颇有深意,江韵自然听出来了。

    她脸一红,把他推开,“你病了这么多天了,很舒服是吗!晚饭后吃药休息,别提不正经的。”

    慕寒川眯眸一笑,用带着浅浅胡茬的下巴在江韵脖子上蹭了蹭,“我哪里不正经了,夫妻之间,没有房事才奇怪吧。”

    呃……虽然他说话时是凑在她耳边上的,虽然他声音极小,江韵还是下意识抬眼往前看了看,倒车镜里邓雷脸色十分平静,应该没听到他们的话。

    一周之后各大化妆品公司开始盛传;S广告被毙的事,做为广告女主角,凌伊从知行转签;S的事原本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此次拍好的广告播不了,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媒体就此次事件进行采访时,凌伊的回答暗指知行是背后黑手,不禁让人想入非非。

    后来;S更改广告创意,视频几经重拍才终于通过相关部门的审核,但别的品牌春季系列的宣传早就上了,;S丝毫没能讨到好。

    在于归园吃饭时,江韵就这个问题与慕寒川闲聊,男人安安静静地吃饭,没答话。

    倒是陪慕寒杉一起来蹭饭的冯远微笑着道,“敢挡慕太太路的人,慕先生向来是下手又狠又准毫不容情。”

    言外之意,;S的广告一直不过,被审核部门拖着,是慕寒川在背后操纵。

    江韵抿唇,放下筷子看着慕寒川,“慕先生,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慕寒川眉一挑,帮了她,还被嫌弃,奇了怪了。

    男人望着她,那张魅惑人心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开口问道,“怎么了?”

    江韵一笑,朝他竖了竖拇指,“干得漂亮,为你点赞。”

    呃……慕寒川嘴角抽了抽,他这小妻子,说话太大转折了。

    男人低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宠溺和无奈,“以后一句话要说完,我年纪大了,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冯远闻言笑得合不拢嘴,慕寒杉也在笑,江韵却渐渐收起笑容,原本弯起的眉眼陷入了沉思。

    慕寒川这么做,是知道了卫子怡在背后做的那些事,还是不知道呢?

    当然,关于这个问题,她并没有问。

    慕蒋卫三家本就关系复杂,关于卫子怡的事,他们彼此之间有心照不宣的默契,说了,不见得能完美解决,却必然会让慕寒川为难,倒不如不说。

    时间很快到了正月底,江萍的案子却在宣判前一天被暂时按下了,慕寒川得到的说法是,江萍生病了,还挺严重,需要保外就医。

    他当然知道,这不过是江家人的无奈之举,妄想通过这种方法把江萍先弄出来,等过一段时日,事情渐渐平息下来,江氏再给相关部门送点好处费,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样的方法,敷衍旁人还可以,敷衍他,怎么可能。

    不出所料,当天下午江秉毅就给他打了电话,叫他带上江韵到江家吃饭。

    慕寒川在电话这头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答应了。

    晚上他去知行接到江韵,安排邓雷到沧浪路上的别墅区,江韵与他一起坐在后排,有些诧异的问他,“我们去哪里?”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目光沉稳,抓过她的手握在掌心,不动声色道,“江家。”

    去江家,江韵原本是拒绝的,慕寒川与她说了事情的始末,她才不再坚持,最后两人在江宅门口从车里下来,携手往宅子里走。

    当时江萍已经被接回来,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透过半透明的白色纱帘,她看到大门口手挽手的那对男女。

    慕寒川身高腿长,原本步伐很大,从前与她走在一起时,从来不会特意配合她的步伐,而今江韵在他身边,他却任由她牵着他的手,步调极自然地与她保持一致。

    江萍一怔,双眸中的热泪一瞬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心口疼的像被人用刀尖剜了进去,那一瞬间从头顶到脚趾的痛觉让她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对于慕寒川,她始终无法释怀。

    事实上,在暂监室过的这个年,几乎磨去了她大半尖锐的棱角,但当她看到慕寒川牵着江韵的手的瞬间,那颗濒临死亡的心瞬间复活,充满了斗志和嫉妒。

    吕秀珍从她身后走来,递给她一杯开水,把遮光帘拉上。

    房间陷入昏暗,吕秀珍拉着江萍让她坐在沙发上,“别看了,这次我和你爸爸把你捞出来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你给我消停点,再敢做不该做的事看我还管不管你。”

    江萍闻言愣愣地抬起头,一把抱住了站在她面前的吕秀珍,她崩溃地哭着,哭声压抑,“妈,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我那么爱寒川,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改,为什么他娶江韵,他从前对我那么好,都是假的吗,我不信……”

    吕秀珍看女儿这样,一时也心疼极了,她安抚地拍拍江萍的后背,“萍儿,你认命吧,今天他带着江韵来,也不是为了跟咱们握手言和的。我求你爸爸通过关系把你弄出来,他怕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吕秀珍长叹一声,如果无法跟那人达成共识,她绝对相信,就算她把江萍保出来了,慕寒川照样有办法把她重新送进去。

    江韵与慕寒川进门时江明琮正在客厅坐着,他没看报纸杂志,也未处理公事,想来是在等人。

    见两人来,江明琮起身与慕寒川点头致意,慕寒川也点头回应了他。

    江明琮又朝江韵看过去一眼,见江韵并没有与他说话的意思,他垂下了眼帘,招呼两人坐下来。

    客厅里一时气氛很是尴尬,江秉毅就是这时下楼的,吕秀珍跟在他身后,一张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容,“寒川、韵韵,总算把你们请来了。这都到午饭时间了,你们也饿了吧,咱们去餐厅边吃边说。”

137,以后不允许别的男人吻你~

    吕秀珍言语间的客气几乎要溢出来,脸上的笑也不由得更‘真诚’了几分,江韵瞥她一眼,不由得十分佩服这女人的超高演技。

    几人在餐厅坐定,因为各有心事,交谈并不多。

    吕秀珍为了江萍可算是豁出去了,见众人都吃的差不多了,眉眼一垂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边哭边对江韵打感情牌,“韵韵,上次的事,是你姐姐糊涂。这一个月来她在江州警局暂监室里,连大年三十都没能在家里过,想来反省的也差不多了,你要是还不解气,我就叫她到于归园亲自给你负荆请罪去,你想怎么惩罚她都行。阿姨只求你不要再把她往牢里推,萍儿到底是你亲姐姐,过了这个年她已经二十八岁了,青春一去不返,没有几年好浪费,如果真的坐了牢,以后出来谁还敢要她。都是自家姐妹,韵韵,你姐姐她的确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请你看在她是一时糊涂的份儿上,就原谅她这一次,好吗?佐”

    江韵静静注视着吕秀珍,她知道,这些眼泪,并不全是演戏,做为江萍的母亲,她的确有一颗爱女之心。

    但她的爱也未免太狭隘太自私,江萍的青春耗不起,江萍的名声污不起,但她也只有这一条命,就死的起吗?当初江萍设计害她时,怎么没想过她们是亲姐妹呢。

    吕秀珍话音落下,江韵没回话,餐厅里一时气氛很尴尬。

    吕秀珍得不到回应,只得又把目光投向慕寒川,然而那男人眼神温和平静,此刻正盯着自己的小妻子,并未看餐厅里任何人一眼渤。

    从慕寒川的态度里,吕秀珍读明白了,如果江韵不松口,他绝对不会放过江萍。

    就是在这一刻,她看懂了一个男人对自己爱着的人的纵容,以及对自己不爱的人的绝情。

    她那女儿,未免太傻,为一个心中没有自己的男人做争风吃醋的事,最终不过是讨人嫌罢了。

    吕秀珍擦擦眼泪,给江秉毅使了个眼色,江秉毅起身,从江韵身旁经过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韵韵,你跟爸爸来书房一趟。”

    慕寒川几人在客厅里喝茶,空气里仍旧是冷凝的沉默,透过落地窗霸道闯入的阳光也丝毫不能让气氛回暖,吕秀珍陪着笑脸,江明琮不言不语,慕寒川平淡冷漠。

    二楼书房内,江明琮在软椅上坐下,示意江韵也坐,江韵在单人沙发上坐定,对于江萍的事,并不想多谈。

    江秉毅从桌面上的书底下抽出一纸合同来递给江韵,江韵不明所以,接过看了,原来是江明琮与江萍承诺不继承江氏产业的私人协议,但此份协议经公证处公证过,具备法律效力。

    只要双方在合同上签字并按上手印,此后无论江氏富贵几何,再跟吕秀珍的一双儿女没有任何关系。

    江韵蹙眉,吕秀珍那般精明的女人,她不会这么做,肯这样妥协的,只有江明琮吧。

    江韵把合约放下,静静看了对面坐着的江秉毅一眼,“我哥拟的合约?”

    江明琮点头,“是。”

    江明琮宅心仁厚,在两个妹妹之间无数次缓和关系,但到最后,自己却一无所得,江韵苦笑,把合约推了回去,“我记你您曾经说过,江氏的资产,早晚是我的,你既然说了都给我,那这个合约又有什么意义?”

    这样说,是咄咄逼人的,但江韵的确想看看,江秉毅到底是什么反应。

    对面那个她应该叫父亲的男人垂了垂眸,经历年前那次手术以及江萍的事,加上江氏与澳洲的合作中止,明显看得出来,江秉毅老了,瘦了不少,原本高高大大的男人只剩一副骨头架子,眉眼间都是疲惫。

    他站起来,双手撑在书桌上,静静道,“我抱病这些年,生意上的事都由你哥哥打理,如果他果真想要江氏,就算我不想给,他也有掏空江氏的能力,但他没有这么做,韵韵,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江韵不语。

    江秉毅接着道,“你很清楚,你哥从来没有与你争的心思,这份合约,的确是明琮的意思,但约束的却是江萍。你哥想让你放她一马,又要打消你的顾虑,他这么做,不容易。”

    是不容易,江明琮接手江氏六年,这六年来,江氏业务拓展的很快,让一个人放弃自己的心血,那比凌迟还痛。

    江秉毅垂眸望着江韵,心中那一处细微的伤口如同被烈日灼开,陈年旧事一时从伤口处涌出,扎心挠肝地疼。

    多年前章孝先的葬礼上,因吕秀珍带一双儿女来找他,章瑾惠与他相爱十五年,在得知真相时如同疯了一般,与他闹得十分僵。

    葬礼办完之后,他被章瑾惠赶出章家,当时真的是万念俱灰。

    江秉毅在章家老宅门前跪求过,但当时江明琮旧病复发,尚在住院,吕秀珍给他打电话,说江明琮性命垂危。

    那天下着大暴雨,他在章宅门前被淋得全身湿透,脸上的水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在深爱的女人与血脉相连的儿子之间,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江秉毅重新

    tang住进他出资给吕秀珍母子三人买下的套房内,除了给儿子治病外,更要筹谋挣钱,一切只能从零做起。

    从头再来的确不易,但对他那样精明的人来说,谈不上白手起家,顶多算个东山再起。

    在奉先集团那些年,他攒下的人脉有多少,掌控的生意又有多少,显而易见。

    离开章家不过几年时间,江秉毅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钱赚了不少,公司规模也逐年扩大。

    曾经在上流社会饱受鄙夷的上门女婿用商业上不俗的成就证明了自己,但他失去的是什么,又有谁知道呢。

    章瑾惠父死夫散被章家旁支众人钻了空子,大权被夺,不得不带着江韵辗转在江州市各种简陋的出租屋里。

    奉先集团那些年险些被败,最后章家那些人只得卖了祖宅,才得意保住公司,江秉毅得知后托关系花费巨款买下章家老宅,章瑾惠心中芥蒂很深,不愿回去住。

    此刻,望着面前与章瑾惠长相有七分相似的女儿,江秉毅眉心紧皱着,眼中有泪,“韵韵,你大概不知道,多年前,你母亲病重,我曾偷偷去看过她几回。但她不想见我,她说,我背叛她欺骗她,她与我老死不相往来,若我再去看她,她的病就不治了。你母亲有多骄傲,你该了解,我这样的人,也的确不配再去见她。”

    “在我和你母亲这段失败的婚姻中,做得最错的人,是我,伤得最深的人,是你母亲,然而最让爸爸觉得歉疚的人,却是你。韵韵,爸爸知道,那些年你有多恨爸爸,但许多事,非人力能改。我一直以为自己有机会弥补,你母亲与我在一起十五年,又分开十五年,我曾想,等明琮彻底接手江氏了,我就去找你们母女,江氏留给明琮母子三人,也算是补偿。却没想到,我与你母亲之间的缘分这么浅,两个十五年就走到尽头了。从前虽不能与她相见,但知道她还活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我就觉得很满足,如今,人事全非,她走了,我们活着的人却还不能放下执念。”

    江秉毅话说完,江韵拉过桌上的协议迅速签字,抹掉脸上的泪看了他一眼,“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放过江萍,既然如此,那就如你们所愿。”

    把手里的协议重新扔在桌上,江韵转身从书房里离开。

    她下楼时慕寒川正在江宅客厅喝茶,那人一派淡然闲适的模样,似乎身旁无任何事任何人足以让他扰心。

    江韵朝他身边走,经过江明琮时静静望过去一眼,轻声问他,“哥,你这样牺牲,值得吗?”

    江明琮苦笑,一双沉静的眸子里没有过多的情绪,“许多事,哪有什么值不值得,端看愿不愿意吧。”

    江韵没再说话,牵着慕寒川的手往外走,江萍从二楼下来,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静静出神。

    江秉毅从书房出来时,吕秀珍皱着眉问他,“签了吗?”

    江秉毅点头,吕秀珍又是欣喜又是惆怅,最后说了句,“说到底,她还不是为了江氏的钱,若没有这个协议,她能放过萍萍吗!”

    江秉毅皱眉瞪她一眼,冷冷转身离开,“你是小人之心。如果江萍不做错事,何须这个协议。”

    回程的路上,江韵一路无话,慕寒川伸出手臂半揽着她,她靠在他肩头,下午阳光正好,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江韵把协议的事与他说了,男人揉揉她的头发,“为什么要签?”

    江韵往他怀里靠了靠,“那么多家产,谁不想要?”

    慕寒川眯眸,静静望她一眼,“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

    江韵抿唇,“无论是不是,都不重要,反正他们会这么想。既然他们觉得我是为了江家的财产,我何必白担这罪名。”

    男人一笑,未再搭话。

    他早就知道,江家不会眼看着江萍入狱,把江萍挖出来,肯定会对江韵有所交代。

    而江韵这边。就算是为与江明琮的情分,也必然不会再把江萍往绝处逼。

    他想到了这点,只是没想到江明琮竟然肯做这么大的让步。

    这天下午的于归园,江韵累了,在休息,她做了个悠长的梦,梦里有她母亲章瑾惠,有她父亲江秉毅,还有她姥爷章孝先。

    彼时她还小,整天在章家老宅里跑来跑去,浑身弄得脏兮兮,像个小子。

    母亲责骂她,父亲就在前头护着,姥爷还一个劲儿劝被惹出脾气的女儿。

    那些日子,她是母亲眼中的闯祸精,却是父亲和姥爷的开心果。

    她醒来时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梦外,眼角挂着些泪,拉开卧室里她从出租屋里搬过来的大箱子。

    把箱子打开,江韵从里面翻出一个木制的小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件珍珠饰品,那是她买给章瑾惠的。

    如果章瑾惠没出事,再过不久就是她生日,她早早就把这东西买好了,封在箱底没被她发现,想在她生日当天给她惊喜。

    没想到,竟成了再也送不出去的礼

    物。

    至于为什么会买珍珠,或许是父亲送母亲的定情信物是珍珠饰品吧,所以母亲多年来对珍珠情有独钟。

    江韵正盯着手里的东西发呆,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她一抬头,是慕寒川进来了。

    收回思绪,把手里的东西放回箱底,江韵重新合上箱子,起身就要去提。

    慕寒川大步而来止住了她的动作,大手覆在她手上,“很重,我来。”

    江韵点头,慕寒川把箱子重新放回原处,拉着江韵的手叫她下去吃点心。

    西餐师安东尼奥手艺精绝,做的东西也美味,江韵原本不爱西点,但他做得格外好吃,她边吃边与慕寒川聊天,一不小心把属于他的那一份也吃完了。

    慕寒川静静喝着面前杯子里冒着热气的茶,笑着看她,眼角眉梢的宠溺整个园子里谁看不出来。

    夏秋送来洗好的水果,慕寒川从她手中接过果盘,拿了水果刀来削皮切块,江韵静静享受他的劳动成果。

    安东尼奥经过客厅时见江韵把他做的甜点吃完了,非常开心的过来收走餐盘,且绅士地执起江韵的手在她手背上一吻,“太太的肯定,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江韵对他一笑,称赞了一句,“你是我见过的所有西餐师里面做点心最好吃的。”

    安东尼奥一双蓝色的眼睛转了转,非常幽默地接受了这个赞赏,“噢,我当年就是用甜点征服我太太的。”语毕指了指已经从客厅出去的夏秋。

    江韵扬眉,“没看出来,夏管家还喜欢甜食。”

    安东尼奥耸耸肩,“您不得不相信,这世界上绝大多数女人都无法拒绝甜食的诱惑。”

    两人话说得多了,慕寒川幽深的目光从茶杯上离开,转而看住安东尼奥,要笑不笑地道,“可以做一个巧克力草莓慕斯蛋糕吗,有劳。”

    安东尼奥点头,“当然,慕先生。”

    男人望着安东尼奥从客厅离开的背影,拉过江韵的手无比认真的看了看,最后抬起头与她对视,语气怪怪地道,“以后不允许别的男人吻你。”

    呃……

    江韵表示无语,这男人,独占欲也太强。

    她眉头轻蹙,试图对他解释,“亲吻手背是绅士的礼节,安东尼奥只是感谢我吃完了他做的甜点。”

    慕寒川蹙眉,拉过江韵在她唇上狠狠厮磨了一会儿,待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息来脸颊红红,他这才作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算是礼节,也不可以。”

    江韵准备再‘开导’他一下,刚说出一个字就又被那人吻住了,男人吻完了,挑着一双眉看她,“还说吗?再说我就再吻。”

    好吧……江韵表示不再在这个问题上与他争执,慕先生是对的,慕先生的话是圣旨。

    两人终于在这个问题上达成共识,慕寒川牵着江韵往外走,“在家待了一天,出去晒晒太阳,别发霉了。”

    这天天气很好,太阳暖融融的,偶有春风吹过,已没有了年前的阴寒。

    四点多,太阳渐渐西斜,于归园里风光正好,木格子长桥凌驾在微雨湖上,走上去发出鞋底与木板轻叩的声响。

    任由慕寒川牵着,江韵低着头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踩在他走过的地方,他往前一步,她也往前一步,斜阳从身侧照射过来,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悠长。

    透过彼此交叠的身影,慕寒川看到了江韵调皮的小动作,他猛地停下步子转过身来,江韵没来得及收住脚步,直直踩在了他脚背上。

    他也不动,就那样承着江韵的重量,大手轻轻揽住她的腰,防止她摔倒,在漫天霞光里与她静静对视,眉眼含笑、目光灼热,“干嘛踩我的脚步走?”

138,我想给你三媒六聘、十里红妆~

    江韵忽然想起某个以床.戏著称的电影里的一句台词,于是笑看着慕寒川,故意用暧昧的语气对他说,“那个……我对你垂涎已久,跟着你才有肉吃。”

    咳……

    慕先生竟然被调戏了…佐…

    男人望着他对面站着满脸坏笑的江韵,有些跟不上她太过跳跃的思维,但也丝毫不介意她调.笑的语气。

    被她觊觎,他心里竟然还觉得挺美。

    抬起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慕寒川在黄昏里眯起双眸,忽然提议,“韵韵,我们……办个婚礼吧。”

    愣愣看着面前的男人,江韵大脑有瞬间短路。

    办婚礼,太心血来潮了吧。

    她发呆的瞬间,那人已把她从自己脚上抱起,放在木板路上,松开她的手转身继续往前走渤。

    长长的路没有尽头,天际晚霞发出橘红色的光,笼罩着男人高大的背影。

    慕寒川身材极完美,宽肩窄腰、双腿修长,一身简单的家居服在他身上也被穿出清贵无比的气质。

    他在横跨微雨湖的木格子长桥上缓步前行,那意境,美得如同走进了诗里画里。

    江韵发现自己反应慢了半拍,这才赶紧跑上前去,双手捏住那人的衣袖轻轻晃啊晃,“为什么要办婚礼?”

    男人侧过脸来,那双深黑的眼被晚霞映出漂亮的颜色,薄唇一勾,淡笑道,“想名正言顺跟你做.爱。”

    呃……他总是这样直白,江韵抿唇偷偷看他一眼。

    她这是,想调.戏人反而被调.戏了吗?

    脸唰的一下红了,还好晚霞万里,她脸上那点红并不容易被察觉,江韵兀自想了一会儿,才对慕寒川道,“我们领过证了,早就名正言顺。”

    男人握紧她的手,摇了摇头,“不,还不够。”慕寒川稍作停顿,那双深邃的眼望进江韵水润的黑眸里,眼神里的热度,几乎将她的灵魂灼穿。

    他浅浅笑着,在江韵鼻尖落下一吻,嗓音轻轻淡淡的,却有温暖人心的力量,“韵韵,我想给你三媒六聘、十里红妆。”

    江韵低眉,轻咬下唇,未回话。

    晚上的餐厅,是中餐师做的清淡小菜,江韵静静吃着,因为傍晚与慕寒川在园子里走了许久,的确饿了,她吃的比平常多一些。

    对面的男人向来推崇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进食习惯,也正在安静地吃饭,没有言语。

    餐厅里只偶尔有筷子与碗轻碰的声响,江韵吃得很慢,脑海中始终还在回味着慕寒川下午在园子里与她说的那句话。

    ‘不,还不够。”

    “韵韵,我想给你三媒六聘、十里红妆。”

    江韵承认,自己当时被他的话蛊惑了,更被他眼中无边无际的真诚打动,但那一瞬间,她也问了自己无数问题。

    她爱慕寒川吗?

    爱他什么?

    家财万贯?英俊无匹?成熟稳重?对她用心?无疑,这些理由,都足够让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

    但她爱上的到底是这些附加条件,还是他本人呢?她不清楚。

    所以当时她静静看着他,不避开他的视线,在脑子里过滤了她的无数个想法,最终才对他说,“过些日子吧,等我们都闲下来,再谈婚礼的事。”

    慕寒川答应了,他微微一笑,点头说好,牵着她的手在夕阳最后一缕微光里往回走。

    *

    二月春寒,江韵早起上班时穿着中长款羊绒大衣,到中午时有些热了,她把大衣脱下来,随便在外面罩了件薄款外套,跟赵晶晶一起出去吃饭。

    自从过年那会儿知道了赵晶晶赵家小姐的身份,江韵对她的奢侈就习以为常了,就说中午一顿饭,她非要跟她一起跑到离公司这么远的地方来,坐在二十六楼的落地窗内,将江州整个东区尽收眼底。

    真是钱烧的。

    看穿了江韵心思,赵晶晶笑着看她餐盘里未动的食物,“你老公不缺钱,快吃吧。”

    江韵盯着那份五成熟只外围一圈焦黄、里面还泛着血红色的牛排,半点食欲也没有,蹙着一双眉道,“我从前是学医的,不吃这么血腥的东西,你自己留着享用吧。”

    随即把面前的牛排推到赵晶晶手边,又召来服务生,点了份蔬菜沙拉,就着她最爱的猕猴桃汁,静静吃着。

    赵晶晶吐槽,“不是吧,我哥说,慕总从前很爱吃半熟的牛排,你俩连口味都不一样,到底是怎么结婚的……”

    “从前?”江韵问她。

    赵晶晶点头,“噢,就是他们还在美国留学那会儿,而且,去年我哥和冯远还有慕总一起加班,点了餐叫送过去,当时我妈体恤我哥辛苦,叫我来送鸡汤,我看他们点的还都是半熟的呢。”

    江韵挑眉,“哦,我跟他饮食习惯的确不太一样。”

    晚上吃过晚餐回房时,江韵想起中午那事,就问慕寒川,“听说你爱吃五成

    tang熟的牛排。”

    男人一笑,“瞎说。”

    江韵从不吃带血的食物,他知道,自打他们在一起,他吃肉类,至少也是七成熟。

    往常与她一起去餐厅,她要全熟的,他也跟着点,他是男人,如果连配合妻子的口味都做不到,那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当然,这些,他不会与她说。

    “那你到底爱吃几成熟的?”江韵又问他。

    男人拉着她进了房间,返身关上房门,在略暗的光线里笑看着她,“事实上,我并不喜欢吃牛排。”

    “那你喜欢吃什么?”江韵顺着他的话就问了下去。

    她问完了,回头看慕寒川时才发觉气氛不太对,男人就站在门内的位置,不往前走,也不往后退,静静看着她,眉目之间有显而易见的渴望。

    果然,在江韵不知道如何打破房间里的尴尬时,男人已大步走来,把她抱在怀里,低头忘情地吻她,边吻边回答她的问题,“这世上所有美味的食物中,我最喜欢吃你。”

    江韵心中瀑布汗,她是食物吗是食物吗是食物吗!

    然而,不管她是不是食物,这个晚上,她都被慕先生吃了,且吃干抹净,不留一丝痕迹。

    *

    二月中旬,江韵在一个交流会上见到方岳,彼时方岳已在鲁镇安葬了父亲,重新回到江州。

    交流会上,做为大会特邀的成功人士,方岳有一段不长不短的发言。

    当时江韵坐在并不起眼的位置,静静看着台上那男人,他一身浅色西装,头发不长不短,往后梳起,很是精神。

    与往常不同,今日的方岳言简意赅,或许是过了个年,或许是失去了父亲的缘故,他变得愈发少言寡语。

    身旁几个与会的小姑娘在谈论方岳,言语间无不感慨他容色惊人。

    不过三十岁的年纪,方岳已经从一无所有打拼到如今的地位,自然让人心动,几个年轻女人花痴完了,又开始八卦方岳的感情史。

    对于方岳感情上那些事,若说清楚,谁比得过江韵,所以江韵没细听那些女人的道听途说。

    方岳发言完毕之后掌声如雷,接下来是几位老学究的长篇大论,江韵听得累了,想出去晒晒太阳,趁没人注意到自己,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一到外面,空气果然新鲜多了,她深呼吸一下,找个长椅坐下来,望着眼前明媚的春色,有瞬间的失神。

    方岳是从江韵身后过来的,他静静站在那里,没有打扰她,一直等到她回过神来,才出声道,“还和大学时一样,不爱听的课就跑出来,对着空气也能发这么久的呆。”

    江韵闻言回眸,见方岳正看着她,眉眼间有极浅的笑意,不易察觉。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岳抿唇,那张仍旧足以惊艳岁月的脸上平淡无波,“年初七。”

    “怎么不在鲁镇多留几天?元宵……”下意识的,江韵问他,但问到一半她又停下了。

    从前方岳曾与她讲起过他家乡的习俗,如果她记得不错,鲁镇有元宵祭祖的习惯。

    方正新丧,第一年的元宵祭祖是大事,做为方正唯一的儿子,方岳应该留在鲁镇。

    更何况,他母亲岳淑琴刚失去丈夫,一个人应该很孤独,方岳向来孝顺,也理应在家里多陪他母亲一些时日。

    听罢江韵的问话,方岳有瞬间的失神,半晌,他收回思绪,淡淡问她,“江韵,我的事,你关心吗?”

139,江韵低头欲躲,他却不许,大手一伸,抬起她的下巴~

    方岳的问题,江韵并没回答。

    没等到想要的答案,方岳抿唇笑了,他笑容里略带着一丝苦涩,那笑一晃而过,似乎从未曾出现过。

    方岳非常清楚地知道,他和江韵之间的距离,已在渐行渐远的时光里被拉开,这距离越拉越长,似乎再也回不去。

    否则方才江韵何以一个问题问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何以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何以此刻一双手在身前尴尬地绞着?何以再不抬头与他对视?

    有了这些认识,方岳微蹙起眉,但江韵未问出口的问题,他还是回答了,他静静望着她,轻声道,“元宵我回去了一趟。”

    江韵点点头,不再对他的家事做过多的探究,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她也察觉到了,她匆忙从长椅上起身,“公司还有事忙,我先走了。岛”

    她转身之前,方岳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中午一起吃饭吧。”

    江韵还未想好怎么拒绝,方岳已经极自然地勾起唇角,缓声解释道,“就当是陪陪一个失意的普通朋友。”

    这天中午,两人在一家家常面馆吃饭,两碗青菜香菇面。

    方岳把碗里的香菇全部挑出来放进碟子里,挑完了,顺手推到江韵面前。

    看到他这个熟悉的动作,江韵有一瞬间的失神,最终对他摇摇头,“你吃。”

    方岳手上动作一僵,这才意识到什么,面店老板娘从操作间走出来,坐在两人旁边的桌子上笑着对方岳说,“小伙子,我给你女朋友少放了面多加了香菇,你的留着自己吃吧。”

    方岳对老板娘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这才把碟子里的香菇重新倒回自己碗里。

    从前他和江韵常来这家店吃饭,江韵爱吃香菇,每次都点香菇青菜面。

    方岳却爱吃拌面,二两面条,一勺素油,两勺刘记老店的秘制调料,半勺酱油,一撮花生末,拌匀之后和着香气吃下去,边吃边喝上几口小碗高汤,工作一天的疲惫和饥饿便能被一扫而空。

    后来,他发现了江韵的喜好,便再没点过拌面,每次来都点和江韵一样的香菇青菜面,把面条和青菜吃掉,香菇挑出来放进江韵碗里。

    每每那时,江韵都会抬起头来对他笑,他累了一天,只要看到她的笑容,似乎在外面无论经历了怎样的辛苦奔波,都因她那瞬间的笑脸而变得异常值得。

    而如今,他的心思没变,却再也不能让她低眉浅笑。

    老板娘一时得闲,跟两人聊起天来,“你们可好久没来了,结婚了吧?”

    在面店老板娘的印象里,江韵和方岳在一起也有许多年了,打去年十一前后,就再没来过。

    而那段时间正是结婚高峰期,江韵和方岳也到了适婚年龄,她很简单就能把事情往那方面想。

    “没有没有。”江韵忙放下手中的筷子,侧过头向老板娘解释。

    老板娘往她手上扫了一眼,见她没戴戒指,了然地点点头,顺口问道,“小两口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们小店发喜糖。”

    听了老板娘的话,方岳和江韵脸上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只能对老板娘的热情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

    老板娘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对两人点点头,起身重新走回操作间,开鼓风机把壁炉里的火吹旺,又开了排气扇防止操作间煤气过重。

    小店因鼓风机的嗡嗡声一时陷入了嘈杂,江韵又吃了几口,说饱了,方岳也放下筷子,把面钱压在碟子下面,与江韵一前一后从店里走出去。

    四年时间,这条街变了许多,从前的内衣店转让了,现在开起了一家烧烤店,水果超市变成了川菜馆,电脑维修点变成手工皮鞋店。

    唯一没变的,就是身后这家刘记面馆,还是从前的装修,还是从前的人,老板娘依旧忙碌而和蔼可亲。

    江韵回眸,见老板娘二十岁左右的女儿从楼上下来,仍像十几岁时一样,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被她母亲一通训,训完了人老板娘又笑眯眯地走进操作间,煮了碗热气腾腾的面,端过来叫女儿吃。

    一切似乎都还跟一样,但一切却又都不一样了,江韵很清楚,没有人可以永远停留在过去。

    留得住的,只是人脑海里的记忆。

    留不住的,那才是匆匆逝去的时光。

    正午阳光刺眼,她眼眶一热,低眉的瞬间有眼泪落在小面馆前的地面上,记忆里嘈杂的街匆匆闪过,夏天在露天排挡吃烧烤、海鲜的人,壮汉们光着膀子扇扇子,喝完整扎整扎的啤酒。

    那时候,她曾与方岳在这条街无数次携手走过,街面上的烟火气息曾经让她无比笃定地认为,这一生,她只会与方岳在一起,他贫穷,她陪他吃苦,他富贵,她共他繁华。

    如今,面前站着的男人功成名就,终日被镁光灯和各种价值无法预估的合约会谈包围,他还是他,相貌未变,性情未改,他品格优秀身份卓著,他沉稳练达容色无双,随随便便望那一

    tang站,就足以吸引许多人的目光,但他们之间那些微妙的气息却变了。

    江韵整理好思绪,笑看着方岳,“谢谢你中午请我吃饭,下午我和寒川要去一趟郊区,就不打扰你了。”

    听她提起慕寒川,方岳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道,“好,那我先走一步。”

    *

    午后两点半,慕寒川在一街之隔的轻化街与江韵会和,江韵说下午要与慕寒川一起去郊区,并不是敷衍方岳。

    早在一周前,她就与慕寒川定好了今日的行程。

    慕寒川提前处理了周六周末的一些重要事宜,把相对来说不那么紧急的会议延后,说要带她到南郊看桃花。

    江州市南郊有座千瓣白桃园,占地面积数十公顷,每年二三月间桃花开放,放眼望去四野俱是茫茫一片雪白之色,引来观赏者无数。

    江韵上车时见慕寒川眸中有些许疲惫,他应该是刚开完会,还没吃过中饭就出来接她了。

    早晨从于归园离开时穿着西服早换了下来,车里的男人衬衫外面罩着件烟灰色毛衣,深黑的大衣搭在他左侧臂弯,靠着车后座的姿态慵倦而闲适。

    他右手两指间夹着一支抽了大半的烟,见江韵来了,把烟掐灭,又打开窗户通风。

    男人微闭着眼往里挪了挪,腾出位置叫江韵坐下,车门关上,车子很快驶离闹市区,把从前的街巷抛在身后,直至再也看不见任何踪迹。

    到千瓣白桃园时是下午三点半,一个小时的车程,目的地下着毛毛细雨。

    慕寒川就近找了家小饭店,邓雷停好车子后他拉着江韵的手下车,往饭店里走。

    如江韵所料的那样,他的确是没吃过午饭,这时饿了,吃得稍快,江韵提醒他,“慢点儿,不着急。”

    男人抿唇一笑,“我不着急吃饭,着急带你看风景。”

    上周他与江韵提起千瓣白桃园,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江韵说她从没在花期来看过。

    当时慕寒川正在喝茶,他放下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径自望着于归园外的夜色,心里想的是,千瓣白桃园一到花期,那景色简直如同仙境一样叫人心旷神怡,江韵没来过,太可惜了。

    这世间所有美丽的风景,他都想送至她眼前,所以早早安排好了行程,算准了初花期,提前定好日子要带她过来一趟。

    看江韵精神不佳,他笑问她,“你是不是也饿了?”

    江韵低眉,中午与方岳一起,气氛不对,心情也不对,的确没怎么吃饱。

    男人起身,又从消毒柜里拿了双筷子来,又重新点了一份餐。

    等待的过程中他叫江韵坐到自己身边来,与她一起分享餐盘里的食物。

    修长的手指捏着筷子,慕寒川时不时夹起餐盘里的菜喂江韵几口,江韵偎在他身边,闻到他身上还有淡淡的烟草味未曾散去,与桌上她喝了一半的柠檬汁的清香混在一起,那是日子的味道,是他的味道,浅浅的,却如同他那个人一样,让人无法忽视。

    江韵吃肉,他就吃青菜,边吃边提醒她,“你是学医的,只吃肉不健康这种事应该知道。”一副家长教育小孩子的口吻。

    江韵抿抿唇,吃得开心,“我无肉不欢嘛。”

    听她这么说,慕寒川又笑了,眯起眼看着她,眉目间的风情比窗外的千亩桃林更加迷人。

    江韵低头欲躲,他却不许,大手一伸,抬起她的下巴。

    俯首在她唇上一吻,男人低笑道,“是吗,我也无肉不欢呢~”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他拉得长长的,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140,我需不需要补,你最清楚,不是吗?

        饭后慕寒川撑了把黑色大伞,一手揽着江韵的肩膀,走进绵密的雨丝里。

    这天下午,因为风雨忽至,温度下降了不少,千瓣白桃园几乎没有游客,从饭店出来之前慕寒川叫邓雷从车里找出他给江韵带的衣服,送了过来。

    一件半长的黑色羊毛大衣,一件烟灰色高领毛衣,江韵穿好了,又把身旁的男人打量了一遍,发现两人装束一模一样、毫无二致,江韵笑了。

    慕寒川双眸一眯,原地站定,居高临下望着她,“笑什么?”

    江韵伸手指指两人身上的衣服,抿唇问他,“情侣装……你一定是故意的。蠹”

    男人眉一挑,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对,我的确是故意的。”

    江韵耸耸肩,这人,倒是坦白的很髹。

    安静的石板小路两旁是无边无际的白色桃林,早春的千瓣白桃,花已经开了一部分,风雨袭来阵阵冷香飘入鼻端,很好闻。

    事实上,这天下午并不是很冷,江韵边被那人拉着往前走,边看沿途白色桃花瓣上晶亮的水珠,慕寒川手中举着的伞往她这边偏着,她周身被保护的很好,一丝雨也没淋到。

    反观身边的男人,半边肩膀和衣袖都湿了,裤子也被扫了不少雨水。

    江韵只顾着看桃花,到了半山的酒店之后才发现慕寒川淋了雨,望着他略湿的头发,她有些歉疚地抬眉看他,“对不起,我太粗心了……”

    粗心到没发现一路上伞都是朝她这边倾斜的。

    男人摇摇头,揉揉她软软滑滑的长发,“没事,我身体很好。”

    在前台拿到房卡后两人携手进了房间,四面玻璃的大套房内,江韵把米紫色窗帘朝角落拉开,千亩桃林便瞬间被尽揽眼底,矮枝上半数桃花都开了,无边无际的白从面前铺至天际,那种震撼人心的美,无法用言语表达;大神别得瑟。

    江韵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愣愣发了许久的呆,直到慕寒川穿着一身睡袍从浴室出来了,她才恍然回神。

    略显纤瘦的身子倚在落地窗上,脸上的笑容得像个孩子一样,她咬了咬下唇,感慨道,“慕寒川,这里真的好美啊。”

    男人也不介意她连名带姓叫自己的名字,抬步上前,与她面对面站定,双手往后一绕揽住她的腰,缓缓扣紧,“你喜欢就多住几天。”

    他这小妻子如此容易满足,桃花开遍就被感动成这模样,若见了更美的风景,不知是不是会哭出来。

    周六周末,夫妻二人都在半山腰的酒店里住,周五晚上下雨游客少,酒店里人不多。之后的两天天气放晴,桃花开得更盛,酒店里住客也满员了。

    早上出门进电梯时,里面人不少,慕寒川极自然地把江韵带到墙边,两手撑住墙面把她圈在自己怀里,电梯下行的过程中,他没有让任何人有机会与自己的妻子有身体接触。

    电梯到一楼停下,人们纷纷走出来,不免对这个霸道又体贴的男人多看了几眼。

    江韵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慕寒川倒是无所谓的很,被万众瞩目早就习惯了,仿佛那些人的目光根本不在他身上一样。

    桃林里有小型电动汽车代步,这两天,慕寒川带着江韵几乎把整个林子所有角角落落全部看遍了。

    周日中午,他们赏完了最后一景,开着速度不快的小车子慢悠悠回酒店,在酒店餐厅用过午餐后回了房间。

    江韵收拾东西,准备退房,男人倚在沙发里看杂志,偶尔瞥她一眼,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女人在大床边坐着叠衣服,很有几分娴静之美。

    “不是要多住几天吗?这就腻了?”慕寒川放下手中的杂志,起身走到江韵身后,伸出手臂抱住她,略带胡茬的下巴在她肩窝里蹭了蹭。

    有些痒,江韵笑着抬手去推他脸,男人就势把她压在大床上,“桃林的美,两天就欣赏殆尽,于归园能留住你多久?”

    江韵闻言思考了瞬间,双手抬起,揽住慕寒川的后颈,浅笑着道,“桃林的确很美,但不能住一辈子啊。江州人人都说于归园是整个城市最风景怡人的地方,我也很喜欢那里,却不仅仅是因为景色秀丽。”

    因为那儿是家,是可以从生住到死的地方。桃林之美,可以让她震撼一时,于归园之美,却足以让她流连一世。

    慕寒川看床上被他压住的小女人脸色微红,发丝散乱,腹下一阵燥热袭来,难以忍耐,他摸过遥控器按下关闭窗帘的按钮,大手利落地解江韵身前的扣子。

    江韵往后躲了躲,“别,收拾东西回家了。”

    男人哪里肯放过她,一双眼睛里风云骤起,眯眸道,“不急,做完再回。”

    这两日只顾着看风景,白天走的路多了晚上江韵一个劲儿喊累,洗过澡之后身子一挨着床就呼呼大睡,慕寒川想要她,看她睡得那样香,也不忍叫醒她。

    此时正好,天光大亮,她又醒着,面带娇羞的模样更让他心动了几分,她喊停喊得没道理,他怎么可能放过她。

    *

    下午四点钟,慕寒川拥着江韵,她娇小的身子蜷缩在他怀里,她不用任何香水,极自然的体香萦绕在他鼻端,闻着叫人安心。

    “还回家吗?”男人在江韵耳边笑问。

    东西只收拾了一半,江韵无力动弹,轻轻摇了摇头,“不回,腰疼;宠后之路。”

    男人挑眉,一翻身重新压住她,“真的不回?”

    江韵点头如捣蒜,“嗯嗯嗯,没力气。”

    从一点钟被他折腾到这会儿,真的累了。

    男人听了她的回话,望一眼落地钟上的时间,抿唇道,“也好,现在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再来一次。”

    呃……他什么时候这么纵情声色了。

    江韵赶紧拉过薄被盖在自己身上,“别,我动不了了。”

    男人不由分说又把被子揭了,边吻她边道,“你什么时候动过?”

    结婚这么久,江韵再单纯也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一张脸瞬间通红。

    做为一个正宗的‘老男人’,慕寒川在谈起这些事时的冷静淡然叫江韵不得不佩服,那些旁人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他说起来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

    五点半,江韵躺在大床上,连去餐厅吃饭都懒得起来了,确认了她不准备出房门之后,慕寒川决定直接点几样她喜欢的菜,叫客房部送过来。

    男人起身穿衣服时,江韵问他,“有一段时间,微博上刷禁欲系男神,你知道都有谁吗?”

    慕寒川闻言回过头蹙起了眉,“不知道。”事实上,也不关心。

    “有你。”江韵小声道。

    的确,做为一个家世清贵相貌非凡的成功男人,慕寒川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俗称傲娇、高冷。

    他站在江州金字塔顶端,永远以成功人士的身份俯瞰众生,走到哪里都是一身优雅得体的正装,这样的男人,像一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莲,当做偶像崇拜一下无妨,有非分之想,却注定只能梦想破灭希望落空。

    所以,对于江州市无数怀春少女来说,慕寒川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是心中最高贵最圣洁的那一部分,是他们对于另一半最最完美的幻想,是挂在天际看似触手可及实则离自己千里万里的星辰日月。

    这样一个男人,的确当得起禁欲系男神这个称号。

    但某人似乎对于外界强加给他的美名并不甚满意,走到大床边在江韵唇上一吻,轻声道,“很显然,他们误会了。我是个正常男人,常人该有的***,我都有。”

    *

    客房服务部送来晚餐是六点十七分,慕寒川开的门,对服务员点头一笑,他道了谢,接过餐车推进房间里。

    江韵也起身洗漱完毕了,被某人压榨了一下午,她实在累得不行,体力缺缺的倚在沙发上,有些犯困。

    慕寒川看她那么累,就把饭菜摆在她面前的小几上,先把汤盅递到了她面前,“喝点汤补补身体。”

    江韵口渴,想喝清水,起身双腿无力地走到饮水机旁,自顾自兑了一杯温开水,喝完之后转身走回来,把汤推回慕寒川面前,“你补吧。”

    男人显然对她这话十分意外,放下手中的主食,双眉微挑,笑看着她,“我需不需要补,你最清楚。不是吗?”

    呃,江韵刚平复下来的脸色又红了,他的确不需要补,他再补,她恐怕就不是腰疼这么简单了,估计会腰折。

141,你一个年轻女孩子,自己要有安全意识~

    江韵接到张妍颜的电话是周二,经过慕先生周日那天的疯狂‘压榨’以及公司周一疯了一般的忙碌后,这天上午她精神说不上很好。

    “喂。”她靠在转椅上,鞋尖点着地,懒懒散散地闭上眼睛。

    张妍颜给她打电话,无外乎是与赵疏文那些事,闹别扭了找她,不闹别扭也找她,弄得她像媒人似的。

    然而这个电话,却与两人感情并无多大关系,张妍颜絮絮叨叨地说着,江韵缓缓从转椅上坐直身体,睁开了眼睛,“欣然要走?”

    “是啊,明天的火车,今天晚上说请咱们一起吃个便饭。添”

    江韵半晌没回话,张妍颜以为她心里还有结,忙劝道,“小韵,我不是想帮欣然说话,虽然她与你之间的确有些不愉快,但我们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晚上小凡也来。”

    是,大学那么多年的感情,不会因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就真的连送行都不愿意去屋。

    邱小凡怀孕六个月了,尚且不愿错过今晚的聚会,她如果拒绝,毫无意义,只显得自己小气。

    晚上在饭店门口碰头,江韵站在风里远远看着温欣然从灯光尽头走来,很自然地就想到了那年她到学校报到,做为学姐,温欣然帮她提东西。

    那是个炎热的夏天,温欣然一边笑着忙前忙后,一边跟她说话,她被汗水打湿的碎发让江韵很轻易就对眼前这个朴实的姑娘有了好感,这也是在那么多人中她能够跟她成为朋友的原因吧。

    后来她与方岳成了男女朋友,两人第一次牵手在学校的林荫道上散步,就遇到过温欣然。

    直到今天江韵才理解,看到她和方岳相互牵着的手时,温欣然那个有些尬尴的笑所代表的意思。

    当时三人对面走来,温欣然明显一怔,之后又极快地抿唇笑着,对方岳打招呼,喊了声方学长。

    因为是老乡,方岳停下脚步跟她寒暄了两句,见她目光一直落在江韵身上,就对她介绍,“这位是……”

    方岳话还没说完,江韵就走到温欣然身边拉住了她的手,笑着道,“方岳,不用介绍了,我和欣然早就认识的。”

    的确早就认识,两年时光,她们已经从校友变成闺蜜。

    当时温欣然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江韵捕捉到了,却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的不自在。

    而今想想她那个表情,她终于能理解温欣然当时的手足无措,似乎除了一个那样的表情,她无论做些什么都是不合适的。

    江韵想起旧事的这点时间,已经足够温欣然走到她面前来了,熟悉的手落在肩上,江韵回过神,见温欣然朝她笑着。

    她也一笑,问她,“妍颜和小凡来了吗?”

    温欣然点头,“嗯,打过电话,她们先到了,在包厢等咱们。”

    江韵回了声哦,和温欣然一前一后走进酒店。

    灯光明亮,江韵跟在温欣然身后,打量着她笔直的脊背和微卷的漂亮长发,心中暗暗想,前些日子,即使在知道温欣然暗恋方岳的那一刻,她心中也并未有多少震惊吧。

    毕竟这些年,温欣然婉拒过许许多多的追求者,也推却过许多大公司抛来的橄榄枝,从始至终都追随在方岳身边。

    说是同乡之谊,说是同校之谊,说是朋友之谊,谁信。

    到包厢之后,江韵和张妍颜坐在一起,温欣然和邱小凡一起坐在两人对面,窗外是江州五光十色的夜,霓虹闪烁、灯火不休。

    张妍颜和邱小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江韵给几人倒了水,开口道,“怎么忽然要走?”她望着温欣然。

    温欣然垂眸,“没什么。”她喝了口杯子里的水,笑容很浅,“你们大概还不知道,我父母年纪大了,我姐姐又常年随姐夫在漠河做生意,家里只剩下我这么一个女儿,早晚是要回去侍奉她们的。”

    江韵垂眸,“凭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把他们接到江州来。”

    温欣然也垂着一双眸子,“我母亲身体不是太好,我年纪也不小了,一直干耗着他们都挺担心的,这次是叫我回去相亲。对方也是硕士毕业,家境与我相当,这几年在家里创业,生意做得挺不错的。我妈说,女孩子家再有能力,终究还是要嫁个知根知底的人,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

    她睫毛微微颤动着,眼底的情绪被隐藏的很好,几乎察觉不到任何伤感的痕迹。

    但从她这些话里,江韵还是听出了些许绝望,对生活的绝望。

    “你的心事,没有与方岳说过吗?你和他……”或许还是有机会的,江韵没把最后半句说出来,她知道,温欣然听得懂。

    温欣然摇摇头,似乎有眼泪落下来,“说过了,他……拒绝了。”

    “那你这次回去……”

    “我递的辞职信,他签过字了。”有服务生开始上菜,温欣然给几人递餐具,笑着道,“我订好了明天凌晨的火车票,吃了这顿饭,就可以走。

    tang”

    江韵再没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眼睛里热热的,那些眼泪被憋在眼眶中,酸酸涩涩痒痒,她抬手掩饰情绪,怕被别人察觉。

    人都有劣根性,许多时候,不可能相守的爱人,要与别人走在一起了,心里也会不舒服。

    但对于方岳,江韵却并不如此,此刻她难过,或许只是因为她有了慕寒川,他却还是一个人。

    她觉得歉疚,拥有着幸福,却不能心安理得罢了。

    张妍颜为缓解沉闷的气氛,握着温欣然的手道,“我就快结婚了,到时候给你打电话,你一定要来啊。小凡和小韵都不能给我当伴娘,我只有一个你可以用。”

    温欣然听她这话笑了,回握了她的手,“原来你只是想用用我!”

    一桌人都笑,仿佛回到大学时光,邱小凡也感慨,“我五月底六月初就生了,说好了你们三个都是干妈,欣然,你到时候要来看我。”

    温欣然点头。

    这顿饭,几人足足吃了四个小时,从饭店走出来,已经是十二点了。

    温欣然两点半的火车,从饭店到火车站,夜间不堵车,出租车十几分钟就能到。

    周致勤来接邱小凡,邱小凡说要亲自送送闺蜜,男人表示理解地点头,交代江韵和张妍颜照顾好她,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火车的时间,四人在火车站肯德基对坐,明明已至深夜,却谁都没有睡意。

    最后江韵三人买了月台票,到站台送温欣然,火车开动的那一刻,明明没有人想哭,却所有人都落泪了。

    她们分别与温欣然相拥,在检票员的催促声中惜别,目送那列火车带走温欣然,也带走属于她们的青春岁月。

    从火车站出来,风比较冷,江韵紧了紧风衣领子,听到手机响起,从包里翻出一看,是慕寒川打来的。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晚上不回于归园忘记给他报备了,接了电话之后跟他说明情况,说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要先送小凡回周宅。

    男人在电话那头松了口气,“好,那我叫邓雷去周家接你。”

    “嗯。”

    赵疏文在火车站外等张妍颜,江韵与邱小凡打车回周宅,到周家门口时周致勤就在门口张望,见妻子平安归来脸上的表情才有所缓和,笑着对江韵致谢。

    邱小凡拉拉他的手,“我和小韵什么关系,用得着这么客气吗,天下火雨我叫她送我她也得送。”

    江韵被她这话逗笑了,果然见周致勤也在笑,那笑容里,颇有宠溺之意。

    邓雷已在周家门口静候多时,时至半夜,周致勤与邱小凡没再留人,江韵与二人道别,上车离开。

    邓雷走的并不是回于归园的路,江韵问他去哪儿,他只说了句到了您就知道。

    车子最终是在慕家老宅停下的,慕寒川在老宅门口抽着烟,脚下有好几支烟头,见江韵从车里下来,他抛掉手里的烟上前把她抱进怀里。

    江韵感觉得到,他这个拥抱用足了力气,她有些呼吸不上来。

    许久,慕寒川松开她,低垂着目光,深黑的眼紧紧锁住她,“以后不能再这样粗心大意。”若非他半夜打电话回园子里询问,还不知道她没回去,他若不叫邓雷去接,她打算自己回去吗!

    深更半夜孤身一人,太不安全,看来他是时候给她上一堂关于社会安全教育的课程了。

    江韵见他眸中有疲惫,宅子里也有人进出,抬眉问他,“出什么事了?”

    男人蹙眉,“爷爷身体有些不舒服。”

    语毕牵着江韵的手往宅子里走。

    老爷子有高血压,晚饭后去花园里转悠,在卵石路上摔倒了,管家见他许久未归,出去找时才发现的。

    当时七点左右,慕寒川在公司刚开了一个加时会,没顾得上吃饭就慌忙赶回老宅,慕建廷没醒,不宜再次挪动,蒋学渊带着一众医生上门会诊。

    老爷子情况稳定下来已是深夜了,慕寒川这才想起他晚饭时未归还没跟园子里打过招呼。

    一通电话打过去,夏秋说太太也没回来,她还以为是跟先生一起回老宅了,所以没过问。

    慕寒川急了,给江韵打电话,确认她没什么事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爷爷他……”江韵开口打破沉默而压抑的气氛。

    男人抿唇,“没事了,只是血压忽然升高,爷爷毕竟年纪大了。舅舅已经带着专家来看过,休息些日子注意保养没有大问题,你别担心。”

    “嗯。”江韵点头。

    说完了慕建廷的事,慕寒川转了话题,一路上语重心长地数落她,“以后有事跟我说,我没时间可以叫邓雷接送你。虽然如今世道平宁国泰民安,但不法分子还是有的,你一个年轻女孩子,自己要有安全意识。”

    江韵听话地点点头,望着身侧高大沉稳的男人,听着他的话,虽是乍暖还寒的初春深夜,有人关心的

    滋味却让她觉得心中暖融融的。

    慕建廷醒过来已经是四点钟了,慕寒川与江韵见他意识清醒,与午睡醒来并无不同,便试着扶他下床活动。

    老爷子笑着摆摆手,自己往前走了几步,转过身来对孙子孙媳妇道,“爷爷腿脚利索着呢,就是前两天忘记吃降压药了,你们别忙活,赶紧休息去。”

    两人拗不过慕建廷,回房洗漱过后已经将近五点,通宵之后很难入睡,江韵把送温欣然时的事与慕寒川细说了下,男人听了并未回话。

    无论如何,方岳都是江韵曾经深爱过的人,在这个话题上,他显然并不愿多谈。

    但对于江韵的坦白,他还是很欣慰的。

    这个相拥而眠的清晨,再没有人说话,慕寒川睡眠浅,八点就醒了,没吃晚饭加上休息时间过短,他头有些不舒服。

    起床时见身侧已经没了江韵的影子,他四下找了找,没见她人。

    管家从走廊上过来,跟他说江韵做好了饭,在前院陪慕建廷说话。

    慕寒川循声而去,透过晨时熹微的阳光看到老爷子正在软椅上坐着,面前的小几上摆着几道清淡小菜,对面是低眉浅笑的江韵,她长发拢在而后,线条柔和的侧脸很美,气质宜室宜家。

    慕寒川把目光投向置物小几,银耳莲子粥、芹菜炒香干、白菜炒木耳,清炒胡萝卜丝,都是降压的。

    微笑爬上唇角,他缓步走上前去,眼神再也没从江韵身上移开。

    第一次发现她对他的家人用心思,是她把章孝先留给她的玉棋子送给爷爷时。

    第二次,是她在长廊里劝说慕传勋要用正确的方式关心杉杉时。

    第三次,第三次……记不清了,这已经是第多少次发现江韵在乎他的家人,就像在乎她自己的家人一样,也记不清了。

    不要紧,知道她愿意敞开心扉渐渐融入他的生活和家庭,已经是这世间最值得他欣喜的事

    走到一老一少两人身后,慕寒川把手搭在软椅上,浅笑着朝他那小妻子道,“厨艺大有长进。”

    江韵闻言回眸,见是他来了,叫他坐下,转身要去厨房再盛一碗粥。

    男人顺势拉住她的手,“别麻烦,我吃你那一碗。”

    她那一碗,江韵垂眸,她吃了一半,有些凉了,而且,在爷爷面前,吃她吃剩下的,他倒是不介意。

    江韵正要说什么,男人已经端起粥喝了起来。

    晨光隔着不高不矮的院墙照进来,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江韵望着这个叫慕寒川的男人,他边吃早饭边与慕建廷谈论关于慕氏澳洲市场进一步拓展方面的问题,间或回视她一眼,微微笑着,目光中有淡淡温情。

    此刻的他,是个精明的商人,也是个温柔的丈夫。

    这天早晨吃过饭,慕寒川再三叮嘱了老宅管家,一定要管好爷爷的饮食和用药,切不可忘,之后才带着江韵离开。

    车子并不是往慕氏开的,也并非去知行,而是往于归园。

    江韵说周三下午有合作方需要接洽,上午要准备相关资料,男人靠在后排座位揽着她,“已经与赵晶晶说过叫她帮你做好准备,你熬了个通宵,现在上班工作效率会大打折扣。上午回园子里休息,下午我亲自送你过去。”

    慕寒川态度坚决,江韵知道自己不可能说得动他,只得不再反驳,靠在他肩头闭目养神。

    上午十点补觉到下午一点半,实在是再也睡不着了,江韵这才从卧室起身,拉开遮光窗帘,收拾利索之后下楼。

    临出门时江韵翻看包里带的资料,慕寒川与她同在后排座位,随意扫了几眼。

    见文件上一张打印的彩色照片有些眼熟,男人仔细辨认之后蹙起了眉,面色凝重地问江韵,“下午要洽谈的合作方,是哪家公司?”

142,你已经赢了一个男人,让她赢一场生意,也没多大关系~

    江韵并未察觉到慕寒川忽然沉重的脸色,边看资料边回话,“明升集团,对方派的代表是集团合伙人之一的丁明丁先生,听说这个人处事跟他的名字一样,精明的很。所以,这次的合作,成不成还不一定呢。”

    慕寒川回了声‘噢’,又盯着资料上面那张彩色打印照看了一眼,许久之后回视着江韵道,“明升集团是合伙人制,日后合作方面会有许多限制和不便,这个单子,你未必有必要去谈。”

    江韵有些诧异,慕寒川向来都是支持知行与江州这几年的后起之秀们多做交流的,毕竟知行是一家新起步的公司,虽然有几分背景,但该结交的人脉还是不能马虎。

    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看他的脸色,似乎很不喜这个明升集团。

    “争取跟明升的合作,是知行去年年底就一直在强调的,我表哥对明升集团的前景很看好。我们两家公司合作,只有利,至于敝处,跟利益比起来,实在算不上什么。”江韵笑看着慕寒川。

    她说的是事实,否则以章知易的精明程度,怎么会在明升的事上下这么大功夫。

    慕寒川与她对视良久,最终才点头道,“好吧,既然你与章知易已经达成共识,那我就不再多言。”

    之后的一路上,慕寒川都平静的很,没有再与江韵做过多的交流,只中途他有一次想抽烟,打火机都按出了火苗,看到江韵在身边坐着时,又静静放了下去。

    把江韵送至会谈地点,慕寒川没有立即离开,他在街边静静站了一会儿,望着江韵走进的那幢大楼,怔怔地出神。

    有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地库上来,迈上台阶时看到了他,以上了台阶的脚步又退下来,返身走到他面前。

    慕寒川收拾好情绪,与对面走来的男人握手。

    “今天真是巧,竟然能在自家门口遇上慕总。”说话的男人那张脸与江韵之前翻看的资料上面打印的彩色照片一模一样,正是丁明屋。

    慕寒川给他一个职业化的浅笑,“许久没来过凤翔路了,恰巧路过,下来看看这边的景致。”

    丁明点头,“既然慕总都到门口了,不如去我办公室喝杯茶?”

    慕寒川摇摇头,“不必了,下午还有个会要开,就不叨扰丁总,我先走一步。下次有空,请丁总吃顿便饭。”

    丁明知道,慕寒川这不过是客气话,事实上他与慕寒川并说不上熟悉,甚至只见过两次面,彼此之间的交流也相当少。

    他记得第一次与慕寒川见面,还是去年的一个商业交流会上,当时慕寒川正与一帮老总聊天。

    明升集团虽然是新晋的前景不错的企业,但老式家族企业那些老总们生在金山玉泉里代代富贵,世家出来的,向来看不上他们这些新兴‘暴发户’。

    所以当时丁明并不指望那些人会与他搭话,没想到慕寒川却多留意了他几眼,后来还随便跟他聊了两句,几个老总见慕寒川都屈尊与他交谈了,也都跟他热络起来。

    再后来,他又曾在一个酒会上见过慕寒川,当时他觉得,像慕寒川那种日理万机的人,应该早就把他忘了,没想到他不仅没忘,反而与他聊得比上次多了些。

    明升集团在去年一年的时间里能发展那么顺遂、迅速,与那两次碰面时慕寒川对他的态度也不无关系。

    望着慕寒川的车汇入凤翔路飞驰的车流,丁明不解地转身往公司走。

    这天在明升集团见到丁明是下午四点,五点之后他有个会议要召开,六家合作公司每一家只有十分钟的陈述时间。

    总裁秘书招呼各家代表在接待室好烟好茶地伺候着,已到的代表是两男两女,男士们保持形象,并未抽烟,只象征性地喝了几口茶。

    江韵不渴,把赵晶晶送来的资料又仔细温习了一遍,确定记得滚瓜烂熟了才放下心来。

    六家争取明升合作机会的公司,加上她自己,有五家的代表已经来了,剩下一家的位子还空着,江韵不禁把目光投了过去,见人还没来,她低下头继续看先前准备的资料。

    明升集团总裁秘书从接待室出去,左手边一男一女两个别公司的代表笑着打招呼,看来是相识的,言谈之间说兴达的代表还没来,架子真大啊,颇有鄙夷之意。

    丁明的秘书说,六家的代表缺任何一家,她家丁总都不会过来,到这个点儿还没来的兴达代表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被别家早到的人各种指责。

    江韵又把目光投向那个空位子看了一眼,那是长会议桌右边的第二席,第一席坐着个男代表,第三席是一位女代表。

    接待室里气氛正有些诡异,门适时从外面开了,门口走来的那人让室内几人都有些诧异,是卫子怡。

    卫子怡笑着往里面走,对几位代表分别点头致意,坐下之后道,“临行前家父有些琐事交代我,让几位代表久候了,真是不好意思。”

    她目光从江韵身上掠过,似乎根本不认识一样,未做半分停留。

    但

    tang在座的人,又有谁是不认识的卫子怡的。

    卫家子怡,卫老独女,少年时赴美留学,博士毕业方才归国,北上广跑着开了无数场讲座,谁会不认识她。

    见竞争对象是卫子怡,几人不免都有些泄气,面带怯色,仿佛这次争取跟明升的合作输定了。

    原本因为卫子怡迟到而憋了满肚子气的两人此时也不敢再发牢***了,表情安静庄重,身体坐得笔直,如同雕像一般。

    而接下来,做为明升集团总裁,丁明的态度无疑让接待室的气氛更加紧张了几分。

    男人一身得体的西装推门进来,卫子怡明明坐在长会议桌右边第二个位置,丁明却绕过坐在第一位的男代表,首先与她握了手,“卫小姐,兴达临时派遣您做为此次的代表,是明升的荣幸。”

    卫子怡客套一笑,“哪里,如果此次能与明升合作成功,是兴达以及我本人的荣幸才对。”

    丁明一挑眉,微微笑着,没说话。

    对有身份有背景的人格外客套是必然的,但对待合作问题,丁明并不马虎。

    三年前他与大学同学洪升共同创办明升集团,短短三年时间,能做到如今这么大,靠的可不仅仅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实力还是有的。

    丁明眼睛一弯,笑意更深了,接着与别的公司代表们握手,最后与他握手的是坐在左边第三个位置的江韵。

    丁明隐隐觉得她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客气一笑对几人道,“几位请坐。”

    察觉到卫子怡的目光朝自己投来,江韵抬眉与她短暂对视了一眼,而后坐了下来。

    一个小时之后,六家公司代表分别做完了陈述,丁明笑着道,“因为是首次会议,准备的仓促,几位的资料总裁办已经整理好了,这个周末洪总从澳大利亚回来,我们的评估部门会对各家公司的合作方案进行进一步的研讨,今天麻烦诸位跑一趟,晚上我请诸位吃饭。”

    江韵此时才对丁明的精明有了初步认识,他说准备仓促,实际上明明就是有备而来。

    不单独与任何一家公司的代表会面,表明了他公正无私的态度,叫六家的代表一起过来做具体陈述,不过是让各方人马都清楚跟自己竞争的公司到底有何实力,进而迫使六家公司在合作上做出让步,最后明升选择能让本公司利益最大化的合作方进行合作。

    这算盘倒是打的挺响。

    他客套说请几位代表吃饭,但之后他还有一个多小时的会要开,谁又真的好意思去赴他这个饭局。

    几人整理好了各自的东西,与丁明道别后从明升集团离开,在明升大门口,卫子怡与江韵对谈了几句。

    最后卫家的司机来接她,江韵记得兴达之前的负责人是个男人,临时变更成卫子怡,让她不得不多想了想。

    卫子怡上车前,江韵平静地问她,“你知道知行有意向与明升合作,所以才做了兴达的负责人,是吗?”

    卫子怡微微蹙眉,“是,江韵,在感情上,我的确输给了你。这次,我只是想证明给寒川看,在工作上,我不比你差。”

    语毕她上车,极快地从明升离开。

    被慕寒川教育了许多遍要有安全意识,江韵不再一个人打车回去,在明升门口略站了一会儿,拨通了他的电话。

    男人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多少情绪,“已经来了,五分钟后就到明升门口。”

    “好,我等你。”挂了电话,江韵走下台阶,径直在马路边上往车来的方向张望着。

    明升顶楼会议室,丁明开会的间隙从落地窗往外望,一眼就看到了路边的江韵,看那身影,他总觉得莫名熟悉,但到底在哪里见过,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他捏捏眉心,有些累,会议上各高层们未达成共识,提前散会。

    丁明想起楼下那女人,心中有些好奇,走专用电梯下去,在公司门口停住脚步观察了她一会儿。

    慕寒川的车停在江韵身边时,丁明看到了,车门打开,江韵上车与后排座位上的男人并肩而坐。

    丁明已经从公司门口的大理石路面上走过来,他察觉到慕寒川看到自己了,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车里的男人这次却没与他说什么话,大手一动,径自把车窗按了上去。

    车从面前开走时,丁明才隐隐约约想起江韵来。

    她实在是变了许多了,从前又长又直几乎及腰的长发现在修剪到只是披肩的程度,着装也与过去有了很大变化,难怪他一时没认出她来。

    回于归园的路上,江韵与慕寒川说起在明升发生的事,慕寒川笑着提醒她,“早跟你说了,丁明工于心计,跟他合作,不见得能讨得什么好。你如果真的很在意这个项目,慕氏完全可以出资叫知行做。”

    江韵侧过脸静静看了慕寒川几眼,见他脸上的笑容很淡,并不像是对明升有什么意见的样子。

    “今天早上到现在,你已经与我说过好

    几次不要与明升集团合作的话了,慕总,如果你再提此事,我会以为你和明升集团那两位老总有仇……”拉过慕寒川的胳膊,江韵轻轻靠在他肩头。

    男人脸上神色没有多大变化,揽住江韵,微闭起双眼,藏住了心事。

    没有仇,却比有仇更让他觉得如鲠在喉,许多旧事一一浮上心头,慕寒川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江韵没听见。

    这天晚上,慕寒川下厨做的晚饭,他在厨房忙活时有些走神,左手食指被刀切了一下,流了些血。

    江韵到厨房时看到旁边的毛巾上有一片血迹,往他手上一瞟,这才发现他受伤了。

    蹙眉把慕寒川拉到客厅里,江韵找出医药箱里的碘伏给他消毒,撒了薄薄一层药粉之后又裹上创可贴,之后才松了口气。

    厨房那些菜,江韵看到了,都是她爱吃的。

    但慕寒川这样放着现成的厨师不用,偏要自己下厨的奇怪老男人思想,她挺不理解。

    把医药箱放回原处,江韵蹲在男人面前拉着他修长的手几番查看,最后抿唇对他道,“伤口有些深,晚饭你不要再做了,交给中餐师吧。这几天慕氏挺忙,你也够累的,好好休息。”

    慕寒川一笑,受伤的左手捂在江韵心口,江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脸一红,正要后退却被他揽住了腰。

    男人手臂微微用力,把她拉到怀里,按坐在自己腿上,手仍旧放在她心口,笑着对她道,“想拴住你的心,所以要想办法先拴住你的胃。”

    江韵听他这么说心头一暖,回以一笑,“那也不用你亲自下厨,园子里的厨师做的菜,足以把我拴得牢牢的了。”

    慕寒川微眯着眼,大手捏捏她的鼻子,在她耳边低声道,“真是个小吃货。”

    江韵撇撇嘴,“吃货还分大小?我已经很大了好吗!”

    翻过年已经两月有余,她二十四岁,虽然跟时年已经三十三岁的慕寒川比起来,确实略小,但相对于那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来说,已经是个老姑娘。

    慕寒川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目光透过她领口开得较低的毛衣往里探,意味深长地笑看着她,“嗯……的确不小,过了年,慕家小太太是越长越大了。”

    咳……江韵无语,如此此时她在喝水,大概会被呛到。

    天气日渐和暖,这一晚月朗风清,用过晚饭后,两人牵着手在园子里走了走。

    江韵不再谈起争取与明升合作的事,慕寒川便也不提,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往回走时江韵低眉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声音极轻地对慕寒川道,“你知道吗,兴达的负责人,是卫子怡。”

    男人眉尖微微挑,目光被掩映在夜色里,格外深沉,“噢,是吗。兴达的郭总跟卫家是老交情,卫子怡如果在兴达谋职,那她代表兴达与明升谈合作,并无不妥。”

    什么叫并无不妥,江韵心道,那卫小姐都承认了,人家就是对某位不死心,明明白白地针对她。

    “那这次的竞争,你希望我赢还是卫子怡赢?”江韵问身旁的男人。

    “要听实话吗?”慕寒川停下脚步,双手握住江韵的肩膀,与她对面而站。

    江韵点头,“当然。”

    男人一笑,略带薄茧的手指抚过江韵淡粉色的唇,“说实在的,我希望她赢。”

    “为什么?”

    江韵猜到了他会给什么样的回答,他不赞同她与明升集团谈合作,自然是希望卫子怡赢,但她很想知道,慕寒川为什么话里话外这么排斥明升。

    然而面前的男人却只是淡然一笑,这个笑容里夹杂了很多东西,江韵看不懂,也猜不透。

    慕寒川把她抱进怀里,温热的嘴唇在她露出来的一截细白颈项上亲了又亲,嗓音低哑,避重就轻地回话,“你已经赢了一个男人,让她赢一场生意,也没多大关系。”

143,说不上吃亏,算是赎罪吧~

    日光和暖,天气晴好,午休时间,马路上有三三两两的走班族在太阳下闲聊,聊工作聊爱情聊生活聊理想。

    站在顶楼总裁办落地窗内,冯远顺着慕寒川的视线往外看,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慕寒川在窗边抽烟,他背对着冯远,许久才问道,“还记得丁明吗?添”

    冯远一怔,思绪随着慕寒川这话翻飞,许久才回过神来。

    记得,忘不了。

    “怎么了?”冯远问。

    慕寒川回过头来,走到大班台前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挑眉道,“知行现在正在争取与明升集团的合作,项目负责人是江韵,这个丁明,是明升集团的主事者之一。”

    “他们见过面了?”冯远接着问。

    慕寒川微眯着眼,情绪莫名,“是,他似乎没认出江韵来。屋”

    冯远明白,慕寒川不会无端挑起这个话题,想了想问大班台前站着的男人,“那知行与明升的合作……慕总是怎么想的。”

    “叫你来就是跟你谈这件事。”男人指指会客区沙发叫冯远坐,自己迈开长腿也走了过去。

    ……

    一周后,明升集团有了最终决策。

    与会的代表们从明升集团走出来,江韵走在最后面,前头是别的公司的代表们。

    “不出所料啊,明升最终选择的合作方果然是兴达。”上次在接待室聊天的一男一女两位代表无所谓的耸耸肩。

    旁边开始有人附和,“卫子怡亲自上阵,凭卫家今时今日在江州的地位,明升当然乐意与兴达合作。”

    这几人说的是事实,江韵站在阳光里愣了一会儿,未免有些泄气。

    最近这些天,章知易一直在为与明升合作的事左右打点,到最后,还是输给了兴达。

    明升集团旋转大门内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径直停在江韵面前,“江韵,你也尝到到手的东西被人夺走的滋味了吧,感觉怎么样?”

    卫子怡静静看着江韵,眸中并无太多情绪,但江韵看得出来,她瞳孔中隐隐的嘲讽和报复成功的快餐根本藏不住。

    原本江韵是生气的,但她想起了慕寒川的那句话,‘你赢了一个男人,让她赢一场生意,也没什么关系’。

    对,卫子怡得到的,只是一场商业合作,纵使赢了,想必也没有多开怀。

    江韵心情好了些,笑看着卫子怡,“无论如何,恭喜你。”

    卫子怡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诧异了一瞬间,随即道,“既然你都对我说恭喜了,我也没理由不请你吃饭,不是吗?”

    这顿午饭在里明升集团不远的一家西餐厅吃的,江韵与卫子怡等餐的过程中碰上了找座位的丁明。

    卫子怡朝丁明招招手,丁明见她二人坐在一起,稍微有些诧异,但那人何等聪慧,瞬间就换了个笑脸,几步走到二人面前,笑着问,“两位小姐不介意我坐下来吧。”

    两人均是一笑,丁明也笑得更明媚了,褪去商场上算计,实际上他也是个挺平易近人的人。

    用餐时,三人聊天。

    丁明目光几次停留在江韵身上,江韵见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开玩笑似的问他,“我是曾经得罪过丁先生吗?”

    丁明挑眉,“怎么这么问?”

    江韵抿唇,既然卫子怡和他都在,有些话,说出来反而好。

    “原本这次合作,贵公司的洪总很是看好我们公司,丁总原本也对我们公司的运营做了许多细致的了解,我以为最后能与贵公司互利共赢的是知行,没想到最后是兴达的卫小姐得到了这次机会。”

    卫子怡似乎没想到江韵会这么直白地问丁明这种问题,面色微微一变,“明升既然选择了兴达,说明所有有合作意向的公司中,兴达的实力是最强的。江小姐,不知道我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

    江韵无声一笑,谁家实力最强且不提,明升与兴达合作,很明显看重的并不是兴达的实力如何。

    章知易与丁明的副手有些交情,就在三天前,那人还说丁明和洪升都属意知行,时间不过只过了三天而已,这三天之内发生了什么江韵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这三天内发生的事改变了丁明和洪升的决定,让他们把合作方从知行换成了兴达。

    卫子怡在这里跟她谈实力,简直是笑话。

    江韵没说什么,丁明却是看出来她心中有想法了,笑着对她道,“江小姐,我们能坐在这里一起吃饭,也算是朋友了,第二季度明升还有别的项目,如果贵公司感兴趣,到时候还是有机会合作的。”

    江韵听他这么说,缓缓抬起眼帘细细打量了他几眼,这个丁明,很聪明。

    明升第二季度的项目她知道,年前她也与章知易讨论过,因为与化妆品行业不在同一范畴之内,合作的机会微乎其微。

    他明知道,却还这么说,狡猾的很。

    这顿午饭吃的很奇怪,直到

    tang吃完了,江韵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怎么与这两个人坐在一起的。

    乘电梯时,江韵透过镜子发现丁明在看自己,事实上,这不是她第一次发现丁明在看她了。

    从电梯里出来后,江韵走得比较慢,等丁明赶上来了,她敛眉问他,“丁总,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丁明摇摇头,“没有,江小姐可能记错了。”

    江韵垂眸,对丁明点点头,“或许吧。”

    回到公司之后,江韵在搜索引擎里搜了一下丁明此人,但那人似乎很低调,关于他的新闻并不多,身世背景没有查到丝毫。

    赵晶晶到茶水间泡了杯花茶,瞬间给她捎带了一杯,回来时见她电脑页面还停留在丁明的人物简介上。

    小妮子笑着道,“呦,慕家太太,你背着老公搜别的男人不怕被发现啊。”

    江韵嗔她一眼,“去你的。”

    这次没能争取到明升的合作,公司众人都知道了,章知易为了这次的事奔波了这么久,结果却不尽人意,不免让人遗憾,所以部门气氛有些压抑。

    江韵把有关丁明的网页全部打开,足足看了一个小时,最后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也没得到。

    下午四点半,章知易叫江韵到他办公室一趟。

    江韵进去时男人正靠在大班椅上,眉目之间仍是一派清明之色,似乎并未因为合作失败的事不悦。

    大班台电脑旁边红色小花盆里的仙人球生机勃勃,长势很旺,江韵记得章知易向来不养这些小植物的,看来是赵晶晶的杰作。

    她走上前去,低眉站着,“哥,对不起,这次明升的事,被我搞砸了。”

    章知易指着沙发叫她坐,摇摇头道,“不怪你。”

    “韵韵,你觉不觉得,丁明这个人,曾经见过。”

    “记不清了,不过,今天跟卫子怡一起吃午饭时碰上他,他一直在看我。”江韵纳闷儿,难道这次合作的事没谈成,还果真跟丁明有关系吗?

    章知易递给她一杯茶,自己手里也端着一杯,静静抿了一口,“他曾经在宝东路一家医药公司的市场部工作过,与方岳是同事。”

    江韵一惊,难怪,难怪有时她觉得丁明的嗓音很熟悉。

    方岳刚工作那会儿,她常去他公司门口等他下班,有时在台阶上坐着,有时在马路旁坐着,有许多次,下班时医药公司的工作人员们一涌而出,这时总有一道声音问她,“小姑娘,等男朋友呢。”

    那家医药公司男性居多,这种时候,江韵一般是不看他们的,只微微一笑,犹自坐在那里等,顺便回应一声,“是啊。”

    每每这时,便有男人调笑的声音传来,“方岳真是命好,我要有个女朋友天天来等我下班,做梦都得笑醒。”

    四年了,这道声音并未在她记忆里留下多深刻的印象,所以纵使记不住、忘掉了,也理所当然吧。

    如今,记忆里的声音与丁明的声音重合,江韵总算了解了疑惑。

    “就算他曾经是方岳同事,这跟要不要与咱们合作有什么关系?”这事,江韵还是不能理解。

    章知易一笑,“四年前,他与方岳竞争那家医药公司华东区经理,适逢方岳父亲重病住院,方岳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治病,所以瞒着公司签了个大单,这一单所得的回扣足够他父亲的医药费了。但是最后,这件事被捅了出来,方岳因此丢了工作,你知道告发他的人是谁吗?”

    说到此事,江韵心中不免有些伤感,为当年方岳唯恐她担忧而独自承担的巨大压力伤感,为方正的去世伤感。

    但她很快收拾好了情绪,抬眸看向章知易,“是丁明?”

    章知易眯眸,“对,就是他。方岳被辞退之后,丁明如愿得到那家医药公司华东区经理的职位,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从那家医药公司离职,与他大学同学洪升一起创办明升集团,用了仅仅四年时间就做到如今的局面。所以,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个丁明都是个有手段的人物。”

    兵不厌诈,当年方岳虽然是为了父亲,但他所做的事也的的确确违背了公司利益,被丁明告发也无可厚非。

    江韵不是当事人,对这件陈年旧事,她作为旁观者,不敢说谁对谁错。

    章知易知道她的想法,拍拍她的肩道,“你不介意,丁明未必不介意,毕竟在医药公司的那段经历无论对他还是对方岳而言,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丁明因为旧事而不把这单合作给知行,也合情合理。”

    江韵点点头,对,合情合理,起码看上去的确是这样。

    但让她不解的是,今天中午她问丁明他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丁明却说没有,这未免有些奇怪。

    不至于因为一档子陈年恩怨,连认识她这事都不承认,做为一家公司的总决策人,丁明不至于连这点气量都没有。

    ……

    慕氏总裁办,冯远、赵疏文、慕寒川都在。

    “寒川,我还是觉得你这样做不太妥。”赵疏文往沙发上一靠,拿过桌面上的打火机点了支烟,侧过头瞅瞅冯远,“你也不对,做这事之前早就该跟我商量商量,好歹我也在情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比你这个老处.男懂得多一些。”

    咳……冯远正在喝茶,一口水差点没呛出来,“你说谁老处.男?”

    赵疏文目光往他腹部以下瞥了瞥,笑得贱兮兮的,“你家兄弟开荤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慕寒川有些受不了赵疏文三句不离老本行的做派,一双眉拧了起来。

    赵疏文装作没看见,讨好地给面前两个男人各倒了一杯茶,“真不是我说你们俩,怪不得这么大年纪了碰过的女人一根手指头就能数完。寒川,当年方岳签私单的事,既然是你叫冯远故意透露给那个丁明的,大不了你向江韵坦白,你现在这样瞒着她,又插手搞黄了她的生意,以后她知道了,只会更麻烦。”

    慕寒川抽了口烟,吐出浓白的烟雾,他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眉头凝成一座山峰,“不,知行这次的损失,我会想办法补偿她。但过去的事,这一生我都不会选择坦白。”

    坦白过一次,所带来的结果不是他能承受的。

    上次,江韵得知从巴黎归国见到方岳与周致敏共度一夜的事是他有意算计之后,对他有多疏远,他到现在还记得。

    他努力了许久才让她解开心结,如今怎么可能再次对她坦白,这样冒险的事,他永不会再做。

    就算瞒着她一辈子,又怎样,总比让她知道真相之后恨他、远离他要好得多。

    为了得到她,他做过许许多多阴谋算计的事,引导丁明举报方岳,是第一桩,也是最重要的一桩。

    若没有当年丁明的举报,方岳就不会与周致敏有任何牵扯,更不会有江韵从巴黎归来看到方岳与周致敏携手的那一幕。

    为了一场伪装得几近完美的背叛,他足足耗了三年的时间去筹谋、等待,让江韵伤透了心,他才得以趁虚而入。

    这么完美的计策,这么精心的算计,有时候想想,慕寒川也有些不相信,那是他自己做的。

    这是他磊落的一生中最隐晦的一笔,为了得到心爱的女人,他或许卑鄙,但从不后悔。

    “你是怎么说服丁明舍弃知行而选择兴达的?”赵疏文好奇。

    冯远面前的茶喝了大半,放下水杯解释道,“除了知行,兴达是几家公司里面相对较好的。而且兴达的派过去的代表是子怡,丁明又不傻,子怡身后到底隐藏了多大的实力,他懂。既然不能与知行签约,他当然愿意跟兴达合作,这样也算是送了卫子怡一个人情。”

    “那明升这次的损失呢?”赵疏文又问。

    明升pass掉知行,退而求其次选了兴达,在投资收益方面,必然会有很大损失,如冯远所说,丁明又不傻,他是个动辄言利的商人,怎么可能愿意吃亏。

    慕寒川双眸微眯,“三天前,冯远约丁明吃饭,提出要给明升注资,条件是不与知行合作。”

    赵疏文一拍大腿,“慕总,敢情你这是两头吃亏呢。先出了钱让明升发财,之后还得出钱叫你老婆发财!”

    慕寒川起身走到大班台前,接着抽烟,边抽边抬眸望着办公室墙上悬挂着牌匾上‘宁静致远’四个大字,淡淡道,“说不上吃亏,算是赎罪吧。”

    ……

    这天下午,江韵在知行大门口等到了慕寒川的车,当时她想事情想得正出神。

    上车之后她明显兴致缺缺,慕寒川握住她的手笑问她,“怎么了,这么不高兴。”

    江韵摇头,下班前,章知易跟她说,生意归生意,生活归生活,工作上不顺遂,不能把情绪带到家里。

    抿唇笑笑,她靠在慕寒川肩上,“没什么……”

    车子快到于归园时,慕寒川问她,“江韵,如果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江韵眨眨眼,她想起大学时看过的电视剧,一般情况下,男人这样说,最后一定会做下根本不值得原谅的事。

    她想了想,笑着对慕寒川摇头,“不会,我一定不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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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五一前夕,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人们开始换上轻薄的裙装,大街上女郎们长腿上的黑丝开始进入绝大部分人的眼球。

    江韵坐在车里,瞅一眼自己腿上绑着的裤子,不自觉地笑了。

    她畏冷,这时若穿薄丝袜,会被冻死。

    早上出门时,江韵翻出压在箱底的双层加绒丝袜要往腿上套,当时外面温度还不及正午高,她穿着件黑色短裙,长短刚好把大腿遮住一半,上身是一件轻薄的浅灰色绒衣。

    她正对镜前后照着,研究这个冬天自己到底胖了没,慕寒川拉开窗帘从她身后走来,眉头极不自然地蹙了起来。

    江韵回身一笑,“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胖得不能看了吗!”

    男人摇摇头,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捏起她纤巧的下巴,“不,相反,你一点都不胖。”

    不是不能看,是实在太惹眼,慕寒川眯眸望着面前的小女人,他实在无法想象,如果她穿成这样走出去,会吸引多少男人的目光。

    松开江韵,他从衣柜里挑出件长及脚踝的连衣裙,又拿出一件小外套往她手上递,挑眉道,“换下来。”

    明显的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江韵撇撇嘴,不满地嘀咕,“该死的大男子主义。”

    男人当时已经坐在沙发上,闻言眉皱得更紧了,“你说什么?”

    江韵笑笑,“啊,我说你眼光真好,这件裙子很漂亮呢。”

    事实上,江韵的内心是崩溃的,暗自腹诽着,老男人,老古董,管家婆。

    但这些词,她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以往她每每与慕寒川说这些,他总会毫不吝啬地对她展示他的男性权威,身体力行地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看江韵笑得这么不诚恳,慕寒川眸中的情绪已经变了,那双漂亮的眸眯了起来,有一丝丝危险的气息溢出来。

    为防止自己再次成为他的盘中餐,江韵赶紧拿着衣服跑进了更衣室。

    关上更衣室的门,她静静看着手上的长款连衣裙,这件衣服是慕寒川买的,确实漂亮。

    江韵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自己身高不够高,她又不爱穿高跟鞋,所以这种长款连衣裙,她一般不轻易尝试。

    但四月上旬两人一起逛街,慕寒川看到橱窗里模特身上这件长裙和小外套的套装,当即就进店给她买了下来。

    江韵还记得,当时她跟慕寒川说,“这样的裙子,身高最好在一米七以上,穿着才会好看。”

    男人一边刷卡结账一边看着她,“瞎说,这件S号,你穿绝对好看。还是你认为,我对你的尺寸不够了解?”

    咳,江韵还记得,当时售货员看他们的目光暧昧极了,她红着脸低下头去,手里拿着刷卡凭条,望着上面价格那一栏暗暗肉疼。

    长裙价值不菲,但那之后,她并未试过,拿回园子里家佣们摘了吊牌洗过之后就一直挂在衣柜里。

    想着,她换下短裙,脱掉丝袜和上身的绒衣,把长裙穿在身上,拉好拉链从更衣室走了出来。

    裸色长裙甜美,粉蓝色小外套素雅,行动之间微微露出一小截脚踝,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内敛的性感,配上一双与外套颜色一致的高跟鞋,江韵望着镜子里那人,不太敢相信那是自己。

    慕寒川从沙发上起身走过来,大手一抬取下她长发上束着的皮筋,发丝散落在肩头,镜子里的姑娘气质娴雅,宜室宜家。

    男人扬眉,笑容里隐隐带着骄傲,“我看上的女人,我看上的衣服,哪就有不美的。”

    江韵望着被扔在大床上的半身裙、丝袜和短绒衣,对慕寒川解释道,“我今天要去知行的工厂看看,穿这样的长裙不太方便。”

    男人目光流连在她身上,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神色如常地返身把床上的衣服丢进衣篓里,叫来夏秋,“把太太这几件衣服洗了。”

    呃,看来穿短裙是没有希望了。

    江韵无语,等夏秋从房间里走出去了,才抱怨,“全世界女的都在穿短裙黑丝,我那件根本不算暴.露,慕寒川,你太保守了。”

    对她的指控,男人不以为然,笑看着她道,“你晚上下班回来,在房间里,爱穿什么穿什么,什么都不穿我也没意见。”

    呃,江韵脸红了,每天都能领教到慕先生调.戏人的功夫,用张妍颜的话说,碰上老流氓,生活有滋有味啊。

    但长裙的确不便,下工厂又不是去酒会。

    男人在楼下等她时,她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挂在衣架上,重新放回衣柜里。找了件浅灰色无帽卫衣,配条牛仔裤,脚上蹬着平底帆布鞋,收拾好之后从楼上下来。

    当时阳光从客厅落地窗外照进来,落在沙发上靠着的慕寒川身上,他周身被阳光笼罩着,岿然如神般。

    江韵低眉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实在跟他天差地远,太不相配了。

    男人似乎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抬眉的瞬间对她一笑,江韵缓步走过去,果然,慕寒川对她这身衣服颇有微词,蹙眉道,“你这样穿,像个学生,把我衬老了。”

    江韵拉起他的手,“不会不会,这样咱们走在一起,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有钱人。”

    “哦?”慕寒川起身随身旁的小女人往外走,对她的论调十分不解。

    走出门口,江韵一笑,对他解释道,“没钱学生妹干嘛傍你。”

    ……

    四月二十八号晚上,下班回来慕寒川简单收拾了两件贴身衣服,把江韵的衣服也装好在行李箱里,晚上天寒,他拿了件风衣在手上,又极快地出门了。

    到知行时江韵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慕寒川从车里下来,把手上的风衣披在江韵身上。

    江韵随他上车,见车行方向不是于归园,轻声问他,“去哪儿?”

    “易州夏家的三公子夏茗风五一结婚,夏家与慕家是好几辈的交情了,我们要去一趟。”慕寒川解释。

    江韵点头,这个夏三公子的名头她听说过。

    说是前些年,夏家老大夏一言独掌夏家大权,另有他四妹夏一诺从旁帮衬,这个夏茗风原本是个游手好闲,向来只知道玩车玩鸟玩游戏的公子哥儿。

    后来他四妹夏一诺嫁了易州文化部长为妻,家里担子重事务忙,他不得已才进了家族企业。

    人们只道夏茗风不学无术,没想到他却在进公司的头一年就为公司创下了九位数的利润,一时在业界名声大噪,引得各方瞩目。

    “这个夏茗风是个聪明人。”去机场的车上,江韵这般评价道。

    慕寒川侧目看她,“何以见得?”

    “我曾随我母亲在易州待过一段时间,对夏家的事也有所了解,夏茗风隐藏实力锋芒不露,却在关键时刻一鸣惊人名震四方,不得不说是极聪明的。他大哥在自家企业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确实有掌控全局的能力,但与他的知变通相比,还是因循守旧了些。”江韵浅笑。

    车里一时安安静静的,江韵的手与慕寒川交握着,望着车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她忽然想起什么,笑意更甚了些,抿唇道,“不过这个夏茗风在感情方面,却是个半调子。”

    “哦?”慕寒川还有些诧异,不知道那夏家三公子听到有人这么评价他,是什么心情。

    江韵把头靠在车窗上,笑看着他,“听人说,夏茗风这个心上人,是从少年时就喜欢的,一直到现在才追到手,你说说,他如果不是感情迟钝,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成功。所以说嘛,智商高未必情商高,他懂生意,却未必懂女人。”

    慕寒川伸手把她的脑袋从车窗上扳过来,按在自己怀里,静静地不说话。

    夏茗风不懂女人,那他呢,他懂吗,男人垂下眸,同样是少年到如今的恋情,江韵到现在,恐怕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吧。

    慕寒川抿唇,眉眼间的情绪被车窗外错落的光影淹没,许久才道,“韵韵,你想不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想娶你的?”

    怀里的人没有回答他,等了许久,男人低眉一看,她竟然睡着了。

    在机场临时吃了晚饭,他们所搭乘的并不是去往易州的班级,上了飞机之后慕寒川才对江韵解释,“茗风的妻子叫杨晓曼,你应该听说过,她也是易州人,不过她父亲身份特殊,一直在京就职。这次结婚,为了方便,婚礼在杨家翡翠湖的庄园里举行。”

    江韵与慕寒川双手交握,笑着问,“翡翠湖?比微雨湖还大吗?”

    慕寒川摇摇头,“没有,翡翠湖是人工湖,并不很大。”

    微雨湖是天然淡水湖,只湖岸线全长就有几百公里,非一般胡泊可比。

    江韵又问,“那杨家的庄园呢?是不是比于归园还大?”

    慕寒川又摇头,“也没有,晓曼的父亲是参谋长,为人处事比较低调。”

    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慕寒川的有钱任性。

    江韵明白了,边点头边道,“嗯嗯嗯,有钱人不少,数你最铺张浪费。”

    男人笑了,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

    他一手打造的于归园,的确称得上铺张浪费四字了,但在他心里,只是想送心爱的人一座世外桃源。

    钱财身外物,他既有财富盈门的能力,也有千金散尽的底气。

    杨家相交满天下,来参加婚礼的人颇多,大多数人早在二十五六日就已经抵京,在距离翡翠湖十五公里的翡翠湖国际大酒店下榻。

    江韵与慕寒川到酒店时是晚上十点,慕氏在京的工作人员听说总裁要来参加婚礼,早派了人在彼处等着,见两人从车里下来,忙殷勤地接过行李。

    夏家与杨家也有接待员,一路引领两人到了酒店里早准备好的房间。

    江韵这天其实很累,下工厂跑了许久,各个车间都视察过,与生产部开了个不短的会议,回公司之后章知易又开了个长会,所以她在车上、飞机上都睡过了。

    到了酒店,反而睡不着。

    五十一层的高度,整面墙都是落地玻璃窗,江韵站在窗前静静望着灯火粼粼的翡翠湖面。

    慕寒川说翡翠湖是人工湖,能打造出这么大一座人工湖需要耗费许许多多人力物力吧,听说秦汉时期翡翠湖始建,各朝各代不断扩建,近现代时期更是有过两次相当大的修整,翡翠湖在此间地位不凡,可与南方的洞庭媲美。

    的确是美的,入夜光线不足,渔船上稀稀落落的灯光这边一缕那边一束,隔着极远的空间射过来,让人内心渐趋于平静、杳无声息。

    慕寒川从她身后而来,双手绕过江韵纤细的腰把她拥入怀里,“传言,翡翠湖是秦汉时期一位帝王所建,为他心爱的女人。”

    江韵回过身来,以为这会是个浪漫的爱情故事。

    没想到面前的男人话锋一转道,“此地是女子的家乡,传闻中说,女子不愿离家与帝王同回王宫,帝王大怒,就派兵驱赶她的族人,并遣劳力来把这边广袤的土地挖开,挖成一座巨大的湖泊,从此之后此女一族人不得不迁居到更加寒冷的漠北,再也没能回到这里居住。”

    呃……

    “那个女人呢?”江韵问。

    “听说被强行带回王宫,后来思念家乡,一病不起,没几年就故去了。”男人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静静的,明明说着残忍的故事,却偏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

    江韵把脸埋在慕寒川怀中,“如果你是那位帝王,你会怎么做?”

    慕寒川双手环抱江韵,透过落地窗极目望去,翡翠湖灯火零落,他微眯着眼,轻声道,“不知道……或许,我也会是同样的做法吧。”

    “为了得到一个人,能不择手段吗?”江韵问他。

    男人低眉,大手抚过她柔顺的长发,“江韵,你有没有偷偷地爱过一个人?你有没有爱而不得过?”他问完了,又径自一笑,摇了摇头,“你没有,所以你不懂那种寂寞。”

    翡翠湖国际大酒店的旋转餐厅在42楼,适逢夏茗风结婚,来的都是有财有势的人。

    江韵不想跟那些动辄介意别人举止不够优雅的上流社会名门公子贵女们一起吃饭,所以拉着慕寒川去吃街边早点。

    她在手机上搜过了一下公交路线,从翡翠湖等公车,坐半个小时到一个中转站,之后转一趟车坐十来路,就是一个专卖小食的步行街。

    公交车上,慕寒川与她并排坐着,笑话她爱吃,一顿早餐也值得跑这么远的路。

    江韵抿抿唇,“是啊是啊,你之前不还说呢吗,我是吃货。”

    慕寒川扬眉一笑,握住她的手道,“那说说吧,小吃货都想吃些什么。”

    江韵闭上眼开始回想,曾经在大学校园里,充满幻想的那个年代,她到底都想吃些什么呢。

    在北京的胡同里喝着豆汁,到上海的弄堂里吃生煎,去陕西吃肉夹馍,到兰州点一碗清汤牛肉拉面,在重庆叫一份油辣油辣的火锅,去新疆吃大盘鸡,到阳澄湖边上买大闸蟹,去西华喝逍遥镇胡辣汤,到麻城品一品香香甜甜的老米酒。

    还有很多很多……

    所有的美味,她都想过了,但一个人去做这些未免孤单。

    她一边闭着眼睛回想着这些美味,一边跟慕寒川解说着,手舞足蹈的模样仿佛那些东西就在她面前似的。

    慕寒川笑看着身边的小女人,有阳光碎在她睫毛上,亮亮的,很好看。

    等江韵说完了,他笑着道,“你想吃的这些东西,以后我一样一样陪你去吃。”

    江韵闻言睁开眼睛,笑着道,“所以啊,现在带你喝豆汁去。”

    车子到站,江韵拉着慕寒川下来,飞快闪入小食街。

    除了上次与江韵去过一次江州小食街,慕寒川从未涉足过这种烟火气太浓的地方,北方的小食,他更是见也没见过。

    江韵拉着他在各色摊位前流连,豆汁酸,油条腻,炸蝎子炸酸奶这些他更是闻所未闻,江韵问他要不要吃,他一脸嫌弃地望着那些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东西,摇了摇头,“你吃就好了,不用管我。”

    江韵被他那窘迫的神情逗乐了,她吃着,那人在后面付钱,倒是自觉的很。

    江韵是在这天中午见到夏茗风的,做为新郎,事实上他很忙,与新娘一起陪人吃饭这种事,更是非常难得了。

    午饭在翡翠湖的私人餐厅内,夏茗风父母也在,慕寒川对几人介绍江韵时,夏夫人边喝茶边看了江韵一眼,眉带审视,看完了对江韵点头一笑,礼仪做的恰到好处,让江韵也无法对她刚才的打量生气了。

    夏夫人又笑着看向慕寒川,“结婚这么大的事,你父亲也没通知老夏一声,我们都没赶上喝你的喜酒,真是遗憾。”

    慕寒川矜贵一笑,“我和江韵还没办婚礼,这次来参加茗风的婚礼,就是要好好观摩观摩,有了经验回去也好做准备嘛!”

    一桌人都笑了,江韵也低眉一笑。

    夏茗风和他的准新娘杨晓曼就在她和慕寒川对面坐着,不同于外界传言,夏家这位三公司沉稳有度,话不多,始终笑着,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双眸看起来很亮,让人看过一眼之后便能瞬间记住。

    杨晓曼就坐在他旁边,是个恬淡的新娘子,气质很不错,皮肤白白的,身材高挑,长发盘着,很有新嫁娘的感觉。

    “你父亲怎么没来?”席间,夏老爷问起。

    慕寒川一笑,“我爷爷身体有些不适,前段日子到阿姆山休养,是我父亲陪同前去的。这次茗风婚礼,他们没能赶回来,都觉得十分遗憾。我与江韵来时我爷爷还说,到时要一份婚礼的录影带,拿回去他要好好看看。”

    “好好好。”夏夫人眉眼笑开了花,立马就答应了慕寒川的要求。

    五一当天天气很好,夏茗风和杨晓曼的婚礼虽然极力低调,但在外人看来,还是声势浩大。

    一个在京就职地位不低的父亲,一个世家公子能力无双的老公,杨晓曼注定是这个婚礼上被众人谈论的对象。

    这天,来接亲的车子并不是同款,一溜儿排开十几辆,都是不挂牌的豪车,女方家世富贵,亲朋好友也多,迎亲前翡翠湖杨家庄园已经几乎被盈门的客人挤爆,在人潮中,江韵被慕寒川拉着手搭着腰,在草坪上一处绿荫下远远看着缀满鲜花的拱门。

    夏茗风的迎亲车队到了之后,有许多身穿白衣的小童从车里下来,跟着他不停地撒花瓣。

    江韵纳闷,“不是接到新娘之后才撒花瓣吗?”她对结婚流程也不是很清楚。

    慕寒川笑了笑,在她耳边道,“夏茗风这人铺张浪费,你终于见识到一个比你老公还有钱任性的男人了。”

    江韵被他逗笑了,目光又流连在那几个小童身上,静静看了几眼之后感慨道,“现在的孩子都好漂亮啊。”

    身旁的男人也笑,人声嘈杂,但江韵耳边却清清淡淡的只听得到他的嗓音,“那六个小童是夏茗风四妹的一双儿女、他五妹的一儿一女,还有易州白氏的小公子,易州叶氏千金和复州唐家二公子的女儿。再过个一二十年,就是这些小孩子的天下了。”

    换言之,这几个小孩儿都遗传了父母的高颜值,当然美貌。

    江韵目光停在唐家那个小女儿身上,难掩羡慕之色,“她可真漂亮。”

    三男三女六个花童,另外两个女孩也美,但这个唐家的小姑娘,堪称绝色,看上去不过四岁左右,已经出落得极其动人。

    慕寒川也顺着江韵的目光望过去,仔细看了唐家小女儿的样貌之后笑着道,“你小时候比她还美。”

    “我小时候?”江韵一时诧异,问了一句。

    慕寒川微怔,忙换了话题,“既然你这么喜欢,咱们赶紧生一个好了,爷爷已经催过多次,再不生孩子,他是要生气了。”

    江韵意料之中的红了脸。

    两人聊天的过程中,新娘子已经被接了出来,今日的杨晓曼身上是一件高级定制的婚纱,巨大的拖尾从玫瑰花瓣上慢慢抚过,像温柔的手抚摸过情人羞红的脸庞。

    众宾客都还在杨家的庄园里,江韵望着那对神仙般的新人,静静问慕寒川,“等会儿新娘接到哪儿,客人怎么都还在这儿?”

    慕寒川解释道,“晓曼是杨家的独女,杨老丧偶多年,独自一人把晓曼带大,有诸多不易,若茗风接走了晓曼,杨家只剩下杨老一人,杨老难免孤苦。夏家有两个儿子,茗风的大哥夏一言专注夏家在易州的生意,茗风则是一直在北京分部,杨夏两家商量过了,婚后小两口就还在翡翠湖住,一来陪陪杨老,二来也不必另外置产,耗时费力不说,晓曼若住的离父亲远,北京堵成这个样子,她回趟家都得好几个小时。”

    江韵了然,“这夏家的人,想得还挺周到的,等会儿新娘子还是接回这边吗?”

    慕寒川点点头,“是,不过不是夏家人想得周到,住在翡翠湖的事,还是茗风自己决定的,他知道晓曼舍不下父亲,所以愿意跟她一起住在这边。夏家家风严谨,原本夏老爷子是不许的,但后来茗风做了家里人许多思想工作,最终还是说通了。”

    江韵隔着人群望了一眼与杨晓曼牵手的那男人一眼,淡淡点了点头,“这夏三公子果然痴情。”

    慕寒川一笑,如果江韵想在章家老宅多陪陪她姥爷和舅舅,他也乐意每个月与她在那边住上几日。

    不过如今章知易的生意慢慢做得红火了起来,赵晶晶又隔三差五地往那儿跑,章家老宅慢慢热闹多了,似乎根本不用他多费心。

    婚车绕着翡翠湖转了很大一圈,最终又驶回庄园内,除去客人们的身份财富来讲,事实上,这是个简单温馨的露天婚礼。

    宾客们入席,新郎新娘绕过鲜花回廊走到台上,一一致词,新郎新娘的父母亲友也上台致辞,轻音乐在花香草香中淡淡流淌,听得人如痴如醉。

    慕寒川的手在桌面之下与江韵淡淡相握,都抬眉望着台上那对让人赏心悦目的男女。

    夏茗风的一席话感人至深,直到席间开始觥筹交错,江韵还记得那一番深情表白。

    晚上闹了洞房回到酒店之后,江韵有些累了,事实上,慕寒川的这些朋友,她都不是很熟悉,热闹过后,心中总还是有些失落的。

    她想彻底融入他的生活,还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江韵在想事情时慕寒川已经洗漱完毕,看她还在愣神,男人把她推到浴室,斜倚着门框笑看着她,“很晚了,快点洗洗睡吧。”

    男人眸中正向她表达的那种邀请,她懂,这一刻,忽然控制不住的脸红心跳。

    忙关上浴室门,江韵刷牙洗澡,顺便在北京干燥无比的空气里敷了张面膜。

    江韵从浴室出来时,慕寒川就靠在沙发上开着手提看文件,听到开门声,他合上电脑,浅笑着到浴室洗了遍手,关掉房间的吊灯,只留床头一盏小灯如豆,微光只照亮床头那小小的一块地方,朦朦胧胧的,更让人想入非非。

    江韵知道,他有个习惯,每次与她做.爱之前就算洗了澡,也要反复洗手,上个月的某天,她笑他,“慕寒川你一定有洁癖。”

    男人勾着薄唇笑看着她,“没有。”

    当时在卧室里,江韵开口就道,“那为什么每次……”为什么每次都要把手洗得那么干净。

    说到一半,她红了脸,没说下去。

    男人明白了她的意思,坏笑着道,“洗干净了对你也好嘛。”

    呃……江韵想起自己在床.上被他各种压榨的瞬间,彻底无语。

    这个夜晚,江韵有心逗逗她这个既大男子主义又纵.欲.无.度的丈夫,在他俯身要亲她时笑着推开他,“人家夏茗风今天结婚快被累瘫了,说不定洞房都直接省了,你也省省吧。”

    男人一把拉过她,挑眉道,“我跟他情况不同,歇了一天,精力充沛的很。”

    嗯,果然精力充沛,某人精力太过充沛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江韵被折腾地腰酸背痛,第二天意料之中的起来晚了。

    赶不上回江州的飞机,慕寒川临时改签了去洛阳的。

    到洛阳时正在下雨,小雨淅淅沥沥,原本还算暖和的天气被雨水浇得凉凉的,江韵的心情也像这天气一样,沉了下来。

    两人到了定好的酒店,洗漱之后一直待在房间里,江韵站在窗口望着外面的小雨发呆,忽然想起昨夜是这么久以来慕寒川唯一一次没有做安全措施。

    她犹记得,去年他知道她吃避孕药时很生气,后来两人几次谈及孩子的事,最终达成共识,说是暂时不要。

    而昨天,或许是夏茗风婚礼上的小花童们确实讨人欢喜吧,江韵其实很清楚,像翡翠湖那种酒店,房间里是没有安全套的,他们来时也并未带着,两人出门逛街时也没买。

    有些事,自然而然地就发生了,晚间欢爱的过程中,他装作不经意,她也不提醒,默许了他的小心机。

    手极其自然地落在小腹上,时至今日,她早已不再排斥与他生子。

    慕寒川接了通电话,回头时就看到江韵站在窗口手搭在肚子上,他承认,昨夜他的确是故意的。

    丁明的事让他不得不重新建立起安全防线,他有了戒心,贪婪地想要拥有江韵此后一生的时间,他想让她就算知道了当年的事,也不能与他分开。

    而他暂时能想到的,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与她生个孩子。

    如果有了孩子,一切都会不一样吧,他这样想着,心中总算有了些安慰,所以非常果断地采取了实际行动。

    这晚休息时,江韵问他,“为什么来洛阳?”

    慕寒川抱着她,静静道,“千年帝都、牡丹花城,人这一生如果不来一次洛阳,会是终身的遗憾。洛阳是个节奏轻缓的地方,现在正是牡丹花期,虽然有些晚了,但还是能看看的。”

    第二天江韵跟着慕寒川在老城区游历,早上吃了牛肉汤,在晨光熹微的街道上慢慢地走。

    一夜小雨,青石板路上水渍未干,大红的灯笼成串挂在街边,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步履缓慢,不焦不燥地往早餐店走。

    如此惬意,的确难得。

    江韵被慕寒川牵着手,走过老式居民区之间细窄的水泥路面,路两旁的树木树冠很高,遮天蔽日,阳光从枝叶间细细碎碎洒下来,轻轻摇曳,像是一场最深沉最闲适的梦境。

    中午在深巷里吃水席,等菜的过程中,江韵问身边的男人,“水席是什么?”

    咳……

    男人似乎是没想到,这么热衷吃吃吃的江韵竟然不知道洛阳水席是什么,笑着道,“是洛阳的特色菜,全部热菜里都有汤,吃完一道再上一道,像流水一样,所以叫做水席。”

    嗯,半个小时后,吃饱了,对于这一桌正宗的洛阳水席,江韵得出一个结论,两个字,好吃。

    中饭之后江韵说要去龙门石窟,慕寒川绕路带她去了,看他对洛阳的熟悉程度,绝不仅仅是来过一两次这么简单。

    江韵问他,男人在驾驶座上侧眉一笑,“蒋家老家是洛阳的,我小时候跟舅舅和母亲来过很多次,看望蒋家老一辈的亲戚们。十岁之前,有时候逢寒暑假,也会过来,住得久了自然熟悉。江州生活节奏太快,这里反而承载了我绝大部分的童年,每次回到这里,总觉得好像时间都慢了下来。”

    这天中午江韵和慕寒川一起吃水席时,太阳终于冲破云层,两点之后开始逐渐变得***烤人。

    江韵脱了身上的外套,慕寒川顺手接过,搭在自己臂弯里,龙门石窟人不少,有许多是带团旅游的,每到一处导游们都要讲些典故。

    江韵跟着听,慕寒川拉住她的手,防止被人群挤散,男人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笑看着她,“你想听我可以给你讲,别忘人堆里挤。”

    “你都知道?”江韵眉目间带着崇拜。

    男人傲娇一笑,“当然。”小时候不知道来过多少次,跟在旅游团后面也听过无数次,倒背如流了。

    慕寒川给江韵讲解的过程中,有女游客不时向江韵投来艳羡的目光,甚至有偷***照的。

    江韵顺着那些目光和镜头,一回眸就看到了一直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男人,他身材高大,一身春夏款西装穿在身上更衬得他清贵无比,深邃的眉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在纷杂的人群中,唯独他嗓音极好听,带着魅惑人心的魔力。

    有女游客上前搭讪,“你是导游吗?本周还有没有空?别的地方带不带?”

    慕寒川回身对江韵一笑,随即指了指江韵,眉眼一弯对女游客道,“不好意思,我是那位小姐的私人导游,所以,我可能带不了别人。”

    年轻的女游客仍不死心,笑着问慕寒川,“我可以等,等你带完了她,我再约你,你看怎么样?”

    慕寒川蹙眉,对女游客歉意地笑笑,仍旧看着江韵的方向,轻声解释道,“实在是不好意思,那位小姐已经预约了我一生的时间。”

    女游客了然地点点头,略带惆怅地走开了。

    琵琶峰上的白园阶梯陡峭,并不多的台阶,江韵爬了一段,实在是爬不了了,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但已经上了一半,此时下去未免半途而废,终归还是要往上走的。

    慕寒川把衣服递给江韵,自己站在下面两级的台阶上,拍了拍背,“上来吧,就快到了,我背你。”

    江韵抬眸望了望高而陡的阶梯,不想让他背,男人又拍拍肩对她道,“快上来,后面的人要赶上来了,咱们在这里挡道不太好。”

    江韵望了一眼几级台阶下蜂拥而来的游客,的确不好意思再停在这儿止步不前,只能趴在慕寒川背上,由他背着往上走。

    下午三点多的阳光很热,慕寒川脱了西装,被她拿在手里。

    江韵静静趴在男人宽阔的背上,如此近的距离,可以清楚看到他额头上的汗。

    她问了一句,“累吗?”

    男人勾唇一笑,“我背你上一级台阶,你就陪我一年,好不好?”

    江韵望着还没走完的台阶,笑道,“那我岂不是要陪你一辈子。”

    男人把她往上背了背,声音极轻,一瞬间就被山风吹散,“一辈子与我在一起,韵韵,你愿意吗?”

145,除了我,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欺负你~

    这天下午,慕寒川与江韵又去国花园看了牡丹,因为刚下过雨,花圃上方都罩着红色的折叠帐篷。

    因为天气冷,这年的牡丹开得稍晚,此时正是看花的好时候,白牡丹开得尤其晚,植株年龄较别的品种小,所以花也开得格外娇弱些。

    江韵拍了些照片,慕寒川又让她走到花丛里去,她依言走了过去,那人却并未帮她拍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招手叫她回来。

    她悻悻地折返到石子路上,嗔他一眼,“你这人,也真是的。佐”

    男人一笑,牵着他的手上了园子里的观光车,附唇在她耳边道,“你比那些花漂亮。”那样美好的画面,刻在他脑子里就好了,拍下来做什么,他并没有与旁人分享的打算。

    晚饭后转机到江州,江韵白天转悠了一天,累了,靠在慕寒川肩上睡得很熟。

    飞机到江州机场是十点半,邓雷早在航站外的停车区等他们,江韵身上裹着慕寒川的大衣,夜风凉,一从航站走出来,她顿时精神了不少。

    这晚的于归园,因为白天两人不在,家佣们要忙活的事自然少了许多,别墅里很安静,众人都睡下了渤。

    慕寒川开了客厅里的灯,直接把行李放在置物架上,牵着江韵就上了楼,洗漱过后已经接近凌晨,江韵在飞机上从头睡到尾,此时没睡意。

    她从放映室找了个碟片来看,许多年前的老电影,获过奥斯卡奖,比较老套的灰姑娘嫁入豪门的故事。

    慕寒川靠在床头陪她看,看到一半时问她,“你们女人是不是都爱看这类电影。”

    房间里灯光昏暗,男人的脸被光影笼罩,深邃的眉眼特别动人,江韵回眸看他时,觉得他的眼神简直比电影男主角还要迷人。

    “有哪个女孩子是不渴望嫁入豪门的?”江韵反问他。

    的确,有个身家无以数计,且身材、相貌、学识、阅历俱佳的男人喜欢或许一无是处的自己,这是所有女孩子都做过的梦。

    想到此,江韵笑了,侧过脸在慕寒川唇上轻吻了一下。

    男人也笑了,思及夏茗风那场温馨的家庭婚礼,他握紧江韵的手,轻声道,“还记得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江韵望了梳妆台一眼,那件礼盒里写着天有情地有情今晚睡你行不行的礼物吗?当然记得,是个钻石饰品,一直被她放在抽屉里,从来没戴过。

    顺着她的视线,慕寒川望向梳妆台抽屉,他从大床上起身,拉开抽屉把礼盒捧过来,重新坐在床上,与江韵面对面,盘着腿打开礼盒。

    把钻饰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慕寒川两指捏起钻饰下面的海绵,礼盒中间竟然是被夹层隔开的,江韵看得目瞪口呆。

    慕寒川把下面安安静静躺着的一个小盒子拿出来,握在手中。

    男人静静望着江韵,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韵韵,这件礼物,原本是我们领证那天就准备好的,一早想送给你,但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后来礼物阴差阳错被送到江韵手中,他却没提醒她下面还有夹层。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或许不信,但我已想过许多遍,无论你相信与否,我都不能不说。我比你大九岁,把你拉到我身边来,我承认是我自私,但让别的人给你幸福,我做不到。你说我心胸狭窄也好,说我占有欲太强也罢,我都接受,但在我有生之年,希望能给你怀抱的人一直是我。以后,无论世事怎样纷繁复杂,作为你的丈夫我希望自己会是你坚强的后盾,保护你、照顾你、陪伴你,一生一世。”

    慕寒川嗓音顿了顿,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双眸深邃得像幽蓝的大海。

    他打开小礼盒,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枚精巧的戒指,简单的款式,就像他的爱情,无声无息。

    男人接着道,“韵韵,从与你结婚那天起,我就一直在祈祷能与你白头偕老。如果你同意,我们就找个日子把婚礼办了,好吗?”

    江韵一笑,眼角有泪,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她抿抿唇,俏皮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钻石太小了,我不答应。”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手却伸了出去,任由那人把戒指从礼盒里拿出来,套在自己无名指上。

    慕寒川也笑,捏捏她的鼻子,“这么好的气氛,被你破坏了,真是头疼。”

    江韵讨好地靠在他肩上,把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抬起来在他眼前晃悠,笑着道,“事实上你可以霸道总裁有钱任性啊,直接跟我说,哦原来你喜欢大钻石的啊,下次我买一卡车给你。”

    男人再次被她逗笑,电影播到女主角在浴室里满头泡沫边洗澡边唱歌那一段,江韵十指交叉,从未带过戒指忽然觉得很不习惯。

    她要取下来,慕寒川却不许,一把捏住她的手指,“这是已婚人士的身份象征,以后无论走到哪儿,都要戴着。”

    江韵被他幽深的目光注视着,心头一紧,忙点了点头。

    后来电影又演了些什么,江韵记不清了,依稀记得有一场床.

    tang戏,男女角眼神极其到位,她人生中头一次像张妍颜一样,发了回花痴,说了句这个男人好帅。

    慕先生不高兴了,当即就把她按在床上,江韵眨巴着一双眼睛,“别,正看床.戏呢。”

    男人不悦,大手极熟练地解她的内衣扣,“看别人多没意思,还不如自己做。”

    显影器被关上。

    房间里一时陷入黑暗。

    江韵闭着眼,只有那双格外炙热的大手在她脊背上游走的感觉,如同电流一般。

    酥酥麻麻的,她想躲避,却无力拒绝。

    ……

    这年五一长假慕寒川并未外出,虽不去公司上班,在园子里他也没闲着,江韵问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工作三百六十四天,累吗?”

    男人在阳光里微笑,接过江韵端来的早餐,“如果能每天被你这样伺候着,那我一年从头工作到尾也愿意。”

    “不能歇歇吗?”江韵皱眉,坐在他对面。

    “不能。”他喝了口牛奶,对江韵道。

    见江韵眉头皱了起来,男人伸出大手为她抚平眉间愁绪,“别这样,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美貌如花,愁眉苦脸的不漂亮。”

    下午江韵去逛街,慕寒川在商场五层的餐厅里边办公边等她,她兴致不高,逛到一家国际知名品牌店,试了件小外套,觉得并不怎么适合自己,所以没有买下来。

    店员为了提成一个劲儿劝她买,她只得歉意地摇头,“真不好意思,我的确不太喜欢这件衣服。”

    店员闻言脸色都绿了,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边,把衣服挂回橱窗时弄的衣架砰砰响,江韵没解释什么,径自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听那人道,“不买衣服装什么有钱人。”

    江韵没有与她争执,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能在这里工作的人,基本上素质还算是过关的,这名女店员今天脾气这样大,想来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

    对于一个丧失理智的人,不能与之纠缠,否则只会浪费自己的时间。

    江韵从店里出去,却正好撞上了前来找她的慕寒川,男人脸色难看极了,像一头随时会发怒的豹子。

    江韵感激把他拉走,到热饮店要了杯豆奶挽着他的手边喝边继续逛,之后江韵又进了几家店,他帮她参考,挑了许多衣服,最后两人双手都提得满满的。

    经过最开始江韵进的那家店时,慕寒川抬步就走了进去,江韵在他身后,不得不跟上。

    店员见有人来,又是个衣品不俗长相英俊的成熟男人,忙上前招呼。

    男人却未看她一眼,径直回头笑对着江韵道,“韵韵,有喜欢的衣服吗?”

    江韵知道他这是来找人麻烦了,忙摇了摇头拉着他就要往外走。

    然而女人的力气怎能与男人相比,江韵手上又提着好几个纸袋,根本拉不动慕寒川。

    她只得四下打量了整个店铺一番,最后干笑着道,“我都不是太喜欢,咱们走吧。”

    男人闻言挑起了眉,“这整栋大厦都是慕氏的,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牌子,我可以明天就让它在这一层消失。”

    女店员知道自己惹麻烦了,一张脸瞬间变得通红,想上前对江韵道歉,但碍于慕寒川在跟前站着,她又没有勇气了。

    江韵看气氛僵硬,忙笑着道,“这个牌子挺好的,衣服也很好看,只是不太适合我。你不说了晚上要亲自下厨做饭给我吃吗,已经四点半了,从这里回于归园还得一个小时,最近中午饭吃得不多,我晚上饿得早,咱们回去吧。”

    慕寒川看江韵实在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双眉一挑,随江韵从店里出去。

    自始至终,他眼神未曾在那女店员身上有片刻停留。

    回去的路上,江韵对身旁的男人说,“你真的没有必要对她这么苛刻,谁都有不顺心的时候,再说,我跟她这辈子恐怕也不会见第二次了,对于陌生人的坏情绪,无视是最好的选择。”

    慕寒川却不以为然,眯着一双眼睛靠在后排座位上,冷声道,“苛刻?我只是不喜欢她门缝里看人的样子。你是我妻子,除了我,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欺负你。”

    好吧……对于他的说法,江韵竟无言以对。

    ……

    长假结束的前一天,慕建廷从阿姆山休养归来,江韵与慕寒川一起到慕家老宅陪爷爷吃饭。

    两人到时蒋卫两家的人也到了,再次在慕家老宅碰到卫子怡是江韵意料之中的事。

    老爷子回来,做为亲戚,蒋卫两家肯定要第一时间过来看望,江韵望着沙发上给老爷子削苹果的卫子怡,低眉没说话。

    蒋英南交了新女朋友,那女孩子架一副近视眼镜,头发略长,直发,看上去似乎没做过,也没染色,自然的黑里透着些微浅棕。

    总而言之,是个挺有书卷气的女孩子,话不多,在蒋英南右手边坐着,时而与老爷子聊几句,江韵听得出来,这女孩应该

    跟蒋英南一样,也是个博士。

    听慕寒川说,蒋英南向来喜欢小辣妹,不知道对于这个话少看上去又很呆萌的博士女朋友,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想到此处,江韵不由得多打量了那女孩儿几眼,女孩儿无聊,视线与江韵对上时倒也挺和气,笑容浅浅的,带点羞涩。

    慕寒川没在客厅陪他们,与老爷子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径自上楼了,江韵询问了一些老爷子近来休养的事,老爷子开心,一一回答,还与他们讲阿姆山风光,听得蒋英南那新女友两眼放光。

    “云景啊,你对阿姆山的事很感兴趣吗?”老爷子回眸问道。

    被叫云景的姑娘不好意思地笑笑,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道,“阿姆山的植被特点是处于云南东西部南亚热带植被湿性和干性阔叶林的交汇处,水平分布较明显,保存着较大面积的山地常绿阔叶林,是一个呈原始状态的自然生态系统,对开展多学科的综合研究、发挥森林多种效益、促进周边经济发展有多方面的重要价值。我的确有些兴趣。”

    呃……这么长的专业内容,云景说得很流利,谈起这些东西来,她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言语多了,笑容也灿烂起来。

    江韵看到蒋英南也笑了,男人抬手,无奈地揉揉云景的长发,笑着道,“真是个书呆子。”

    云景也笑,江韵注意到了这个笑容,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像是半醉未醉的模样,一双标准的桃花眼,如果没戴这副眼镜,定然是很漂亮的。

    再看蒋英南对她的态度,似乎是极纵容的,想来这个喜欢泡吧喜欢辣妹的公子哥是终于收心了。

    几人聊天的过程中,卫子怡说有事,出去了一趟。

    过了很久卫子怡也没进来,期间卫母来找过她,老爷子说她出去好一会儿了,卫母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目光极快地从江韵身上掠过,之后装作无事地笑笑,走开了。

    云景给老爷子讲笑话时,江韵没听进去,也起身从老宅莲厅里出来。

    花园的鹅卵石小径上,她低着头慢慢地走,各色各样的花开满了一园子,香味扑鼻,特别美。

    她走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就在长椅上坐下。

    阳光温暖,照在身上让人犯困,长尾巴白翅膀的小鸟从树枝上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向着阳光而去。

    江韵望了几眼,忽然见不远处有两个身影并肩走来,正是慕寒川和卫子怡。

    卫子怡似乎心情不错,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眉目含情地对慕寒川一笑,两人便在离江韵四五米之外一丛花草之隔的卵石路上停了下来。

    慕寒川穿一件烟灰色长袖T恤,因为阳光燥热,他把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一截性感修长而充满力量的小臂。

    他穿简单的休闲裤,另外一手插在裤袋里,身高腿长,静静站在卫子怡面前,没说什么话。

    卫子怡低着眉,双手于交握着,轻声道,“上次兴达与明升能够成功合作,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交代丁明推掉与知行的合作,兴达肯定拿不到这一单。”

    卫子怡的声音虽然很轻,江韵却听到了,忽然得到这样一个消息,她简直不敢相信。

    前些日子争取与明升的合作时,慕寒川就几番与她说过,不要与明升有太多牵扯,当时她以为,慕寒川是怕她资历尚浅玩不过丁明。

    可眼下又是什么情况,原来他让她放弃与明升的互惠互利,不过是想叫她把机会让给卫子怡吗!

    江韵静静看着那相对而站的男女,卫子怡羞涩慕寒川沉稳,如此看来,他们两人的确是挺般配的。

    下意识地,江韵摸了摸手上的戒指,那是慕寒川亲手为她戴上的。

    一瞬间,她心中有些疼,这疼初始时很浅,慢慢地越来越钝,疼痛的面积也越来越大,最后从心口的位置直达四肢百骸,疼得她浑身发凉。

    她嘴唇微微张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阳光刺目,江韵双眼很疼,望着花丛那一端的慕寒川和卫子怡,她察觉到脸上一热,有咸涩的液体从眼眶里滑了下来。

146,我幼稚,配不上你慕氏总裁的身份~

    温暖的阳光下,馨香的花丛旁,慕寒川眯眸盯着眼前的卫子怡,眉目间没有任何情绪,他唇角一勾,浅笑道,“兴达得到那一单,不过机缘巧合,我叫丁明推掉知行,并没有任何帮你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卫子怡也笑,回眸超对面长椅上望了一眼,那里早没了江韵的影子。

    几人先前在客厅聊天,慕寒川上楼之后一直没下来,卫子怡记得从前他闲来无事爱走后门去花园里转转,所以去碰碰运气。

    原本也不过是想多跟他说几句话,但她在花园里转了一会儿之后,看到江韵也来了,见江韵在长椅上坐下之后,她远远看到慕寒川从白桦林往这边走,所以就迎上去跟他走在一起。

    跟慕寒川说那些话,也不过是想让江韵听到渤。

    慕寒川为什么叫丁明推了知行的合作,她不清楚,但兴达得到了这一单却是事实,能让江韵心里不舒服,她乐得顺水推舟。

    “我没有误会,你虽不是为了帮我,却的确促成了兴达与明升的合作,无论如何,这一声谢谢,我应该对你说。”卫子怡一笑,转身与慕寒川一起往莲厅走去佐。

    这天中午吃饭时,江韵与慕寒川原本是应该坐在一起的,男人在自己的位置坐定时江韵却坚持要与慕寒杉换位子。

    慕寒杉没多想,抿唇一笑与江韵换了,慕寒川却忽然意识到,自打从园子里回来之后,江韵就再没与他说过话,双眸一暗,他把目光投向卫子怡,面带深思。

    中饭之后蒋卫两家人告别,因蒋英男女朋友云景是第一次来,老爷子一定要给人封红包,蒋英男一笑拒绝了,“这么大人了,要什么红包啊,等以后我和云景结婚生了孩子,您给包个大的。”

    慕建廷一听蒋英男这么说,哈哈笑了,连连点头说好,云景却红了脸,扶扶鼻梁上的眼镜,站在蒋英男身后,抓着他的衣襟拽了拽。

    卫衡与妻子再三关心了老爷子的身体,叮咛老爷子忌口,注意食疗,慕建廷笑着答应,卫子怡则表现得很乖,说得空会再来看老爷子。

    之后两家人上了各自的车,从老宅驶离。

    送完了人,江韵仍及没与慕寒川说话,扶住慕建廷就回到了庭院里。

    慕建廷要晒太阳,但五一日光已有些烈,不宜长久暴晒,江韵就把躺椅搬到老槐树的阴凉下。

    中途她停下来歇了歇,慕寒川从二门口进来时看到了,迈着长腿走到她跟前,“这个躺椅很重,我来搬吧。”

    江韵淡淡一笑,“不必了,你不给我使绊子我就谢天谢地,哪敢麻烦你帮我。”

    话音刚落,她就要走。

    男人站在她身侧,大手一伸抓住躺椅扶手,“明升的事,你听我解释,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韵停下来,静静看了他几秒,与她说话时,他目光那么真诚,但这份真诚背后藏着什么呢,她猜不透,也不想再猜了。

    “我怎么想的并不重要,卫子怡开心就好。”语毕她搬起躺椅往老槐树旁边走去。

    夫妻争执这一幕正好被慕建廷看在眼里。

    慕寒川没再强硬,任由江韵把躺椅搬走,自己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眉目幽深。

    江韵陪在老爷子身边,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他在太阳下等了一会儿,见那小女人仍在老槐树下站着,看也不看他一眼。

    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他接了,听完那边汇报的工作内容之后,转身从老宅离开。

    慕建廷靠在躺椅上,微闭着一双眼睛,太阳从老槐树发起的新叶中间细细碎碎地洒下来,阳春温度适宜,是个睡午觉的好时候。

    但这天中午,他丝毫没有睡意,慕寒川走后不久江韵从他身后轻手轻脚地往回廊上走。

    他听到了,轻咳一声,“丫头,先别走,你陪爷爷聊会儿天。”

    江韵走不成,只得搬了个小凳子过来坐在慕建廷旁边。

    慕建廷坐起来,交代管家拿盘棋过来,说他们祖孙二人边下棋边说话。

    管家把棋拿来之后分放在江韵与慕建廷手边,慕建廷笑看着江韵,“今天爷爷让你先落子。”

    江韵也没与他客气,执白子在棋盘中间放下。

    两人下了有一会儿,老爷子手执黑子做沉思状,目光在棋盘上,话却是对江韵说的,“小两口生气了?”

    江韵一愣,忙答话,“没有。”

    慕建廷笑着落下一子,“没有?没有跟寒川闹别扭你会是这神情?丫头,以后遇到事要与爷爷说。爷爷活了八十几岁,过的桥只怕比你们走的路还多,凡事多与人商量总是不会错的。若是寒川欺负了你,你尽管告诉我,爷爷决不饶他。”

    江韵低眉,“不过是些琐事罢了,爷爷不必操心。”

    慕建廷毕竟年岁大了,近来身体又不是很好,这刚在阿姆山休养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她和慕寒川之间的事情,怎能劳烦他。

    夫妻之间

    tang出现了问题,叫长辈跟着闹心的事,她做不来。

    所以这天下午慕寒川的车来接江韵时,她一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的样子,挽着慕寒川的手臂与他一起离开。

    老爷子知道江韵这是宽他的心,望着远走越远的车,笑着对管家道,“真是老喽。”

    管家与他一起往老宅走,边走边说,“您服老就好,今年都八十好几了,别总操他们的心。有句话说得在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宿世的冤家散不了,千里的姻缘一线牵。寒川与江家丫头千难万难的都能走到一起了,还跨不过这小波小折吗。”

    ……

    车子过了慕家老宅的弯道,驶入主路之后,江韵往左边挪了挪,尽量让自己离慕寒川远远的,态度冷淡,不与他说话。

    男人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她要挣扎,奈何力气根本没那么大,只能被某位先生紧紧抓着手,动弹不得。

    慕寒川低眉望一眼身边的女子,继而目光停在了她纤细的手指上,那枚戒指还在,就说明她无论怎么生气心里终究还是在乎他的。

    强行把江韵拉到自己怀里,男人沉声道,“韵韵,别使小性子,你我都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

    江韵并未抬眉看他,表情始终极淡,她沉默了许久,最后轻声道,“对,我就是幼稚,就是比不上卫子怡成熟稳重,就是配不起你慕氏总裁的身份。”

    中午慕寒川与卫子怡在花园里面对面说话的场景在脑海里不停闪过,江韵越想越难过,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慕寒川看她哭了,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面前这个女人,总是有让他手足无措的能力。

    他蹙起眉,忙给她擦眼泪,“别哭了,我若真对卫子怡有什么心思,还会千方百计地把你娶回来吗。”

    这个问题,江韵不是没有想过,但有句话说得好,当你陷入一场爱情,智商就会跌破平均值,甚至变为负数。

    刚与慕寒川领证那会儿,即使看到卫子怡从于归园走出来,看到卫子怡钥匙扣里和慕寒川的合照,她也能不动声色、淡然处之。

    但如今,情况不同了,身边这个男人是她想要一生一世携手走下去的,江韵承认,中午卫子怡那句话成功挑起了她的疑心。

    她收拾好情绪,与慕寒川对视,“那我问你,卫子怡那些话是不是真的,知行没能与明升合作成功,是不是你在从中作梗?”

    男人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点点头,“是。”

    江韵脸色一沉。

    慕寒川看到了,当即向她解释,“韵韵,你要相信,我阻止明升与知行的合作,并不是为了促成兴达拿这一单,更没有半分要帮卫子怡的意思,这只是场巧合而已。”

    江韵点头,“好,我姑且相信这是场巧合,但你为什么要阻止知行与明升的合作,慕寒川,请你给我一个理由。”

    在江韵探寻的眼神里,慕寒川点了支烟,缓缓抽着,开始了长久的沉默。

    该怎么跟她说,坦白吗?说当年方岳被举报被辞退的事都是他在背后操纵?

    不,绝对不行,他太了解江韵,以她的性子,若知道了那些事,只怕再也无法原谅他。

    两指间夹着的烟抽完了,车里弥漫着灰白色的烟雾,空气有些呛人,慕寒川蹙着眉,侧目望向江韵,“韵韵,关于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跟你解释……”

    江韵一笑,眸中的失望显而易见,“既然不知道说什么,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吧。”

147,三十三岁,感情再经不得风浪和颠簸~

    车到于归园,江韵没等慕寒川开车门,自己从另一侧下去了。

    整个下午,慕寒川到阳光房看书她就到媒体室看电影,慕寒川在紫藤长廊散步她就到湖边凉亭坐着发呆,总之就是不与他独处。

    男人看出了她的冷漠,径自在宅子里处理公事,没再跟着她。

    下午江韵回来,慕寒川已经做好了晚饭,在客厅等她,她没吃,径自上楼收拾了衣服,叫邓雷送她去章家老宅。

    邓雷一脸为难,眼睛不停瞄慕寒川脸色,男人面上表情却并没有多大变化,静静对邓雷点了点头,“送太太过去。佐”

    夫妻之间这场冷战持续了三天,这三天江韵在章家老宅陪章孝宗和章瑾焕,慕寒川没有打她电话,也没有来找她。

    江韵在老宅浇浇花除除草,闲适得很,舅舅与二老爷见她这种状态,都心有疑窦,间或问起她与慕寒川之间的事渤。

    她笑着含糊过去,只说是假期闲着没事,慕寒川又忙,她得空,过来陪陪二姥爷和舅舅。

    三天之后假期结束,江韵与章知易一起去知行,对于没能与明升合作的事,江韵知道了是慕寒川做的,总觉得对章知易有所亏欠。

    包放在腿上,她双手绞着链子,纠结了许久还是对章知易坦白,“哥,上次明升的合作没能谈下来,我很抱歉。”

    章知易有些诧异,挑眉继续专注地开车,微笑着对她道,“没关系,明升把投资给兴达之后,慕氏有安排人来跟我们谈合作。”

    江韵低眉,慕寒川这是什么意思,挡了她的财路,又拿自己的钱来填空子。

    如果他是想帮她,那她情愿不要她这样的友情赞助,一个公司想长久地独立发展下去,只靠这样的资助是远远不够的。

    知行的各个部门都必须有自己扛起一片天的能力,否则与被架空有什么区别。

    章知易看懂了她的心思,等红灯时拍了拍她的肩,“韵韵,别想那么多。慕氏的投资给谁都是挣钱,他们把资金给了知行,知行的项目完成之后,分红少不了他们的。当然,寒川给我们注资的确是因为你的关系,但你也要清楚一点,知行的项目前景是非常不错的,之前除去明升也有多家公司想与我们合作,只是彼此经营理念不同,所以才没谈成。”

    江韵点头,与章知易对视,“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做的项目,自然差不了。”

    绿灯亮起,章知易眯眸一笑,踩下油门。

    车子从斑马线穿过,他对江韵道,“所以,慕氏这次给咱们公司注资,并不是在烧钱。等公司新项目成熟了,我们会为慕氏创下他们投资数额几倍的利润,这是互利共赢的事。或许旁人会说你是靠寒川才成功的做好了公司这个项目,但那又如何,你也让他发了财,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当然,慕氏不缺钱,知行创下的利润对他来说或许并不重要,但你们夫妻一体,他帮你也是应该的。”

    五一长假之后第一天上班,办公室里众人忙得焦头烂额,赵晶晶给章知易带了爱心午餐,中午两个人腻在办公室一起吃。

    江韵落了单,旁的同事知道她是总裁妹妹,对她客气,叫她一起吃饭。

    但跟她们一起吃饭江韵觉得别扭,她们也会放不开,所以江韵委婉推拒了邀请。

    打开手机通讯记录,慕寒川的最后一个电话停留在三天前她从于归园离开的那个晚上。

    蹙起眉在通讯录翻找了好一会儿,江韵最终决定找张妍颜碰碰运气,虽然她与赵疏文最近腻歪的很厉害,但不至于每天都待在一起。

    五一长假前几天,江韵在朋友圈看到那两人一起出国旅行,几天时间足迹遍布大半个欧洲,想来也该消停消停了。

    果然,她电话打过去时张妍颜那头很安静,应该是在家里。

    热恋中的张妍颜连嗓音都是甜的,“陪你吃饭,好啊,我一个人正闲得无聊。”

    吃饭地点定在离知行不远的一处泰国菜馆,江韵总算是见识了张妍颜对泰国菜的热衷程度。

    期间,张妍颜一边吃一边抬眉,“你这状态不对啊,中午没人陪你吃饭你不找你老公,把我叫来。”

    江韵垂眸,把明升合作谈崩的事儿与张妍颜说了。

    张妍颜蹙眉,“你是说,你老公搅黄了你们公司的合作,对方公司又把单子给了卫子怡?”

    “是。”江韵点点头,“后来慕氏又注资我们公司,所以我现在自己脑子也很乱,这件事前前后后都很奇怪,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做。”

    “或许慕总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丁明这个人,你也说了,他之前就表示过,不赞同你与丁明谈合作。”张妍颜发表自己的看法。

    餐厅里轻音乐在耳边流淌,江韵盯着落地窗外明亮的阳光发愣,“是吗?这几天我在老宅,他都没来找我。”

    张妍颜正在喝果汁,忙对江韵摆了摆手,“你冤枉人家慕总了,五一假期这几天慕氏忙

    tang得团团转,疏文、冯远和季琳他们已经连加了好几个大夜班,慕总又能清闲到哪里去。听我的,别想太多,如果他来找你,就跟他回去,你老公这样的男人,你不看紧点儿,盯着他的可多着呢,到时候被别人惦记走了,你再来找我哭也没用。”

    两点钟两人分开,江韵去上班,张妍颜驱车打道回府,停车场里她接了个电话,笑着道,“放心,事办好了,妥妥的。”

    慕氏顶层办公室,赵疏文晃着手机,斜斜倚在大班台上问正在浏览文件的男人,“给你家小慕太太成功洗脑,怎么谢我?”

    慕寒川从堆积如山的资料中抬头,眉一蹙点了支烟,“新西兰这个合作项目,谈下来用了三天时间,只你个人,就从中获利两千万,还不知足?”

    赵疏文不满的撇撇嘴,吹了个口哨,“你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正在抽烟的男人一笑,“你是驴?”

    这天晚上下班时,江韵从知行走出来见慕寒川在公司门口等她,男人倚着车身站在夕阳里,侧影被金光笼罩,像一尊雕塑般挺拔。

    江韵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男人笑看着她,几步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把她笼罩得严严实实,“还使小性子呢?”

    江韵抬眉,见他双眼下有淡淡乌青,想是最近忙碌休息不够。

    回程的路上,江韵再次问了他明升的事。

    男人靠在后车座上闭目养神,听到江韵询问,他睁开双眸,眼中有凝聚的血丝。

    他坐直身体,静静看着江韵,大手握住她的手攥在手心里,轻声道,“我保证此事与卫子怡没有任何关系,如果非要有一个理由,你就当我不喜欢丁明这个人吧。

    目光触及江韵手上的戒指,慕寒川语气柔软了下来,“韵韵,我已经三十三岁,感情再经不得风浪和颠簸,承诺过会与你一生一世,这一点永不会变。无论你相信与否,对别的女人,我从未有过任何欲.望。”

    夫妻之间,不是所有事都说得清楚,也不见得每一个问题都能追根究底找到结果。

    慕寒川俯首吻她,江韵没躲开,也没拒绝,静静由他吻着。

    初始时他很温柔,后来呼吸急促起来,吻也变得近乎粗暴。

    车到于归园时他不顾园子里众人都在,抱着江韵就大步上了楼。

    回房后慕寒川来不及脱衣服,就势把江韵压在沙发上,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不在的这几天,每晚想起你,都是折磨。”

    男人边亲吻她白皙的颈边解她的扣子,江韵承认,凭慕寒川那双深邃的眼睛,凭他那张真诚的脸,就没有任何人能拒绝得了他的热情。

    更何况,他了解她身体每一处,轻易就能让她为他动情、溃不成军。

    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从床头到床尾这个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从来没有人拿到明面上来说,但这其中发生的事确实能让一对男女解开心结。

    江韵被慕寒川抱着,因为被他反复要了几次,浑身酸软,不想动。

    她忽然想起在某本杂志上看到过一句话,身体的欢愉能打破灵魂的芥蒂,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男人半揽着她,深邃的眸事一片墨色,唇角带着丝性感,“以后无论因为什么事与我生气,不许再离家,否则你走一次我把你扛回来‘惩罚’一次,直到你学乖为止。”

    江韵脸热了热,没有回话。

148,教训?我只后悔没砍了他的手~

    

    人们常说,江州是个鱼龙混杂、物欲横流的城市。

    进入六月,头顶的太阳已然开始变得***,光束落在皮肤上如同火灼一样的疼。

    摩天大楼里总有人站在落地窗内,遥望着脚下忙碌的人群,妄图征服这个光速发展的地方。

    有人在阳光下的吊塔里工作,额上的汗不停往下落,肩背湿透,从脚下到地面,是高到不敢低头一看的距离。

    或许明天这座建筑就会刷新所有摩天大楼的记录,成为江州最高的楼体。

    也有人穿梭在不同的谈判桌上,用明亮的笔尖在文件上一划,就是数十亿的生意,彼此握手微笑,说声合作愉快,一干人等从此显贵、高不可攀鼷。

    他们的对手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尽力而为过,却仍旧无力回天。

    老城区拥挤的街巷中,卖早点的小摊贩凌晨三点起来,把准备好洗干净的食材一一摆在台面上,打着火开始忙碌,他十六岁辍学进城的儿子在灶间帮忙,上下眼皮打架,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却不能再多睡一分钟。

    微雨湖畔的高级公寓里,女服装设计师刚完成最后一稿修改,这是她月经第一个晚上,肚子很疼,她想喝杯温水,手边的水杯却是空的。

    周末的郊外平房区,早上六点半,女白领还在熟睡,父母照旧打来电话,询问她结婚的事,她疲惫一笑言语推辞。电话挂断后她没了睡意,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无声痛哭,男朋友上个月跟年轻漂亮娇嗲可人胸又大的小三跑了,她成了真正的大龄剩女。

    火车站外的天桥上,毕业工作了两年的小情侣闹别扭,男人哭着叫女人留下来,女人讽笑,你好吃懒做不努力,没理想没目标整天就知道打网游,你凭什么叫我跟着你继续虚耗青春。

    桥下有宝马开过,副驾驶上妆容精致的女人对驾驶座上脑满肠肥的男人说,我已经流产两次了,以后可能生不了孩子。前额泛着油光的男人讨好地道,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老婆那个人,她要是知道我在外面有私生子,以后的日子就甭过了。

    这个城市里,众生百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着的方式,或壮志凌云或不思进取,或高高在上或卑微如尘。

    但无一例外的,在这个地方,他们都经受着金钱和情感的考验,都在夜深人静时辗转难眠过,在无人的角落流下过汗水和泪水。

    然而这个城市仍旧冰冷无情,任何人的情绪都不足以撼动它,满载失望的人带着行李和伤心离开,抱着希望的人带着梦想和憧憬涌来。

    而更多的人,他们如江韵一般,是奔忙在这个城市里的普通市场部职员。

    在六月的第一个周一,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在办公室里开会,前期的工作业绩被总裁办同事做成一个很直观的数据对比,放在显示屏上,供领导跟他们讨论下一季度的相关计划。

    总决策人站在主席台上讲话,或言辞激昂,或谨慎郑重。

    关于明升的事,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被江韵抛诸脑后,偶尔想起,心中亦不似当初那般诸多猜忌。

    与慕寒川之间的不愉快,在那人对她日复一日的宠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五月到六月中间的这些日子,江韵如同往常一样忙碌而充实,为知行夏妆做着最大努力。

    慕寒川如旧每天送她上班,接她下班,那样日理万机的男人,却像个贴身保镖一样,把她保护的严严实实。

    六月末,知行收到市场反馈,知行旗下G公司重要负责人都要去,江韵也不例外,同行的除了赵晶晶还有几名高级经理。

    去往白金会所的路上,江韵打电话给慕寒川,那人接的很快,简单的一声喂,充满了磁性。

    江韵微微一笑,“今天晚上在白金会所有个饭局,不回园子里吃了。”

    “嗯。”男人回答的极简单,沉默了瞬间又问她,“都有谁?”

    在章知易的车里,江韵有些尴尬,抿了抿唇道,“好几个同事都去,我表哥和晶晶也在,不用担心。”

    “不许喝酒,结束前打电话,我接你。”

    “好。”

    电话挂断,江韵把手机放回包里,赵晶晶勾起笑看着江韵,满脸的暧昧,“一定是慕总。小韵,慕总这是典型的夫管严啊。”

    夫管严……江韵没听过这个词,也理解不了什么意思。

    见她一头雾水,赵晶晶向他解释,“你看啊,慕总这个人吧,会赚钱,又没什么太多爱好,脑子里除了你还是你,下班就回家,还烧得一手好菜,上得厅堂入得厨房。事无巨细都不需要你操心,像个父亲一样把你捧在手心儿里,看得紧紧地,晚上不回家吃饭都得跟他报备,不是夫管严是什么。”

    江韵,“……”

    好吧,她竟然无言以对。

    这天晚上章知易高兴,陪几个老总多喝了几杯,中途有人抽烟,江韵从包房里出来透气,正好碰上奉先集团的新任掌权人章泽奇。

    近来知行接连拿走了奉先集团好几单生意,章泽奇心情不算好,跟一帮朋友来喝酒,看来是喝高了,怀里揽着个前露.胸后露背的女郎,在光线昏暗的走廊里,走得不算稳。

    章泽奇是章氏旁支的大儿子,按辈分江韵该叫他一声表哥,这人今年三十有五,二十几岁时是江州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如今年龄长了十来岁,性子却是没半分长进。

    江韵不打算与他说话,转身要走,刚走不过两步被满身带着酒气的男人拉住了手腕。

    她回眸,冷冷睥视着章泽奇,“放开!”

    章泽奇一笑,“呦,这不是表妹吗?怎么?章知易是你哥,我就不是?你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

    男人说着用手臂圈住她,把她困在身体与墙壁之间,酒气迎面扑来,江韵别开头不看他。

    章泽奇身边跟着的女郎不满了,拉拉他衣襟,风情万种地道,“章总~”

    章泽奇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女郎的脸蛋,一笑对她道,“乖,先回去。”

    那女人不满地瞪了江韵一眼,扭着腰走了。

    走廊里一时只剩下江韵与章泽奇两人,江韵背靠着墙壁,无路可退,下巴被男人一手挑起,不得不与他对视。

    “啧啧,表妹,许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如今不仅人长得漂亮,胆子也挺大的嘛,跟着章知易在外面抢奉先的生意,你行啊!”

    江韵冷笑,“你不学无术,只知道玩女人,奉先早晚败在你手上!”

    江韵陪赵晶晶喝了两杯红酒,此刻脸颊上透着淡淡的粉色,章泽奇看得双眼一眯,眸中泛起贪婪的光,“奉先集团会不会败在我手上,咱们都说不准,但有一点表妹你说对了,我就知道玩儿女人。”

    男人说着双手就握住了江韵的肩膀,一手还滑进她衣服里,在她脊背上游走。

    江韵扬手欲打他,却被章泽奇握住了手腕按在墙上,她抬脚准备踢他,男人又用身体狠狠往前一压,彻底把她抵在墙上。

    江韵动弹不得,抬眸盯着他,章泽奇的花名她早听过,说不害怕那是自欺欺人。

    她努力镇定,“你想干什么?我是你表妹,我母亲是你姑姑。”

    章泽奇唇角一勾,带着酒气的脸往她面前靠,“表妹?咱们两家亲戚关系远得八竿子都打不着了好吗?不过,就算你是我亲表妹又怎么样?我长这么大什么样的女人都玩儿过,就是还没玩儿过表妹呢!”

    男人说着就往江韵唇上亲了过来,江韵恶心地闭上眼睛,然而那人却并未亲到她。

    只听得一声惨叫,她睁开眼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走廊上,那背影逆着光,像神明一般从天而降,正是慕寒川。

    此刻的慕寒川正单手揪着章泽奇的衣领,另一手又准又狠地落在章泽奇鼻梁骨上,一拳下去,章泽奇鼻孔里就流出血来。

    “TMD,谁打我!”章泽奇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骂骂咧咧地道。

    慕寒川冷笑一声,眸中涌动着铺天盖地的怒气,狠辣地盯着章泽奇,“打的就是你。”

    章泽奇看清来人后一时有些露怯,慕寒川双眼一眯,寒芒乍现,又是几拳密集地落在章泽奇脸上,章泽奇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男人打累了,手从章泽奇衣领上松开,腕部一个用力把他推倒在地,回眸拉过江韵,穿着皮鞋的脚从章泽奇手上踩着过去,冷声道,“下次再不规矩,从你手上过去的,会是砍刀。”

    江韵惊魂未定,一边回眸看躺在地上的章泽奇,一边跟着慕寒川往前走,“你怎么来了?”

    男人语气不悦,“跟合作方有约。”

    今天下午,原本他打算给江韵打电话说有事不回园子陪她用晚餐,没想到他还没打过去,她的电话先打了进来。

    江韵跟他说到白金会所吃饭时,他还觉得很巧,之所以没跟江韵说他也会去白金,是准备晚上她打电话叫他接她时他秒速出现,给她个不算惊喜的惊喜。

    没想到让他在走廊上碰到了这一幕,那个章泽奇,简直该死。

    章知易与赵晶晶见江韵久没回来,从包房里出来找人,正碰上一脸怒气的慕寒川。

    男人身高腿长地站在走廊里,皱着一双眉望向章知易,双眸间是不容拒绝的冷然,“以后江韵只负责她在知行的正常工作,出来与客户吃饭的事,麻烦别再叫上她。”

    赵晶晶诧异,“怎么了?”

    章知易拉拉赵晶晶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再问,转而对慕寒川点头道,“好。”

    慕寒川没再多言,牵着江韵转身从走廊上大步离开。

    回于归园的路上,他一直冷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江韵以为他生她的气,讨好地拉住他的手,“对不起……别生气了,你看,他也没讨到便宜,你已经给他教训了。”

    靠在后车座上的男人侧过身,与江韵面对面,视线落在她身上时,目光无比幽深,“教训?我只后悔没砍了他的手。”

    江韵被男人周身无法掩饰的滔天.怒气吓到,没敢再与他说话。

    这天晚上,两人洗漱过后在房间里待着,慕寒川打电话给合作方代表表示歉意,说晚上有些急事,所以没打过招呼就从白金会所走了,一番言辞他说的无比诚恳客气。

    江州富贵,慕氏居首,做为慕氏总裁,慕寒川本身就有高高在上的资本,就算他不打这个电话,也没人敢怨怼他,然而他打了,且礼仪周到。

    能得到慕寒川这样真诚的道歉,对方笑着与他闲聊了几句,之后不敢再耽误他的时间,客气地与他说再见。

    男人把手机放在置物台上,转身看着沙发里翻阅资料的江韵,走上前去在她身边坐定,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来,“韵韵,到慕氏来吧。”

    江韵沉默了半晌,抬眉看他,摇摇头道,“我知道你养得起我,但知行比慕氏更需要我。”

    慕寒川蹙眉,“知行在章知易的领导下已经日渐步入正轨,有赵晶晶帮他,你何必让自己也身陷局中?江家的事还没梳理明白,又要被牵扯到章家的战争中,韵韵,我不希望你一直在那样的环境里待着。章泽奇不是什么好人,今晚的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不是每一次都会这么幸运。”

    ---题外话---出差两天,嫌笔记本沉没带,结果没订到电脑房,未更抱歉~~

149,早孕反应?难不成是有了~

    江韵伸手握住慕寒川的手,抬眸与他对视,“我理解你的担忧,但我总不能一辈子在你的庇佑下生活。也许我能力不够,做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但起码要有自己的事情做,寒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我不想成为一无是处的附属品。”

    灯光幽暗的卧室里,她的眼神那样坚定,让人无法拒绝。

    慕寒川眯眸,点了点头,无奈地抚抚她的长发,“好吧,说不过你。”

    不是说不过,是不忍真的把她困在自己身边,她并不见得有多爱那份自由,但如果真的彻底管制了她,那种自在看起来便会愈发可贵。

    她还是一个只有二十四岁的年轻女孩儿,他如果真的强行支配她的生活,想必她不会快乐。

    所以慕寒川最终妥协了,那些担忧,那颗放不下的心,都因为他实在太过疼爱面前的女人,而统统抛诸脑后。

    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成全她,大不了把她保护得更好一些,大不了更多地在她身上下心思,大不了尽他所能让她不再受到伤害。

    男人沉默着把江韵拥进怀里,窗帘半敞着,外面夜色深浓,天际有稀稀落落的星子闪烁,一帘弯弯的下弦月悬挂在天幕上,时光静美。

    ……

    第二天是周五,知行每周五要拟定下周的工作计划,江韵早上起的比较早,匆匆洗漱了就直奔餐厅吃饭。

    然而慕寒川比她起得更早,她到时那人已经喝了一杯茶,很明显在等她。

    江韵挨着他坐下,家佣把饭菜端上来,揭开真空罩,菜还冒着热气,菜色简单精美,营养搭配绝佳。

    慕寒川知道她爱吃青菜,把青菜盘挪了位置,放在她面前,江韵浅浅一笑,“以后不用等我,厨房做了饭你就先吃。唐”

    男人笑着摇摇头,“那不行,你坐在身边心情好,能多吃点。”

    江韵,“……”好吧……这男人……

    吃完饭江韵上楼拿包,拔了手机充电器装进去,笈着拖鞋匆匆下楼,慕寒川已经在门口等她,她忙到玄关处换好鞋小跑着下了阶梯到他身边。

    男人牵住她的手,“多大了,走路还慌慌张张的,像个孩子。”

    江韵习惯了他父亲般的口吻,但看他眉头蹙着的样子还是扬起手在他眉心按了按,“大叔,别皱眉了,再皱真的会变成老男人。”

    听她对着自己叫大叔,慕寒川无奈一笑,弯身在她唇上狠狠啄了一下,“再敢乱叫看我怎么收拾你。”

    语毕返身拉开车门叫江韵上去。

    江韵非常识趣地上车,乖乖坐在里面,慕寒川便也迈着长腿上车,脸上的笑意始终未散。

    被她叫大叔,他还挺开心,这是老男人的自我意识吗。

    上班路上江韵手机响了,她接通,之后脸上乐开了花,“太好了太好了,你们赶紧回来,我都抓心挠肝地等了一个月了,你回来我就去看你。”

    电话挂断之后慕寒川问她“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江韵一笑,眉眼间都是明媚的颜色,“小凡生了,在香港生的,也在那边坐月子。今天小孩儿满月,她说明天就回来,我当了干妈,当然开心。”

    男人挑眉,静静点了点头,半晌又皱起了眉头,目光盯在江韵肚子上,年后他们之间的安全措施时用时不用,上次江韵的月经是五月上旬,这眼看着马上要到六月下旬了,中间已经四五十天,她月经似乎还没来。

    男人一笑,唇角如同裹着蜜,“当个干妈就这么乐,为什么不自己生一个?”

    经慕寒川这么一提醒,江韵才发现自己月经已经有很多天没来了,她瞬间沉默了下来,一颗心扑通扑通不停地跳,如果现在怀孕了,那真的不太是是时候。

    知行正在上升期,公司里人虽然越来越多,但真正值得信任的也懂得章知易心思的,恐怕并不多。

    如果她有了孩子,必然会对工作造成不小的影响。

    江韵暗暗把手放在小腹上,蹙了蹙眉。

    她这个细微的表情,慕寒川看到了,男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伸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许久都没有说话。

    车到知行,江韵下车,慕寒川背对着朝阳站在她面前,男人的脸半隐在光影之中,像是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错身让开,“去吧。”

    江韵点头,上了台阶走进公司大门,慕寒川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上车离去。

    上午江韵有些心神不宁,助理李雪来找她时她正在发愣。

    小姑娘一手拍在她肩膀上,甜笑着道,“姐,开会时间到了。”

    江韵这才回过神来,捧起手上的资料进了会议室。

    知行五月初到六月上旬相继上市的夏妆反馈不错,这次会议是关于七月到九月这三个月的美白防晒系列,相关广告已经在本月下旬开始播放,地铁、车站以及各大广场的海报也已经相继到位。

    本月二十五号,产品会在各大商场专柜开始铺货,易州、复州、青州的货也会相继发出去,夏妆升级版初次面世,公司对其报以厚望,市场部压力不小。

    如果中途稍出差池,知行所有人上半年的辛苦将付诸东流,江韵不敢马虎,开会时专心听章知易的要求以及同事们的意见。

    开完会出来已经十一点半,太阳炙烤着大地,江州的这个夏天仍旧热浪滚滚,马路烫的像是着了火一般,踩上去发软,像是蒸熟了的面包。

    江韵趁中午吃饭时间去买验孕棒,站在药店门口,她踟蹰了很久,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药店工作人员正在吃冰镇酒酿,一股甜香和着冷气迎面袭来。

    看到江韵进来,女孩忙擦擦嘴把酒酿藏起来,摆出非常职业化的甜美笑容,“小姐,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听她这么问,江韵脸一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径自围着药架走了走,绕了很久终于找到早孕试纸的货架,但试纸品牌很多,价格也不尽相同。

    她实在不知道挑哪一个好,担心测试结果不够精准,最后闭着眼睛随便摸了一盒,往结账的地方走去。

    药店里每天来来去去那么多人,买什么的都有,收银员见惯了,并不觉得奇怪。

    江韵已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说没有性生活谁信,买这种东西也很正常。

    收银员眼皮都没抬一下,扫描了条码,淡淡地道,“二十四块九。”

    江韵从钱包里翻出二十五元钱递过去,收银员接过钱放进钱箱,拿出个透明的小袋子把盒子装进去,又从收银台旁边拿过一颗糖递给江韵,脸上这才带了点笑容,“不找零了,给您一颗糖,祝您好孕~”

    江韵冷汗,讪讪从收银员手中接过那糖,握在手里。

    她只穿着一条单薄的裙子,全身上下连个口袋都没没有,验孕棒就这么大喇喇被装在透明袋子里,实在不好意思拿着走出去。

    江韵犹豫了很久,进门时那个在吃冰镇酒酿的小姑娘走过来递给她一个黑色小袋子,笑着道,“用这个吧。”

    江韵点头接过,说了声谢,女孩一笑,“不客气。”

    江韵看她和善,又对她一笑,转身欲走。

    那女孩紧步跟上来问她,“知道怎么用吗?”

    江韵一愣,回转过身摇了摇头,“不知道。”

    的确不知道,这种东西,她还从来没用过,买都是第一次。

    女孩与她面对面站着,非常仔细地给她解释了一遍用法,最后又告诉她,“测试结果仅供参考,也不一定百分之百准确,如果实在不放心就趁空闲时去医院查个血,一般情况下,查血还是比较准的。”

    “哦,好,谢谢你。”江韵握紧手里的药盒,再三对那姑娘道了谢,推开门从药店离去。

    还好那姑娘跟她说是要早晨测最准确,不然她现在跑回公司测了,结果也不一定就对。

    为了打消不好意思的心理,江韵特意绕了两条街找的这个药店,走了这么远,肚子其实很饿,药店门口的电子钟显示此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了,太阳很大,江韵在街道上快步前行,专挑阴凉处走。

    途径她常去吃的那家重庆小面店,闻到小米醋扑鼻的酸香她停住了脚步,小店里餐桌上的透明辣椒罐里辣椒酱红得耀眼,让人移不开目光。

    胃开始翻腾起来,江韵抿抿唇走进店里,笑着对老板娘道,“一碗面。老板娘,我要两勺醋。”

    闻到油味,她有些不舒服,又补充了一句,“少放点油。”

    老板娘笑着道,“好。”转身走进操作间。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被端了上来,江韵对老板娘道谢,从消毒柜里拿过勺子先喝了口汤。

    不够酸,也不够辣,她蹙眉,拿起桌面上的小醋壶往碗里倒了许多醋,又把辣椒罐里的辣椒加了一匙,这才满足地吃起来。

    老板娘看到了,笑着提醒她,“小姑娘,吃这么辣小心上火哦。”

    江韵抿唇笑笑,“最近太热了,吃什么都没胃口,还是你家的面好。”

    大概天底下卖面的没有人不喜欢听到这样的夸赞,老板娘开心的笑了,跟江韵说了自家面的制作过程,还说街市后面小区里的年轻人都很喜欢她家的面。

    江韵听着老板娘与她闲聊,一碗面很快吃完了,她付了钱,起来准备走,老板娘指指桌子提醒她,“别忘了你的东西。”

    江韵脸一红,忙把黑色袋子装着的那东西捏在手里,不好意思地走了。

    出了门江韵拍拍热烫的脸,别人又没看到,她这是在紧张什么呢。

    回到公司时同事们还都不在,江韵忙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包里,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算是放了下来。

    下午仓库和生产部门忙得不可开交,市场部的电话也没停过,江韵接电话接得晕头转向,四点一刻终于停下来歇了一下,这才发觉胃

    很难受。

    她跑到卫生间吐了一会儿,胃不那么翻腾了,只是隐隐有些疼,但好多了。

    漱了口,江韵又用凉水洗了洗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很差,双手在盥洗台上一撑,她调整状态,深呼吸,这才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回办公室。

    坐下之后江韵思前想后,总觉得情况有些不妙,最终决定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早孕反应,结果如下。

    吃什么都没味道,喜酸喜辣。

    莫名奇妙觉得很累。

    呕吐,浑身乏力脸色苍白。

    心头一跳,所有情况都吻合,江韵双手捧脸长叹一声,天呐,这不会是中招了吧。

    最近安全措施确实做的少,但她都仔细算过了安全期的,危险期那些天,她还是强制慕寒川戴了套。

    按理说,怀孕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她正在沉思,身后忽然一个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咦,早孕反应?你搜这个干嘛?难不成是有了?”

    江韵猛然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网页关掉,回眸嗔赵晶晶一眼,“别胡说,你才有了呢!”

150,紧张什么,我也没说今晚要对你怎么样~

    赵晶晶闻言一笑,绕到江韵面前来,后背靠在她办公桌上与她对视,“啧啧,你表哥还没娶我,我可不敢怀孕。但你不同啊,你跟慕总是领过证结了婚的,就算有了也正常好吗,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想到自己最近的一系列身体反应,江韵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

    下班时章知易来找赵晶晶,两人说好了晚上一起回章宅陪家里两老吃饭,经过江韵办公桌时她正在慢吞吞地整理东西,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并不急着从公司离开。

    看江韵脸色有些白,章知易顺手拍拍她的肩,一笑宽慰她,“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上月夏妆已经开了个好头,你保持正常势头就行,想太多会把自己压垮。”

    江韵闻言一笑,极快地低眉瞥了一眼自己包里装着的验孕棒,她这不是工作压力大,是如果怀孕,压力山大啊。

    赵晶晶知道江韵心事,忙拉着章知易走了。

    刚出门就见慕寒川的车在门口等着,男人倚在车门旁边蹙眉抽着烟,夕阳剪影之下高大挺拔的身姿如同神明降世,来回走过的小白领们都不禁要多看他几眼,男人却对旁人的目光视若不见,仍旧静静抽着自己的烟,安安静静等他要等的人。

    从他身旁经过时,赵晶晶笑着打招呼,“慕总来接江韵吗。”明知故问,白痴开场白被她满面笑容地说出来,任谁也无法冷漠以待。

    果然,慕寒川对她淡然一点,点头表示是的。

    章知易也与慕寒川点头致意,之后牵着赵晶晶走了,边走边跟她说,“你哥跟慕总是好哥们儿,你应该叫他寒川哥,或者慕大哥。叫慕总,干巴巴的,亏得你能笑得那么灿烂。”

    赵晶晶听他这么说,秀眉一蹙,“哎,别提了,江韵是你妹妹,按理说他还是你妹夫呢,你敢让他叫你表哥吗?慕总这个人吧,事实上也挺平易近人,但是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他就怕,可能他气场太强了吧,我这人一见到气场强大的人就犯怂。”

    章知易笑了,上车之后俯身过去给赵晶晶系副驾上的安全带,系好了抬眉问她,“当初把我扑.倒在床的时候,你怎么没犯怂?”

    赵晶晶被他说得脸一红,随即辩解道,“我那不是喝了点儿酒嘛,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唐”

    发动车子,章知易调转方向把车开出停车场,回程时还不忘调侃赵晶晶,“依我看,你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赵晶晶无话可说了,只得频频点头,红着脸笑了起来,“是是是,我就是看上了你,所以才灌自己酒,借着酒劲把你给强了。”

    章知易,“咳……”

    江韵收拾好东西之后公司里众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生产部办公室和采购部办公室几个单身狗在加班。

    她拎着包一步一顿地从公司走出去,一眼就看到停在路边的那辆低调豪车,以及那个因为实在太过优秀、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的男人。

    似乎无论在什么场合,只要慕寒川出现,他就有万众瞩目的能力,他一句话也不说,却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江韵从大门口出来,男人看到了,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路边迎她。

    江韵低眉走过去,那人习惯性地给她拎包,她却条件反射把包背在了身后。

    慕寒川并未在意她这个动作,见她脸色惨白,眉头一蹙,“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江韵忙摇头,不去医院,死也不去。

    大手往她额上一搭,感觉到她体温无异男人面色有所缓和,“你这两周都在加班,周末也没休息,太累了。”

    男人语毕为江韵拉开车门,江韵低头俯身坐进去,那人高大的身躯便也瞬间进来,在她身侧坐下。

    邓雷开车,两人在后排座位坐着,江韵的手包在中间,她总觉得里面的东西会被慕寒川发现,趁那人不注意,忙扯过带子,顺手扔在了靠左边车门的位置。

    慕寒川见她这个动作抿唇一笑,往她身边挪了挪,这小姑娘,有跟他亲近一些的意识了,不错。

    江韵见他脸上亲和的笑容只得尴尬地对他笑笑,特别想跟他说,慕总,不好意思,你会错意了。

    但尝过那人的强势之后,她哪敢说,不能轻易得罪他,只好直挺挺地坐着,动也没动,生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到于归园下车时因为太紧张,江韵反而把包忘了,双脚都落了地往前走了两步她才想起来,回头想要去拿已经晚了,那包已被慕寒川拿在手上。

    拉链卡在带子上,慕寒川稍一用力去解,拉链开了,入目是一个黑色的被系的很严实的小塑料袋。

    大约可以看见里面装着个方形小盒子,具体是什么,他不得而知。

    见男人的目光落在塑料袋上,江韵忙伸手把包拽了过来,脸一红,解释道,“公司新产品的试用装,我拿回来一件。”

    男人挑眉,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味道却有些不一样了。

    这

    tang晚吃完饭之后两人在清凉的夜风里散了散步,回到别墅是九点钟,还没到休息时间,江韵洗漱完了靠在房间的单人沙发上玩手机。

    浏览了许多网站,看过了许多关于早孕反应的问答,还是不放心,甚至连男人高大的身躯停在她身后都未察觉。

    看到她的搜索内容,慕寒川不用想也猜得出她包里装着的秘密武器是什么,思及前段时间两人有许多次未做安全措施,男人抿唇一笑。

    听到小声,江韵才回过神来,忙按灭手机放在桌上,回看着身后的男人,“我今天有些累,睡吧。”

    男人眉一挑,点点头,拦腰把她抱起来,“紧张什么,我也没说今晚要对你怎么样。”灼热的气息在耳边,烧得江韵整张脸都红了。

    江韵心中大喊冤枉,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床上,男人有力的双手环在江韵腰间,温热自他掌心渗透江韵的皮肤,传到身体深处,江韵很快睡着了。

    窗帘半敞,男人借着月光看怀里的女人,眉眼含笑。

    这天早晨江韵很早就起来了,看大床上男人还在熟睡,她忙踩着小碎步抓起包里的东西就冲进了卫生间。

    门刚合上,大床上那男人睁开眼,淡淡笑了。

    江韵从卫生间出来之后他什么也没问,一切似乎和往常并没有任何不同,早饭一起吃,上班他送她。

    从江韵的表情来看,没有特别高兴,也没有特别不高兴。

    车到知行大门口,江韵下去,与慕寒川道别,男人目送她上了台阶之后才叫邓雷把车往慕氏开。

    早会开完之后,赵疏文早在顶层办公室等着了,一脸八卦的样子,那双过分灵动的眼睛里带着不可言喻的暧昧。

    慕寒川在看文件,一份文件看完了,签好字之后赵疏文还没走,冯远的汇报工作还没做,在会客区沙发上品茶,这两人似乎都没有离开的打算。

    男人挑眉,对两人淡淡看去,“慕氏给你们的工作太清闲了?”

    赵疏文忙摆摆手,“别,您可是把咱们当驴使,再加压就得跳楼了。”

    慕寒川闻言笑了,最近公司事务繁多,比开春时更忙些,赵疏文和冯远五一的假都没休成,确实是上进了发条不停在工作,抱怨一两句,倒也没什么。

    他刚准备看下一份文件,赵疏文的脸就凑了过来,“听说小慕太太怀孕了?”

    慕寒川放下手中的钢笔,合上文件,松一口气回话,“哪儿来的小道消息?”

    赵疏文一笑,半坐在大班台上,与冯远对视了一下,会心一笑,回过头接着问,“晶晶说昨儿看到江韵买那什么了!”

    慕寒川明白,赵疏文说的是早孕试纸。

    今早江韵早早起来去卫生间,他猜到了端倪,事实上他早就醒了,一直假装还在睡着,就是想看看她会不会偷偷去,如果去了,说明包里那个黑色塑料袋装的的确是试纸。

    江韵的举动,无疑证明了他的猜测。

    看他脸上表情莫测,赵疏文又凑近了些,笑着问,“真怀上了?行啊,哥几个万花丛中过,没想到让你先当了爹。”

    慕寒川一笑,摇头,“还不确定。”

    “什么叫不确定,测试结果没让你这个孩儿他爹看啊。”赵疏文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男人目光一沉,低头接着看文件,懒得再理赵疏文。

    赵疏文仍不死心,“那到底是有了,还是没有?”

    慕寒川眼皮也没抬一下,淡淡道,“如果有了,固然很好,若是没有,大不了我再接再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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