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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豪门,首席总裁结婚吧全文阅读

作者:楚东来     致命豪门,首席总裁结婚吧txt下载     致命豪门,首席总裁结婚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1,漫漫长夜,不要太想我……

        121,怎么?昨夜没喂饱你,舍不得我走?

    回到于归园洗漱完毕已经快十一点了,慕寒川还在浴室没出来,江韵一人坐在床头发呆。

    她想起今晚在饭店大堂,他从一门之隔的寒风中朝她走过来的模样。

    江韵忽然意识到,在她心里,慕寒川就像是一束光,那束光自她法国归来的那天起,就强势闯入她的生命,一寸一寸点亮她原本早已黯淡不堪的人生。

    这个人,对她如此贴心,如此纵容,会是她的救赎吗?

    她想,是的。

    手机震动声想起,群里是张妍颜和邱小凡在聊天,江韵潜了会儿水,没跟她们凑热闹。

    邱小凡说,好不容易孩子怀过了三个月,天气又冷了,看来她还得在家里多待上一段时间,周致勤不让她出门,简直是酷刑。

    张妍颜无非还是在说她的感情事,说她和她男朋友和好了之类的。

    江韵想起那晚与慕寒川一起吃饭时,看到赵疏文怀搂辣妹的场景,心情可谓是阴云密布。

    慕寒川出来时她说,“赵疏文和妍颜又在一起了。”

    这一句,看似陈述,实则是询问。

    慕寒川明白,双眉蹙起,“是,这事我知道,前天他推了个饭局,我临时叫冯远和季琳去的。”

    江韵点点头,想必赵疏文就是那天去找了张妍颜,抱得美人归了吧。

    见江韵始终不放心,慕寒川走到她身边道,“这周六有场大雪,我叫他们到园子里来聚聚,有什么不放心,到时候可以具体跟他谈。”

    “好,谢……”谢谢你,话没说完就被某人堵住了唇。

    男人亲完了,慢慢从她唇上离开,鼻尖贴着她的鼻尖,大手搂在她腰上,“你又忘了,不许说谢。”

    周六那天果然下了大雪,漫天漫地的白刺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早上江韵早早就起来了,慕寒川倒是难得睡得久了些。

    她做好早餐准备叫他下来吃,见男人洗漱好了,穿着棕色的家居服,笈着拖鞋从楼上房间下来。

    男人身高腿长、肩膀宽阔,就连那双露在外面的大手,也是修长有力。

    此刻他头发稍微有些凌乱,不像平日里去公司时打理得一丝不苟,那双向来深邃的眼睛也蒙着一层雾。

    这样的慕寒川给人一种慵懒的感觉,慵懒,又优雅。

    江韵站在楼梯口抬眸看他,双眸中有自己未曾察觉的温柔,“早饭做好了,快过来吃。”

    男人高大的身子倚着楼梯扶手,微微挑眉笑着问她,“你这是打算做贤妻良母了?”

    江韵笑了,抬步上了楼梯,到他身旁挽住他的臂弯往楼下走,“快吃吧,本来做得就不美味,放凉了你又要挑剔。”

    男人被她按坐在餐厅的椅子上,面前放着一碗香气四溢的粥,桌上是几盘简单的小菜,他夹了一小丁豆腐慢慢品尝着,之后又窑了一勺玉米虾仁,边吃边对江韵道,“不是挑剔,是对于美食有精益求精的追求。”

    江韵抬眉时,男人正望着她,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江韵被他逗笑了。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时,餐厅门外走进一道娇俏的身影,是慕寒杉。

    她今天穿得还算多那么些,总算整条腿都包在布料里了,让江韵看到她时没了周身一寒的感觉。

    慕寒杉大步走过来,往餐桌旁一坐,对江韵说,“嫂子,你得相信我哥,他的确精益求精,无论是工作生活还是吃喝玩乐方面。”

    江韵知道,慕寒杉所说,是实话。

    就拿于归园来说,足可见这人有多么奢侈。

    但对面坐着的那男人却仿佛没听到两人在探讨他一样,一副有钱任性的样子,继续吃他的早饭。

    慕寒杉对客厅里忙活的夏秋道,“夏管家,加副碗筷。”

    夏秋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顺便把托盘里的筷子递给慕寒杉,她接过,对着桌上的菜毫不客气地风卷残云。

    吃完了,放下筷子道,“哥,你园子里中餐师的厨艺下降太多了,不行,你得辞了他重新换一个,这菜就是个初级水平。”

    慕寒杉说完了,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他家哥哥脸立马就黑了,“不好吃还吃那么多,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慕寒杉把餐厅里两个人各自看了几眼,明白了,她哥厨艺精良,中餐师也不会是这个水准,那这菜……只能是江韵做的了。

    怕再在餐厅待下去会被慕寒川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冻死,她忙起身推开椅子,一溜烟儿跑到了客厅里。

    九点半冯远到的于归园,他到之后发现慕寒杉难得地对自己格外亲切,一直跟在他身后与他天南地北地聊,就是不靠近哥哥嫂子一步。

    后来冯远想明白了什么,回头盯着慕寒杉,“你今天是不是闯祸了?”

    慕寒杉眼睛睁得很大,“你怎么知道?”

    冯远蹙眉站在风雪里,静静望着面前的女孩儿,“一般情况下,你只有闯了祸不知道怎么收拾时,才会想到我。”

    赵疏文带张妍颜来于归园时,已经接近中午了,于归园的厨房正在热火朝天地准备午餐。

    很显然,被带到这里张妍颜是诧异的。

    江韵从客厅起来迎到门口,拉着张妍颜的手让她进来。

    张妍颜看到沙发上端坐着的男人之后,又泛起了花痴,凑在江韵耳边道,“我去,你男人不穿正装时怎么看上去这么亲民,江韵,你整天对着这样的美貌,会不会连饭都不用吃了。”

    江韵,“……”

    午饭时慕寒杉和张妍颜叽叽喳喳地聊,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张妍颜嘴甜,一直赞慕寒杉人比电视上还漂亮,比什么国民女神美貌多了,还一个劲儿夸慕寒杉演技好。

    江韵被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模样逗地直想笑,却忍住了,倒是慕寒川毫不客气,“张小姐,你别夸她,等会儿她连东西南北都找不到。”

    冯远也笑,“如果非说杉杉演技好,那大概就是她无论演什么角色都完全本色演出,丝毫不矫揉造作,塑造出来的人物永远个性鲜明,跟她自己一模一样。”

    慕寒杉不高兴地撇撇嘴,反驳几人道,“上次我还得了个新人奖。”

    赵疏文笑着接下了话茬子,“那个项目是我们赵家在后面出资运营的,我看到名单上有你,就跟主办单位说你是我妹……”

    慕寒杉被这帮人联合起来整,实在无奈的很,只能闭了嘴,乖乖吃饭。

    张妍颜是个游戏高手,生活中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明星,所以下午当慕寒杉叫她教自己打游戏时,她非常开心地答应了。

    慕寒川跟冯远在商讨什么,江韵总算是有了跟赵疏文单独聊天的空闲。

    彼时两人都坐在沙发上喝茶,赵疏文问她,“听慕总说,你有事找我。”

    江韵放下茶杯看着他,“你早该猜到了,不是吗?”

    赵疏文一笑,点点头。

    江韵接着对他说,“你曾经作为慕总的朋友,对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有过干预,今天我找你,也是想以妍颜闺蜜的身份过问一下你们的感情,你应该能理解吧。”

    赵疏文仍旧笑着,“我明白。”

    江韵抿唇,“你明白就好。对于你从前的感情生活,我实在难以放心,就在你和妍颜恋爱期间,我还见到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妍颜跟我胜似亲姐妹,这事如果我装作不知道,心里不会舒服。我承认,在为人处世方面,你的确不错,你有才干,家世好,相貌好,是个不错的男朋友人选,但让一个花花公子回头,是一场豪赌。所以我更希望妍颜能获得幸福,在以后的感情生活里,少绕弯子。”

    而不是这样不走寻常路,想做浪子的最后一个女人。

    江韵记得,赵疏文沉默了很久,最后跟她说了一句话,他说,“我是真的想要妍颜一辈子。”

    说那句话时,赵疏文目光笃定,眸中没有丝毫平日里说笑的样子,江韵也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对他点了点头,“但愿你说到做到。”

    几人从园子里离开后,江韵在落地窗内站着看外面的鹅毛大雪,慕寒川从身后过来揽住了她,在她耳边宽慰她,“别心事重重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事实上,我们能做的不多。”

    江韵点头,转过身把脸埋在他怀里,伸手搂住了面前高大的男人。

    慕寒川有些诧异,她主动拥抱他,实在太过难得。

    江韵把头更深地埋进男人怀中,细白的手腕交叠在他腰后,带着鼻音说,“我有些困。”

    外面冷,别墅里暖气开的比较大,身上太暖和了,脑子就不清醒。

    此时,慕寒川还有些文件没处理,男人大手拍拍她的后背,“困了就上去睡一会儿。”

    江韵在他怀中摇头,说话时带着鼻音,“不,我不想一个人上去,你陪我。”

    这么撒娇耍赖,是第一次,跟慕寒川之间,或许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第一次,她会学着慢慢适应。

    男人听她这么说,一张脸上染上了笑意,身子一弯把她抱起来,大步上楼去了。

    *

    江秉毅最近每天都会往章宅跑一趟,但每每都是被章孝宗关在门外。

    江萍因为跟他吵了一架,好几天没回家了。

    吕秀珍心里有些不高兴,旁敲侧击地对江秉毅说,“萍儿这几天都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你这个做父亲的,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吗?”

    江秉毅蹙眉,“她聪明着呢,就等着我死了分家产,放心,跑不远,小年肯定回来。”

    吕秀珍听他这么说,不禁有些生气,一双眼睛垂下去,眼圈儿也红了,边擦眼泪边说,“秉毅,这么多年了,在你心里我们母女还是比不上章瑾慧和江韵,是吗?”

    江秉毅有些烦心,“没事又提这些做什么!”

    吕秀珍眼泪流的更凶了,“你不顾萍儿的死活,每天往章家跑,章家人却连大门都不曾给你开过。你为了去祭拜她,放下身架放下尊严,他们也不见得会对你心软,今天雪这么大,还不是没请你进去。”

    江秉毅脸色一暗,把还带着雪的手套摔在茶几上,抬脚上了台阶往楼上走,“以后别再对我的行程这么关注。”

    傍晚,江韵醒来时是四点半,慕寒川已经起了,正在房间里沙发上坐着,目光锁定在茶台上搁着的手提,浏览股票大盘。

    江韵去了趟洗手间,用冷水洗了脸,才算是清醒了点,昏昏沉沉的脑子也渐渐好了些。

    她出来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章宅那边的座机,她接起,二姥爷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进来,“韵韵,最近你父亲每天都来宅子门口。”

    江韵蹙眉,“他喜欢去就让他等着好了。”

    二姥爷没再就这件事发表什么看法,与江韵闲话了几句家常,挂了电话。

    由于这个下午睡了太久,晚上江韵没睡好,慕寒川说他也不困,既然不困,就运动运动吧。

    他那话说的清闲,好像渴了喝水饿了吃饭一样简单,说完就上前来脱她的衣服。

    或许真是下午养精蓄锐够了,这夜,江韵被他折腾的不轻。

    第二天早起洗漱完上护肤品时,江韵发现,自己眼下的青黑很明显。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懒得化妆,但上班还是要照顾一下公司形象,只得抹好脸之后在指腹上沾了些粉底,轻轻扑在眼下一层。

    擦了层保湿的唇膏,她穿好羽绒服围上大围巾下楼了。

    慕寒川正在餐厅吃饭,仿佛昨晚卖力的根本不是他一样,起来的那么早,浑身上下也收拾得相当利落。

    见江韵走的急,他大步出了餐厅一把拉住她,“吃完早饭再走。”

    江韵摇头,“不行,我上班来不及了。”

    男人不妥协,一双大手仍扣着她的手腕,“我要出趟差,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小年也不一定能陪你,早餐就一起吃吧。”

    江韵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不急着往外走了,由他牵着去了餐厅。

    小口小口喝着面前的粥,江韵抬眉问身旁的男人,“出差怎么不提前说?”

    慕寒川一笑,“临时决定的。”

    江韵垂眸,盯着桌上的菜却忽然不知道夹哪一道才好,“噢。”她对慕寒川的回话表示回应。

    男人笑了,眯眼看着她,“怎么?昨夜没喂饱你,舍不得我走?”

    江韵脸上热了热,想起昨晚上他变着花样的折腾自己,她不好意思抬头看他。

    男人却起身走到她身边,躬身抱着她细柔的腰,薄唇贴在她耳边,气息温热,“人还没走,就开始想你了,怎么办?”

    早饭后慕寒川送她去上班,顺路到机场,车里一时安静的很。

    江韵望着窗外的积雪出了神,搬来于归园之后,从未与慕寒川分开过,每日回来,几乎都能看到他。

    繁琐的日子里,渐渐习惯了有他陪伴,他忽然要走,她还真是心里空空的。

    这天晚上,她下班很早,回来之后厨房已经准备好晚餐了,餐厅里只有她一个人,中餐师做的菜十分美味,但她胃口却不佳。

    匆匆吃了几口,她上楼了。

    九点时,夏秋怕她半夜醒来会饿,叫安东尼奥做了黑加仑奶昔给她送上来。

    江韵想起上次她买避孕药,却骗慕寒川说是买黑加仑奶昔的事,皱起了眉。

    空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平日慕寒川睡的位置空着,她有些焦躁,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心绪还是无法平复。

    这时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是那人发来的短信,很简单的两个字,“睡了?”

    她第一时间回过去,“没有。”

    回复了之后她靠在床头上,身上盖着薄被,手里握着手机,似乎在等那人回复短信。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钻进被窝里强迫自己入睡。

    无论是数绵羊还是深呼吸,都无法帮助她进入睡眠,她从被窝里起来,笈着拖鞋去卫生间洗了洗脸,仍不觉得清醒。

    回来时手机亮了起来,她走过去,拿起。

    是慕寒川回复的短信,“十点了,快睡。”

    江韵犹豫了一瞬,还是敲下了三个字,“睡不着。”

    男人下一条回复来的很快,“怎么了?”

    “被窝里冷,暖不热。”她实话实话,但这句话到底是不是她的真实想法,鬼才知道。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那人的电话打了过来,江韵接起,“喂。”她声音很轻,在安静的夜里尤显得温柔可人。

    电话那头的男人听她嗓音柔润,笑着道,“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嗯,像个暖炉。

    江韵听了,觉得他那笑声里,颇有几分得意的意思,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如果此刻那人在,一定会高高在上地站着,走到她跟前来,单手挑起她的下巴,那双深邃的眼睛会微微眯起,然后勾着漂亮的唇跟她说,“小姑娘,没我陪睡不着吧。”

    想到这些,江韵笑了,轻声对他道,“我也没有说过你不好。”

    这话,电话那头的男人还是十分受用的,他站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内,遥望着帝都璀璨的灯火,一双眸子里满是温柔,“那你说说,我哪里好了?”

    呃……

    言语上诱导别人夸自己,也真真是自信极了。

    江韵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哪儿哪儿都好。”

    男人深呼吸,高大的身子靠在落地窗上,背对窗外的霓虹灯影,声音低哑,“想我了?”

    电话那头,江韵良久没说话,一时间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慕寒川仍旧心情不错,给自己倒了杯水,修长的手指捏着杯沿,喝上一口,对他心心念念的女人道,“让你承认在想我有这么难?话都不敢说。”

    江韵重新躺在了大床上,从慕寒川的嗓音里她听得出来,他有些累。

    这么冷的天,坐飞机飞到北京,在新闻上她看到了,北京最近一段时间空气质量极差,还塞车塞得要命。

    他落地之后就要立即投入工作,这会儿有空给她打电话,想必是忙完刚回酒店。

    她闭上眼问他,“吃过饭了吗?”

    眼睛不看东西,听力便显得尤其灵敏,手机被江韵放在大床上慕寒川睡的那一侧,他声音清晰,仿佛就在她身边一样,“吃过了,跟合作方一起。”

    “嗯,累的话就早点休息。”她提醒他。

    “好,那你也早睡,晚安。”男人仍旧在浅笑,说完这话之后没有挂断,沉默着等她回复。

    江韵也说了句‘晚安’,却又听得那人说‘漫漫长夜,不要太想我。’

    如张妍颜所说,她男人,果真是个撩妹高手。

    江韵翻了个身,回他,“谁想你了。”犹豫了瞬间,她笑着按了挂断键。

122,头撞伤了,也要跟我划清界限?(一更)

    打了电话,反而更睡不着了,江韵翻来覆去,甚至还放了首舒缓的曲子,最后还是睡意全无。

    手机短信提示灯亮起,她拿过来一看,还是慕寒川发来的,“抱着枕头辗转反侧……”

    呃……江韵低眉看了一眼刚被她拉到怀中的枕头,问他,“你是有千里眼?佐”

    不一会儿,慕寒川的回复传了过来,“没有……我是说我自己。”

    男人对着屏幕微笑,他这小妻子的不打自招让他心情甚好,看来,她的确是想他的,嘴上不肯说罢了。

    江韵手指放在屏幕上,却不知道应该按下什么样的字句,她就盯着慕寒川发过来的那条短信,渐渐眼睛酸涩,慢慢地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手机还握在手中,短信提示灯一闪一闪地亮着,窗帘没拉开,她按亮屏幕,觉得手机光线实在过分刺眼。

    录入指纹密码,手机自动解锁,她点开短信页面,那条未读的短信是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那人发来的。

    时间是凌晨,简单的一句话,“抱着手机睡着了?渤”

    呃,他这不是千里眼,简直是算卦的……

    江韵心头一动,这一夜的分离,让她惊诧的发现原来她对他已然有了依赖。

    所以,上班的路上江韵有些心不在焉。

    天冷路滑,她不敢开得太快,但终究还是跟人撞上了。

    对面那台车像是突然失控,横过马路直直朝她的车撞了过来。

    她急转方向,撞到路边的护栏上才没出大事,而那辆横在路上的车子也被几辆没来得及刹车的车子撞上,侧门变了形。

    沿途经过的司机第一时间报了警,他们几辆出事的车子不得不停在原地,等交警来做进一步处理。

    江韵打开车门下来看了一眼,车子右前方被撞的不成样子,驾驶位旁边的挡风玻璃也碎了巴掌大的一块。

    她有些头晕,抬手一摸,脑袋上出血了,不过似乎并不严重,因为她并未感觉到有多刺骨的疼痛。

    见血了总要先去医院处理一下,她招了好一会儿手,但来往的出租车都是载了客的,没有人停下来。

    路中间几台车子的车主也纷纷下来,抽烟的抽烟,咒骂的咒骂,开着的交通广播里刚刚播报完事故,交警估计得过一会儿才能来。

    江韵头晕的有些厉害,径自在路旁蹲了下来,找包里的纸巾擦了额头上的血。

    等待事故处理的车主这才看到她受伤了,过来问她要不要先送她就医,她等了这么久,实在不舒服,正要点头同意,一辆车停在了面前。

    车门打开,副驾驶座上身高腿长的男人走出,眉头紧蹙着,上前来不由分说把她抱了起来。

    江韵一时没反应过来,准备挣扎却发现抱她在怀的人是方岳。

    她愣神的瞬间,已经被塞进了后车座上,男人也倾身坐了进来,吩咐驾驶座上的人,“去最近的医院。”

    司机回眸,缓声问他,“方总,离这个路段最近的医院是第一人民医院,不过第一人民医院往北,咱们去公司往南……”

    今天上午公司安排了重要会议,他觉得这不是个好的见义勇为的时候。

    他话刚说完却在倒车镜里看到年轻的总裁眉头皱了起来,黑眸深处有不悦,面色焦急地吩咐他,“去医院,快开车。”

    江韵这会儿发觉头有些疼,捂着伤口对他道,“没关系,我再等一会儿出租车。”

    方岳眯起一双眼盯着她,“头撞伤了,也要跟我划清界限?”

    江韵垂眸不语,车子启动,半晌她才敢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方岳在车里翻出简易医药箱给她清理了伤口,止血之后脸色才轻松了些,“广播里有说你的车牌号。”

    她的车,四城交流会时他见过,车牌号只扫了一眼,但记住了,似乎跟她有关的东西,他总能记得特别清楚。

    方岳的车最后停在第一人民医院大门口,他要抱江韵下来,被她拒绝了。

    江韵下车后仍有些走不稳,但却努力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方岳在她背后望着那身材纤弱的女子,曾经他是唯一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与她携手的男人,时间不过跨过秋冬两个季节,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纪般遥远。

    他大步赶上去,扶住她,她想挣脱,他拧起了眉,“江韵,你一定要这么强硬吗?”

    强硬地想与他保持安全距离,强硬地即使刚撞了车也不想让他扶自己,原来,她对他,已经是避之不及了。

    听到方岳这话江韵明显一愣,过去那几年,他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叫她的名字,也是这样,双眉紧拧目光深邃的模样。

    她一时态度缓了下来,方岳直接把她带到急诊室,急诊室医生检查了她的伤口,又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韵头沉沉的,低声回话,“有些想吐,头有点晕。”

    “做个具体检查吧。”医生给她开了几个检查单,方岳知道她不会再让他抱着,在护士台租了个轮椅过来让她坐上去,推着她去检查。

    检查过后单子他们自己看了,轻微脑震荡,需要修养一段日子。

    头上的伤口有些深,在发际线附近,需要缝针。

    医生剪掉了她紧挨发际线的一点头发,缝了三小针,用的美容线,缝好之后贴上了药布。

    江韵站在镜子前望着自己面色苍白的样子,喃喃自语,“哎,又要留疤。”

    方岳交完费之后从门外进来,看到的就是她默念会不会留疤的情景。

    看江韵没事,他长舒了一口气,后来,护士来给江韵扎上了消炎针,方岳就在病床前静静坐着。

    看她一直睁着眼睛,方岳蹙眉,“你睡会儿,药打完了我叫你。”

    说完这话,方岳垂下眼帘,大学时,她生病了,他也不少次陪着她打吊针,那时她不舒服得厉害就会红着一双眼睛,不喊难受,眼泪却默默地流。

    他看到了,总会把她抱在怀里,她迷迷糊糊睡着了,醒过来时药早已经打完,他还保持着紧抱着她的动作,半边身子都麻了却没舍得中途把她叫醒。

    方岳还记得,那时候江韵总会笑着看他,捧着他脸说,“方大校草,你可真傻。”

    他不喜欢被小女子摸头捏脸,但却不反感她的碰触,总是佯装嫌弃地把她的手拉开,垂着那双冷冷淡淡的眸子看着江韵,问她,“傻吗,还比不上你幼稚。”

    方岳从过去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是因为江韵。

    她坐在床头用没扎针的那只手去拿钱包,边翻边说,“多少钱,我给你。”

    方岳一时失笑,只静静盯着面前的女子,“不用了。”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时至今日,她早已不会在他面前脆弱,这种莫名的生疏感让方岳的心如同被锈钝的刀一寸寸割开,疼的厉害。

    江韵输液期间,方岳接了个电话,之后行色匆匆,说有事,叫江韵自己看着吊瓶里的药,打完了让人来换。

    江韵点头,没问他是什么事,目送他从病房里离开了。

    方岳走后空荡荡的病房里只剩下江韵一人,她百无聊赖,翻出手机刷了刷微博,但头还晕着,越刷越晕,她索性躺病床上睡了会儿。

    江韵是被小护士叫醒的,药打完了,血回到了输液管里她也不知道,过了太久,针眼儿被堵住了,冲不开。

    小护士一边责怪她不小心,拔了针给她按上酒精棉,用医用胶带贴了,又拿了没开封的针来重新给她扎。

    她疼的皱起眉头,小护士看她头上顶着伤又没有人陪,低声问她,“小姐,你家属呢?”

    江韵想起慕寒川,他刚到北京一天多,这个时候总不好叫他回来。

    一边想,她一边笑着道,“没事,他比较忙,我一个人可以的。”

    护士无奈的摇摇头,“那你看好了,过会儿我来给你换药,别再回血了,打一回吊瓶扎这么几针,怪受罪的。”

    江韵点头对她道谢,小护士一笑,调整了药液的滴注速度,转身走了。

    慕寒川的电话打进来是十一点钟,期间江韵没有再睡过,药已经换上最后一瓶,快滴完了。

    她手忙脚乱地接起,还没说话就觉得鼻头泛酸,眼睛也热热的——题外话——二更会比较晚,亲们勿等,可以明天再看~

123,不管在哪里,我都会想办法回到你身边~(二更)

    江韵刚接起电话,给她换药的护士进来了,病房里一时很安静,小护士关了水,“药滴完了,来,手给我,可以拔针了。”

    江韵把手伸过去,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忍住眼中的热意和喉头的不适感,清清嗓子问电话那头的男人,“不忙吗?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

    “嗯,刚开完一个会。”慕寒川嗓音清浅,语气中隐隐透着些慵倦之意,看来这一上午他也并不轻松。

    江韵不想让他因为自己的事分心,闲聊似的道,“那行,你休息一会儿,然后去吃午饭,我这边简单收拾一下,也要下班了。”

    “这么早?”男人疑惑。

    “是啊,今天没什么事。”江韵笑答。

    小护士站得近,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猜测,不是男朋友就是老公,兴许就是刚才在这儿守着又走了的那个男人。

    小护士皱着眉头,把江韵手上的针拔出来,有些疼,江韵咬了咬下唇,没发出声音。

    小护士给她伤口按上酒精棉,用胶带贴住,眉毛一挑道,“脑袋都缝针了,你这男人也真是的,既然在这儿守着,就要一陪到底。什么事儿这么忙,国家主.席吗?还日理万机啊,工作能比陪女朋友还重要?”

    江韵知道,小护士这是在为她打抱不平,毕竟脑袋上缝针一个人在这里输液的,她恐怕是第一个。

    护士声音并不很高,但足够让慕寒川听到了。

    这一天的北京艳阳高照,正午时分和暖的光线透过落地窗,围绕在男人周身渤。

    他察觉到不对,瞬间眯起了眸,“你在医院?”

    江韵语结,纠结了半晌,只能实话实说,“是。”

    “怎么回事?头怎么了?”

    “没事,出了点小小的交通事故,脑袋蹭了一点儿,已经好了。”这话是安慰他,但说了出来,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江韵心里总觉得委屈。

    眼泪一点都不受控制,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

    一个人在医院,脑袋被撞了昏昏沉沉,输液没人看着,回血回了老半天重新扎针,想想也是挺凄凉的。

    所以,她说‘已经好了’这四个字时,声音里不自觉就带了哽咽。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许久,最终道,“你先别动,我叫邓雷去接你。”

    她听话地答应了,说了地方,躺在病床上呆呆望着白花花的墙,脑子里混沌一片。

    邓雷到医院时已经是晌午,夏秋也随车来了,按照慕寒川交代,给江韵带了围巾厚衣服,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头上更是戴了顶很厚实的羊毛帽子,这才搀着她从医院离开。

    回于归园之后她在床上躺了一整个下午,可能是头不舒服又打了针的缘故,身子绵软,睡得倒是挺沉,一觉醒来夕阳已经西沉了。

    冬天,就算是难得的好天气,到了下午,天空也是铁灰色的,映着锈红的晚霞,让人心中陡添悲凉之感。

    江韵从床上起来,窗户开了五指宽的缝隙通着风,窗帘被吹起,她对着镜子看了被长发遮挡住的纱布一眼,纱布正中间有渗出来的一丝血迹,不是很明显,但可以看到。

    她看到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唇色也白,看起来活像个女鬼。

    整个于归园开始陷入傍晚的寂静之中,四下的路上一个人没有,长桥横跨微雨湖,被夕阳笼罩着,更徒增了几分孤寂。

    在没有慕寒川的宅子里,在没有慕寒川自己还受伤了的宅子里,江韵一觉醒来,的确很想大哭一场。

    她觉得有些累,就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头一歪靠在床上,微闭着眼睛,有细细薄薄的眼泪落下来,滑进鬓角的黑发中,很快就消失得没有踪影。

    歪着歪着,又睡着了,做了个梦,梦到慕寒川风尘仆仆从北京赶回来看她,眉眼中都是心疼。

    他大手抚摸她裹着的伤处,问她疼不疼,她摇着头说不疼,却晕得皱起了眉。

    睡梦中,房门被轻手轻脚打开,她觉得自己被人抱了起来,缓缓放在床上。

    有一双干燥的大手在她伤口周围摩挲了一会儿,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江韵是被这声叹息惊醒的,她迷迷蒙蒙睁开眼,窗外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房间里没开灯,她一时未适应黑暗,只看到面前坐着个人,身形高大,应该是个男人。

    她一时有些害怕,想往后躲却被拉住了手,细弱的手被那人握在掌心,她才察觉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寒川。

    她不再警惕,侧头按亮了床头灯,面前男人的脸便清晰地显现在她眼前。

    那人一双深邃暗沉的眸又深陷了些,蹙眉望着她,如她梦中所见那般,轻声问她,“疼吗?”

    她一时只觉得温暖极了,抬手摸了摸裹着药布的伤口,低眉道,“不疼……”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慕寒川一直盯着她看,似乎想用那双静默的眼睛把她看穿一样。

    他看完了,才冷着脸责问她,“这就是你说的脑袋蹭了一点儿,缝针了还故作轻松!”

    江韵无言以对,她上午之所以那样说,是怕他担心。

    对慕寒川一笑,她试着转移话题,“你不是说要好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男人的身体陡然靠近,微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江韵心跳漏了一拍,静静抬眸看他。

    慕寒川望着她头上的伤口出神,确定她没把脑子撞坏之后才冷声道,“你觉得,知道你受了伤,我还能安心待在北京不回来么?”

    听他的语气,似乎不太开心。

    江韵垂下眼帘,双手轻轻捏住身上盖着的羊绒毯,“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她知道,慕寒川这次去北京是谈一个很大的案子,需要京城那边相关部门的批示文件。

    他这才去了一天,事情还没办完就打道回府,实在是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然而男人只是叹息了一声,坐到她身边来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江韵,你怎么不明白,我生气,是因为你出了事却不告诉我。”

    江韵闻言,心头一酸,仿佛最致命的弱点被人轻易拿捏,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此刻,听慕寒川这话,她终于清楚地意识到,她在意,她在意他对她的态度,在意他是不是关心自己。

    男人伸手给她抹去眼泪,静静望着她的眼睛,笑着道,“好了,别哭,真难看。”

    她点头,说不哭,我不哭,之后被男人再次抱在了怀中。

    靠在慕寒川宽厚的胸膛里,她听到他对自己说,“韵韵,若你需要,不管在哪里,谈多大的生意,我都会想办法回到你身边。”

    他是她丈夫,是她一生的依靠,他希望她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

    钱财是身外物,永远都挣不完,但她,只有一个,他得到了,便会好好呵护。

    这一晚,慕寒川在经历了近两天的疲惫之后,仍旧亲自下厨做了晚饭,小米粥,两盘青菜,少油少盐不放辣。

    江韵要下楼,他不准,把饭菜给她端到了房间里,之后亲自喂她吃。

    “啊……张嘴。”男人坐在床边,吹凉了勺子里的粥,递到她嘴边。

    江韵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唇浅浅笑了,“我伤在头上,不在手上。”

    男人眉一挑,颇固执地道,“那我也要喂你。”

    说着把勺子又往前递了递,江韵没办法,只能张口吃了。

    他又给她夹菜,只放了少许盐的青菜实在没什么味道,就算慕寒川厨艺高超,也丝毫不能锦上添花。

    想起慕寒川的饮食习惯,江韵打趣他道,“你也要吃这个?”

    他爱酸爱辣,吃这种什么味道都没有的东西,很难说不是折磨。

    男人完全不以为然,边放下筷子边舀了一勺粥喂给江韵,“当然,一家人没有吃两锅饭的道理。”

    看他说的义正言辞的模样,江韵只得点头,对他的说法表示百分之一百的同意。

    这天晚上江韵被慕寒川抱着,被窝里温暖舒适,她前半夜睡得挺好。

    后半夜伤口回过味来了,很难受,疼醒了。

    江韵翻了个身,见身旁的男人熟睡着,双眸紧闭,睫毛在眼睑下映下淡淡的暗影,似乎是累极了。

    她刚一动,他就条件反射似的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一双还带着倦意的眸子紧锁住面前的江韵,“如果不舒服,要跟我说。”

124,我这么喜欢你,你怕我什么~

        ,我这么喜欢你,你怕我什么

    “没有不舒服,睡吧。”江韵在慕寒川怀里躺好,不再扰他清梦。

    男人拥着她,温热的气息在她颈窝散开,“真没事?”

    “真的,可能下午睡多了,这会儿就醒了,你不用管我,快睡。”

    男人得到她肯定的回答,这才松了口气,手臂圈着她,渐渐睡熟了。

    夜很黑,头上的疼痛就变得格外清晰,江韵却一直没敢有大动作,慕寒川太累了,她不想再惊醒他。

    事实上,晚上他喂她吃饭时,她问过他怎么回来的,当时他给她一笑,没回话。

    后来那人到阳台上抽烟,顺便接了个电话。

    江韵就从房间里出去,找来了邓雷,问慕寒川忽然回来的事。

    邓雷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笑容,“中午得知太太撞车,先生着急的不得了,但那个时段回江州的航班没有了,他就临时买了飞易州的机票。”

    “哦,易州啊,那离咱们这儿还是有段距离。”江韵抿唇。

    邓雷就笑了,“何止一段距离,先生从北京飞易州之后,从易州国际机场打车到高铁站,在高铁就要开走时强买了一张站票,一直从易州站到江州。他到江州高铁站时,又刚好碰上下班大潮,叫我去接也只会堵在路上。他就自己从高铁站转地铁,到澄源路出了地铁口人少了些,才打车回于归园。”

    “的确是挺麻烦的。”江韵垂眸,回邓雷的话。

    邓雷有些欲言又止,但想想还是说了,“太太,您不知道,先生从来没坐过地铁,他连票都不知道怎么买,在地铁站来回转了好久才找到工作人员帮忙,大家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他,微博热搜上都快被刷爆了。后来到澄源路又下了雨,他等出租车时淋得浑身都湿透,回来时别提有多狼狈。”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听邓雷说那些,江韵却是直想笑,实在无法想象慕寒川那样一个男人在地铁站不知所措的模样,更无法想象,有一天那般高高在上的他也会被雨淋成落汤鸡。

    但她笑过之后却发觉鼻尖一酸,脸上的笑容还没散,眼泪就落了下来。

    感动吗?不感动是假的。

    每个女人都曾做过这样的梦,因你一件小事,那岿然如神一般的男人放下诸多事务,不远千里踏碎风尘奔袭而来,只为看你一眼,确定你平安无事。

    这样的梦,绝对不止一次地在少女们的梦境里出现过,如今,梦里的甜蜜照进现实,如何不让人心生动容。

    因来回折腾了这么久,回来后也未能及时歇下,所以慕寒川这一觉睡得很沉。

    事实上,他未搭上易州的飞机之前,就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了。

    那晚之所以能跟江韵短信聊天,也是在会议的间隙。

    说抱着枕头想她,睡不着,虽不是真话,但也的确不假。

    不真的是他并没有睡,而是一直在忙碌,假不了的却是他一直都没能停止想她。

    或者说,在车子离开于归园的第一秒,在早晨他送她到上班的地方后两人拥抱吻别时,在江州的飞机升上高空飞往北京时,他就已经开始想江韵了。

    往常出差,并未觉得有什么特别,无非是一个城市到另外一个城市,一个酒店到另外一个酒店,他就这样在各种会议与决策中飞来飞去,居无定所。心,也是没有归宿的。

    但婚后第一次离开江州,他在会议间隙望着窗外不息的霓虹和车流,忽然发现他这一生有了留恋的地方。

    从前的于归园,是一个梦境,是一个空空的童话。

    而现在,那里是家,是牵挂,是走远了就会想念,离开了就会依恋的地方。

    所以,在得知她出车祸的第一个瞬间,他顾不上自己已经疲惫到极致的身体,当即就把一切事务交给了季琳和冯远,心急如焚地赶回江州。

    季琳说让他在飞机上补会儿眠,但他哪里睡得着,一想到江韵一个人在医院里打吊针,他就不自觉得皱起了眉头,自责他这个丈夫做得实在不甚合格。

    作为一个早过了而立之年的成熟男人,他知道,如果他自己一个人在医院吊水,心里也未必不失落,更何况是二十来岁并不及他坚强的江韵。

    所以,那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多累,折腾到多晚,他都一定要回去,一定要陪着她,守着她。

    慕寒川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才醒来,当时江韵正靠在房间的沙发上。

    她手里捧着本书,两三百页的厚度,翻了一小半,似乎是累了,闭着眼睛,睡着了。

    他掀被从床上下来,走到她身边,高大的身躯弯下来,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给她盖被子时,她醒了。

    江韵意识到自己竟然看书看到睡着了,想起慕寒川应该是刚醒,她脑子艰难的转了转,问他。“饿不饿?我叫夏秋先把热着的粥送过来,你喝点暖暖胃,想吃别的什么,再让厨房做。”

    男人一笑,“好。”

    这个午后,两人一起吃饭,仍旧是清淡为主,江韵中午吃过了,这会儿只喝粥。

    她一边拿小勺子搅着碗里香糯的粥,一边笑看着慕寒川,“你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做什么,我也不是不能吃辣,这点儿小伤,不碍事的。”

    男人停下筷子看她,“那不行,我打算以后只吃清淡的东西。”

    “为什么?”江韵好奇。

    慕寒川一笑,“你们学医的不是最注重养生,都说饮食清淡有助于身体健康,能延年益寿,我贪生,想多活几年。这次你出事,我考虑了很多,就说你吧,一年到头三灾八难的,我比你大九岁,如果有一天我先走了,你一个人,去医院看病都没人陪,那太可怜了。”

    “谁说的,不是还有孩子吗!”江韵顺着他的话就回答了,但回过之后却觉得不对。

    孩子什么时候她心里已经默认他们之间会有孩子了。

    果然,对面正在吃饭的男人笑了,“你说的也对啊,还有孩子”

    呃江韵脸一红,没再接话。

    半晌,饭都吃完了,家佣收拾了碗筷下去,慕寒川开了手提准备办公,他想了想,又忽然站起身来走到江韵面前,目光落在她身上,缓缓道,“不行,我不放心,还是要保重自己,活久一点,孩子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你。”

    咳江韵不禁感慨,这人反射弧好长,孩子的话题不是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吗

    江韵那起交通事故一周后才正式开始处理,彼时冯远和季琳已经从北京回来了。

    他们经过交警队,慕寒川就让冯远跑了一趟,顺便把资料带回来给他。

    慕氏总裁办,冯远把文件递过去,男人接了,翻开之后发现那名肇事司机很眼熟。

    他把文件递给冯远,指着上面的照片,“这个人,你还有没有印象?”

    冯远点头,“是上次我们调查过的那个赌鬼,经常从吕秀珍和江明琮手里那钱的那位。”

    慕寒川点头,深邃的眸颜色更加浓重了些,“对,就是他。”

    冯远蹙眉,“慕总打算怎么办?”

    慕寒川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道,“打电话约江明琮见个面,这件事,暂时不要让江韵知道。”

    冯远知道利害,点头出去。

    晚上与江明琮在约定地点碰面,慕寒川把手上的文件递出去,江明琮有些诧异,接过一看,眉头立即蹙了起来。

    “照片上的人,江少应该认识吧?”男人点烟,缓缓抽着,眉目之间情绪寡淡,让人猜不出深浅。

    江明琮抬眉看他,半晌才道,“的确认识。”

    “那就不用我解释了,想必文件你应该看得明白,这个人用一场车祸伤了江韵。非常巧,我手里还握着另外一场车祸的视频,巴黎的,不知道江少感兴趣吗?”烟雾腾然升起,慕寒川静静望着面前的江明琮,似乎想从他眼睛里窥探出些什么来。

    江明琮一直很平静,慕寒川垂眸,他猜的不错,江明琮不可能跟这件事有关系。

    他虽与江明琮来往不多,但看得出来,江明琮对江韵,还是很不错。

    比之江萍和吕秀珍的排斥,他对江韵,完全配得上一家人这个词。

    “不瞒你说,江氏与澳洲合作案的甲方,在前两个月已经与慕氏签订了最终的股份转让合约,我不想因为一些私事中止与江氏的合作关系。但也希望这次的事,江家能妥善处理,否则,我不介意用我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慕寒川起身,抬步离开。

    江明琮回到江宅时是晚上九点半,他喝了点酒,回来之后就坐在客厅里抽烟,厅中一时烟雾缭绕。

    吕秀珍见向来内敛的儿子也这样,生气地夺走他手里的烟,“你那个身体,又抽烟又喝酒,不想活了是吗!”

    江明琮讽笑,“我的身体不是因为您才变成这样吗?现在关心,会不会太晚了?”

    吕秀珍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明琮,“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江明琮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静静看着面前的母亲,“妈,当年你曾费尽心机利用我驳得爸爸同情,我不怪您,这是我欠您的,就算把这条命还给您,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但为什么要害别人呢,你怕章阿姨终有一天会把父亲从你身边夺走,所以”

    所以设计让她死在国外,尸首无存。

    江明琮说不下去,长叹一声站起身,与吕秀珍错肩而过的瞬间问她,“为什么又要害韵韵?还叫那个人亲自去。”

    他实在不敢相信,聪明如他母亲,会做那样的蠢事。

    江明琮走到楼梯转弯处时听到吕秀珍说,“明琮,妈知道,你恨我。但我真的没有想害江韵,她跟萍萍一样,是你父亲的女儿。我虽然找过她两次,也不过是想要从她手里拿到她母亲的死亡证明和火化证明,你想想,在没有得到这些之前,我怎么可能会害她呢。”

    江明琮冷冷一笑,“那得到之后呢,您会用什么样的手段?”

    回答江明琮的是寂静无声的空气。

    吕秀珍站在客厅里抬头望着楼梯上一步步往上走的儿子,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的确没叫那人去做什么对江韵不利的事,但很显然,作为她的儿子,江明琮根本不信她的解释。

    江韵头上的伤好之后做了复查,没什么大问题,但之后她每天上班都是慕寒川亲自接送,绝不让她再单独一个人开车。

    这晚慕寒川在别墅书房办公,江韵倒了杯茶给他,每天慕寒川送她到知行之后还要绕一大段路去慕氏,大冬天的,实在辛苦了些。

    她有意无意提起,“这两年,我自己也攒了些钱,买辆便宜点的车代步足够了。”

    慕寒川闻言抬起眼帘看她,“你觉得,我吝啬到了一辆车都不愿买给你的地步?”

    江韵摇头,“不是”

    “就是嗯你每天送我接我,怪累的。”她实话实说。

    男人一笑,捧着茶杯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不会,我乐在其中。”

    于归园的车就有好几辆,不是不给她开,是让她一个人开车去上班,他实在不放心。

    多年前他母亲的身体从车里飞出去那一幕始终在他面前闪过,同样的悲剧,他绝对不会让它在江韵身上重演。

    这次江韵虽然只是出了个小的碰撞事故,伤势并不算严重,但若不是她眼疾手快,转了方向让车撞上护栏,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车子都报废了,可想而知当时的撞击力度有多大,既然有人一门心思要害她,谁能保证下一次她还有没有这么幸运。

    那个赌鬼,他已经安排冯远在找,冯远叫人在赌场蹲点,小年快到了,届时一定能有所获。

    抓到了人,他就算打断那人的牙齿,也要从他口中撬出话来。

    看他目光深邃里带着狠厉,江韵脸上的笑容也收了,抬手把食指按在他两眉之间,“别这么凶,我看了觉得好害怕。”

    “你真怕我?”男人挑眉问她。

    江韵点点头,“有时候挺怕的。”

    男人笑了,“什么时候?打个比方。”

    “你生气的时候,你不笑的时候,你皱眉的时候都挺怕的。”

    江韵说的是实话,或许是看惯了慕寒川在她面前时从不吝啬的笑容的模样,所以每每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时,她总会觉得有些怕。

    她会想,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让他不高兴了,心里乱七八糟的却永远理不出头绪。

    男人听她这么说,扬眉一笑,低头吻了吻她的唇,“我这么喜欢你,你怕我什么。”

    第二天,他仍旧固执地送她去上班,车里,江韵似乎有所察觉,但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笑着问她,“我的车技就让你这么不放心吗?”

    男人边看股市走势图边点头,“你的驾驶技术的确有待提高。”

    呃不带这么损人的。

    江韵咳了一声,“那你到底是担心我的驾驶技术,还是担心别人的?”

    慕寒川闻言抬起头,静静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随即垂下眸继续盯着股票,“什么?”他装作没有听清。

    江韵也不再重复,等他把她送到地方,与她一起下来,像所有再普通不过的夫妻一样,拥抱,吻别。

    慕寒川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清冽,带着淡淡的冷,明明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江韵却觉得他很温暖。

    她想起最近在微博上看到的一句话,这世界上没有冷男,只是他暖的不是你。

    江韵很庆幸,慕寒川暖的是她,对于别的女人,他向来连给一个眼神都极为吝啬。

    “晚上真的不用来接我了,怪麻烦的。”她对他一笑。

    男人摇头,目光深邃,“不行。”他拒绝的这么干脆果断,丝毫没有考虑就脱口而出,带着不容商量的笃定。

    江韵无奈,只能对他耸耸肩,“好吧,既然你不嫌累,那就来接吧。”

    知行拿走奉先的单之后整修了办公地点,在从前章家的老织染厂第一个废弃厂区。

    简单的两层楼,空间非常大,被隔成很多区域,各类办公设施也在不断完善,年内还招了不少新同事。

    赵晶晶泡了杯茶递给江韵,“慕总最近都亲自接送你上下班,真有心。”

    江韵一笑,“他怕我下次撞的不是头,是脸,缝了针多影响美观啊。”

    赵晶晶看江韵伤刚好就这么打趣自己,也禁不住笑了。

    晚上下班时慕寒川果然早早就在知行大门口等着了,江韵坐上车,头有些晕,就靠在他身上。

    男人微笑,抬手抚摸她额角紧挨着发际线的那道伤口,愈合了,但有缝过的痕迹。

    伤痕大概两厘米,平时头发不往后梳成马尾根本看不到,就算往后梳,不仔细看的话那与头发相贴的伤口也不算显眼。

    但他心里介意。

    慕寒川眯眸想,若是当天这伤处稍稍往下挪一挪,若车前挡风玻璃扎得再深一点,那正好就碰到江韵太阳穴最软的地方,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看江韵蔫蔫儿的,男人面带不悦,却无奈地开口,“脑袋不舒服?不会是留下后遗症了吧?”

    江韵一笑,抬眉看着他,“是啊,会变成傻子,你还要我吗?”

    男人眉毛一挑,“你原本就不聪明,我不也没嫌弃?”

    呃最近,江韵忽然发现,慕寒川是个话题终结者。

    无论她跟他说什么,他总能把她噎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毒舌老男人”她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那人蹙起了眉。

    江韵忙低垂眼帘,躲避他的视线,“啊没什么,有几个新来的女同事,说你长得挺帅的。”

    慕寒川唇一抿,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道,“哦,那你代我跟她们说声谢谢。”慕先生再次完美地结束了话题

    当天晚上,慕寒川和江韵正在用晚餐,冯远的电话打了进来。

    那边刚说了一句话,慕寒川就起身离开了餐厅,面色深沉地往客厅走去。

    江韵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她没跟过去,这几天,被自己丈夫二十四小时全方位保护的感觉,其实还不错。

    慕寒川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内,窗外漆黑的天幕上吊着半个月亮,星星稀稀疏疏,但今夜无风无雨,这样的月色,其实很好。

    慕寒川是没有心思欣赏星与月的,冯远在电话那头说,“晚上八点钟在赌场成功堵到了那个人,慕总,现在人在我们的控制之内,接下来要怎么做?”

    抓到了人,慕寒川这些日子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把人看好,别让他耍什么心眼儿,明天上午,我要亲自审他。”

    “好。”冯远应声。

125,结束?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一更)

    电话切断,慕寒川许久才收回思绪,他走回餐厅时江韵还在慢吞吞地吃饭。

    男人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看江韵心事重重,他问她,“不想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

    江韵摇头,“不想。”

    “为什么?”男人笑着问她。

    江韵边吃饭边说,“懒得操心,反正你会保护我。佐”

    慕寒川闻言一怔,随即点头道,“不得不承认,你说的,非常有道理。”

    他们最近,真是越来越像夫妻了渤。

    *

    年尾工作忙碌,江韵这天早晨却在知行大门口遇到了温欣然,事实上她很好奇,温欣然怎么知道她到知行来上班了。

    知行所处的地点虽然说不上隐蔽,但绝对不是繁华之地,温欣然能找到这里,倒也算得上本事。

    上次四城招标的事,江韵对她有些看法,原本不想再跟她有过多交集,但她就站在大门口,江韵不得不走过去。

    温欣然双眼红红的,有些肿,似乎是哭过,脸色不太好。

    “你找我?”从她身边经过时,江韵停下脚步,问她。

    温欣然深呼吸,似乎在调整情绪,半晌终于开口,“我到这地方,不找你还能找谁。”

    织染厂附近不如市中心热闹繁华,距离公司比较近的能坐下来聊天的地方,也就是一家不大的茶餐厅。

    江韵和温欣然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温欣然刚想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江韵给她递纸巾,她没接,自己伸手重新拿了,把眼泪擦干净,再次抬头时目光已不再凄然。

    她望着江韵说,“其实我真的很讨厌你,跟你做了这么多年朋友,心里对你的讨厌一点都没有消减过,你大概从未察觉吧。”

    温欣然这么坦白,江韵倒很是诧异。

    大学时只顾和方岳你侬我侬,顾不上看别人的情绪,如今与方岳分开了,才明白原来温欣然爱了他那么多年。

    就算温欣然此刻看着江韵的目光带着嘲讽和愤恨,江韵也无法对她生气。

    一个女孩子,从鲁镇追到千里之遥的江州,选了自己不喜欢的专业,只为能靠方岳近一些。

    江韵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她的话,“欣然,我从来不知道,在你心里原来这么排斥我。”

    一大早就在公司门口等她,此时温欣然手都被冻僵了,服务员端来热腾腾的奶茶时她接过,道了谢捧在手里取暖。

    江韵也接过一杯,用双手静静抱着,一口也没喝。

    温欣然边转动着杯子边紧盯着江韵,“我专业成绩比你好,年年拿奖学金,代表学校出去参加比赛总能轻易赢得荣誉,他们都说,我是除了方岳之外江大医学系里最让人瞩目的学霸,可是,方岳从来看不到我,眼里心里只有你。纵使这几年我跟在他身边鞍前马后,成为了他事业上不可取代的助力,他心里还是没有丝毫我的位置。我真的很不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江韵,你能告诉我吗!”

    温欣然这么直接地把自己暗恋的事情说出来,是第一次,江韵觉得很诧异。

    她想了想,才说,“我和方岳已经结束了。”

    温欣然听完就笑了出来,边笑边抿了一口杯中的奶茶,眼睛被热气熏的朦朦胧胧,“结束?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否则方岳怎么会为了送你去医院,连方叔叔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

    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江韵手中的杯子险些跌落,“你说什么?”

    温欣然冷冷一笑,“就在你车祸进医院的那天,方叔叔去世了。如果那天方岳没有陪你待在医院,而是回了公司,那他从灵西赶去三院的路程要近不少,或许还能见叔叔一面。但他在陪你,接到叔叔病危的电话时,他匆匆离开,车子却堵在了快速内环上。他赶到三院时,叔叔已经咽气了,江韵,叔叔死前那一刻还在念叨方岳和你的名字。没能看到你们在一起,他死不瞑目。”

    世事无常,人生短暂,前些日子见面,方正还好好的,这才过了多久,说没就没了。

    经历过母亲去世的事,她愈发脆弱,听到有人离世,心中总会不舒服,何况这人还是曾待她不错的方正。

    江韵与方正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假期去放假那些日子,方家夫妻二人对她如同自己的儿女一般,她还是记得的。

    况且,在她心里,方正是个值得敬佩的人,他从年轻时便放弃城市的繁华,带着妻子到偏远小镇上定居,一生致力于鲁镇唯一一所小学的教育工作。

    他在职那些年,把边陲地区的孩子从贫困中送走了一批又一批,自己攒下的钱除了供儿子读书,其它的都捐给了穷苦孩子们。自己一家人在当地分得几亩薄田,种上粮食蔬菜,尚可自给自足。

    江韵记得,方家简朴的砖瓦房外圈了个小篱笆,养着一群鸡。她去的那个暑假,方正和岳淑琴每天变着花样地忙活,蒸炖煎炒炸,一个假期她足足长了五斤。

    等开学之前

    tang她和方岳离开,篱笆里的鸡只剩下两只,岳淑琴又把那仅剩的两只鸡也拾掇了,过了遍油叫他们带走。

    而做为老一代知识分子,方正和岳淑琴的日子,却过得相当清苦。

    很多时候,方正赶着给学生上课,天未亮就骑着车子从家里出发,往离家十多公里的学校跑。

    很多时候他中午顾不上吃饭,晚上又要在学校备完第二天的课,把孩子们的作业全部改好了才回来,回到家晚饭也凉了。

    何况还有天阴下雨的时候,雨季一到,他还要每天接送几个留守儿童,白天接到学校来,晚上负责把他们送回年迈的爷爷奶奶家。

    方正的病,就是在日复一日的忙碌和长时间吃饭不及时中患下的,前两年,还跟方岳在一起时,江韵知道方正身体不是很好,但没想到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从温欣然口中得知方岳因她而没能亲送自己的父亲最后一程,江韵心里不仅仅是自责这么简单,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掉进奶茶杯里,响声很小,却震得她脑子嗡嗡乱叫。

    然而温欣然接下来要跟她说的那件事,却更让她头晕目眩。

    温欣然脸上带着嘲讽,“原来你也会掉眼泪,我还以为你是铁石心肠。”

    “或许你还有很多不知道的,既然我今天来了,不如一并告诉你。这三年,方岳跟周致敏之间,其实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周致敏说她怀了方岳的孩子,也不过是骗你的。

    三年前方叔叔病重,方岳刚工作不久,手头上没什么钱,很快就花光了所有积蓄,这时周致敏有意相帮,但条件是让方岳跟你提分手,他没答应。

    方叔叔接下来的医疗费对于刚刚稳定了工作的他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为了不和你分开又能救自己的父亲,他剑走偏锋签了个大单,巨额回扣足以让方叔叔安然治疗到出院,但当时与他一起竞争华中区经理的那个人举报了他。

    他失去晋升的机会,丢了工作,医院又下了病危通知书,进一步治疗的钱迟迟不到账,医院停了方叔叔的药。你知道当年他到底有多痛苦吗,他一个人承担着巨大的压力,仍不忘处处为你设想,你呢,江韵,你做了什么!

    三年后的今天,你怪他跟周致敏有所牵扯,问也不问就单方面抛弃他,嫁给了慕寒川。可他当初那样选择,只是为了救自己父亲的命啊,他无路可走。就算无路可走了,他仍舍不下你,他不愿意以感情回报周致敏,不得不和周致勤签了协议,协议内容是,南山医院和灵西制药每年百分之七十的盈利都属于周氏,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江韵心口剧痛,呼吸不稳,迅速抬手抹掉爬了满脸的眼泪,收拾好七零八落的情绪,消化完周致敏的这些话之后才低眉道,“欣然,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我和方岳,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

    温欣然冷笑,“江韵,你知道当初你从国外回来,看到方岳和周致敏共度一夜又一起从电梯里出来是怎么回事吗?你以为有些事真的有那么巧,能正好被你看到?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不是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丈夫,是他透露了你回国的消息,如果不是他一手策划了你和方岳之间的误会,你怎么可能对他投怀送抱。看,你的枕边人,他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你。”

    江韵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却努力镇定,“不,你说谎!”

    温欣然不解释,只是静静看着江韵,从温欣然漆黑的目光里,江韵看到的是毫不畏惧的坦诚。

    显然,她说的都是实话。

    江韵与她对视,眼中的泪再也无法控制,汹涌而出,“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为什么!”

    温欣然眉眼之间带着再明显不过的讽刺,眯着一双眸看着江韵,“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只因一个你,方岳可以什么都不要,你却说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既然他痛苦,你凭什么过得快乐!”

    这是温欣然留给江韵的最后一句话,带着愤怒和冰冷的恨意,那些字句像利剑一般,把江韵刺得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江韵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茶餐厅走出去的,这天阳光很好,原本应该挺暖和,但恰巧风大,身上好不容易积攒的热度被寒风带走,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凉的。

    上班时,江韵一直在走神,赵晶晶递给她文件时她机械化地接过,就放在原处没有打开看。

    脑子里闪过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方岳牵着她在江大的湖边散步,夕阳洒在湖面上,水波都变成橘粉色,他背对晚霞站着,笑着跟她说,小韵,八十岁也要这样牵着你。

    方岳第一个月发工资时,买下她悄悄喜欢了很久的那件衣服送给她,一千多块钱,但却几乎是刚工作的他月工资的三分之一,她心疼,叫他拿去退,他却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深深望着她说,如果我挣的钱无法让你获得快乐,那它就失去了它应该有的价值。

    方岳还在医药公司工作时,骑电车载她,寒冬的夜,他把厚衣服都裹在她身上,自己衣衫单薄,

    却笑看着被裹成粽子的她,小韵,你靠我后背上,风冷。

    那些她以为早被时光封存的记忆,一瞬间涌了出来,把她尚算清醒的意识击打得溃不成军。

    中午下班时,慕寒川打来电话,她挂断了。

    手机又响了三次,她不再挂断,任由铃声充斥着自己的耳朵,目光瞥到那红色的未接来电上老公二字,她眼前很快一片模糊。

    赵晶晶从她旁边经过,拍拍她的肩膀,“江韵,一起吃午饭吧。”

    江韵摇摇头,“你先去,我还有些工作没结束。”

    赵晶晶虽然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心思却极细,她看到江韵面前的文件上都是斑驳的泪痕,也看到了江韵手机上标注着老公的备注姓名又打来了电话。

    想是夫妻两人闹了什么小矛盾吧,她一笑,“哦,好,那我先走了。”

    “嗯。”江韵对她点点头,等她走远了,才拿起还兀自响着的手机,手指落在屏幕上,却不知是该挂断还是接通——题外话——二更应该会比较晚比较晚比较晚,重要的事说三遍。亲们可以明天看~

126,承认吧,承认你对她爱的疯狂~(二更)

    来自慕寒川的电话,一直在屏幕上闪动,江韵犹豫着,最后响铃结束,自动挂断了。

    她盯着备注上的老公二字,自然忘不了,这两个字,是昨夜慕寒川刚让她改的。

    江韵从前存的慕总,慕寒川说太正式太僵硬,叫她改,那时,她就当着她的面把慕总改成了慕寒川,之后那人再没说过什么颏。

    事情过去了太久,彼此似乎都把备注姓名的事忘了,昨夜他与她亲热,当时张妍颜打来电话,他正在上面努力耕耘,摸过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小甜甜。

    江韵看到了,喘着息说,“接啊,说不定有事呢。”

    慕寒川一听她这话,那双深邃的眼睛就眯了起来,带着些怒气。

    他又顶进去几分,看着江韵因疼痛而蹙起的眉头,“跟你闺蜜聊天紧要,还是跟我做.爱紧要?”

    挂断,关机,男人身体力行地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谁才是她最亲密的人。

    折腾完她之后,男人靠在床头点了支烟,皱眉抽着夥。

    抽到一半,他又把江韵的手机开了,输入自己的号码,见备注还是连名带姓的三个字。

    那人不高兴了,脸色一冷,直接把手机丢给江韵,不容商量地道,“改掉。”

    当时江韵小心翼翼把眼神朝他瞥,偷偷查看他的表情,见他并不是真的与她生气,江韵才放心了,她浑身酸软无力,抱着手机把头往他腿上一枕,缓声问他,“改成什么?”

    男人看她明知故问的模样就想惩罚惩罚她,他按灭烟头,反过身来把江韵压住,薄唇封住了她的唇,肆意碾压。

    那个吻,相当用力。

    吻完了,看江韵脸色潮红的模样,男人挑眉,“我是你老公,你说改成什么!”

    江韵点头,拖着长长的懒洋洋的声音道,“哦……”

    纤细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跳动,备注上的慕寒川三个字变成了老公,江韵盯着那两字看了几眼,忽然抿唇一笑。

    男人看她笑的简单满足,心头一跳,又抱住她缠绵了一番。

    但此刻,这两个字跃入眼底,她却觉得有些讽刺。

    温欣然跟她说的话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她说,看,你的枕边人,他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你。

    她不愿意相信,但她有基本的判断能力,事实也让她不得不信。

    *

    慕氏大厦顶层的总裁办里,慕寒川那双剑眉微微蹙起,他打给江韵的电话被挂断了,他又接二连三的打,没人接。

    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今天审讯那个赌鬼的事。

    当时冯远的人把那男人带过来,他是很生气的,眸中带着刀剑一般的刺骨阴寒盯着那男人,“撞车的事,是谁指使你?”

    那中年男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微微笑着看他,“没有人指使,我撞车看心情,撞谁也看心情。”

    慕寒川啪一声点燃指间夹着的香烟,“你信不信,只凭故意伤人这一个罪名,我可以让你把牢底坐穿。”

    然而那男人并不畏惧,脸上的笑愈发恣意,“江州的慕先生,谁不知道,我当然清楚你的能力。不过你有本事把我送进去,我也有能耐让他们把我放出来。”

    一个赌鬼,却那般大的口气,不用多想慕寒川也知道,他说他背后没有人,摆明了是胡扯。

    最后他把人放了,冯远从大门口进来时正好看到那人从慕氏出去,他十分不理解,到顶层时问慕寒川为什么。

    慕寒川背对着冯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男人周身烟雾缭绕,最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神问冯远,“叫你调查的事,怎么样了?”

    冯远把手里拿着的资料放在大班台上,“信息已经整理出来,结果还挺让人惊讶的。”

    “哦?”慕寒川挑眉。

    “那赌鬼叫江秉侦,是江秉毅的堂兄弟。不过很奇怪,他来江州之后从未联系过江秉毅,反倒是帮吕秀珍做过不少事,巴黎那个肇事司机也是他安排的,只可惜,那人死了,线索断裂,我们手中掌握的证据也太过片面,否则给吕氏定罪不是难事。江秉侦手里握着吕秀珍的把柄,所以吕氏母子对他十分客气,他开口要钱,吕秀珍与江明琮从未拒绝过。”冯远回话。

    慕寒川点点头,后来又吩咐冯远,“澳洲的案子年后从江氏撤回,以招标的形式在江州另找合作方。”

    冯远拧眉,一双黑眸猛地暗了下来,“按照当初澳洲那边与江氏签下的协议,如果我们单方面终止合同,可能要赔给他们相当大一笔钱。”简直堪称巨款。

    慕寒川两指夹烟在大班椅上坐下,似乎对要赔偿多少毫不在意,蹙眉道,“叫慕氏的律师团队过来,关于协议,让他们仔细研究一下。如果能赢这场官司,除了律师费,慕氏愿意把与江氏合同里规定的违约金全部当做报酬,送给他们事务所。”

    “慕总这是舍财也要让江氏栽跟头?”冯远笑

    tang。

    慕寒川神情却很凝重,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蹙眉交代冯远道,“去安排吧。”

    把江秉侦放走后,他想了很多,江韵的事,不是江明琮做的,更不可能是江秉毅。

    那江家剩下的人还有谁?吕秀珍、江萍。这母女二人想害江韵不是一两天,大大小小的坏事做了那么多,也该付出点代价。

    江氏这几年业绩虽然勉强维稳,但上个季度却有下滑的趋势,为了稳住局面,江明琮费尽心思才拿下澳洲那个单,这些情况慕寒川是知道的。

    他不出手便罢,一旦出手,就要打蛇打七寸。

    *

    这天中午,慕寒川有个加时会要开,江韵电话没人接,他打到知行公司前台去,前台小姐十分客气的对他说江韵下班吃饭去了,等下午上班时,她会叫江韵给他回电话。

    确定了江韵的安全,慕寒川说不必了,午饭没来得及吃,就赶着与北京方面探讨年后的合作方案。

    下午他推了饭局,亲自去接江韵,却见她对他不咸不淡。

    一路上她一句话也没有说,期间江韵手机短信提示声响过一回,她没看,只愣愣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慕寒川往她身边挪了挪,要握住她的手,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这般的抗拒,简直比刚结婚之时还要严重,慕寒川眉头一蹙,心头隐隐觉得不安。

    “不舒服?”他试探。

    “没有。”她冷漠,似乎多一个字都懒得说。

    终于车到于归园,两人下来,往别墅里走。

    江韵走在前头,脊背挺得很直,未回头看慕寒川。

    在玄关处换鞋时,她的手机从包里掉了出来,慕寒川正好进门,弯腰帮她捡起,不小心按亮了屏幕,那条消息便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鸿鸣山殡仪馆天堂六号厅,追悼会定在明天上午十点。

    发信人是温欣然。

    江韵也看到了,从他手中夺过手机,很不客气地按灭显示屏,低垂着一双眸子,看不出情绪。

    她换好了拖鞋,起身往客厅走,边走边语气淡淡地说,“方岳父亲过世了,明天的追悼会,我会去参加。”

    男人挑眉,没有回话。

    吃晚饭时,慕寒川隔着餐桌问江韵,“你非去不可吗?”

    江韵轻笑,明明在笑着,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淡。

    她抬起头静静与慕寒川对视,良久,淡粉色的双唇中才吐出一个字,“是。”

    “我跟你一起?”慕寒川问她。

    江韵静静地吃饭,咽下口中的汤之后哂笑一下,“不必了,我是通知你,不是跟你商量,明天的追悼会,我自己去。”

    她吃完了,放下碗筷起身走人。

    慕寒川心里窝着一股气,却无处发泄,待江韵走到门口,他问她,“在你心里,方岳还和从前一样重要,是吗?”

    江韵一愣,身体僵直,她双眸中有泪,没有回慕寒川的话,大步走到楼梯口,飞速上了楼,洗漱之后就钻进了被窝里。

    慕寒川回房后对着手提办公,马上要过年,公司很多事务要处理,往年他一般是留下来陪着办公室所有人一起加班的。

    今年不同了,他有了妻子,舍不得让她一个人独守空房,已经多次破例把工作带到家里来做。

    但这个夜晚,他忙碌的同时心里却被阴霾笼罩,关于江韵对他忽然转变的态度,他心中不舒服。

    他下半夜才忙完,回到床上要抱住江韵时却发现,她根本没睡着。

    “怎么不睡?”他轻声问

    江韵原本睡在床的一侧,面朝外,背对着他,被他抱住之后她慢慢转过身来,漆黑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

    她望着慕寒川,似乎要看穿他的灵魂,最后低眉问他,“我为我母亲的事赶往巴黎那段时间,你也曾在巴黎待过很久,是为了我去的?”

    慕寒川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是。”

    就承认吧,承认你对她爱的疯狂,承认你曾有过那样一段痛苦挣扎的暗恋。

    “我回来你正好去接机,你早就知道我那天会回江州?”江韵又问。

    “对。”慕寒川仍旧实话实说。

    江韵轻叹一声,头埋在他胸膛里,过了许久,才终于蜷缩着身子咬紧牙关颤声问他,“是你叫人通知周致敏我那天会回来,所以周致敏才会出现在方岳那里,所以我才会碰上他们?”

    男人抱着她的动作一僵,半晌才回话,“算是吧。”

    慕寒川双眉紧拧着,他早猜到会有这一天,他做了使计策耍手段破坏别人感情的事,早想过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但他还是做了。

    就像快要渴死的人,明知道面前放的是一杯毒酒,还是毫不犹豫地饮鸩止渴。

    对他来说,江韵就是那杯他宁死也要饮下的酒,

    用计破坏她与方岳算什么,为了得到她,他早就满腹阴谋地跌入黑暗中,机关算尽、万劫不复。

    呵,听了慕寒川的回话,江韵冷笑,温欣然没有冤枉他,她的猜测也没有错。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摸着黑把拖鞋穿上,转身就要走。

    男人瞬间起身,迅速下床,未顾得上找拖鞋穿,忙大步上前拉住了她。

    他手上力道极大,握得江韵手腕很疼。

    江韵被迫停下脚步,冷冷回视他,“放开我。”

    “你去哪里?”慕寒川忙碌到凌晨,此刻累极了,脑子昏昏沉沉的,声音里也带着不自然的沙哑。

    江韵用力甩开他的手,在漆黑之中与他静静对视,她眸中有泪水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闭上眼睛,心中的痛楚如同刀割。

    她低叹一声,抬手擦掉不停滴落的眼泪,对被黑暗笼罩的高大男人道,“我去哪里,没必要向你报告。”

    慕寒川知道真相总有一天会被江韵知道,但他从未想到的是,江韵知道这事后情绪这么平静。

    她不对他哭闹吵嚷,只是冷漠以对,但这样的冷漠却比她哭闹吵嚷更让他心痛。

127,一步一步,身与心都开始沦陷~

    这个如同从前无数夜晚一样安静的晚上,望着浑身颤抖充满戒备的江韵,慕寒川却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来平息她心中的愤怒。

    他低头凝视着她,她每落下一滴眼泪,他心里就更痛一分。

    他尝试着开口,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伸出手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韵韵,我费尽心机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

    听慕寒川这么说,江韵忽然笑了,她越笑越凄楚,到最后就闷声哭了起来颏。

    她边哭边仰起头看着他,“如果有人捅我一刀,却告诉我他喜欢别人的方式就是伤害别人,那这样的喜欢,我承受不起。慕总,我只是个普通人,配不上你的费尽心机。”

    这天晚上江韵执意离开于归园,慕寒川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袍站在冷风里,他脚下仍旧没有拖鞋,却一路从楼上追着江韵出来。

    他拉着她的手,“我道歉,韵韵,你别任性。”

    江韵站在台阶上,转过身看他,“我任性?那你的所作所为就不任性吗!夥”

    就在他想尽办法离间她和方岳的时候,是不是也根本没想过她会有多痛苦,那时她刚刚失去了母亲,却在万里迢迢赶回来的第一个晚上,紧接着失去了相爱三年的男朋友。

    她在冷风里冻了一晚上,终于自以为清醒地离开,孰知,不过是跳进了另外一个早就设好的陷阱。

    慕寒川是猎人,她是被捕的猎物,他豢养着她,逗她开心,等到她终于开始对她身心交付,却忽然发现她一直都活在他的算计中。

    可纵使她清楚自己活在这样的算计里,却还是一步一步身与心都开始沦陷,多讽刺。

    江韵终究还是从于归园离开了,她对慕寒川说,你别跟着我,慕寒川不放心,只能叫邓雷送她。

    他知道,她不会回江家,张妍颜如今和赵疏文正爱得痴缠,她也不会去打扰那两人。

    除了章家,她无处可去,知道她会到哪里落脚,所以他放她走。

    江韵走后慕寒川在门口的台阶上站了许久,直到邓雷送人回来了,他还没有回到别墅,邓雷从车里下来,提醒他,“先生,您已经在这儿站了一个多小时了。”

    慕寒川这才回过神来,他发觉自己浑身冰冷,脚也有些疼,这才抬步走回去。

    回到房间他看到床头柜上的杯子落在地上,碎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脚底是被玻璃碴扎破的。

    他找到镊子把碎玻璃捏出来,又倒了些消毒的药水冲洗伤口,药液与伤口接触时,疼的厉害。

    他皱起眉头,从药箱里翻出之前江韵用剩下的外伤药,撒一些,贴上药布,一人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慕寒川再次从床上起来时,不过四点半,他打开床头灯,找到拖鞋穿上,清理了地上因为之前走得太急而带落摔碎的玻璃杯。

    拉开窗帘,半开着窗户,他站在窗口任由冷风吹在脸上,烟抽了一支又一支。

    天亮时已经七点半,他洗漱,换了衣服,直接开车到章宅门口等。

    江韵大半夜回章宅是老于开的门,她姥爷和舅舅并不知道。

    早饭时老于安排厨房多做了一份,章知易看到江韵出现在餐厅里,有些诧异,蹙眉问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江韵垂眸吃自己的早餐,“昨晚。”

    章知易在她面前坐下来,她继续专注吃自己的,边吃边对他道,“今天请个假。”

    “有事?”

    “是。”

    “很要紧吗?”章知易问她。

    江韵知道,年内公司里正忙,她一人请假,她的工作就必须有人来顶,知行本来人手就不多,年内这几天几乎没有人可以不去上班。

    她是总裁妹妹,公司里谁都知道,这年底请假的先河若由她开了,总归不太好。

    若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恐怕章知易还是会考虑一下影响,批她假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江韵低眉,“方岳父亲的追悼会,今天上午。我就请一个上午的假,下午就去上班。”

    章知易闻言眉尾一扬,方岳的名字,他早几年就听她姑姑章瑾惠说起过。

    那时他到城北去看章瑾惠,每每提起方岳,姑姑总忍不住夸两句,他也从言谈中得知方岳是江韵男朋友。

    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那时,听章瑾惠说方岳,他只是浅笑,并不插话。

    后来有一次他去看章瑾惠时,正好碰上江韵带男朋友一起回来,那还是三年多以前的事了。

    他与方岳有过一次短暂的交谈,那人话虽不多,却言简意赅,是个极聪明又颇有些城府的男人。

    如今方岳功成名就,在江州有了身份地位,章知易心道,他果然眼光独到不曾看错了他,他姑姑也是慧眼识人,但不知为何,在自己选男人这件事上,章瑾惠却失败的很彻底。

    或

    tang许是经历了一次失败,等站在母亲的角度为女儿挑选终身倚靠时,女人的眼睛总是雪亮的吧,章知易想。

    他准了江韵的假,江韵吃完早饭要从章宅离开,在大门口碰上了早就在门外等着的慕寒川。

    他穿了件深黑色的大衣,同色休闲裤,黑皮鞋,黑色毛衣,整个人被黑色笼罩,显得无比深沉。

    男人眉眼间带着疲倦,高大的身子半倚在车门上,正对着章宅大门口等人。

    见江韵走来,他敛眉上前,“我说了会送你过去,如果你不上车,我不介意在这儿跟你耗着,等错过了追悼会的时间,后悔的还是你。”

    江韵还未回话,二姥爷追了出来,笑着把一瓶热好的酸奶递给她,“你早饭吃得太少了,把这个喝了。”

    江韵接过,不想在姥爷面前跟慕寒川争执,只能上了他的车。

    他们到鸿鸣山殡仪馆时是十点一刻,江韵下车,径直往殡仪馆内走,鸿鸣山殡仪馆建在山脚下,因为沿山势而建,所以上去时要走很多阶梯,江韵走到一半时觉得脑袋上伤口里面嗡嗡地疼,她停了一会儿,等伤处好些了,接着往上走。

    慕寒川一直没走,他看江韵停下时身形有些不稳,不放心,就从车里下来,也上了阶梯。

    天堂6号厅是鸿鸣山殡仪馆最大的一个吊唁厅,因方岳今时今日的地位,来追悼会的人很多。

    方正的尸体安放在水晶棺内,棺外摆满了他生前最爱的迎春花,大片的小花连在一起,白白的花蕊,蓝得发紫的花瓣,庄重肃穆又平实朴素。

    正在接待来宾的是方正曾资助过的几个学生,江韵认识他们,他们不知道江韵与方岳分手的事,当江韵是自家人,见她来了,主动让开路,叫她去灵前。

    方岳扶着岳淑琴在灵前站着,灵堂四周摆满了花圈挽联,躺在水晶棺里的男人大概终其一生也没想过,他的葬礼会有这么多人来参加。

    因为吊唁厅里人多,事实上江韵并未与方岳说上话,当殡仪馆司仪用沉重的语气诵读着千篇一律的悼词时,宾客们垂着头默哀,岳淑琴压抑的哭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江韵被身后接踵而来的宾客们挤到了最前排,与方岳、岳淑琴、温欣然并排站着,望着水晶棺内如同睡着了一般的男人。

    岳淑琴哭得那般肝肠寸断,江韵看她伤心彻骨的模样,终究没能止住眼泪。

    岳淑琴今年不过五十二岁,方正这一生虽心系鲁镇那些孩子们,但与她一直是真心相对恩爱扶持。

    他走的,太早了些,留她一个人,如何能不伤心。岳淑琴的哭声那么悲戚,就算是个陌生人,看到这一幕也会对这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心生怜悯。

    只有司仪脸上仍旧是那般平淡麻木的神情,在岳淑琴的哭声中平静地诵读着悼词,带领宾客们围着水晶棺绕圈子,瞻仰遗容。

    仪式结束后宾客们被一批批送走,方正的一部分学生们负责跟到酒店去招待宾客,方岳还要在这里等下午的火葬。

    岳淑琴由温欣然陪着,见江韵来她也没说话,方正生前一直惦记着江韵能和方岳和好如初,盼着江韵能来看看他,但江韵始终没来,岳淑琴心中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方正的遗体被工作人员用车子推走,方岳站在通道内望了很久,岳淑琴追着那小车子跑,刚追了两步摔倒了。

    江韵忙去扶她,她态度生疏而客气,说了声麻烦了。

    江韵理解她失去丈夫的悲戚,把她扶稳之后主动放开了她的手,退后,站在角落里。

    方岳一直盯着通道里工作人员推走他父亲遗体的方向,等到车子在转角处左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转过身来。

    他看了江韵一眼,走到她身旁拉住她的手,“跟我来。”

    面对岳淑琴,江韵一时的确不知道说什么,方岳叫她离开,她轻轻舒了口气,随他出去。

    吊唁厅的压抑气氛被抛在身后,殡仪馆内的绿地上,方岳一直拉着江韵的手往前走,最后在一排常青树前停下。

    许是这些日子累极了,他高大的身躯有意料之中的消瘦,一向挺直的脊背有些僵硬。

    方岳转身望着面前的江韵,那双漆黑的眸中没有丝毫情绪。

    不是悲痛,不是欣喜,甚至不是平静,他眼神不定,一直以来始终光芒万丈的一个人,此刻却仿佛丧失了思考能力。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说话,“我以为你不会来。”

    双手握着江韵的肩膀,方岳脸色带着多日劳累之后的憔悴,这些天风大天气干燥,他嘴唇起了皮屑,有些地方已经干裂,一说话就撕扯着疼。

    江韵低眉,“叔叔的遗体告别仪式,我无论如何都应该来这一趟。”

    江韵注意到了,因为邱小凡怀着孕,周致勤不便来殡仪馆这种地方,所以周家派了代表过来,周致敏也没出现在吊唁厅。

    “对不起。”江韵忽然说。

    方岳满脸诧异,布满血丝的眼睛淡淡盯着她。

    江韵抿唇,“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能在叔叔临终前与他说上几句话。”

    方岳摇摇头,叹息一声,“不怪你。”

    方正住院期间,每每清醒一点总要问他和江韵的事,他被问得不耐烦了,就会躲着,隔天去一次,或者两天去一次,完全没想到父亲会走得这么突然。

    “还是对不起。”江韵又道歉。

    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方岳却仿佛霎时间听懂了她的意思,蹙眉问她,“你这声对不起,是你是自己说的,还是代替别人说的。”

    江韵低下头去,方岳太了解她,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都能轻而易举地知道她在表达什么。

    她这声对不起,的确不是为自己说,她是在替慕寒川说抱歉。

    如果没有他的设计,或许到现在她和方岳还在一起,或许她们已经结婚了,或许,方正也还活着。

    太平洋彼岸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可能引发对岸一场海啸,这是人人都知道的蝴蝶效应。

    如果当初慕寒川没有从中阻挠,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江韵很奇怪,明明她和方岳都是被算计在内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下意识地想替慕寒川跟他说抱歉。

    方岳苦笑,“看,你已经把自己算作是他那边的人,否则何必替他对我道歉。”

    江韵无言以对,半晌,才抬眉望向方岳,泪水夺眶而出的瞬间对方岳道,“谢谢你曾经爱过我。”

    方岳重重地点头,心痛得仿佛被搅成碎屑,他伸开双臂,问江韵,“可以抱抱你吗?”

    从什么时候起,他需要向她索要拥抱了,从前她像个小燕子一样从自习室冲出来拥抱他的时光一去不返,她在他公司门口的阶梯上等他下班的时光一去不返,所有他们曾经相爱的时光都一去不返。

    有了这种认知,方岳禁不住双手紧握,难过得让他浑身冰冷僵硬,他却始终不动声色。

    但江韵抱住他时,他还是失控了,他父亲去世他都没哭过,却在江韵的双手重新揽在他后腰上时瞬间落下了眼泪。

    这个动作,从前她经常做,她会抱着他把头靠在他胸口,靠一会儿就抬头笑着看他,“啊,方岳,原来你们男人的心跳声这么大,这么有力。”

    事实上,那时他很想跟她说,“因为你离我太近了,所以心跳才会这么大声。”

    但他没说,怕把她吓跑。

    呼吸着江韵身上从未变过的体香,方岳把头埋在她颈窝里,“小韵,直到在医院里见到我父亲的遗体,我才知道亲人去世原来是这么残忍的事,你母亲离开时,我没能在你身边陪你,对不起。”

    那时江韵身在异国他乡,身边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他可以想象她有多痛苦多悲伤多难过,多孤独多无助多绝望。

    江韵摇头,“都过去了。”

    不远处的慕寒川望着常青树旁相拥的那对男女,点了支烟想抽,又忽然意识到这里是殡仪馆,他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转身绕过长长的路,七拐八弯地走到大门口,蹙眉坐进了车里。

    绿地的常青树旁,江韵结束和方岳这个拥抱,男人眯着眼逆光望着她,“小韵,就算有些事你知道了,但在你心里,我和慕寒川之间,你已经做了抉择,是吗?”

    江韵没回话,良久之后才对他说,“方岳,对不起。”

    曾经在一起有过那么难忘的三年时光,要彻底抽身谈何容易,无论怎样与那段感情分离,都会被撕扯得遍体鳞伤。

    但如今她已经是那人的妻子,再与任何人有任何牵扯,似乎都不妥当,她的理智不允许,她的心,也竟然开始抗拒靠近除了那人以外的任何男人。

    时间真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沧海桑田,时移事易,竟然连人心,也能如此轻易被掌控,被主宰。

    江韵走出殡仪馆时慕寒川的车还停在大门口,她拉开车门坐上去,车子启动,把死气沉沉的殡仪馆远远抛在身后,同样被抛在身后的,还有年少时那段最真挚的感情,她曾经最想修成正果的那段感情。

    车到十字路口,江韵提醒慕寒川,“去知行,我只请了一上午假。”

    男人没说话,转了方向往知行去。

    中午饭是在织染厂慕寒川的私人饭店吃的,那边客人仍旧不多,像往常一样,除了早早预定了包厢的,大堂里几乎没什么客人。

    与慕寒川对面而坐,一顿饭吃得极其安静,江韵一语不发,那人也一直保持沉默。

    吃完后两人离开,她回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男人,“我上班很近,走过去也就十分钟,你不用送我了,走吧。”

    慕寒川停下脚步,点头对她说了声好,但一直站在原地,直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拱形木板桥那头,他才转身离去。

    下午下班江韵没回于归园,她给张妍颜打了电话,叫她来接自己。

    张妍颜还不知道这两天发生的事,笑着说,“正好邱小凡在家快闷死了,周致勤周先生年底很忙,顾不上陪她了,她春闺寂寞,咱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她。”

    两人到邱小凡家时是六点四十,由于张妍颜提前与邱小凡打过招呼了,这顿晚饭周家家佣做得很是丰盛。

    张妍颜胃口大开,吃了不少,邱小凡也过了孕吐期,胃口比前段时间好了不少,唯独江韵吃得比较少。

    邱小凡盯着江韵看了几眼,“看你眼睛红的像兔子,哭过了?”

    江韵把这些天发生的事简单与邱、张两人说了。

    张妍颜听完之后立马开始发花痴,“哎,看来我一直错怪方校草了,你看他长得那么帅,就不像个坏男人。”

    邱小凡则是站在已婚女性的角度,积极拥护慕寒川,“慕总那样做,还是因为爱你。”

    她们两人说着说着就争论了起来,争论完了就开始讨伐江韵,一个说,你该选方校草,一个说,你该选慕先生。

    江韵转身,望着漆黑的夜,似乎是喃喃自语一般道,“你有正在爱着且决心要白首偕老的人吗?或者你还单身,或者你已为人妻,你想过有一天你和你的爱人被另外一个人以爱你的名义使计分开吗?你一无所知地和这个人生活了半年之久,你发现自己开始动摇,心向他靠拢,但就在这时,你知道了,他曾经多么努力地用你最无法接受的手段,分开了你和你爱的人。你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你还能这样像个局外人一样英明决断吗?”

    作为一名少女,张妍颜努力把爱做梦的特质发挥到了极致,她捧着脸幻想,嘴角带着笑,刚才还在支持方岳,这会儿又成了慕先生的忠实的拥护者,“要有这么一个男的机关算尽地爱着我,我死也要跟着他。”

    邱小凡倒是一愣,拍着张妍颜的脑门儿道,“瞎幻想什么呢,要是有人想把你和赵疏文分开,你肯定跟人家拼命。其实,小韵不说我还没想这么多,不过现在想想,如果有一个人用尽心机把我和致勤分开,我一定会恨死他吧。”

    江韵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转过身来,静静望着面前的两人。

    邱小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捂嘴道,“小韵,我就是发表一下我的个人观点,可没有让你恨慕总的意思,你别误会啊。”

    江韵摇摇头,“没关系。”

    这天晚上江韵仍旧没回于归园,张妍颜把她送到章宅,当时九点四十,向来睡得早的二姥爷房间里却还亮着灯,听到江韵回来了,就叫她过去说有话跟她说。

    江韵目送张妍颜从章宅驱车离开,这才转身往章孝宗的房间走去。

    见她进屋,章孝宗笑着叫她坐,江韵搬了个朱漆的实木凳坐在二姥爷面前,努力微笑,“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二姥爷脸色慈祥,语重心长地道,“你这出了嫁的姑娘都搬回来了,我能睡得着吗!”

    江韵抿唇,笑看着章孝宗,“您嫌弃我?”

    章孝宗横她一眼,“嫌弃你就不让你回来住了,不过是有些担心你和寒川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江韵摇摇头,“我们之间没事。”

    章孝宗伸手点点她脑门儿,“你这丫头骗谁,你们之间没事你能大半夜地跑来老宅住?寒川能大早晨的在门外等着你?”

    江韵不说话,章孝宗垂眸道,“哎,我年纪大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管不了。不过姥爷清净惯了,不喜欢你们这些年轻人吵吵嚷嚷的,明儿晚上你回你自己家去,不能再来老宅住了。”

    江韵撇撇嘴,“我哪儿有吵吵嚷嚷,一直安安静静的,您这摆明了就是嫌弃我,还不承认。”

    二姥爷躺到床上盖上羊绒毯,背对着江韵,唇角勾起,苍老的脸上泛起一朵笑花,“你说嫌弃就是嫌弃吧,反正明天你得回家,姥爷困了,你回屋吧,记得帮姥爷把灯关上。”

    *

    于归园,慕寒川透过卧室半开的窗帘望着惨白的月色出神,窗外偶有烟火远远炸开,璀璨却一闪而逝。

    马上就是小年了,他婚后被江韵陪伴惯了,忽然变回孤家寡人,怪冷清的。

    脚底的伤口似乎处理的不太好,有些红肿了,他又泡了遍消炎药水,换上干净的药布,坐在沙发上望着空空荡荡的房间。

    江韵不在房里的第二个夜晚,慕寒川的脚伤比昨夜更疼。

    想起下午在殡仪馆内她和方岳的那个拥抱,心,也比昨夜更疼。

128,慕寒川的好,她从来没忘~

    

    慕寒川点了支烟,默默地抽着,这一抽就接连抽了好一会儿,打火机啪的一声亮起,在点燃一支烟后又回到寂灭。。。

    就这样亮亮灭灭许多次,当慕寒川那双修长有力的大手再往桌上伸去时,赫然发现烟盒已经空空如也。

    他起身,在房间了来回走了两圈,看到梳妆台上江韵的护肤品,终究心里一黯。

    他把卧室环视了一遍,发现无论是大床上、沙发上,地毯上、浴室里,都有过他和他那小妻子缠绵过的痕迹,那些画面不断在他脑海里回房,逼得他几近崩溃。

    慕寒川又从抽屉里翻出一盒烟来,快速打开包装纸,抽出一支烟来点燃,吸上两口,心情这才有所平复醢。

    下楼,他叫住正在忙活的夏秋,“把客房收拾一下。”

    夏秋哪敢问为什么,这两日先生沉默的很,每每回来都是一语不发,厨房精心准备的餐点,他也吃的极少。

    她明白,终究还是因为与太太那些事,但她没说缇。

    她家先生心情这么差,整个宅子里,谁敢提太太一个字。

    听邓雷说,前日晚上太太大半夜地回了章家老宅,还不让先生送,想必是两人闹了矛盾。

    夏秋想完这些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听到慕寒川叫她收拾客房,她忙对男人展露一个职业化的笑颜,“好的,先生您稍等。”

    语毕她叫上两名小家佣,一小会儿功夫就把客房收拾了出来。

    慕寒川进去,房门关上,里面的光景便再不可见。

    她们又折回主卧室去收拾,见房间里烟雾腾腾,呛人的很,收拾妥当了,把窗帘拉开,窗户也大开着,风灌进来,总算是好了些。

    这天,慕寒川准备休息时接到了他爷爷慕建廷的电话,电话里,慕建廷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今儿韵韵二姥爷打来电话,说叫你明天去接韵韵下班。”

    慕寒川蹙眉,“知道了。”

    慕建廷沉默了一会儿,对他道,“嘴唇和牙齿还有磕磕碰碰的时候,夫妻间嘛,天长日久地生活在一起,总会有些这样那样的矛盾,有什么话说清楚也就是了。章家老爷子把电话打给爷爷,而不是打给你,他的想法,想必你也能猜到一些。他是想告诉我,我孙子欺负他外孙女了,叫我这个做爷爷的说你两句,让你好好反省。”

    “我明白。”慕寒川回话,把手中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

    第二天,大雪肆虐狂风呼啸,江韵醒来时是早晨七点半,她拉开窗帘,望着窗外被皑皑白雪覆盖住房顶的章家老宅,出了会儿神。

    今年冬天的雪似乎格外的多,吃过早饭之后江韵与章知易一起去上班,风雪大,路面滑,车子前行的速度并不快。

    前面堵车了,章知易蹙眉,刹车。

    “你跟慕总怎么回事?”章知易无事,与江韵闲聊。

    江韵昨夜睡得不好,此刻歪歪斜斜靠在后座上,半眯着眼睛回话,“没事。”

    “不管怎么样,慕总帮了我们,织染厂的地皮是他给的,否则知行甚至找不到地方办公。”章知易嗓音淡淡的。

    “这些我都记得,你不用特意提醒我。”江韵闭上眼,长长地舒了口气。

    章知易牵起唇一笑,“不是提醒你,只是叫你不要忘了,慕总对章家,的确有恩。”

    车流开始缓缓涌动,章知易放下手刹,跟随前面的车辆继续前行。

    江韵在后座上靠着,静静看了章知易的背影一眼,许久之后才回话,“慕寒川的好,我从来没忘。”

    没忘记他帮她带回母亲的骨灰,没忘记婚后他对她的百般关心呵护,没忘记她在公司吃亏时他的护短,没忘记她被人追求时他的嫉妒。

    她痛经他半夜起来给她煮姜糖水,她撞车他放下工作跑回来照顾她,他给她做饭哄她睡觉接送她上下班,这些她都没忘。

    他对她的所有用心良苦,她全都记得,就是因为记得,反而心里并不好受。

    车又堵了,章知易回眸瞅了她一眼,“你没忘就好。听你姥爷的,晚上跟人回去,有什么事坐下来说清楚,总能解决。”

    江韵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最后车子转弯,驶入往织染厂走的马路,这一带人少车少,不再拥堵,江韵和章知易终于在九点半之前赶到了知行。

    一到办公室,所有人都在感慨今年冷的厉害,这还是年前,雪都下了好几场了。

    赵晶晶笑着说,“虽然天冷得的确是有些叫人受不了,不过还要感谢章总英明决断啊,把上班时间挪到了九点半,下午又提前下班半个小时,不然咱们只能在江州的寒风和大雪中被冻成冰渣子了。”

    旁边几个小姑娘一看章知易进公司了,忙点着头连声附和。

    江韵看她们这样就笑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整理报表。

    前几天开会,章知易已与众人说过,年后知行会推出新的拓展计划,到时候广告等一系列安排都要跟上步伐,这些东西,年前就要考虑好,放假之前应该会还有一次会议安排。

    她边整理东西边对赵晶晶道,“章总是聪明人,而且是个行动派,你最近虽然没负责什么特别重要的工作,但表现已经足够出色。知行是新公司,晋升全靠实力,就算你不说那些好话哄他开心,该提拔你的时候,章总也会提拔你。”

    赵晶晶一笑,一双聪慧的眸望着江韵,“我说章总好话是因为他长得帅,跟升职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江韵冷汗,不禁感慨,这真是个看脸的世界。

    这天下午下班时雪也没能停下来,从市区到织染厂的路并不好走,但慕寒川的车还是准时出现在知行办公楼门口。

    慕寒川一身棕色羊毛大衣,就站在车外等,雪花飘飘洒洒落在他不长不短的头发上,他两指间夹着支烟,时不时抽上一口,目光始终没从大门口移开。

    章知易开车从门口经过,见江韵正好从公司出来,他轻踩刹车停了下来,笑着对她道,“爷爷说了,老宅今晚上不准备你的晚餐,你跟慕总回去吧。”语毕又看了慕寒川一眼。

    慕寒川对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笑,章知易也微微抿唇对他点头,之后把车窗按起来,油门一踩,走了。

    江韵站在廊下,望着雪中那人,许久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慕寒川先走了过来,上了台阶要牵她的手,江韵后退一步,望着他手里的烟,眉头一蹙。

    男人知道她素来不喜欢烟味,把烟掐断后扔进雪地里,静静注视着她,“回去吧,挺冷的。”

    的确冷,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吹得人身上凉飕飕的。

    江韵没说话,抬步往阶下走,径自上了车。

    驾驶座上坐着邓雷,见她上来了笑着问好,她点点头,调整好自己的位置后坐定。

    她在里侧坐着,慕寒川进来时坐在靠右车窗的位置,关上车门,并不刻意接近她。

    车窗外雪很大,路不好走,还时不时堵车,加上市区红绿灯,这原本半小时的路程,恐怕要一个小时以上才能结束。

    两人一路无言,车里气氛冷凝,邓雷很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冰冷僵硬的氛围,但他向来不擅长交谈,怕自己会弄巧成拙,干脆选择了闭嘴。

    直到车到于归园,夫妻之间并未起什么争执,邓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他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车子停稳,慕寒川先下来,右后边的车门仍旧开着,慕寒川怕他若继续站在门口,江韵不会出来,所以他非常明智地选择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打开的车门。

    江韵在车里扫了一眼他的背影,这才察觉他左脚不敢使力,走路时仔细看会发现有些一拐一拐的,极轻微,不细致观察不易看出来。

    她也下车,把包举在头上挡住冰冷的雪,瞬间跑到了别墅门口。

    从包里拿出钥匙,江韵习惯地打开门,站在玄关处换鞋。

    她脱掉右脚上的高跟鞋去换拖鞋,抬脚时没站稳,差点摔跤,慕寒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在她险些与地板亲密接触时,伸出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腰。

    江韵没有吭声,弯下身子接着去脱左脚上的高跟鞋,而过程中慕寒川未往客厅里走,就站在她身后,半伸着左手臂,做随时都会扶住她的姿势。

    不过这次江韵没有再跌倒,自然,慕寒川也没能再扶她。

    由于路况不好,从知行到于归园耽搁了些时间,晚餐已经做好了有一会儿,见慕寒川与江韵一同回来,夏秋笑着问,“先生、太太,需要把晚餐热一热吗?”

    “不用。”两人异口同声,说完都各自垂下了眸。

    夏秋倒是笑了,看看慕寒川,又看看江韵,“也好,我交代过他们菜都用真空罩罩着,这会儿应该还没凉,先生太太趁热吃。”

    慕寒川点点头,示意夏秋去忙,夏秋恭敬一笑,转身走了。

    这天晚上,厨房做的晚餐仍旧是以清淡暖身为主,吃完饭之后江韵先回的房,慕寒川随后才进去。

    房间早被家佣们重新布置好了,烟味散去之后夏秋叫人来洒了些空气清新剂,淡淡的栀子花味,不特意去闻几乎闻不到。

    江韵并未睡,在沙发上靠着翻看一本英文书,书上有很多专业用词和特殊句式,她看的似懂非懂。

    头有些疼,江韵索性合上书,不看了,伸手把书放在置物柜上,起身到浴室洗漱。

    她洗漱完毕出来时是九点钟,房间里灯忽然一黑,眼前瞬间如同被蒙住了一般,什么也看不清。

    她毫无准备,条件反射地惊叫了一声,声音刚刚落下,就有一双大手从黑暗中而来,无比及时准确地拉住了她的手。

    “别怕,我在。”男人清冽的嗓音在她耳边想起,她因忽然而来的黑暗而不安的那颗心总算有所缓解。

    楼下,安东尼奥不解地用英文问夏秋,“于归园不是一直用自己发的电吗,怎么整个别墅都黑了?”

    夏秋刚回房,同样以英文回复他,“先生想让园子里什么时候停电,就什么时候停电。”

    “噢……”安东尼奥拖着长腔表示明白了,一边摸索着把最新研究的菜式存进pad里,一边走到床边,坐下,准备脱衣服睡觉。

    *

    别墅二楼的房间里,江韵适应了眼前的黑暗之后从包里摸出手机,开了手电筒,换好睡衣钻进了被窝里。

    慕寒川抿唇,转身到浴室洗漱,洗漱完毕后他接了盆水出来,撒上些消炎药粉,开始泡脚。

    热水浸透伤口,其实是很有些疼的,不过他始终忍着,泡完了把水倒掉,因为伤口疼,他极慢地走到大床边。

    江韵摸过手机,在慕寒川靠在床头时把手电筒打开,目光轻轻掠过他的脚底。

    果然不出所料,他脚上有伤口,而且不浅,伤口周围中度红肿。

    江韵还没说话,那人就已经浅笑一记,“没事,不用担心。”

    她起身,拿着手机照明,“你想多了,我并没有担心你。”

    慕寒川笑看着她,并不介意她的口是心非。

    在房里找到医药箱之后,江韵从里面翻出几瓶药,之后又折返到大床边上。

    蹲下来,她从棉签盒里抽出一支细软的棉签,蘸上乳白色的药膏,抬眸看着慕寒川,“脚伸过来。”

    慕寒川闻言笑了,三十几岁的男人,原本漆黑的眼中此刻却星光点点,明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保持着这样的笑容,好心情丝毫不加掩饰,有些像个孩子。

    把脚伸出被窝,慕寒川低眉看着江韵用棉签给他擦药,她擦了好一会儿,中途似乎是怕他疼,擦一下停一下,手上动作很柔,一番擦拭下来,慕寒川倒是没觉得疼,她自己身上却出了层薄汗。

    察觉到慕寒川的目光一直锁在自己脸上,一直低着头用心擦药的江韵抬眉看他,“我手上这几瓶药,每天三次,按时擦,否则感染了会很麻烦。”

    慕寒川点头,思虑了瞬间接着问她,“你关心我是不是说明已经原谅我了?”

    江韵把药瓶放在床头柜上,绕到床的另外一侧,坐下,脱掉拖鞋,身子侧躺在那里,拉起羊绒毯盖上,背对慕寒川,“我给你擦药是医者仁心,就算是别人受了伤,我也不会视而不见,你别想太多。”

    闻言,男人挑起了眉,半晌才点了点头,“好,我不多想。”

    慕寒川说完也躺了下来,面对着江韵,黑暗里,他看到她纤弱的背影微微蜷缩着,睡觉时的姿势呈自我保护状态。

    他知道,因为那件事,江韵一时对他肯定是心存戒备的。

    当初他那样做,或许手段卑劣,但他从不曾后悔过,如果没有迈出那一步,她哪能是他的妻子。

    这一夜两人没有过多的交流,第二天是小年,江韵不放假,慕寒川这个大忙人却没去公司。

    慕建廷打电话过来,说小年了,叫他们去老宅热闹热闹,电话是打给江韵的。

    江韵不好拒绝,慕寒川却像早料到慕建廷会打这个电话,叫邓雷备好了车,就要带江韵往老宅去。

    江韵整理好包里的东西,抬眉看他,“知行今天不放假,我还要上班。”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若她带头搞特殊,很明显不妥。

    慕寒川脸上神色一暗,随即又极快地恢复过来,高大的身躯站在江韵面前,嗓音低低的,“那你忙吧,上午的安排比较简单,晚上是家里一起吃饭,等你下班我再去接你。”

    江韵没拒绝,慕寒川因为要先回老宅一趟,所以叫邓雷送她去上班。

    下午下班时,慕寒川的车果然在知行大门口等着了,江韵走过去,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上。

    年底忙,最近办公室每个人都像拧紧了发条的时钟,一直转个不停,她也一样,一天下来,实在是累得不行了。

    所以她靠着椅背,缓缓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察觉到有男人的气息靠近,江韵睁开眼,就看到慕寒川靠了过来,她身体不自然地往右边车窗挪了挪,却发现那人只是要帮她系安全带。

    安全带系好了,男人坐直身体,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放下手刹踩住油门,车子稳稳地驶了出去。

    江韵重新闭上眼睛靠着椅背,不与那人交谈,也无话可说。

    到老宅时江韵才发现,冯远为了看住慕寒杉,连小年也在老宅里跟他们一起过,没有回冯家。

    冯远见她来了,对她点头一笑,她也回他一笑。

    倒是冯远身旁的慕寒杉,跑过来拉着她的手笑着问,“嫂子,你们公司怎么这么变态,小年都不放假!”

    呃……变态,要说变态那也是章知易规定的好吗。

    江韵抿唇,“是挺变态的,不过小年并不是法定假日,很多单位都不放假。”

    慕寒杉晃着江韵的手臂,“白天我哥一个人在老宅里,别人都成双成对,就他孤家寡人,怪可怜的。”

    江韵笑,“谁成双成对了,我只看到你和冯远在秀恩爱。”

    慕寒杉不知道江韵和自家哥哥之间的问题,也笑了笑,回身指着庭院里一只懒洋洋的大白猫道,“喏,小白和爷爷,也是一对,可不就是我哥一个孤家寡人吗!”

    江韵和慕寒杉又闲闲散散地聊了很多,最后冯远加入了聊天的队伍,人小情侣打情骂俏,江韵不想当电灯泡,起身从厅里出来,站在廊下看外面满世界的白。

    老宅厨房还没准备好晚饭,慕寒川从廊上而来,在她身后站定,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带你去个地方。”

    江韵还没来得及点头同意,就被那人拉着手往走廊尽头而去。

    最后两人停在老宅后一个地势平缓的山坡上,慕寒川牵带着她往前走了几步,指着白雪掩映之下的一方墓碑,轻声道,“这是我母亲的入葬地,从来没带你来过。”

    江韵想起来了,上次腊八祭祖她与慕寒川同去慕氏墓园,并未看到蒋柔贞的墓。

    原来她并未葬在慕氏墓园。

    慕寒川仿佛知道她的疑惑,边走边道,“我父母曾说好,不入葬慕氏墓园。”

    江韵侧过眸看着慕寒川,等他的下文,男人抿着唇道,“慕氏家世复杂,我母亲还在的那些年没少被慕家旁支的人为难,她不愿去世之后还跟慕家其它人比邻而葬,所以很早就与我父亲说好了,他们夫妻以后单独辟坟。”

    墓碑前有祭祀用品,想来是慕传勋白天来过了,天色渐渐暗下来,江韵借着雪色看向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蒋柔贞很年轻,笑容看起来很柔和。

    慕寒川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江韵原本想把手从他大掌中抽出来,但就在那一刻,她忽然想起蒋柔贞的死因,手上的动作一僵,不再挣扎,任由慕寒川紧紧握着。

    ...

    ...

129,老男人都身经百战,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慕寒川跪在雪地里,对着蒋柔贞的坟茔静静磕了几个头,江韵也随他跪了下来,同样行了礼。

    男人握住她的手,把她扶起来,掸去她大衣上沾染的积雪,静默的看了墓碑上的照片几眼,许久才柔声道,“妈,我来看您了,带着您儿媳妇来的。她是您闺蜜章家小姐的女儿,叫江韵。您还记得吗,她满月时您去看过她,还夸她从小就长得好看。现在我把她娶进了咱们慕家,你一定很高兴吧。”

    空旷的坟地里,没有人回话,但慕寒川知道,如果她母亲能看到他成家,她肯定开心。

    男人那双向来深邃的眼睛此刻异常清浅,像山间的溪流一样,一眼就能看到底泗。

    他唇角带着淡淡的笑,侧眸看着江韵,“丑媳妇也见过婆婆了,走吧。”

    江韵被他脸上这个笑蛊惑,一时没能回过神来,由他牵着,一步一步往回走。

    两人回到老宅时一家人早在餐厅里坐好了,见他们进来,慕建廷笑着道,“你们再不回来,爷爷就要叫杉杉去找了。”

    江韵歉意一笑,“大家久等了。唐”

    慕寒杉摇着头说没关系,慕传勋没说话,冯远笑着叫他们入座。

    慕建廷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江韵和慕寒川相握的手上,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面色温善地点了点头,“年底忙,咱们一家人难得一起吃顿饭,快坐吧。”

    慕寒川回眸望江韵一眼,随即轻轻松开她的手,把餐桌旁的椅子往外一拉,示意江韵坐下。

    江韵低眉,上前坐下来,慕寒川也在她身旁的位置落了座。

    慕建廷看着他们夫妻和顺,年迈的脸上笑开了花,“好好好,一家人一起吃个便饭,不用讲究规矩,都动筷吧。”

    这个晚上,几人都留宿在慕家老宅,众人吃过晚饭回房后,慕寒川因一些事在外头接电话。

    江韵觉得房间里暖气太大,有些憋闷,便开了半扇窗,自己也从房里先出来,吸吸外间的凉气精神精神。

    在回廊上走时,她远远看到慕寒杉在与慕传勋说话,父女之间不知聊些什么,那画面,原本还挺和气。

    江韵又走近几步,才听得慕传勋道,“你母亲用命生的你,你若活得乱七八糟,她在九泉下也不能安心。”

    这两人原本聊聊天倒还好,但一说到蒋柔贞的事上,总会产生分歧。

    慕寒杉听慕传勋说她活得乱七八糟,很明显不高兴了,拉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蛋,愤怒一瞥慕传勋,“我活得是好是坏,跟她没关系,她都死了二十多年了,你能不能别总用她来约束我。”

    慕寒杉这话说得有些冲动了,江韵知道,她是气自己父亲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到处惹事,她这样不安生,还不是想要慕传勋一句在乎。

    若慕传勋能像别人的父亲一样,对女儿宠溺爱护、嘘寒问暖,她何以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江韵也猜到了慕寒杉的话会让慕传勋生气,毕竟蒋柔贞的死是慕传勋心头那道最深的伤疤。

    但她没猜到慕传勋会出手打慕寒杉,当巴掌声从夜晚的寒气中清脆地传过来时,江韵惊呆了。

    同样呆住的,还有慕寒杉本人。

    她捂着脸轻轻哭了瞬间,而后抬眸望着自己的父亲,“我知道你爱你妻子,但在你心里,我真的是你女儿吗!你什么时候把我当女儿疼惜过,你眼里心里都装不下我,你从来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说完哭着跑开了。

    慕传勋犹自站在长廊下,望着女儿快速离开的背影,他抬步想追上去,却终究没追。

    他回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江韵。

    江韵此时不好再装作没看到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轻声唤道,“爸。”

    往常,慕传勋总会对她没点好脸色,但这个晚上或许是气氛所致,或许是她看到了他们父女间的争执,慕传勋反而没再对她冷言冷语。

    五十几岁的男人,消瘦,高大,相貌与慕寒川极相似,他背对江韵站着,淡淡问她,“我真的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吗?”

    江韵没说话,他们父女之间的事,她了解的不多,不好插话。

    慕传勋料到她会沉默,转过身看了她一眼,随即道,“我知道,在你们心里,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柔贞还活着时,我忙慕氏,对寒川照顾颇少,柔贞走了,我不再打理慕氏的事,却还是没有在感情方面给过两个孩子呵护。寒川和杉杉怨我、疏远我,我能理解。”

    江韵听了慕传勋这话,想了一会儿道,“爸,慕家的家事,我不太了解,但我一直觉得,对于母亲来说,您是一个好丈夫。我知道,您这些年不是不想关心杉杉,只是无法打开心结。”

    江韵语气稍微停顿,见慕传勋没有生气,才接着道,“您一直觉得,杉杉的出世就代表着母亲的死亡,您觉得,是母亲用自己生命的结束换来了杉杉的新生。您无法面对的不是杉杉,而是您妻子的故去。这些年您一定也偷

    tang偷关注着杉杉的生活吧,所以知道她在娱乐圈那些新闻时,您才会那样生气。您爱您女儿,您的女儿也爱您,只是你们都没找到最好的表达方式,所以把彼此的满腔热情都推拒在外,留给对方的总是能伤人的冷言冷语。”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寒川也从来没怪过您,他与您疏远,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您。”

    毕竟,慕传勋对于蒋柔贞的事一直不能释怀。

    江韵说完了,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慕传勋对她态度一直冷淡,她他跟说这些话,实在太需要勇气。

    但不说,装在心里也不舒服,看他们父子、父女之间整日鼻子不对眼睛,她也觉得家里气氛尴尬,每次想来老宅看看,都不知道该不该来。

    慕传勋沉默了很久,之后回过身来看着江韵,他目光沉静,却也有些飘忽,他问江韵,“你是说,寒川和杉杉都很在意我这个父亲?”

    江韵一笑,点头道,“当然,父子亲情血浓于水,您这样爱寒川的妈妈,在他心里,一定是敬佩您的。”

    慕传勋没再说什么,转身绕过回廊,在转角处隐去了身形。

    江韵看他回房了,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在外面站了很久,她有些冷,抱了抱手臂转身往回走,却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了实木廊柱下站着的慕寒川。

    男人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静静望着她,廊下灯光暗,昏黄的光线之下,江韵隐约可见那人唇角勾着,倚着廊柱站在那里。

    他未受伤的右脚使力,左脚在前面迈着,鞋尖虚虚点在地面上,双手插在裤袋里,用的是两腿交叠的站姿,一侧肩膀轻靠着廊柱,更显得整个人高高大大,那双埋在黑色裤管里的腿笔直修长。

    江韵走过去,从他身旁经过时道,“什么时候来的?”

    男人微微一笑,“从你和我父亲说话时,我就已经在这儿。”

    言外之意,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江韵无奈,没再与慕寒川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她刚抬脚,就被男人拉住了手腕,慕寒川手上微一用力,把她拉得后退了一步。

    男人一转身,把她困在廊柱与自己的手臂间,一手撑着廊柱,垂下那双深邃的眸看她,“原来你对我这样了解。”

    江韵一怔,有些心虚,下巴被人抬起,她被迫与慕寒川对视,男人眉目间满是成熟稳重的风情,让人只需看一眼所有理智就能瞬间被彻底瓦解。

    她不敢再看他,只能把目光错到别处去,望着廊外漆黑的夜。

    男人却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单手捧过她的脸,眯眸盯着她。

    她闭口不言,他便俯首狠狠吻了她,这个吻真挚绵长,到最后,江韵已经是气喘吁吁。

    慕寒川吻完了,那双如同夜色一样深邃的眼睛仍旧锁着她红了的脸,“江韵,你怎么就是不肯承认,你心里有我。”

    江韵后背被他抵在廊柱上,有些疼,她稍微动了动,垂眸道,“你有没有被你在乎的人算计过?你有没有失去过初恋?和方岳那三年,你知道我们曾怎样在贫穷中相依为命吗?他曾给我的,是怎样的真心,你在乎吗?你不在乎,你只知道你的占有欲,你想夺走的,就夺走,不管别人死活。在与你结婚之前,我从未想过我嫁的人会是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我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你用手段拉了过来,与从前那段我以为能相守一生的感情彻底分裂,那是我少女时期对于爱情和婚姻的所有幻想,你能想象那种美梦被现实击溃的疼吗?你有没有因为一个人、一段感情整夜整夜睡不着过?你有没有失眠到大把大把掉头发?对,你说的不错,和你结婚后,我在日复一日的温暖中动摇了,或者更简单直白地说,我依赖你给的安全感,我做惯了你的妻子,而且想做一辈子。慕寒川,你有没有变过心?你有没有在一段感情里苦苦挣扎过?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多难过、对他又有多歉疚。你想让我承认什么?承认在我心里你终于取代了方岳的位置,承认你终于彻彻底底占据了我的生活,是吗?”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江韵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终于簌簌落了下来。

    慕寒川于冷风之中伸出双臂抱住了她,与他高大的身形相比,她实在是太小鸟依人了。

    他抱得很紧,仿佛一松手,失去的就会是他此生再也追不回的挚爱。

    江韵无声哭泣了许久,最后那人握着她的双肩,抬起她的脸把泪痕一一给她拭干净,“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曾经让你这么痛苦,但让别的男人给你幸福,我不甘心。”

    *

    小年第二天江韵在上班的路上遇到方岳的车,双方都停了下来,方岳从车里出来,对江韵笑笑。

    曾经让江大无数人艳羡的金童玉女,此刻相顾无言。

    江韵眼睛里有昨夜哭过后留下的红,方岳看到了,但她为什么哭,他不会再知道。

    “回去吗?”江韵看方岳车里坐着岳淑琴和温欣然,还有方正在鲁镇的挚友。

    方岳点头,“我父亲说,他喜欢鲁镇,山明水秀,适合长眠,我送他回去。”

    江韵低眉,有明亮的泪落在地面上,融入湿冷的空气。

    “路上注意安全。”她说完这话转过身去,再不看方岳一眼。

    只听到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天冷路滑,你上班开车也慢一些。”

    江韵没回话,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启动车子迅速离去。

    方岳愣神的瞬间听他母亲催他,“快走吧,天黑之前要赶回县城,不然没地方落脚。明天一早起来回镇上,乡亲们都在等着了。”

    “好的,妈。”方岳深吸了一口空气里的冷,坐进车里,在前面路口拐了个弯,上了高架。

    当晚下班时江韵与慕寒川一前一后回的于归园,江韵先到,在玄关处换鞋时慕寒川开门进来。

    想起他脚上的伤,江韵从鞋柜里拉出她下班路上买的软底棉拖递给他,“穿这个。”

    慕寒川接过,换上,果然舒服多了,鞋底细软,穿上之后脚上的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小年之后慕寒川给园子里所有工作人员全部放了假,今天回来,客厅里安静而空荡,没有人再询问他们晚饭的菜色,也没有人再问房间的花瓶里是插薰衣草还是满天星。

    他穿上他妻子亲手买的拖鞋之后准备往厨房走,江韵看到了,把手里的包放在沙发上,从他身边经过时对他道,“你坐着吧,晚饭我做。”

    男人听罢轻轻一笑,“好。”

    事实上,这是于归园建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集体大放假,夏秋和安东尼奥飞国外过年,临走时安东尼奥还问夏秋,“往年园子里不是都不放年假的吗?”

    当时是中午,慕寒川把江韵从知行接回来,两人正在相对无言地吃午餐,夏秋看到了,笑着对安东尼奥说,“园子里放不放假,什么时候放假,也是先生说了算。”

    安东尼奥表示理解不了中国人的脑回路,但能在新年之前有个假期回国看看,他还是很开心的。

    中餐师一家都在国外,但他不想出国过年,一个人回家也怪孤单的,慕寒川和江韵刚回来时,他曾趁江韵上楼的间隙问他家先生,“我就在园子里过年吧,还能做做饭什么的。”

    当时,慕寒川微眯着眼睛望窗外,似乎有心事,“不用了,你回家过个清闲年,也挺好。”

    中餐师心中暗暗道,先生好残忍,他已经说明了家中就他自己,他都不肯把他留下。

    他正郁闷着,赶飞机的安东尼奥经过时拍了拍他的肩,用他听得并不太懂的英文说,“老兄,夏秋说,慕先生这是想跟他妻子单独相处,不想让咱们当电灯泡。”

    中餐师回味了一遍安东尼奥的话,把那些飞速从他脑子里闪过的单词的意思想明白了,才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

    江韵做饭时,慕寒川从客厅走到厨房,见她的手机在小凳子上放着,他按亮屏幕一看,上面赫然显示着一个美食网站。

    上面有好几条搜索记录,金钱菇烧野山笋的做法,糖醋松鼠鱼的做法,无锡酱排骨的做法,碧螺虾仁的做法。

    灶上砂锅里炖着汤,江韵似乎研究完菜谱了,正在手忙脚乱地把配菜放进盘子里。

    慕寒川看着她搜索过的菜谱,苏菜系,是他喜欢的,从前园子里的中餐师经常会换着花样的做各种菜,但隔一段时间,这几样菜就会重复上桌,极少有人知道,这是他爱吃的。

    他走过去止住江韵忙前忙后的动作,一双眼睛定定望在她脸上,她这小妻子许是忙碌久了,两颊有浅浅的红晕。

    慕寒川没想到昨夜在老宅她那样哭着质问了他一番之后还能用心准备晚餐,抬手把她耳边散落的一缕发丝撩起来,给她别在而后,手却一直流连在她柔白的耳垂上,抿唇轻声道,“这些菜都不好做,你最多算个初学者,别弄难度这么高的。”

    他提醒她,本是好心,只因她搜索的那些菜的确不好做,只那道糖醋松鼠鱼,恐怕她做好也得耗时良久,重点是,还不一定好吃。

    江韵脸上神色却淡淡一变,“做不好我吃,不让你受委屈。”

    看她那般模样,慕寒川就笑了,手搭在她腰间,稍一使力,把她抱上了流理台,头埋在她锁骨上,边笑边道,“不怕你做不好,只是太耗时了,等你做好,我会饿的头晕眼花。”

    江韵低眉,无话可说了。

    确实,她进厨房准备食材就用了一个小时,六点半进的厨房,现在七点半了,她除了一砂锅汤和蒸好了的米饭,什么也没做成。

    从这方面看,她并不是个贤惠的妻子。

    慕寒川见她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映下深浅不一的暗影,粉色的唇微微抿着,似乎不怎么高兴。

    他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浅浅一吻,“做我的妻子,你会不会做菜都无所谓。”反正他会做。

    江韵被他困在流理台上,不

    上不下的,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身子往后倒了倒,让彼此之间拉开些距离,别扭地开口,“那做你的妻子,都要会些什么?”

    男人倾身搂住她的腰,大手掀起江韵的羊绒衣。

    江韵向来不在线衫和绒衣里面穿内衬,这习惯慕寒川早就知道,男人肘部撑在流理台上,手掌与江韵背部肌肤想贴,沿着她脊背的线条缓缓往上,微微一动,解开了她的内衣扣,“什么都不用会,配合我就行。”

    今秋,张妍颜听说江韵与慕寒川结婚时,曾对江韵说,像慕总这样的男人都身经百战,尤其会调.情,小韵,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江韵低眉,她搬到于归园之后,算是彻彻底底领略了老男人的手段。

    就像此刻,她被他抱上了流理台,又被他这样欺负,但她躲都没地方躲,下又下不去,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衣服被拉了下来,露出半个肩膀,虽然暖气开的大,江韵却还是觉得肩上一凉。

    她猛地回神,想起跟慕寒川还处在冷战期,忙止住了慕寒川不太规矩的那双手,看了汤锅一眼道,“我去关火。”

    慕寒川视线朝她看着的方向望去,灶上砂锅里的汤噗噗冒着热气,马上就要溢出来,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后退半步,江韵忙把衣服拉到肩膀上,轻轻跳下流理台,小跑着关了灶上的火。

    她内衣没整理好,那一抹浅色的肩带落在慕寒川眼里,很快,就在男人眸中燃起了一场燎原大火。

130,你不知悔改,也不能怪慕总不给你活路~

    这天晚上的餐厅里,饭菜的香气很诱人,慕寒川望着桌上那些卖相不错的菜,看了看表,将近十点了。

    江韵这顿饭做了三个多小时,她把菜都摆好,在碗里装了米饭,又把煲好的浓汤装在汤盅里,一人面前放上一盅。

    慕寒川就在她对面坐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泗。

    江韵没有与他对视,八点钟那人把她抱到流理台上亲吻,手伸到她衣服里解开她内衣的事,虽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但她总觉得那人看她的目光仍旧太过灼热。

    “吃饭吧。”她把筷子朝慕寒川递过去。

    男人一笑,伸出手,接筷子时纤长的手指与她的指腹相触,如有电流一般,江韵忙收回了手。

    男人颇有深意地垂下眸,不再逗她,端着碗吃了起来。

    出乎慕寒川意料,这几样菜,江韵做得格外好吃,甚至比园子里的中餐师也丝毫不差。

    他诧异地抬眉,见他那小妻子正安安静静地喝汤,正要说些什么,客厅里电话响了唐。

    慕寒川起身,放下筷子,大步往客厅走。

    他接完电话回来时,江韵已经吃完了,收拾了碗筷放在厨房里,她解下身上的围裙上了楼。

    慕寒川望着江韵的背影,眉尖藏着一抹笑意,电话是中餐师打来的,慕寒川接了电话之后,问他有什么事。

    中餐师说,他忘了告诉江韵,先生吃糖醋松鼠鱼喜欢鲈鱼,不喜桂鱼。

    慕寒川心中了然,挂了电话。

    他收拾好厨房上楼时江韵还在看房间里他书架上那些书,很多专业书是英文版的,句式和单词若非专业人士,很难看得进去,就算是硬着头皮看了,也总会看得云里雾里。

    慕寒川知道,做为一个中医学专业毕业的学生,江韵看那些东西也很吃力。

    男人眉眼微挑,索性上前把书从她手里抽出来,“别看了,这些东西你不用学,我会就足够。”

    江韵依他所言把书放下,男人却像来了兴致一般,在他身边坐下来,拉着她的手问,“晚上的菜,你早就跟中餐师学过,还翻什么菜谱?”

    江韵回望了他一眼,那几道菜她的确跟中餐师学过,做菜的步骤中餐师都一一教过她了。

    前些日子,慕寒川不在园子里时,她也曾做过几次失败的半成品,因为品相不好、味道更是难以下咽,都被她偷偷处理掉了。

    那时她对慕寒川的感情还很复杂,她一方面感激他对自己事无巨细照顾的周到,想着哪天都在家时,她亲自下厨,给他做一桌他喜欢吃的。

    一方面又觉得他是个城府太深的男人,理智让她不敢靠他太近。

    学做菜的事,其实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这期间,江韵想过所有可能,唯独没想到的是,那些早练过许多遍的菜式,她是在这种情况下给他做的。

    这些天发生的事一股脑涌进心口,方岳带着他父亲的骨灰回鲁镇时在织染厂与她相遇,两人在路边站着寒暄的画面让她充满了负罪感。

    她和方岳爱了三年,三年之后,相爱变成爱过,亲近变成疏离,携手白头变成分道扬镳,曾经最亲密的情侣成了面对面也无话可说的陌路人,江韵被重重心事压得喘不过气来。

    到房间小酒柜里翻出瓶红酒,直接对着自己喝茶用的广口杯倒了一大杯,江韵仰起头,一口就喝了个干干净净。

    喝完之后她又倒了一杯,她的杯子大,一瓶红酒倒了两次酒瓶里便只剩下三分之一。

    慕寒川知道她酒量浅,见她还要喝,便从她身后走过来,双手往前一伸搂住了她的腰。

    江韵愣神的瞬间,男人一把握住她端水杯的手,把装满酒的杯子从她手里拿走,绕到她面前来注视着她,“你想喝酒我陪你,不要喝这么快,容易醉。”

    男人说着仰头把酒杯里的酒喝完,又从酒柜里拿了两只小杯,与江韵在茶几两边的单人沙发上对面而坐。

    这个晚上,两人断断续续喝了不少酒,最后江韵醉了,迷迷糊糊被那人抱在怀里,带她去浴室洗漱。

    慕寒川放好了水把她按在浴缸里要给她擦身,猛然被热水包围住,江韵一时没适应,在慕寒川起身的瞬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她并未用多大力气,但男人没想过她会忽然使力,浴室地滑,慕寒川没站稳,高大的身子猛地往前跌。

    好在他双手撑住了浴缸沿,但脸却正好撞到了江韵胸口上,水下那随呼吸一起一伏的柔软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这时江韵又缓缓睁开一双带着醉意的眼,笑看着他,“慕寒川……你好笨啊……这样也能摔倒……”

    她似乎真的醉了,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一边傻笑。

    慕寒川锁起眉,那双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浴缸里的女人,眸中压抑的情绪再明显不过。

    女人身上天然的香味之外又带着似有若无的红酒香,刺激着他每一寸感官。

    tang但天冷,即使暖气开的足,他也怕冻着她,匆匆给她洗完了,弄得自己一身都是水。

    用浴巾裹住江韵,把疲惫的她放在大床上,给她盖好薄被,男人这才低叹了一声,转身到浴室去处理自己身上一团糟的水渍。

    慕寒川再次从浴室出来是一刻钟之后,大床上那女子脸颊微红,带着醉后可人的憨态。

    他走上前去俯身吻她,或许喝了酒的缘故,她的唇很热。

    察觉到嘴唇被人攻占,江韵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见吻自己的人是慕寒川,她没有反抗,双手抬起,勾住了他的颈。

    男人心头一跳,从她唇上撤离,捧着她的脸问她,“你现在清醒吗?知不知道我是谁?”

    江韵笑着努力点头,“当然知道啊,我又不是傻子,你不是……慕总嘛,我老公……”

    她拖着又长又软的嗓子说着,一边说一边还抬起头主动去吻他。

    男人哪受得了她这样,双眸一滞,掀开薄被,解下浴巾,俯身压住了她。

    或许是酒精作祟,或许是这连日来极度压抑的缘故,这一次他们彼此配合的格外好。

    慕寒川一双深黑的眼凝滞在江韵身上,做到紧要时,江韵一个劲儿地摇头跟他说受不了,叫他赶快停下来。

    他哪里肯,直抱着她纤柔的身子折腾到大半夜。

    凌晨三点江韵口渴,慕寒川在睡梦中被她叫醒,起来给她倒水。

    滚烫的热茶兑上冷好的凉白开,他尝了温度,不烫,折回来时见她已经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男人把茶放到矮几上,靠着床头扶起江韵,让她躺在自己怀里,之后又端着茶杯递到她唇边,“不是渴了吗,喝点水。”

    睡梦中的小女人听话地微微张开嘴,他把茶递到她唇边,她浅浅抿了几口,又睡了。

    慕寒川喝了茶杯里剩下的水,把江韵放好,想点烟又止住了动作。

    借着床头灯朦胧的光亮,他望着大床上的小女子,他疼她宠她,简直就像是宠爱自己的小女儿一般。

    这其中爱情占很大的一部分,但还有一部分,是心存歉疚吧,是想努力补偿吧。

    从前不在一起时还不觉得,但婚后这段日子,他早就习惯了回来时房间里有她,睡觉时床上有她,做梦时梦里有她,醒来时心中有她。

    在方岳的事上,他的确算计了她,但他从不后悔,如果怪,只能怪造化弄人。

    他明明比方岳更早认识她,明明在方岳还是个穷小子时他就早已功成名就财富滔天,他明明更有能力给她幸福,但他终究错失了机会,没能成为她心中第一个真正爱着的男人。

    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时间让她心甘情愿地对他死心塌地。

    *

    年二十五,慕氏年终繁忙,慕寒川一早就走了,他走时江韵还没醒,他做了早餐罩在真空罩里,顺便给她留了字条,叫她把早饭吃了再去上班。

    这天,江明琮代表江氏就澳洲方面取消合作的事宜来慕氏找慕寒川商谈,慕寒川没接待他。

    江明琮见等不到结果,只能走了,他走时冯远提醒他,“原本慕家与江家是姻亲,江总与慕总关系也很融洽,但这次,江家有人竟然对太太下手,江总您并没有给慕总一个满意的答复。把这个案子从江氏抽走,是慕总能做的最大让步,他没把江氏逼到倒闭,已经十分客气了。”

    江明琮走后,冯远打了个电话,以慕寒川的名义约了一个人,那人欣然答应,早早到了约好的地方等着。

    当冯远和季琳一身参加商业谈判时的正装走进包厢时,江萍明显一愣,冯远十分客气地给两位女士倒了茶。

    季琳坐下来静静喝着,一双精明的眼睛在江萍身上上下扫射了一遍,最后笑着递给江萍一张照片,“慕总让我问问,江小姐认不认识照片上这个男人。”

    江萍接过照片低眉一看,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照片上的人是江秉侦。

    她猛地把照片扔到桌上,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我不认识他。”

    桌上的茶被打翻了,冯远不动声色地重新倒了一杯,递给江萍。

    季琳则是紧盯着她道,“江小姐,慕总让我转告您,他对您实在是太失望了。学您母亲算计人的手法,不能生搬硬套。你母亲在国外蓄谋害了人,因证据不足无法定罪,但现在是在国内,您若想以同样的手段害谁,恐怕躲不过法网恢恢。”

    江萍脸色愠怒,看了眼季琳,又把目光在冯远脸上稍作停顿,之后厉声道,“莫须有的罪名可多了去,你们没有十足的证据,处处针对我也是无用。”

    季琳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一叠资料甩在桌上,说话太累了,她把冯远倒的茶喝了一大杯。

    江萍没有打开那些资料的意思,冯远顺势把那并不厚的一叠A4纸又往她面前推了推,眉一挑看着他,“原本慕总念在与你一年多的朋友情面之上,不想把事情做绝,但你

    不知悔改,也不能怪慕总不给你活路。”

    两人语毕起身,从包厢里离开,独留江萍一人对着桌面上的文件愣愣地发呆。

    江萍把那份罪证细细看了一遍,终于泪眼婆娑,江秉毅寿宴时,她见过慕寒川看江韵的眼神有多温柔,所以此刻,她也清楚的知道,那人对她到底有多绝情。

    曾经江州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是他最终娶回于归园的女人,只有她知道,那是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梦,她早就知道他心里没有自己,她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到纵使他已经娶了江韵,她还不愿意放手。

    这样的拼死挣扎,换来了什么?

    季琳走时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还记得,“你机关算尽,到最后不还是一无所有反遭厌弃?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害人,你想得到什么?慕总的真心吗?真心不是给你这种人的,现在连朋友之谊都失去了,江小姐,你真愚蠢。”

    江萍在包房里蹲下身来,抱着桌面上那堆她的‘罪证’,终于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

    *

    这天早上,江韵是被闹铃吵醒的,她定的时间是早八点,没想到醒时身边的位置早就凉透了,迅速起身刷牙洗脸涂护肤品并简单妆扮。

    换好了御寒的衣服,她拎起包准备出门,经过茶几时看到了上面放着的真空罩。

    煎蛋,四红粥,两样清炒的小菜,真空罩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慕寒川的字,字迹悠远意境悠长,力透纸背。

    江韵盯着字条看了几眼,那些关心的话语,仿佛还带着男人手握钢笔时的热度,一笔一划都刻在她心上。

    她把字条收起来,看了旁边的垃圾桶一眼,却没舍得扔。

    小心折叠了,她拉开梳妆台抽屉,打开她惯用的首饰盒,把字条放了进去。

    依照字条上那人的吩咐,江韵把还热气腾腾的早饭吃了,这才下楼去。

    到知行后她发现公司里众人忙得一团糟,章知易不在,江韵问了赵晶晶,才得知是销售渠道出了问题,章知易正在为处理那些事着急,该找的能找的关系,都找了,似乎问题还没有解决。

    她给章知易打了两个电话,那边没接,等到章知易的电话回过来,已经是快中午了。

    “出什么事了?”江韵不知道具体情况,在公司里着急了一上午。

    电话那头章知易的声音也很焦躁,说是江州所有大型商场、超市都取消了知行的专柜,把公司产品全部下架,临近几个城市的合作方也一直不接电话,年后的采购单也一直没发过来。

    原本正是各大化妆品公司进行年终大促的时候,知行刚打入市场不过两个月时间,本就未站稳脚跟,若不是章知易在行业里名声在外朋友有多,不可能有今天这样市场还算稳定的局面。

    公司在风雨飘摇中运营了这么久,眼看着就要雨过天晴了,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如果此事解决不了,恐怕翻过这个年,工人工资就发不上了。

    这么大的事,实在有些诡异,一家两家倒也罢了,所有销售渠道都被堵死,很明显是有人想让知行死在这个年尾。

    江韵说要过去找章知易,商量一下后续事宜,章知易让她在公司守着,别掺和事。

    直到晚上下班,江韵还心事重重,慕寒川回于归园时闻到厨房里发出一股食物烧焦的味道,大步进去一看,灶上火开着,锅里的菜粘在锅底,铲不起来了。

    忙关了火,把炒菜锅浇上冷水,慕寒川蹙着眉头把江韵从厨房拉了出来。

    他脸色不好,紧盯着江韵的眼睛,眸中写满了怒气和无奈。

    江韵看到了,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厨房里弄得一团糟,忙跑过去把油烟机开到最大,低下头走出来道,“对不起。”

    慕寒川叹了一声,拉着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我不是生你的气。水火无情,你这样太不安全了,知道吗?”

    江韵点头。

    这顿晚饭终究没在于归园吃,老宅里打来电话,说马上就过年了,叫江韵和慕寒川春节前后这几天就在老宅里住,还能热闹热闹。

    老爷子还叫江韵接电话,跟她说一定要把慕寒杉哄过去。

    江韵想起上次慕传勋与慕寒杉在长廊上的冲突,心里明白慕建廷这是想让儿子和孙女趁着新年把心结给打开。

    这天晚上,两人从于归园出去时碰上了江萍母女,当时吕秀珍从江家的车里下来,伸手拦慕寒川的车,慕寒川转了个方向,绕路走了。

    江韵没明白怎么回事,侧眸问他,“她怎么来了?”

    慕寒川一笑,“我也不知道。”

    期间冯远打来电话,慕寒川瞥了车里的江韵一眼,用耳机接通。

    冯远问他,“关于江萍指使江秉侦蓄意与江韵撞车的证据,确定要交给相关部门吗?”

    慕寒川眸色一暗,“对,交出去,马上。”

    “好的,我知道了。”那边应声,挂断

    了电话。

    江韵看慕寒川神神秘秘的,她想着或许是公司机密,也没问他。

    去慕家老宅的路上,江韵接到二姥爷的电话,收线之后她与慕寒川讨论了一下关于在谁家过年的问题。

    男人抿唇一笑,对她道,“今天到年三十在慕家过,年初一到年初五,我和你一起去章宅陪姥爷和舅舅。”

    江韵点头,眉眼间有笑意,但想起知行的事,心里还是不免疑惑。

    快到慕家老宅时,她还是决定把这件事跟慕寒川说一说,他是她丈夫,她郁闷了一整天,除了找他出出主意,还能依靠谁。

    慕寒川听完她的话就笑了,“亏得你有事想起我来了。”

    江韵看驾驶座上的男人一眼,叫他专心开车,那人却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侧过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放心,不会把你带坑里。”

    江韵脸上微热,低头的瞬间听到那人说,“知行是一家刚注册不过几个月的小公司,除去抢了奉先集团两个并不算大的单之外,并未做过任何损害别家利益的事。这件事,说到底,还是章家那些人做的,奉先集团那些人虽然跟你外祖家同姓一个章,但早在多年前他们从你母亲手中夺走主事权时,这个章字就被从中间砍断了。那些人狼子野心,怎么可能会眼看着知行一步一步壮大,来威胁他们的利益。”

    “是啊,我也想过,知易那么聪明,想必他也很清楚这事是谁做的,可是他不让我管。奉先集团虽然不比从前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知行现在刚刚起步,想跟他们斗,根本是以卵击石。”江韵低叹。

    车到慕家老宅,慕寒川下来,又绕到副驾驶帮江韵拉开车门。

    她下车,他牵着她的手往宅子里走,边走边说,“你放心,这件事还没到不能收场的地步,慕氏虽然不涉及这些业务,但圈子里说得上话的人还是认识几个的。明天我得闲不去公司,到时候叫赵疏文安排个饭局,看不能不能解决,如果不行,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131,慕先生简直霸道总裁有钱任性啊,有木有~

    第二天,慕寒川约了知行商品下架专柜撤销事件的相关人员,在东篱居吃饭。

    这边来的人有赵疏文、章知易,因江韵无事,慕寒川把她带在身边。

    这天晚上,慕寒川并未穿正装,是极休闲极随意的一身装扮,大手牵着江韵,走过东篱居长长的廊道,转个弯进了早就定好的包房。

    相关人员已经聚齐了,见慕寒川来都起身打招呼,男人笑着点头,一一与众人握手。

    席间,几人免不了要对慕寒川进行一番言语恭维,好听话慕寒川听多了,面上表情并无多大变化,唇角浅浅勾着,笑意矜贵无比又沉稳大方窒。

    众人说完了,他才开口,嗓音清淡,却有瞬间让席间安静下来的魔力。

    “李总、郭总、刘总、向总,大家都是生意场上常来常往的朋友,多年前你们也曾与我父亲在江州一起打拼过,大家携手共进,从无到有,都是历经了艰辛才有今天的地位。今天叫你们来吃这顿饭没别的意思,就是代我父亲招待一下当年旧友。戛”

    慕寒川一番话说的客气,并提及了曾经那段艰苦奋斗的岁月,席间众人一时都没有说话,眸子里的光芒非常遥远而寂寥。

    那矜贵的男人却是淡淡一笑,“作为晚辈,我敬各位一杯。”

    赵疏文懂得调节气氛,听慕寒川这么说了,忙给几位老总倒酒,几人被慕寒川敬酒,哪能拒饮,都喝了。

    慕寒川也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笑着道,“慕氏与诸位的公司一直有资金上的联络,我是小辈,大家长久合作,免不了要麻烦诸位叔伯多方照顾。”

    几人听慕寒川这么说,都十分汗颜,江州富贵,慕氏居首,他慕寒川何时需要他们几人照顾。

    若是论及当年的奋斗史,彼时他们地位低微,哪里就曾够得着跟慕父慕传勋一起拼搏,不过是慕氏分别投资了他们手上的一些项目,他们都从中获利良多,奠定了日后飞黄腾达的基础罢了。

    有这一层关系在,慕寒川找他们办事,他们也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坐得挨慕寒川最近的李总笑着道,“慕贤侄这话客气了,莫说慕氏如今用不上我们,日后若真用上了,我们哪有不帮旧友的道理。”

    慕寒川对他点头,“那先谢过李总了。”

    这个李总跟慕传勋关系最近,当年第一个拉慕氏投资的人,就是他,慕传勋看重他有胆识也有头脑,同龄人有共同语言,很快就称兄道弟了。

    平日里若在饭局上碰上,这个李总也总是对慕寒川一口一个慕贤侄地叫着,旁人听了,觉得他与慕氏关系匪浅,更十分敬重他一些。

    所以李总对慕氏的能力是最景仰,也是最畏惧的。

    郭总、刘总和向总见在他们中间最说得上话的李总都吐口答应了,也纷纷对慕寒川好言好语了一番,之后几人又是一番宴饮。

    期间慕寒川把章知易介绍给他们认识,又说了自己的妻子也是知行的合伙人。

    几人原本就认识章知易,这会儿见他与慕寒川竟有这等亲戚关系,立马换了副嘴脸,仿佛前几日把章知易拒之门外的不是他们一般。

    他们一边笑还一边看着章知易道,“知易啊,你也不厚道,你妹妹是慕总的爱人,怎么也没听你提起过。”

    章知易也浅浅一笑,朝他们举杯,“知易孤陋寡闻,不知几位老总与慕总有这等交情,是我失察,自罚一杯。”

    说罢把杯中酒喝完了。

    晚饭结束后,慕寒川亲自送几位老总分别上了他们的车,之后回到包房里接江韵。

    当时章知易还没走,慕寒川与他点头致意,章知易回他一笑,“这次的事,麻烦你。”

    慕寒川牵起江韵的手对章知易摇了摇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比奉先集团那些只知道勾心斗角的三世祖们有本事多了,奉先集团早晚败在他们手里,而你的知行,会在未来几年内大放异彩。到时奉先重回你手中,必定能再现多年前盛世隆昌的景象,我也不仅仅是帮你,这是你姑母的遗愿,也是韵韵的梦想。只要是她的梦想,我都会想办法帮她完成。”

    当时几个老总的助理还没走,有些人隔着远远的空气听到慕寒川的话隐隐传入耳朵,均有些不可置信。

    就说江韵本人,她也没想过慕寒川会那样说,只要是她的梦想,我都会想办法帮她完成。

    那是他的承诺,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承诺,是必爱更加深沉的情感,这份情感,不仅仅是纵容,也不仅仅是宠溺。

    回程的车里,江韵脑子里一直闪过的,还是慕寒川最后那句话。

    她侧目去看与她同坐在后排座位上的男人,见那人正闭目养神,一副闲适安然的模样,别提多淡定。

    *

    江韵的身份除去在江秉毅的寿宴上和康达市场部被公开过,不混这个圈子的人却极少知道。

    很多人从江萍的失意中猜测慕寒川另结新欢了,微博上也数

    tang次刷过他与一女子牵手的侧脸照,但对于他的妻子,民众之间并未了解很多。

    而今夜这场饭局之后,慕先生宠妻的传闻开始在江州市缓缓酝酿,从一个个小小的点,渐渐连成线,最后变成有据可查的事实,慢慢地传入了千家万户。

    要说源头在哪里,没有人知道,在江州慕寒川的桃色新闻渐渐少了起来,民众忽然开始谈起,他是怎样的疼爱自己的小妻子。

    那天慕寒川午后应合伙人之约,一起到离慕氏不远的咖啡厅闲坐,随行的有冯远和季琳。

    几人谈起合作前景,都面带浅笑,虽免不了商业化,却又平易近人地刚刚好。

    他们本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后来忽然听得旁边有人在说慕寒川,闲来无事,便仔细听了听。

    两人聊过,旁边的人也受她们影响,接着聊了起来,无外乎是一些八卦,最终又绕回了慕寒川和他的小妻子身上。

    话说得远了,内容也传得有些离奇,但总归还是没有失去真实性。

    什么慕太太险些烧了厨房,慕先生却说厨房烧了没关系,你的安危最重要,简直霸道总裁有钱任性啊有木有。

    还有人说,慕先生忙于公司事务,早起还不忘给自己的妻子做好早餐,营养搭配非常讲究,做的菜有多么多么好吃。

    旁边的人听了忍不住秀自己知道的内容,说她有个亲戚是某超大型商场的负责人,听说慕寒川曾为自己妻子的生意请他那亲戚去东篱居吃了顿饭。

    还说晚宴上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慕总为给自己妻子铺路,还把多年前那几人与慕家的交情都拿出来了。

    拿出交情并不算什么,还承诺了那几位老总,年后慕氏会对他们的相关项目有非常可观的资金注入。

    “哎呦,慕总这不是钱烧的吗,用自己的钱去**子公司盈利,这弯子绕得未免也太大了吧,为什么不直接把钱投给他妻子的公司。”女人笑着跟自己的好友八卦。

    她对面的女人看上去更精明些,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慕总不是绕弯子,是自己赚了钱,还让自己的妻子也赚了钱。你想啊,他给那几家投资,能是白白投资的吗,到时候项目做好了,还能少了慕氏的利益?几位老总拿了人家的手软,怎么能再给慕总妻子的公司使绊子。再说,慕总这样做,也是为了照顾他妻子的情绪吧,如果直接给钱,那成什么了。倒不如帮她疏通关系,这以后能不能挣钱,靠的是她自己的本事。慕总明白,她妻子有她该有的价值,这份价值体现在生活中每一件小事上。一个成功男人在家庭方面的魅力之处就体现在,他不会用金钱践踏妻子的尊严,而是用金钱奠定她的底气。”

    慕寒川一直在浅浅抿着杯子里的咖啡,对咖啡厅里这些人的聊天内容似乎并不在意,仿佛旁人说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他对面坐着的是从易州来的合作方,白家三少白东风以及他妻子易小楼,还有他们那个五六岁的儿子白子谦。

    慕寒川与白东风有些交情,所以那人也不介意打趣他,一双漂亮到极致的凤眼玩味地眯着,开口对他道,“原来慕总还是个情种啊!”

    慕寒川就笑了,看向白东风身边坐着的易小楼和沙发里正在玩魔方的白子谦,须臾之后对白东风道,“白少对妻子的宠爱程度也不遑多让,咱们算是彼此彼此。”

    白东风也笑了,抱着白子谦,牵住易小楼的手跟几人告别,慕寒川留他在江州玩几日,他说这一年一直在管理白氏在加州的事务,要过年了,家里老爷子想孙子,年后再来江州,届时叫慕寒川做东请他们全家把江州游个遍。

    慕寒川一笑答应,目送白家那三人从咖啡厅里离开。

    冯远和季琳很纳闷他家总裁叫他们一起来咖啡厅的意义,所以回程的时候问了一嘴。

    慕寒川挑眉道,“他们一家三口来见我,我自己去太虐了,所以找你们两个陪着,三对三不吃亏不是吗。”

    呃……冯远对这个理由表示很无语。

    慕寒川却在思考,他与江韵那些事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想了想他朝冯远和季琳各看了一眼。

    冯远忙讨饶,“不是我说的,这些事也就赵疏文知道,除了他,还有谁这么八卦。”

    也是,只有赵疏文才能把简简单单的几件事传得神乎其神,弄到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的地步。

    *

    知行的危机解除之后,大年放假之前,江韵仍旧每天正常上班,慕寒川闲了就来接她,不闲就叫邓雷来接她,如旧不准她自己开车。

    这天晚上下班之后,先到知行的人却是江明琮。

    男人倚着车身抽烟,下巴上有青青的胡茬,眉眼间看起来有些累。

    江韵看到他在公司门口等着,就上前去与他打招呼,“哥。”

    江明琮抬眉,见她就在面前,一时有些恍惚,又抽了口烟才道,“韵韵,前天我妈和萍萍去于归园找过你。”

    江韵点头,“我知道。”

    那天她差点烧了厨房,后来慕老爷子打电话叫去老宅,慕寒川带着她开车出门时吕秀珍拦车,那人看也不看吕秀珍母女一眼,直接绕道把车开走了。

    当时吕秀珍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不知是怎么了,后来在车上慕寒川神神秘秘接的那个电话江韵也不知道内容,她当时觉得疑惑,但没多想。

    此刻江明琮来找她,想来与那事脱不开关系。

    室外冷,江明琮开了车门叫江韵上去,江韵握了握被冻得冰凉的手,上了副驾驶座。

    车子最后停在织染厂一个不算大的茶餐厅,江明琮在前,江韵在后,两人走进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

    江韵点了杯热柠檬汁,问江明琮他要喝什么,男人眉眼疲惫,说了句随便吧。

    江韵给他点了杯摩卡。

    服务生端着柠檬汁过来时江明琮接过道了谢,把柠檬汁放到江韵面前,又接了江韵给他点的那杯摩卡,轻轻抿了一点。

    江韵身子还没暖回来,抱着柠檬汁快速地喝了一大口,酸、苦,不如她最爱的猕猴桃汁。

    江明琮一直没说话,烟抽了有好几支了,从未见他这样过,江韵蹙眉,“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江明琮极少单独在外面见她,只有她回家时,他会像个哥哥一样对她表示关心,她在外,他从不过问她的生活,也从不干涉。

    今天来找她,是为数不多的一次。

    江明琮长叹一声,抬眉看着她,“萍萍被起诉了,你知道吗?”

    江韵诧异,江萍被起诉,似乎有些天方夜谭。

    江萍为人高傲,是个像孔雀一样的女人,她那样的人只与自己圈子里的人来往,比谁更富有,比谁更美貌,比谁买下的限量版多。

    只是,做那些事,还不至于被起诉吧。

    江韵摇头,回江明琮的话,“不知道。”

    事实上,她也不关心,最近几日知行的调整已经让她焦头烂额,她怎么会有闲心思关心江萍的事。

    江明琮吐出一口浓浓的雾气,“这次哥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

    在后来的谈话里,江韵得知,因为一些事,江萍此时被公安机关控制了起来,案子很急,有人在背后使力,联合检察院把诉状递到了江州市人民法院,而且年前就会公诉。

    江萍犯罪事实清楚,证据完备,打起官司来,没有任何胜算。

    “你是想告诉我,这背后的人是慕寒川?”江韵蹙眉看向江明琮。

    江明琮点头,“对。”

    江韵眉头蹙得更加紧了,慕寒川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如果是小事,绝对不至于这样针对江萍,她思前想后,却也没把事情与她撞车联系上。

    “你想让我帮她,总要把事情说清楚。”江韵看着江明琮。

    江明琮又拿出打火机啪嗒点了一支烟,江韵见了,把烟从他手中夺走,直接丢在了垃圾桶里,“你自小身体就不好,别抽烟了。”

    江韵记得,初回江家的那些年,江明琮总是在住院,她每次因为母亲的病去找江秉毅,吕秀珍就哭着说明琮还在重症监护室里,你不能抛下自己的儿子不管去看别的女人。

    那些年,江韵对江明琮其人是有些情绪的,她总觉得是江明琮与吕秀珍联合起来装病,所以他父亲才被绊住了手脚,无法去看她母亲。

    后来,江明琮十九岁那年,江韵回江宅找她父亲,那是个春天,她在池塘边看到一个瘦瘦高高像根竹竿儿一样的少年。

    已经开春了,他却穿的很厚,身上还盖着雪白的羊绒毯,刚坐了一会儿就有家佣叫他回房去。

    他走过池塘,见到江韵时往江韵身边看了一眼。

    就是那轻轻淡淡的一眼,江韵才知道,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确实身患重疾。

    江韵还记得,彼时的江明琮面色惨白,半分没有如今高大的模样,虽然也高,但极瘦,瘦的几乎不像是个活着的人。

    江明琮身体恢复也就是这五六年的事,手中的烟被江韵夺走,他也不生气,静静与江韵对视了几眼才终于解释道,“你还记得你上次出车祸吗?”

    江韵猛地一怔,当然记得,当时对面那车疯狂撞来的时候她吓坏了,那完全是没命的开法。

    她没办法,才急打方向把车撞向了路边护栏。

    若非幸运,车子如果被断掉的护栏撞穿,她的小命可能就交代在那条上班路上了。

    此时江明琮提起那事,却是什么意思?

    她问江明琮,“你是想告诉我,那并不是一场意外?”

    江明琮沉默了良久,回话道,“对,不是意外,是萍萍。”

    男人说完这话痛苦地扶额,今天这趟,他原本没脸来,可他母亲在家里寻死觅活,江萍在暂监室痛哭流涕,江氏因为失了澳洲的单火上浇油,江秉毅病还没养好,被这一家子乱七八糟的事一气,险

    些发病。

    他瞬间成了全家的顶梁柱。

    “生意没了,可以慢慢再做,萍萍如果进了医院,那她的以后就全毁了。咱们家在江州也不是默默无闻的,这事一旦捅出去,以后恐怕没人敢娶她。慕寒川那样宠你,如果是你跟他说,他或许还会考虑放过萍萍。”

    江韵的眼泪就是在这时落下来的,她盯着江明琮,讽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一个存心要害死我的人?”

    他们的母亲害死了她母亲,江萍又想用同样的方式害她,她向来敬重的哥哥却来叫她放过她,多可笑。

    “我不是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普度众生,别人插我一刀,我还能还一个微笑。哥,这件事是江萍咎由自取,我帮不了她。”

    江明琮低眉点点头,“对不起,对不起,小韵……我不该来找你的。”

    他不停道歉,仿佛无论怎么说都无法表达心中的愧疚。

    他确实曾经很为难,但母亲拿命威胁,他不来一趟,何以安她的心。

    来找江韵,他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内心煎熬,却仍要向她开口。

    他知道江萍罪有应得,但做为哥哥,谁又能眼看着自己的妹妹在花样年华里被判刑,在监牢里度过本该恣意自由的日子。

    就在他道歉时,江韵起身了,静静对他说了句告辞,转身从茶餐厅里离开。

    江明琮望着江韵的背影,从她转身那一刻决绝的眼神里,他看到了她对江家的彻骨恨意,以及对他这个哥哥的失望。

    是啊,他让她失望了,他为了一个凶手,来请求她原谅,甚至希望她不计较,不起诉,不追究。

    是他太贪心了,不是吗。

    江韵走出茶餐厅时见慕寒川就在门口等他,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等了有多久,天色早已经黑透,新年将至,漫天焰火。

    那人踏碎盛世烟花,自黑暗中大步走来,像个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保护神,伸出双臂,将她拥进了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回家。”

132,你想给他当小三,他也得要你~(一更)

        回慕家老宅的车里,江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慕寒川,“你今晚不是有事吗?”

    男人眯眸,“有事,办完了;天嫁妻约,总裁别霸道。”

    下班时,合作方的会议没开完,延长了一个小时,原本安排在会后的饭局,他也没去。

    散了会之后就自己开车匆匆赶来了,不过是为了亲自接她回去。

    知行的保安认识江明琮,慕寒川到时江韵早已经下班了,他问了门口的保安,说是人被江氏的大少接走了蠹。

    当时他想也没想,开着车沿着主干道一家一家茶吧咖啡厅的找,总算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对面而坐的那对兄妹。

    里面在聊什么,他不清楚,但大致猜得出来髹。

    他没进去,在外面点了根烟,抽完了就一直靠在车旁等江韵出来。

    她出来时眼里有泪,他一看,整颗心都揪在一起,又软又疼,所以想也没想就上前抱住了她。

    做为丈夫,那是他在看到她伤心哭泣时下意识就要给的安慰。

    “你哥找你有事?”想完那些,慕寒川侧头看着身旁的江韵。

    江韵垂眸,低下眉去,“他叫我跟你说说,不要起诉江萍。”

    慕寒川双眉猝然拧起,“你是怎么想的?”

    “我听你的。”

    男人很满意她的回答,抿唇道,“她要你的命,起诉她,对她只是小惩大诫。我不会撤诉,否则她觉得伤害你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对你下手。”

    江韵没说话,车里一直安静地行驶在回程的路上。

    下车时慕寒川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男人手掌温暖干燥,俯下头在她唇上一吻,轻声道,“今天杉杉回来了,你那么会劝人,快帮她和爸爸和好。”

    慕寒川这么说,意在把她的心思从江萍的事上拉回来,糟心的事,不想也罢。

    江韵抬眉的瞬间见男人眉眼含笑,双眸中如同坠入了星光点点,煞是好看,她点头,随他走了进去。

    晚饭桌上,老爷子慕建廷笑看江韵,“小孩子家的这么拼命做什么,马上要过年了,明儿起就别去上班了,在家热闹热闹。听寒川说年后你们准备去章家陪你姥爷和舅舅,这年前的日子眼瞅着没剩下几天了,你不留下陪陪爷爷,爷爷可不答应。”

    江韵也笑着点头,“好,晚上我就给知易哥打电话让他准我的假。”

    吃饭期间,慕寒杉和慕传勋一直无话,也不朝对方看,态度都是冷淡的很。

    江韵知道此时不适宜说什么,所以便闭口不言。

    晚饭吃完各自回房休息,江韵刚洗漱完,就被身上带着冷香的男人按在了床上。

    她睡衣里面没穿bra,不自然地挣扎了几下,红着脸道,“别闹。”

    男人一双眼睛眯着,与她对视,手从睡衣底下探了进去,“谁闹了。”

    江韵被慕寒川抱着亲了一会儿,想起要跟章知易打电话请假的事,双手推了推慕寒川,“等一会儿。”

    慕寒川哪里肯放开,微微一笑扯掉了她睡衣的带子,“我要你,现在就要。”

    江韵无语,某人的***来的还真是奇怪;西秦霸业。

    她张嘴正要说什么,就被那人吻住了,男人一边吻她一边脱她的衣服,“别说你明天要上班之类的话,你已经用这借口拒绝过我。”

    呃……

    好吧,江韵只得乖乖地任某人为所欲为。

    男人一笑,饭桌上爷爷叫她请假,她都答应了,别以为他没听到。

    十点多时,江韵躺在慕寒川怀里,有些不解地问,“我还在中医院上班时,我们科室的小姑娘说,她在网上看了个帖子,说你们男人每三分钟就会想一遍那种事,是不是真的?”

    慕寒川抱着她亲了亲,“那这个男人得有多闲?”

    江韵点头,的确,像他这种每天会议会议会议忙不停的人,哪有功夫一天到晚想那种事。

    抱着她的男人或许胳膊酸了,微微挪动身子换了个姿势,双手环在她腰上,笑看着他,“那姑娘说的有道理,跟你在一起时,我不止三分钟想一次。”

    呃……

    这年的二十九,卫衡夫妇带卫子怡提前来给慕老爷子拜年,慕建廷见到一家三口时颇有些诧异。

    后来蒋学渊、卫云、蒋英南也来了,冯远来接慕寒杉去冯家过年,一时间老宅里十分热闹。

    卫子怡来时江韵正好从房间出来到正厅,两人打了个照片,相互一笑,没多余的言语。

    倒是慕建廷,看着两人的目光略带深意。

    中午慕寒川在家,卫衡坐在沙发上跟他闲聊,偶尔说说家里,偶尔说说公司。

    卫子怡就靠在父亲旁边,脸上带着笑容,时不时给慕建廷剥蜜桔,时不时再看慕寒川一眼。

    江韵被慕寒杉拉着在楼顶露台上晒太阳,慕寒杉说天气真好啊,明天这么暖和就好了。

    江韵没心思听她那些话,总觉得卫家这次举家过来也不是毫无准备的。

    客厅里,卫子怡母亲笑着跟慕建廷说话,“子怡惦记老爷子,怕您自己过年孤单,所以我们一家过来看看。”

    慕建廷从盘子里挑几瓣卫子怡剥好的橘子,放口中咀嚼了一番,笑道,“慕蒋卫三家如今只剩下我这个老头子命硬,还活着,年纪大了不遭人嫌弃,还劳动你们都来看我,你们有心了。”

    卫衡也笑,“老爷子说的哪里话,我们是晚辈,年节来看看您原本就是应当的。”

    厨房还在准备午餐,老爷子聊得累了,说要歇一歇,卫衡起身送老爷子回房,卫母留在客厅与蒋学渊和卫云说话。

    卫子怡一时觉得无聊,便提议到白桦林去转转,说这话时,她看着慕寒川,男人点头答应了。

    卫子怡心中一喜,起身准备出门,慕寒川却大步上楼去了。

    彼时江韵与慕寒杉在露台上躺椅里靠着,身上盖着厚厚的羊绒毯,两人似乎都睡着了。

    慕寒川微笑着走到江韵面前,太阳很大,把她白皙的脸颊照的红红的,像个苹果一般,让人心动。

    男人俯下身,大手停在江韵脸颊上,拇指抹了抹她脸上那一丝动人的粉色,轻声唤她,“韵韵。”

    江韵迷迷糊糊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睡着了,见来人是慕寒川她诧异地往楼下看了一眼;他想简单爱。

    慕寒川会意,“爷爷累了,先去休息,午饭还没好,咱们出去走走。”

    江韵点头,起来用手勾了勾有些乱的长发,慕寒川又到另外一边把慕寒杉叫起来,三人一起下了楼。

    冯远和蒋英南早在门口等着了,卫子怡也出了来。

    今日天气暖和,江韵见卫子怡里面穿一件灰色毛衣,外面是烟灰粉的羊毛大衣,卷曲的长发扎起来,别有一番宜室宜家的气质。

    江韵头发长了,出来衣服穿得厚,在领上有些不舒服,她时不时伸手去摸几下。

    慕寒川看到了,站在她身后,把她乌黑的长发拢到一侧,修长手指轻轻穿过细软发丝,给她侧编了个辫子,从自己大衣口袋里摸出根黑色橡皮筋来束在发尾。

    他给她扎头发时,眉眼间都是认真,那副沉稳淡定的模样,十分让人心动。

    最后江韵的目光停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悄悄抿起了一双粉色的唇。

    门口几人都朝他们看,江韵有些不好意思,红了一张脸。

    察觉到卫子怡的目光流连在自己身上,江韵对慕寒川笑笑,“谢了。”

    慕寒川也笑,“不用谢,反正以后也要给咱们的女儿打理头发,先在你这里练练,也是一样的。”

    蒋英南站在阳光里,笑看着自己的表兄,又看了一眼那脸色微红的嫂子一眼,朝他们道,“别虐单身狗成吗!”

    慕寒川勾唇,牵着江韵的手从台阶上下来,经过蒋英南时问他,“你的小甜甜呢?”

    蒋英南脸一拉,“哎,别提了,那小妞儿竟然先甩了我,我一世英名啊!全毁了。”他蒋大少爷什么时候被人甩过。

    说完了自己,蒋英南又笑看慕寒川与江韵紧紧相握的手一眼,感慨道,“我哪像表哥你这么好福气,能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蒋英南知道卫子怡对慕寒川抱着怎样的心思,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卫子怡还在这儿站着,又忙着照顾自己表姐的情绪,卖萌一般跑到卫子怡身边,弯下身头往她肩上一靠,“姐,你表弟失恋了,你也不安慰安慰我。”

    这时慕寒川已经牵着江韵走到卫子怡这边了,卫子抬手摸摸蒋英南的头,苦笑一下,目光却始终停在慕寒川身上,低声道,“我也失恋了呢,谁安慰我呢?”

    江韵知道卫子怡意有所指,她没有说话,任由慕寒川牵着她的手从几人面前走过。

    这次的经历并不愉快,去白桦林的路上慕寒川一直牵着江韵,丝毫没有给卫子怡上来说话的机会。

    慕寒杉毕竟是从小跟卫子怡一起长大的,见她情绪不佳就一直在陪她,冯远和蒋英南两个大男人跟在大队之后,一前一后地走着。

    后来卫子怡崴了脚,蒋英南背着她回来的,原本她还忍着疼,看到父母上前来询问,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卫母问她疼不疼,她点点头,眉头拧成了一团。

    卫母脸色一黑,当即把卫家司机叫了进来,叫蒋英南把卫子怡抱上车,极快地离开了。

    卫衡送老爷子休息回来时知道了消息,也开了老宅的车,火急火燎地走了。

    蒋学渊和卫云站在大门口送人,一顿饭也没有了吃下去的***;指尖风gl。

    好好的年二十九,就这样被搅和了。

    后来,卫衡还给慕传勋打了电话过来,说子怡的伤没有大碍,孩子不懂事,叫老爷子别介意。

    慕建廷哪能听不懂卫衡的弦外之音,明显是怪慕寒川结婚不提前与他们打招呼,到现在弄得卫子怡情伤难愈。

    原本卫衡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男女情爱,哪能勉强,但看女儿那样伤心,近来他妻子又一直给他吹枕边风,他原本坚定的意志也有些动摇了。

    医院里,卫子怡趴在病床上把头埋进雪白的枕头上,卫母在旁边叹气,“这个寒川,你说说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找个比咱们子怡好的也就罢了,偏弄个黄毛丫头回来,摆明了是给咱们卫家没脸。”

    卫衡点了根烟,想起这是在医院里,又忙把烟掐灭了,走到病床前拍拍卫子怡的肩膀,“孩子,你也别这么拗,天涯何处无芳草,圈子里好人家这么多,咱们卫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还愁找不着如意郎君吗!”

    卫子怡坐起身,一双眼睛红了,她脚踝崴的并不严重,卫母正在给她涂药,她双手撑着病床坐起来,看着自己的父亲,“江州有能耐的人是不少,但我就看上了他慕寒川一个。”

    卫衡有些生气了,把检查单子往病床上一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女儿,“他已经结婚了,难不成你还要去破坏人家家庭,给人当小三吗!你想当,他也得要你!”

    卫子怡自小被父亲宠着长大的,哪受得了这样的话,当即就又哭了。

    卫母瞪了卫衡一眼,气冲冲地吼他,“你这是尽帮外人说话,明明是咱们子怡跟寒川相识在先,要说谁是小三,那个江韵才是。你看看她,除了年轻漂亮之外,哪一点比得上咱们家子怡,寒川跟她在一起,也就是图她新鲜,过段时间回过味来了,照样能甩了她。”

    卫衡看妻子生气,无奈地叹了声气,摇摇头从病房里出去了,找到抽烟区之后一根接着一根地点烟。

    中午饭,蒋家三口人到底还是跟慕家众人一起吃了,饭后蒋学渊在院子里跟慕建廷闲聊。

    慕建廷那双沧桑的眼微微眯着,叹了声气道,“子怡原本也是个好孩子,她从一个小小的女娃长成大姑娘,一直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和传勋对她都挺满意的,但架不住寒川对她没那方面的意思,如今寒川也结婚了,俗话说的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知道,卫家憋着气呢,你们蒋家又跟两边都是亲戚,夹在中间也着实为难。子怡是小云的侄女,韵韵又是你学生,如今她嫁给寒川了,就是你外甥媳妇,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薄待了谁你心里都不舒服。”

    蒋学渊眉头蹙着在庭中竹椅上坐下来,“孩子们之间的事,我也插不上手,年纪大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都不小了,该知道很多事勉强不得,这事,一时处理不好,想平息下来,还是需要时间。”

    慕建廷点点头,表示认同。

    下午慕寒川特意带江韵出去散心,上午在宅子里发生的那些事,让她不高兴了,他看得出来。

    江州市东郊有鸿鸣山的支脉,山势连绵,不高,风景不错,午后阳光很好,正是出门的好时候。

    慕寒川说要出门,江韵也没拒绝,想着下午可能会冷,她换了件到脚踝的长羽绒服,颈上围了围巾,头发还是慕寒川给她侧编的那个辫子。

    车到地方时慕寒川牵着她下来,她兴致不高,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随他往前走。

    走到空旷处,慕寒川笑着伸出手点了点她鼻尖,“生气了?”

    江韵抬眉一看,此处是三面山脉的中间,地势低平,马路很长很长,一时望不到尽头,山上还有未化的雪,白皑皑地在山腰山顶上,银装素裹,瞬间把坏心情一扫而空;园艺师成长计划[系统]。

    与慕寒川牵着手,江韵跟他走得很近很近,彼此衣料时不时相互摩擦,像情人间的密语。

    “其实,上次舅母生日宴时,卫子怡就旁敲侧击跟我说过她和你的事,她说没有嫁给你,她很后悔。”江韵低着眉,声音很轻,有微风拂过,瞬间就把她的嗓音吹散。

    而慕寒川轻易就捕捉到了她尾音里那一股子酸酸的味道,男人笑着伸出双手环住她,大手扣在她后腰上,眉眼间是迷人的笑,“除了你,我从未想过要娶别人。”

    江韵心里压抑了老半天,此时长长吐气,望着面前的男人,“说实在的,跟卫子怡比,我没有丝毫优势。”

    慕寒川是成功男人,三十几岁,沉稳有度,他需要一个漂亮大方高格调的女人来与他相匹配,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卫子怡都是更合适的人选。

    而且关于这件事,江韵曾私下里与慕寒杉聊过,慕寒杉如实告诉她,慕家人的确曾很喜欢卫子怡,也一直希望卫子怡能成为她哥哥的终身伴侣。

    只是这件事每每被两家人提及,都被慕寒川无视,或者直接拒绝。

    这么多年来,与卫家结亲的事,慕家提起过多少次,慕寒川就拒绝过多少次。

    这样一个身份地位学识风度都足以与他比肩的女人,他不要,偏选了她。

    在外人看来,他们相差九岁,实在是有巨大的代沟,她太过年轻,阅历浅,跟在他身边,像个尾巴,说难听点,像个累赘。

    她与慕寒川的婚事在江州上流传开之后,祝福者少,等着看她被抛弃的还是居多。

    理由吗,没有理由,那些人说,章家家道中落,她母亲章瑾惠就被抛弃过,她做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来说,凭什么独享慕寒川的爱。

    这些话,一开始听听,心里愤怒,胸腔像要炸开一样,她很想跟那些人理论,但人家说的是事实,她丝毫找不到任何措辞去反抗。

    再后来,听得多了,觉得他们说的也有道理,愤怒被自卑取代,她常常审视自己,平凡如她,能得到慕寒川青睐,实在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但慕寒川对她的兴趣,能持续多久呢,这是个问题。

    面前的男人还没回答她的问题,江韵微微抬眉,看着他,轻声道,“他们都说我配不上你,我自己也是这么觉得,你实在是太好了,好得让人不敢靠近。”

    男人望着他的小妻子,无奈地笑了一下,牵着她在路边长椅上坐下来,修长有力的手臂半揽着她的身子道,“她们说你配不上我,那她们就配得上我吗?江韵,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是这样,闲来无事,不八卦一下做什么呢,他们八卦他们的,你不必理会。或许,我也可以简单点跟你说,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凭慕家如今在江州的财势地位,足以在各方面与我匹配的女人,并不存在。既然没有配得上的,我何不找个自己喜欢的。”

    找个自己喜欢的,江韵抿唇,慕寒川喜欢她,这事他不管正面还是侧面都说过不止一次。

    江韵就势靠在他肩上,提醒他道,“上午子怡崴了脚,我看得出来,她并不想让英南抱她,英南带她回老宅时,她一直在看你。”

    ---题外话---今天一万字,先更上来6000,快过年了,事儿多,亲们见谅。

    二更估计很晚,可能要夜里十来点了吧,大家可以明天看~

133,重要的人,无可取代的人,不可或缺的人~(二更)

    午后的郊区有风,慕寒川握着江韵的手在掌心里紧了紧,把长椅上坐着的她往自己怀里拉了拉。

    男人双手抱住江韵,望着有些刺目的阳光,浅笑着对她道,“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没有力气再在感情上做过多的折腾,一个你早就让我费尽了心力。就算我想顾及别人的感受,恐怕也没那功夫。”

    卫子怡不想让蒋英南抱,他就要遂了她的意,当着江韵的面把她抱回老宅吗?很明显,他不可能那样做。

    无论卫子怡怎么想,他是个已婚男人,不抱除了自己妻子以外的女人是他的原则。

    郊外风景尚算不错,鸿鸣山支脉半山有个很有名的佛寺,慕寒川提议去看看,江韵看了自己的脚一眼,发觉自己穿着的是平底鞋,就答应了窒。

    但只爬到半山她就受不了,捂着心口大口喘息,慕寒川看她那模样着实是走不动了,就往阶梯上一蹲,拍拍自己后背,“上来。”

    江韵望着男人宽阔的后背,忙摇头退了一步,“还远着呢,一个人上山已经够累了,我不让你背。戛”

    男人起身站在她面前,眉眼弯起,浅浅一笑,抿了抿她额上汗湿的碎发,打趣道,“你这么心疼我,我很感动怎么办。”

    江韵抬手挡住头顶的太阳,佛寺似乎就在眼前,但蜿蜒的阶梯却让人望而生畏。

    “要不咱们别去了吧。”原本就没想过要烧香拜佛,没说出来是怕扫了慕寒川的兴。

    没想到男人却微笑着点头,搂着她道,“好,你说不去就不去。”

    晚上六点半江韵和慕寒川才回的慕宅,车在路上耗时一个钟,到慕宅时已经是七点半,厨房晚饭准备做好了,刚端上桌,家里众人都已经落座。

    冯远也在,还在跟慕寒杉说春节去他家过的事,慕寒杉不答应,说年三十一定要在自己家。

    冯远有些不高兴,慕寒杉笑着道,“你要年三十想跟我在一起,可以来我们家啊,凭什么非让我去你家,你敢年三十在我家过,我就初一到十五都待你家。”

    冯远没回话,吃过晚饭之后就开车走了,慕寒杉一直在客厅陪爷爷哥嫂聊天、看电视,情绪不佳,却没表露出来。

    慕家人都没想到冯远会回来,他是夜里十点多又从冯家开车跑到慕宅的,当时江韵和慕寒川都有些诧异。

    老爷子还没睡,在客厅里听孙女讲剧组里那些事,慕寒杉正眉飞色舞地说着,客厅门被家佣从外面推开,站在门口的,正是晚饭后离开的那人。

    慕寒杉瞥他一眼,“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冯远一笑,扬扬手里的收纳袋,“我这不是没带衣服吗,回家收拾了几件,你说的,我三十在你家,你初一到十五都在我家。”

    慕寒杉语结,“我……我什么时候说了。”

    小妮子还想不承认,冯远把拜托的眼神递给慕寒川和江韵,夫妻两人从沙发上站起身,齐声道,“杉杉,你的确说过,我们都听到了。”

    慕建廷也笑着道,“是啊是啊,爷爷也听到了。”

    慕寒杉,“……”这一家子,怎么胳膊肘都往外拐。

    *

    年三十早上,老宅贴春联,挂灯笼,江韵在下面递那些红艳艳的纸张,慕寒川站在梯子上,从她手里接过递来的东西,规规矩矩地贴好。

    江韵在地面上站着,仰着头跟他说,“啊,斜了。”

    “嗯,左边一点……”

    “不对不对,再右边一点……”

    “噢,左边往上……”

    “不是啊,太多了,右边再往上一点……”

    慕寒川被折腾得一身汗,站在梯子上俯视阳光下的小妻子,抿起唇角笑了。

    江韵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脸,“你笑什么?我脸上有浆糊?”

    他爷爷慕建廷很传统,贴春联就要用浆糊,胶水胶带都不让用,江韵拿着把大刷子,在那些对联背面刷啊刷,难免会扫脸上点。

    慕寒川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似乎有些强迫症,得改。”

    江韵,“……”

    似乎是有点吧,贴个春联,她站着指挥不腰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挑剔了这么久,倒累坏了那男人。

    因为三十上午没有风,太阳又好,所以江韵穿了件旗袍样式的棉服,依照慕家人的喜好,红艳艳的,像个新嫁娘。

    慕寒川望着阳光下的小妻子,忽然觉得生活竟是那样宁静美好。

    她的小妻子就在他面前触手可及的地方站着,她的长发是他编的发辫,她的衣服是他扣的盘扣,她的鞋子,是他擦拭的灰尘。

    在外,他是高高在上的慕氏总裁,身份地位,是别人捧的,财势富贵,是自己挣的,但在家里,他只是个丈夫,也只愿意做个丈夫。

    他累了,从梯子上下来,拿毛巾给江韵擦了擦手,挽着她就往宅子里走。

    江韵急了,忙叫

    tang他,“春联还没贴完呢。”

    男人一笑,“叫冯远和杉杉弄,咱们歇会儿去。”

    慕寒杉听了直炸毛,冯远却高兴的很,拉着她就往外面走。

    这天是很忙碌也很充实的一天,江韵觉得,跟慕寒川一起,似乎从未做过这么多事。

    一起贴春联,一起包饺子,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一起散步,一起聊天说笑,就像所有普通家庭一样。

    包饺子时,某人只负责调馅儿,慕寒杉擀面皮儿时极不爽的瞅了自家哥哥一眼,“凭什么你只调馅儿就可以,饺子馅儿是冯远一手一把刀剁了一个小时才弄好的,面是我嫂子和的,现在我们三个人都在包,你却坐在那儿装大爷。”

    慕寒川闻言眉毛一挑,“咱们四个人中,我厨艺最好不是吗?如果你调出来的馅儿比我调的好吃,那我心甘情愿包饺子,绝对不多说一句话,况且,晚饭菜也是我做啊。”

    “啊,哥你要亲自下厨,太好了太好了。”他哥做的菜不要太好吃好吗!慕寒杉眉开眼笑,接着干活。

    这天慕传勋一般是不出来跟家里人聚的,他通常会一个人在房间里,对着蒋柔贞的照片发呆。

    江韵给她送晚饭时看到他目光晦暗的模样,总算是明白了世上怎么会有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句诗。

    那句话,用在慕传勋身上,再合适不过。

    江韵没多打扰他,把煮好的饺子放下一碗,慕寒川亲自下厨炒的菜她分别用小盘给他装了些,汤盅里又盛了浓浓一盅汤。

    慕寒杉与父亲还在别扭着,做为儿媳,她来送餐,也合情合理。

    江韵放下托盘,关上门之前说了句,“爸,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为了爱你的人,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门合上时,江韵听到里面传来一句话,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江家丫头,谢谢你。”

    江韵从回廊里往餐厅走的时候,面上带着笑容,她明白,慕传勋肯与她说那句话,是不介意她是江秉毅女儿这事了。

    晚饭后慕建廷在莲厅看春晚,冯远和慕寒杉与一众家佣在外面放烟花,江韵不爱看春晚,笑着说也要出去玩。

    老爷子摆摆手,“去吧去吧,你们年轻人有你们自己的乐呵方式,不用管我,我这个老头子看春晚就是看个情怀。”

    江韵笑了,拉开门出去走到玩的很high的那堆人里看漫天烟火。

    慕寒川本跟在她身后,刚走不过几步电话响了,大年三十,谁会联系他?

    男人眉头一蹙,扫了一眼屏幕,见是季琳打来的。

    他以为是每年例行的拜年电话,笑着接了,季琳在那头对他道,“澳洲方面负责人对取消与江氏的合作有些自己的看法,说要再跟您商量商量,现在等着呢。”

    取消与江氏的合作势在必行,关于年后的招标,慕氏也已经提上了日程,不会说变就变。

    慕寒川拧眉,“叫他稍等,我这就去媒体室。”

    挂断电话,慕寒川从身后抱住江韵,脸贴着她的脸蹭了蹭,“你先玩儿,我有个视频会议,很快就回来。”

    江韵从他怀里转过身,眼中有些落寞之色。

    然而只是一瞬间,她眸中的落寞就被理解万岁代替,笑着对慕寒川点了点头,“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

    男人握住她的双肩,吁了口气,捧住她的脸吻她的唇,极用力的一个吻,把他的不舍表达的格外清楚。

    江韵回吻了他。

    慕寒川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往媒体室走去,对于外间的热闹,像个孩子一样的留恋。

    他知道,任凭这世间灯红酒绿,他所恋着、念着的人,也不过是他那小妻子而已。

    整个视频会议期间,慕寒川都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努力集中精神与澳洲方面达成共识。

    他从媒体室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管家和爷爷仍旧在客厅里看春晚,这年的春晚并说不上好看,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节目,并不多,但两人仍乐呵呵的看着,仿佛有这档节目,就多了些年味。

    慕寒川从不看春晚,理解不了长辈的心思,所以也不打扰他们,绕过莲厅走了出来。

    彼时老宅烟花还在不停升空,焰火炸开,将空旷的平地照得亮如白昼,江韵就站在那一片亮光里,旁人热闹起哄,她一个人默默站着,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唇边有浅浅的笑意,双眸里却带着亮晶晶的泪。

    慕寒川见了,心中一紧,忙上前拥住她,在她耳边问,“怎么哭了,不开心?”

    江韵闻言转过身来,发现抱着自己的是他,一笑道,“会开完了?”

    “嗯。”男人点头。

    江韵抹抹眼角的泪,“还顺利吗?”

    “挺好的。”慕寒川又回话。

    江韵还在抹眼泪,可是那些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抹就越多。

    慕寒川慌了,大手捧着她的

    脸,低头就用嘴唇去吻她,一边吻一边问,“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江韵被他绵绵密密地吻着,有些透不过气,低泣着靠进他怀里,“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往年的春节,都是跟我妈一起过的。”

    去年春节时,她上班有大半年了,加上实习期,有一年之久。

    她用钱的地方少,工资攒下了一些,过年买了许多年货和烟花。

    年三十那天晚上放烟花时,她妈妈就跟她一起坐在出租房那个小小的院子里,她怕烟花筒会爆开,点了之后就赶紧跑,章瑾惠就笑她。

    当时章瑾惠还叫她许愿,江韵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念念有词,睁开眼睛时见母亲也在许愿。

    她问母亲许的什么,章瑾惠就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希望我女儿新年能嫁出去,一生平安喜乐,幸福顺遂。”

    母亲的愿望总是简单的,总是在为儿女着想。

    这是二十多年来第一个没有母亲的春节,章瑾惠刚去世的那两个月,江韵一度觉得,人生里漫长的寂寞和孤单几乎没有尽头,前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绝望极了。

    但这半年来,慕寒川给了她太多太多,他既像母亲一样疼她爱她,又像父亲一样宠她护她,她太依赖他了,依赖到已经成了习惯。

    方才他去开视频会议,她一个人在空荡的宅院里看炸亮又寂灭的焰火,心里也像这空荡荡的宅子一样,有些疼。

    这种疼到底代表了什么,江韵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这么重要的日子,这么重要的夜晚,如果没有慕寒川的陪伴,她心里会很不好受。

    原来,对她来说,慕寒川早已悄然融入她的生命,成为了重要的人、无可取代的人、不可或缺的人。

134,出轨?我不记得我还睡过别的女人~

    当慕寒川再度从身后将她紧紧拥住,绵密的吻落在她嘴唇上时,江韵忽然觉得一颗心被填得满满的。

    那种酸酸的涩涩的感觉一瞬间席卷了她全身,让她心头所有委屈顷刻爆发,所以眼泪才止也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此刻,她收拾好情绪,抬起微红的眼睛望着慕寒川,轻声问他,“你会离开我吗?”

    慕寒川抱紧她,笑着摇摇头,“不会的。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和你一起过。”

    “只有今天?窒”

    漫天烟火炸起,新年倒计时的钟声敲响。

    男人眉眼一深,笑意更甚,“每一天。戛”

    *

    年初一慕寒川带江韵去章家,车里装满了大包小包的礼品,给姥爷的,给舅舅的,给章知易的,每人都有许多,他提了好几趟才装完。

    江韵就站在车旁边等着,外面冷,她蹙着眉道,“家里什么东西都有,不用送这么多。”

    男人不动声色瞥她一眼,边继续把东西往车里装边道,“章家是什么都不缺,但咱们送的不一样,这代表一份心意。从古至今,年节礼都至关重要,我多送点,姥爷和舅舅自然会明白,我很看重你,这样他们也更放心。更何况,韵韵,在我心里,你的价值,远不止这些。”

    江韵点点头,对慕寒川这个说法表示相当满意。

    在章家的几天,慕寒川极少再过问工作上的事,偶尔在宅子里走走,碰上章知易就彼此探讨一下生意经。

    江韵陪二姥爷聊天,给舅舅按摩,一时间宅子里总算有了点家的味道。

    年初三赵晶晶来拜年,江韵还纳闷儿她怎么找到宅子里来了,却见她刚进门就对着二姥爷一口一个爷爷喊得甜,见到章瑾焕也殷勤地喊伯父。

    江韵好像明白了什么,这小丫头片子,被她带到知行,竟然搭上她表哥了。

    “你还没我大吧,我可不想叫你表嫂。”江韵站在赵晶晶身后,轻笑着说。

    她刚说完,章知易就从回廊尽头走了来,赵晶晶看到了,头一低,脸瞬间红了大半。

    江韵垂眸浅笑,她实在无法想象,寡言少语低调闷***的章知易会喜欢赵晶晶这种性格外放的女孩子,也有些不可置信,她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赵晶晶含羞带怯的模样。

    慕寒川出来看到赵晶晶时有些诧异,走到江韵身边问她,“没听说过你们章家跟赵家还有亲戚关系。”

    江韵一时没明白他说的赵家是哪个赵家,笑着道,“对啊,马上是姻亲。”

    赵晶晶被她打趣,脸更红了,二姥爷和舅舅想来对赵晶晶颇为满意,当即叫章知易带她在宅子里转转。

    江韵不明所以,被姥爷差遣着,与慕寒川一道交代了厨房多准备些菜。

    “赵家就这一个女儿,捧在手心里宠了二十多年,晶晶懂事归懂事,却也是有些脾气的,以后跟你表哥生了气,估计赵疏文得来把你们章家给掀了。”慕寒川边走边说。

    江韵这才反应过来,她停下步子望着面前的男人,“赵家?……你是说,赵晶晶是赵疏文的……妹妹?”

    慕寒川点头,“是啊。”一副难道你还不知道的表情。

    江韵汗颜,她的确不知道。

    从前在康达,她也只当赵晶晶是个普通的实习生,她蹙了蹙眉,她怎么就没想想,如果赵晶晶真的是个普通的实习生,怎么有胆子跟Tina公开叫板。

    看江韵这幅模样,慕寒川就笑了,边笑边握紧她的手,“其实这样也不错,你不知道她是赵家的女儿,把她带到了知行去,也算是做了桩好事,起码给你表哥配了个好姻缘。”

    江韵,“……”好吧,她还真是瞎猫碰个死耗子,歪打正着。

    不过,这赵疏文和赵晶晶,名字实在是太不像兄妹了,也难怪她没想到,再说,江州姓赵的一抓一大把,她没那么敏感,姓一样就把人家往一块儿想。

    江韵这样想着,也就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慕寒川眉一挑,“噢,你说名字啊。疏文的妈妈是书香世家,他的名字,是他妈取的。”

    “那晶晶呢?”江韵接着问。

    慕寒川就笑了,那笑容,明媚得像冬日的阳光一样,叫人直想一把把他给抱住。

    他边笑边回话,“赵妈妈二胎生的这个女儿,听说是避孕不成功怀上的,所以赵妈妈就给取了个叫疏虞的名字,赵疏虞。因为疏虞是疏忽的意思,所以赵家爷爷就觉得不好听,要亲自给孙女取名,赵家是做钻石生意的,赵爷爷想取个应景的名字,想也没想就在出生证明自填单上的姓名栏写下了赵晶晶三个大字。”

    现在,赵家爷爷奶奶叫她晶晶,赵父赵母叫她疏虞,赵疏文小时候见妹妹一直呼呼大睡,所以从她出生后就叫她呼呼,这一叫,就叫了二十多年。

    江韵汗颜,“赵家人取名字还真是……很随意啊,喂,慕寒川,以后我们的孩子……”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江韵忙闭了嘴。

    正在回廊上走着,慕寒川听到江韵这只说了一半的话,唇角一勾把她按在廊柱上,一双深邃的眼睛里含着笑意,“我也很随意的。”

    江韵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一矮身从他臂弯里逃了出去,边往前跑边回头笑看着单手抄兜气定神闲的男人,“那以后你儿子或者女儿就叫慕随意好了。”

    呃……慕寒川被她逗笑,真的就把慕随意这个名字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念完了,男人又径自摇了摇头,他的孩子,只要是江韵生的,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所谓。

    咳……果然是,很随意啊。

    *

    年初七江秉毅到暂监室看江萍,她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吕秀珍当即抱着女儿哭得昏天暗地。

    江秉毅看了有些不忍,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这十多年来,江萍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母女俩拥抱完了,江萍低着头走到江秉毅面前,瑟瑟缩缩地揪住他衣襟,“爸爸,你要救我。”

    江秉毅皱着眉头叹了声气,拍拍江萍的肩道,“萍儿,韵韵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对她下那样的毒手?”

    江萍一怔,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平静地流着泪,最后转身往回走,冷冷对江秉毅道,“叫江韵来见我,我有些话,想跟她说。”

    江韵到暂监室时是初九上午了,她与江萍面对面坐在冰凉的椅子上,姐妹之间从未像此刻这般安静审视过彼此。

    江萍一直看着江韵,看着看着她就哭了,后来又边哭边笑,“爸爸说的不错,我们是亲姐妹,看,长得还是有些像的。”

    当年慕寒川与她以朋友之谊往来,看重的,也无非就是她这张与江韵有些微相似的脸吧,她还自作多情地以为他喜欢自己,很可笑不是吗!

    亲姐妹,江韵冷冷一笑,“如果你真的当我是亲姐妹,就不会叫人开车撞我。江萍,你没学会明琮哥的温厚,只学会了你母亲的狡诈。”

    江萍抹掉眼泪,“我母亲狡诈?江韵,你以为你母亲就正大光明吗!她也不过就是个小三!她活该,她死有余辜。”

    江韵闻言起身,重重一巴掌打在江萍脸上,江萍也丝毫不想让,回了她一巴掌。

    两人都在气头上,江韵懒得再与她多说,转身要走,江萍却叫住了她,“反正你闲着也是无事,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这个故事,是关于江明琮、吕秀珍和章瑾惠的。

    江韵从没听过的版本,从江萍口中说出来,饱含着着痛恨和无奈这两种复杂的情绪。

    后来,江韵在心里那江萍说的那些事重新理了一遍,大概弄明白了故事内容到底是怎么样的。

    年轻时的江秉毅从来不敢期盼一份真正的爱情,在他身上像山一样重重压着的责任感让他无暇看任何风华正茂的女人一眼。

    他自小父母双亡,被寄养在吕家,吕秀珍的父母虽未必真的像待亲子一样看待他,但对他总体而言还是不错的。

    他心存感激,但这种感激绝对不是用自己的婚姻做等价交换。

    始料不及的是,吕秀珍十四岁那年,她父亲在县城工地上出了意外,临时搭伙的包工头逃了,开发商哪里能认账。

    在那个人脉贫瘠的年代,他们连一个讨说法的地方都没有,吕父的医疗费续不上,停药之后不久就去世了,丧葬费是他们变卖了所有家里能卖的东西凑的,之后吕家简直成了个空壳子。

    丧事告一段落之后,贫寒的家中便只剩下适逢少年的江秉毅、吕秀珍以及整日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吕母。

    吕秀珍少女时已是个颇有魄力有主见的女人,她主动放下学业,承担起所有家务,闲来就去镇上做工,她极懂得开源节流,会勤俭持家,所挣的钱虽然不多,但她控制消费努力存钱,也足以维持家用了。

    那时江秉毅本想辍学与吕秀珍一起做工,他总想着,一家人一起努力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可吕秀珍不同意。

    时年只有十五岁的吕秀珍在村口的大槐树底下拉着他的手,目光坚定的让人震撼,她说,“秉毅哥,你学习好,放弃太可惜了。你放心读书,我供得起你,等你将来上了大学有了出息,我和我娘跟你一起进城享福去。”

    她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仿佛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经历了地狱一般的黑夜终于将要迎来黎明。

    她说江秉毅成绩好,她又何尝不是,一个正值青春年纪的女孩为他放弃这么多,江秉毅怎么会不知道那里面到底夹杂着怎样的感情。

    但当时的情形并不容他多想,江秉毅被吕秀珍感染了,眼中含着泪光点头同意。

    然世事总有不如人意之处,吕母自打吕父去世后精神一直不太好,整个人也蔫蔫儿的。

    那个年代,死了丈夫是要守一辈子活寡的,吕母到底有多爱吕父暂且不说,光是在穷困村庄里耗尽漫

    长的一生,已经足以让她觉得恐惧,她从来也不是坚强的人。

    吕母在这样的恐惧中度过了三年,终于患上了大病,且病的十分凶险,那时吕秀珍也十八了,江秉毅正好二十,他读书晚,正是高考的年纪。

    高考前夕,只剩一口气的吕母拉着吕秀珍的手放进了江秉毅手中,气若游丝的让他们一定要结婚,不能等,待她三月重孝一过让两人必须完婚。

    死前她还在为自己的女儿想着后路,江秉毅成绩骄人,考上一所顶尖的大学是十拿九稳的事,她想让他前途无量,却又怕有那么一天,怕他忘记了吕家对他的恩情,那她女儿不是白白在他身上耗去了大好年华。

    江秉毅懂吕母的担忧,当时想也没想,点头就同意了,他察觉到吕秀珍眼中因为母亲即将离世的悲伤和终于能成为他妻子的喜悦,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复杂的很。

    吕母咽气后吕秀珍流下两行热泪,之后伏在她母亲渐冷的尸身上哭的惊天动地,是悲痛,也是不用再担心江秉毅到底愿不愿意娶她的解脱。

    他们的婚事顺理成章的办了,婚后一个月江秉毅大学开学,吕秀珍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给他践行。

    直到吕秀珍在村口挥泪送别江秉毅,江秉毅也没觉得他有多爱面前的女人,感激并不等同于爱情。

    但他已经选择了娶她,他们既有夫妻之名,也有了夫妻之实,只是为了方便读书,没有办那一纸结婚证罢了。

    他明明也可以不娶的,他不怕同乡人骂他狼心狗肺,不怕世人说他不知恩图报,他只是觉得,如果不娶吕秀珍他就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仿佛吕秀珍的家庭悲剧是他一手造成的一样,虽然事实并不如此。

    直到他上了大学,并在校园里遇见了江韵的母亲章瑾慧,那时江秉毅才知道自己娶吕秀珍是个多大的错误。

    章家滔天巨富,在这座城声势浩大。章瑾慧才貌双全聪慧绝伦,却爱上了这个农村来的男人。

    她不知到江秉毅在乡下已经有过婚姻,觉只是觉得这男人虽出身不好,却难得的不卑不亢、聪颖好学,两人志趣相投,会是一生一世的伴侣。

    当时江秉毅尚且不知章瑾慧是章家小姐,又因为他家有吕秀珍这个妻子,虽然没有领证,但总归是夫妻了,他对她有责任。

    所以,一开始,对于章瑾慧这份热烈的感情,他是拒绝的。

    他闪躲过,无视过,甚至强逼自己压下心中反复涌起的痴心妄想,章瑾慧是谁,江州奉先集团总理事人章孝先的独女。

    虽他爱上她时并不知晓她的身份,但现实如此,不容他把脑袋埋进沙子里做鸵鸟。

    仅凭他一届寒衣身无分文的处境,若是他与章瑾慧在一起,江州人哪一个不说他心术不正想靠裙带关系登高望远。

    他们甚至会说他想在章孝先百年之后,做为唯一继承人章瑾慧夫婿的身份,顺理成章的接下奉先集团的理事权。

    所有的舆-论他都想过,所有的阻力他都明白,甚至他遥远的家乡还有一个等着他飞黄腾达后接她到城里过活的女人他都想到了。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很多情感,越是压抑越是膨胀,越是无视越是如影随形,他明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是奢望,是毒药,却还是没能劝住自己饮鸩止渴。

    他和章瑾慧恋爱了,爱的深沉而炽烈,爱到整个江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堂堂名门贵女,明艳的像一朵开到极盛之时的鲜花,却绕过一众世家公子,看上了从乡下来的穷小子,这是怎样值得茶余饭后的话题,他很清楚。

    他不知道的是,他与章瑾慧毕业结婚那年,家乡等他的吕秀珍带着时年已经三岁的儿子,历经千辛万苦偷偷进城来了,还亲眼目睹了他与别的女人的婚礼。

    那一日的他还是吕秀珍所认识的那个江秉毅,却似乎又不是他了,他穿着时下最流行的精神抖擞的新郎装,与美丽的新娘一起牵手走在红毯上,脸上带着一种叫做满足的笑容,完全忘记了他早在四年前已经有了家室。

    那几年他曾多次从邮政给吕秀珍寄钱,有时还带着书信,一开始吕秀珍还觉得很开心,江秉毅在外上学还惦念着她,她虽不能与他见面,却也觉得甜蜜。

    然而这样的甜蜜却未能维持长久,因为敏感的吕秀珍发现自从江秉毅走的第二年,他的信越来越少了,到最后甚至一封都再没有收到过。

    虽然他的钱都会准时寄过来,她心里还是起了疑,决定带三岁的儿子去江州一趟,亲眼见见他。

    就是这样,从没走出过他们那个小县城的吕秀珍从家乡出发了,几经周折到了江州却没想到等着她的竟然是那样一幕。

    她不是莽撞的人,在江州待了几天,趁着江秉毅出门时尾随着他,终于找到了与他说话的机会。

    江秉毅看到她时没有重逢的喜悦,没有诉不完的相思之情,他朗朗双目之后写满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惊恐。

    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他们在一处僻静的茶室里谈话,吕秀珍把江明琮带到了他面前,江秉毅困惑。吕秀珍说,她那些年的信件里从没提及过儿子,原本是想给江秉毅一个惊喜,只要他高兴,她这些年在老家辛苦养育儿子的累与泪她都可以忘掉。

    却没想到她准备的这个惊喜到了江秉毅这里简直变成了惊吓,江秉毅从来没想过自己一走多年,如今竟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

    他心里不接受吕秀珍母子,对江明琮也没有太多父子之间的怜惜,只是当即决定给吕秀珍一大笔钱,让她带着儿子回老家去。

    吕秀珍哭着打他骂他他概不还手,他不爱她,可是心中的亏欠彼时却积累的像一座山,压垮了他心底的强硬,那是他与章瑾慧婚后唯一一次夜不归宿。

    江秉毅开了间房,吕秀珍索欢,他一开始不为所动,后来吕秀珍哭诉了这些年她是如何为他守身如玉,如何为他艰难生子,如何在那个荒僻的村子里满怀希望地等着他接她来过好日子,他心中虽然无关爱与不爱,却又软又疼,与她一夜**。

    一夜之后吕秀珍答应他放手,最后也真的放手了,那时的吕秀珍清楚地知道,她与江秉毅已经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学识的匮乏让她觉得无地自容,尤其是在看到章瑾慧之后,她与生俱来的自卑感更是将她彻底击败。

    与章瑾慧相比,若章瑾慧是那天上的明月,她觉得她自己简直就是地上的尘埃,水底的淤泥,贫穷和等待让她变得丑陋不堪。

    她接受了那一大笔钱,带着江明琮离开了。

    让江秉毅没想到的是,那个女人离开了整整十二年,最后又回来了,身边带着的竟然已经是一子一女,而这次他的际遇却没有第一次那么幸运。

    江秉毅这些年已经逐渐洗脱了身上穷人的烙印,通过自己的努力被上流社会那些他根本就不在乎的人认可,他以为自己早已高枕无忧,意外却还是来的那么令人骇然。

    第二次来江州的吕秀珍仍旧是泪流满面,她原本以为凭着江秉毅给她的钱,够她供江明琮念一所很好的学校,待将来江明琮功成名就,她理所应当享儿子的福,何须受别人白眼。

    但这一年江明琮却病了,病的很严重,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她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躺在病床上,虚弱而无助。

    他像他的父亲江秉毅一样,学习成绩让那些被他甩在身后的人望而却步,可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却得了十分严重的血液病,吕秀珍那点钱经过十年的时光洗礼,根本是杯水车薪。

    在她们那个封闭的乡镇里,知识没能改变命运,贫困却代代相传。

    她父亲当年工地意外,没钱治疗,就那样耗死了,她决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再因钱送命。

    做为一个恨了江秉毅十年的女人,做为江明琮的母亲,她心中愤怒的火终于彻彻底底烧了起来,再也无法熄灭。

    她找到江秉毅时江秉毅与章瑾慧已有一女,就是江韵,那年江韵七岁,天真烂漫的孩童年纪,江秉毅与章瑾慧夫妻恩爱,十分宠她。

    所以当看到近乎营养不良的江萍时,两相对比之下落差如此之大,莫说是江秉毅,换了任何人也会自责,会心软。

    吕秀珍说江萍就是她第一次来江州,与江秉毅一同下榻酒店那一晚怀上的,她回去后心念俱灰,从没想过再涉足江州这个地方,这十年生活无论如何艰难,她都咬着牙挺过来了,直到江明琮生了病。

    他们那地方医疗条件差,她的钱也用完了,她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来江州求助江秉毅。

    一番话她说的声泪俱下,任何人看了都不会不为所动。更何况,她还道出了一件事,当年她母亲生病,江秉毅正在念书,两边都需要钱,她想给她母亲看病,手上的钱却实在不敢动。

    她母亲知道她的心思,反正她那病也治不了,不过是多拖些日子少拖些日子的问题,所以吕母一直不肯就医,就是为了把这个钱省下来让江秉毅上学用。

    江秉毅哪里知道这些,看到一双儿女他的愧疚感已经让他崩溃,吕秀珍这么一说,他更觉得吕母也是因他而死,心下更是愧对吕家。

    其实吕秀珍不了解他,就算她不说这些,他也不会对江明琮放任不管,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虎毒不食子。

    江明琮是个十分聪明的少年,长相又与他当年极像,彼此间血脉相连是想抹都抹不去的事实。

    后来他买了房安置吕秀珍和一双儿女,并让江明琮在本市最好的医院住下,让最好的专家给他诊治。

    再后来,吕秀珍多次逼江秉毅与章瑾惠说清楚,江秉毅始终举棋不定,所以才有了江韵外公章孝先葬礼上吕秀珍携子女前去找江秉毅的事。

    讲完故事之后,江萍望着坐在她面前的江韵,讽笑道,“江韵,你以为你妈是秦香莲,呵,你错了,我妈才是被背叛的那个。从一开始就是你和你妈鸠占鹊巢,抢了原本应该我和我妈妈的东西。你说说,我说你妈死有余辜,我错了吗?”

    江韵没回话,或许,吕秀珍的母亲不该逼江秉毅娶吕秀珍,又或者,江秉毅早在章瑾惠爱上他时就该对章瑾惠坦白,说他在乡下有妻子,他以为没领过证就能瞒天过海,却低估了吕秀珍的手段。

    所有事,从源头处就是错的,或许章瑾惠遇到江秉毅本身就是个错误。

    江韵起身,从监禁室往外走,江萍在她身后低笑,笑声癫狂,“就算我跟你说了这些,也不足以让你放过我,对吗?”

    江韵回眸,对江萍投去一眼,“是。”

    这天,阳光格外好,江韵是趁上午不太忙来赴江萍的约的,但来这一趟,并没能让她释怀多少。

    对父母亲曾经的事多了些了解,她反而不知道到底该恨谁了,一颗心也飘飘忽忽,没有着落。

    下午的班她没去上,直接就开车去了慕氏,新年之后正是繁忙的时候,慕寒川一直在开会,她就在他办公室等他。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入办公室,江韵靠在沙发上觉得有些困,索性就侧身躺进沙发里,头枕着自己交叠的双手。

    这天下午,她做了个不怎么美好的梦,梦里,慕寒川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带进了于归园,还在属于她的房间里住了整整三天,这三天,慕寒川一步也没从房门迈出来过。

    江韵气极了,找慕建廷和慕传勋理论,然而那两人都不帮她,她伤心的不得了,跑回章家老宅告状,姥爷和舅舅却告诉她,有钱男人都这样,你既然做了他妻子,就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韵满肚子火无处发泄,一个人住在主栋别墅后面的小房子里,别提多凄凉。

    三天之后,她回到主栋别墅,推开卧室的门,毫不客气地对躺在属于她的床上的女人道,“小贱蹄子滚出去。”

    却见慕寒川在实木窗台上靠着抽烟,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情绪莫测,白雾升起,他望着江韵,薄唇里吐出几个字,“你叫谁滚呢?”

    江韵在心里把他祖宗八十代问候了个遍,哭着收拾东西说要离婚,男人连丝毫犹豫都没有,开车就带她到民政局把离婚证给领了。

    她就抱着离婚证一直哭,明知道是梦,却哭得怎么都醒不过来。

    慕寒川就是这时开完会回办公室的,下午四点,太阳已经西斜,他看到那小女人微微蜷缩着身子侧躺着,黑发散在沙发上,细密纤长微翘的睫毛,小巧高挺的鼻梁,淡粉的唇。

    心头一颤,慕寒川喉结微动,到休息室拿了毛毯来给江韵盖上。

    江韵被他的动作惊醒,抬眸就满眼是泪地对他说,“慕寒川你出轨。”

    男人忙活了一天,原本很累,此时闻言忽然一惊,松了松颈上的领带,挑着一对好看的眉毛,大手捧起了他那小妻子的脸。

    指腹摩挲着江韵微红的嘴唇,慕寒川眯着眼与她对视,用无比成熟无比撩妹的老男人语气道,“出轨?除了你,我不记得我还睡过别的女人。”

135,你有什么心事,是不能跟自己丈夫分享的?

    初九晚上七点半,江韵与慕寒川坐在回于归园的车里,仍在讨论出轨这个问题。

    慕先生已经再三重申过,他没有出轨,江韵靠在后车座垂眸自顾自地说,“但是在我梦里,你确实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男人哭笑不得,“如果在某位警察的梦里,我杀了人,是不是他们就要来抓我,我是不是要被判刑?”

    江韵抿抿唇,“也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看到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时,心里难过的像下一刻就世界末日了窒。

    见江韵情绪不佳,慕寒川慢慢把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在自己掌心紧了又紧,“别乱想,此生有你,我已经心满意足。”

    晚上洗漱完两人在大床上相拥而眠,江韵闻着慕寒川身上沐浴液的清香,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戛。

    他用的洗发水沐浴液是她挑的,床上的床单是她买了洗好亲手铺上的,她嫌他的黑色睡袍颜色太沉闷,亲自给他买了浅棕色的,他对袜子极其挑剔,柜子里那几双,是她逛了好多家纯棉制品店,一双一双亲手摸过了确定舒服才拿回来的。

    他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全都打着她的烙印,这烙印让江韵觉得十分安心,她手脚并用地抱住慕寒川,安安稳稳睡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时见慕寒川在捏肩膀,江韵穿着睡衣光脚跳下床跑到他身后把手搭到她肩上,轻轻揉着,“怎么了?”

    男人回眸,居高临下看着她,眼角眉梢带着笑意,“不知道昨晚是谁一定要抱着我睡,整个人都挂在我身上,被你压了一整夜,肩膀能不疼吗?”

    呃……

    江韵脸有些红,低下头不说话了,慕寒川挑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一吻,“不过,我还挺喜欢你对我这么热情的。”

    初十上午,江韵要去谈一个广告合同,这天天气仍旧很好,太阳像个大圆盘悬在天幕上,天空湛蓝,无风,最高温度在十六度左右,很温暖。

    知行新年推出了个广告计划,四百万两年的费用,邀娱乐圈最近势头不错的女星凌伊为知行的系列产品做代言,前期事宜已经基本谈妥,这次她去就是做最终的协调和确认,事情办完了,元宵一过就签合同。

    在约定好的地点等了半小时,凌伊的经纪人还没有来,某些正当红的艺人就是没什么礼貌,连最基本的守时都做不到。

    江韵叹了声气,拿出手机打电话过去。

    那边响了好几声,没人接,江韵又打了两遍,电话终于接通了,是凌伊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经纪人。

    那边场面复杂,听着似乎人很多,凌伊经纪人一边颐指气使地朝人喊着,一边对江韵聒噪地道,“知行的负责人江韵小姐吗?跟您说件事,你们公司的广告,我们凌伊不接了。”

    说完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江韵盯着手机愣了好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皱眉从咖啡厅走了出去。

    太阳依旧不知疲倦地照着,起风了,刮起她大衣衣角,稍微有点冷。

    江韵拢拢衣领,只能在公交站牌处等着,十分钟后回知行的83路车停下,她走了上去。

    车里人少,江韵找个位置坐下,打电话跟章知易说明了情况,章知易叫她先回公司,一切等联系上凌伊再说。

    回到知行后,办公室里一帮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凌伊推掉公司广告代言的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江韵惊诧于消息传播的如此之快,看了新闻才知道,就在今天上午她在咖啡通等凌伊的经纪人时,凌伊的经纪团队已经为她签下了Nature-spring的代言。

    Nature-spring是江州市近些年兴起的化妆品品牌,这家公司祖上原本是做膏药的,后来拓展了护肤品、化妆品市场,主打药妆,非常火爆,广受市民的喜爱和欢迎。

    新闻里说凌伊两年的代言费六百万,而且Nature-spring这两年内所有的大型广告活动都会邀请她。

    也难怪,多了露脸的机会,代言费也比知行给的要高,又是在化妆品行业已经有一定基础的公司,凌伊的团队选择Nature-spring似乎也合情合理。

    但江韵想不明白的是,Nature-spring曾经的代言人是国内炙手可热的某女星,那位女星无论是在都市言情剧、古代宫廷剧和仙侠魔幻剧都有过不俗的表现,虽然代言费比较高,但她是Nature-spring合作惯了的女明星,彼此之间有默契。

    如今Nature-spring与那位女明星的约还有一个月才到期,按理说就算不续签了,也应该榨取一下剩余价值。

    这么着急地签下了凌伊,早春系列的短片也由凌伊来拍,实在有些叫人想不通。

    章知易蹙眉在办公室关注新闻动向,看得出来,他很着急,知行早春系列短片的构思已经与凌伊那边沟通过,如今女主角忽然被别家签走了,很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好

    tang事。

    晚上和慕寒川一起在外面吃饭,江韵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慕寒川察觉到了,用手拧她的脸,“有什么事是比跟你老公一起吃饭还重要的!”

    男人语气淡淡的,说出的话却带着隐隐的醋意,还有眉目间那显而易见的霸道。

    江韵抿唇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垂下眼帘,往自己碗里一看,那里已经被慕寒川堆了许多她爱吃的东西,她中午因为凌伊的事没吃饭,这会儿真的有些饿了,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慕寒川看她胃口不错,也没往别处想,只当她是真的没事,脸上带着笑,继续往她碗里夹菜。

    回于归园的路上,邓雷开车,江韵在后排座位上倚在慕寒川怀里,看车窗外不停闪过的霓虹。

    夜晚的江州一如过往般繁华,这个传奇一般的城市每天都有人得意有人失意,不过今天失意的是她罢了,所以江韵心中不免感慨良多。

    慕寒川再次问她怎么了,她仍是摇摇头说没事。

    男人不高兴了,侧身盯住她,“你有什么心事,是不能跟自己丈夫分享的?”

    江韵只得实话实说,把知行邀请凌伊为公司旗下的化妆品代言,凌伊的团队答应,双方协调了代言价格代言短片内容、合作模特之后,凌伊又转而与Nature-spring签约的事前前后后讲了个明白。

    慕寒川蹙眉,“听起来似乎挺麻烦。”

    江韵点头,“是啊,以凌伊的资历,根本不值六百万,知行给她四百万,已经是极限价格了。她这次与Nature-spring的约签得这么顺利,实在是有些奇怪。如果凌伊团队不厚道,把知行的广告创意也带了过去,那Nature-spring这多出来的两百万掏的还挺值。”

    章知易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

    晚上休息的时候,慕寒川把江韵说的事情又想了一遍,之后提醒她道,“凌伊与Nature-spring刚刚签约,短片拍出来剪辑好到播出,也需要时间。冯远家经营影视公司,自家旗下也有许多艺人,我把他家的艺人名单要过来,你看有没有合适的,如果有,就签下来,抓紧时间把广告拍好,就算先出个预告片也好。说到底,知行跟Nature-spring要打的这场仗,主要还是时间战。冯家影视公司旗下的那些女明星,未必比凌伊差。”

    江韵点头,她承认,慕寒川说的是事实。

    前些时候,公司还没定下代言人时,她就与章知易说起过冯远家经营影视公司这回事,说如果请冯家旗下的艺人,还能给个友情价,免去一系列麻烦,还能省下不少经费。

    章知易当时也是同意的,可惜的是,他在一众女明星的照片中挑来挑去,最终也没有满意的。

    后来的某天,他在看一则健身器材广告时,相中了气质阳光容貌清新的凌伊。

    之后就安排公司公关部门联系凌伊的经纪团队,商谈合作事宜。

    如今Nature-spring签走了凌伊,叫章知易退而求其次去签冯家旗下那些大家看惯了的面孔,他肯定难以同意。

    江韵叹了声气,把这些话与慕寒川说了。

    男人蹙眉,靠在沙发上泡了壶茶,最后挑眉看着江韵,“能跟我说说你们的广告创意是什么吗?”

    江韵点头,把策划部那则故事跟慕寒川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

    慕寒川抿了一口杯中的茶,试探地看着江韵,开口询问她,“你觉得杉杉怎么样?”

    江韵瞠目结舌,半晌才反应过来慕寒川到底在说什么,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他,“你是说,叫杉杉为知行代言?”

    男人点头,“你觉得如何?”

    江韵垂眸,慕寒杉漂亮是够漂亮,长得跟慕寒川那般相像,怎一个美字了得。

    再说她一米七的身高,前凸后翘的身材,在气质方面,也绝对胜过凌伊。

    只是,慕寒杉的名声完全不及凌伊那么好,凌伊近期蹿红,是圈儿里出了名的清纯玉女,她的形象与Nature-spring的药妆理念也不谋而合。

    慕寒杉就不同了,她绯闻满天飞,正经电视剧没演过几集,还都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纵使她各方面都比旁人优秀,但如果知行的系列化妆品叫她代言,恐怕也会有些问题。

    知行做的是纯天然绿色植物配方的护肤品以及系列化妆品,慕寒杉那个形象,也离纯天然和绿色太远了些。

    慕寒川却在此时提醒江韵道,“我知道这个提议让你很为难,但是韵韵,有件事你还是要明白。我们觉得杉杉绯闻漫天飞,是因为她是我们身边的人,我们关心她、爱护她,所以才对她的事关注比较多。但站在大众的角度来说,她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七八线小明星,根本没有人熟悉她,所以对于观众来讲,她还算是个新面孔。虽然与知行旗下护肤品牌气质最吻合的未必是杉杉,但当前的情况,杉杉是最好的人选。这样

    ,你跟你表哥商量一下,看他是怎么想的。”

    第二天江韵把慕寒川的提议与章知易说了,章知易是见过慕寒杉的,他考虑了许久,最后把江韵叫到办公室,说他同意慕寒川的建议。

    江韵诧异,章知易对她解释,“慕总说得对,我们现在在跟Nature-spring打一场时间仗,如果我们的短片在Nature-spring之后才放出来,到时候就免不了剽窃的嫌疑。”

    上午他无意经过Nature-spring的早春系列拍摄现场,在暗处看了一会儿,发现凌伊团队果然把广告创意也带到Nature-spring去了。

    如果知行再不做决策,恐怕在广告上前期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这天,在考虑过所有情况之后章知易权衡利弊,最终决定,把代言人换成慕寒杉。

    慕寒杉得知知行要请她做代言时,乐得合不拢嘴,跑到知行问江韵,“嫂子,你请我代言,不怕公司产品卖不出去吗?”

    江韵无语了一会儿,这小妮子,还蛮有自知之明,也很有自黑精神。

    经过多方协调,知行的化妆品早春系列短片在元宵节当天上传了第一支片花,片花一经知行官博上传,就被多方转载,很快便刷上了热搜。

    许多人都在称赞广告创意好,女主角颜值高,如慕寒川预期的那般,并没有人认出广告女主就是花边新闻一大堆的慕寒杉。

    于归园客厅的沙发上,江韵一边刷微博一边笑看着在她身旁端坐着的慕寒杉,“不知道从前是谁说自己挺有名气的……”

    ‘绯闻女王’竟然没人认识,还被赞小清新。

    慕寒杉不好意思一笑,“哈哈,嫂子你听错了,我那时是说,以后我一定会很有名气的。”

    两人聊天时慕寒川正在落地窗内喝茶,他修长的手指捏着茶杯,眯眸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气定神闲的很。

    慕寒杉又待了一会儿,径自上楼到露台晒太阳去了,江韵走到落地窗边,站在慕寒川身后的位置,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谢谢你。”

    男人回身,把手中的茶杯放在置物柜上,低头在江韵唇上一吻,“谢什么。”

    江韵顺势靠在他胸口,“无论我我遇上什么麻烦,你总能帮我解决。”

    男人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尖,“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保护你、照顾你难道让别人对你好吗?”

    烟火俗世,落地窗内那一对相拥的男女却格外出尘清奇,慕寒杉下楼时看到两人正在接吻,想起自己曾经数次打断过哥嫂的好事,她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元宵之后的第一天班,江韵中午与同事一起吃饭,经过南京路的西餐厅时看到凌伊跟卫子怡在一起吃饭,两人似乎在谈什么重要的事,脸上的表情都很凝重。

    江韵不愿意把Nature-spring挖走凌伊的事与卫子怡联系上,但这件事未免也太过巧合,她想了很久,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当天下午下班后江韵给慕寒川打电话说不必来接她,之后拨通了卫子怡的电话。

    电话那头卫子怡似乎在忙碌,声音嘈杂,接到江韵的来电她还是蛮诧异的,“小韵,有事吗?”

    江韵停顿了片刻,整理好心情回话,“的确是有些事,想跟你单独聊聊。”

    卫子怡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回话,“好,你说在哪里见,我去找你。”

    江韵报上上午卫子怡与凌伊一起吃饭的南京路那家西餐厅的名字,卫子怡明显觉察到了什么,还是答应了。

    这天晚上,许多情侣约会才会来的地方,江韵靠在沙发里等卫子怡,她已经接连喝了两杯茶,一整杯猕猴桃汁。

    等手里捧着的杂志翻到第五十四页,卫子怡杉杉来迟了。

    江韵远远看到她进门了,站起身来朝她一笑去迎她。

    走道里,江韵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卫子怡脚上,开口问她,“子怡姐,上次你在慕宅崴了脚,现在好些了吗?”

    两人坐下来,卫子怡脸上表情有些尴尬,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很快恢复过来,极自然地对江韵一笑,“没什么大碍,已经好多了。”

    江韵盯住她,直截了当地道,“如果是慕寒川给你擦药,会好得更快吧。”

    卫子怡抿唇,许久之后才回话,“你都知道了?”

    江韵冷冷看她一眼,“或许从你把钥匙扣落在于归园时,我就该想明白你的用意。就算那时我还有些疑惑,有些不相信,但舅母生日宴上你的那些话却让我确定了,你对慕总余情难了。子怡姐,我想你很清楚,他现在已经是我丈夫,他是有家有室的人,你这样做,未免不妥。”

    卫子怡一笑,端起面前的水杯晃了晃,抬眸看向江韵,“我不相信,你今天叫我来,就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江韵点头,“当然,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向你求证。从知行手里挖走凌伊的事,是不是你给Nature-

    spring出的主意?”

    卫子怡深吸一口气,往沙发上靠了靠,“对,你没猜错。”

    卫子怡跟Nature-spring的总裁齐芳女士曾在一个会谈上认识,彼此之间相互欣赏,五六年了,交情很好。

    所以这次提议用六百万签下凌伊,虽然有些不值,齐芳一开始也很犹豫,但后来在卫子怡的劝说之下,齐芳答应了。

    从知行挖走凌伊做广告代言人,六百万买一个飞速蹿红的女明星两年代言,外加一个不俗的广告创意,这是极合算的买卖。

    在得到卫子怡的答案之后,江韵垂眸望着杯子里透明的纯净水,半晌才道,“挖走凌伊,只是你我之间的第一战,是吗?”

    卫子怡浅笑,“当然,在你没和寒川离婚之前,我们之间的斗争就不会结束。”

    对于卫子怡的疯狂执着,江韵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你疯了!”

    卫子怡把手里握着的杯子放下,“是,我疯了,我早就疯了。在得知你和寒川结婚的那一刻,我就疯了。江韵,原本我以为,就算寒川身边女人再多,慕太太也终究会是我。但你出现了,你占据了我最渴望的那个位置,你甚至占有了我藏在心里多年的男人,你知道每当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心里有多嫉妒多讨厌你吗?那些日子,在你面前佯装无事,真的很痛苦。反而现在,你知道了一切,我不用伪装得那么累,心里舒服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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