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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铠全文阅读

作者:老猪     斗铠txt下载     斗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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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新人捞外快

    


    郁郁葱葱的森林,空气清新又潮湿。山鸠在林中出“嘀咕、嘀咕”的鸣声,黎明的晨光照在草地上、树叶上、屋顶上,到处都有数不清的亮晶晶斑点在闪闪光。远方遥遥出现了村庄的轮廓,村中建筑物在浓雾的晨曦中依稀可见。

    车队停在了森林边上的公路上,十几个穿着皮甲的捕快从马车上跳下来,在道上简单地列成两队。身材壮硕的鉄捕头从马车里出来,对捕快们说:“五人一组设卡盘查,观察来往行人,看看有没有碍眼的人物!现情况,吹哨——干活。”

    说完以后,鉄捕头转身对身边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陵卫军官奉承地笑着:“孟督察,您看,有什么不妥吗?”

    这位被唤作“孟督察”的年轻陵卫军官身穿黑甲,约莫二十出头,身形挺拔,皮肤白皙,剑眉星目,头透出了头盔遮住了前额,清秀的面貌里带有几分稚嫩的书卷气。若不是身上那身黑衣的皮甲,旁人会把他看做一名书生而不是一位军人。

    “铁捕头,我只是候督察,还不是督察,万一被监察御史听到了又要找我麻烦了。”

    虽然这位陵卫军官很年轻,甚至有点稚气,但铁捕头并没有因此就敢轻视对方。对方是洛京来的人,而且还是东陵卫军官。东陵卫,那是陛下的亲军,在整个大魏国内负责监察缉捕的特务机构,要知道,陵卫的绰号叫什么?血厂啊!

    “大人您客气了。阁下如此年轻就能进陛下亲军任职,将来前程何止区区一个督察。依卑职看来,您天庭饱满,将来必定是当六镇大将军的人啊!”

    孟聚笑着摇头。六镇大将军吗?若说自己以后能做郡守、刺史甚至都督都有可能,但六镇大将军,那是皇族才能担当的职位,自己是华族,连国族都不算,怎可能出任呢?

    看出孟聚心情不错,铁捕头问:“大人,我们这是在查什么呢?”

    “捕头,我们陵卫接到了秘密线报,等下在这条道上会有几辆马车经过,他们会伪装成城里秦氏老酒坊的运酒车队——但那是假的,车队里面就隐藏有叛军的奸细,车上的货藏有叛军偷运的兵器。我们的任务就是把他们连人带货都抓了,明白吗?”

    “明白了。”铁辛望望孟聚,目光闪烁。他说:“大人,秦氏酒坊,很不简单啊。”

    孟聚淡淡说:“我们是官军,我们陵卫既然到了这里,他背景再大又如何?等下,你们只管以查处违禁物品的名义将车队拦下来就是,凡事有我做主。”

    “既然有大人您压阵,我们自然不怕。”铁捕头笑笑行了个礼:“大人,失礼一下,我去跟弟兄们交代一声,我们得做些准备。”

    捕快们围聚在一起商议着,孟聚躺在马车上的座位上养神。这时,道上又驶来了一辆马车,车身上有白色狼头的标志,正是东陵卫的标志。

    马车在捕快们刚刚设立的道卡前停下,一个矮胖的小个子军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冲着捕快们嚷嚷道:“孟候督察在哪里?”

    孟聚从马车上坐起来,应声道:“刘真,我在这边。”

    胖军官快步走过来,圆乎乎的脸上都是汗水,他跳上马车,对孟聚说:“如何了?”

    “我跟他们说了,靖安府衙班壮好象有点怀疑。。。那个铁捕头,他好象看出我们想干什么了。”

    “铁辛那人,江湖上跑过马,多年的老公门中人,眼睛毒得很,早知道我们想做什么了——何况,这种事他们也没少干!老孟,不要担心,到时我们也分银子给他们塞嘴就是了。靖安府那边我也打过交道的,公门中人,最是黑眼睛见不得白银子了,大魏朝廷的名声就是给这些狗腿子们败坏了!”

    孟聚有点想笑。自己和刘真打着东陵卫公务的幌子出来找外快,偏偏刘真还这么义愤填膺地谴责靖安府的捕快——这个黑胖子的脸皮怎么就这么厚呢?

    看到他神情古怪,刘真拍拍他肩:“没事的,小孟。你刚来咱们靖安陵卫,呆的时间长就明白了。朝廷的银两少得可怜,怎么养活老婆孩子?咱们陵卫是皇家亲军不假,不过也不能光吃西北风不是?再说了,没有咱们陵卫保家卫国,那些富商和地主能那么安心地挣钱不?他们进贡两个给咱,那不是理所应该的吗?可偏偏有秦氏酒坊这样顽固大户,吝啬小气,一毛不拔,咱哥俩敲打敲打他们,教育他们做人道理,那不是应该的吗?放心好了,小孟,这事哪怕捅到蓝老大那边去,他也会护着我们。”

    “可是万一叶镇督知道了。。。”

    听到“叶镇督”三个字,刘真微微动容,但随即释然:“叶迦南?咱哥俩要的也不多,从秦家那边敲个三二十两银子买酒喝就好,为这么点银子,难道还有人去惊动一省的副镇督?走通叶镇督的门房关节都不止这个数!还平白得罪了咱俩,秦家没那么蠢——这鬼天气,怎么这么热啊!秦家那群王八蛋,到底磨蹭到什么时候来?”

    刘真说得兴起,把铠甲脱下来,只穿着白色的内衬乘凉,里面已经汗湿了一大截。他掀衣裳扇着风,站起来望了下前方的路面。

    然后,他又转向了身边的同伴:“老孟,你是洛京人吧?咱俩认识这么久了,老哥我还没问过你呢,怎么会落到我们这个狗屁乡下来了?”

    孟聚苦笑,说:“倒霉呗。”

    “说来听听,反正时间还长,车队还要一阵才能过来。”

    “没啥好说的。”

    刘真嘿嘿地笑起来:“明白了,老孟,我说,你准是得罪了人!去年,我在赤城镇里也见到了一个文官,是在储粮处的,他也是洛京人,据说是因为睡了哪个大佬的老婆,结果被人一脚踢到了我们这边来,啧啧,那家伙的嘴可真是能侃,女人见到他没五分钟就全晕乎。那厮在储粮处没两个月,上上下下都要坚决要求把他调走,说是他再不走,大伙全得戴绿帽了。”

    “我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摆着的事,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军官,长得又俊又帅,除了女人的事外,你还能得罪什么大人物?不用问了,你准是抢了哪个少爷的情人,结果被人家老爸出力,一脚踢你落到了我们这边——你不是擅长勾引女人吗?让你勾引北边的魔族姑娘去吧!”

    孟聚哭笑不得:“瞎,真不想跟你说了。”

    他站起身来,刚好望见道尽头的一抹蠕动的影子,车队的轮廓若隐若现。

    “起来穿好衣服吧,他们来了!”

    刚开始时,东陵卫的两名军官都没有出面,充当主力的是靖安城的捕快。车队刚在道卡前停住,捕快们一拥而上,挥舞着锁链和铁尺,凶神恶煞地吼道:“停车,停车!下来,都他妈给老子滚下来!”

    眼见道边突然冲出了这么一伙凶神,车队一阵慌乱,车夫、脚夫们压根不敢抵抗,他们自觉地蹲在地上,手抱住脑袋不敢抬头望。这本来是车队遇到土匪的招牌动作,现在遇到了官府,他们也照着来做了:虽然这伙凶人穿着捕快的衣裳,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公人?就算他们真的是官府——难道没听过吗,官府比强盗还黑啊!

    一个随队押车的家丁还搞不清状态,在车队里叫道:“咋回事?咋回事?俺们给黑脚六交过路费的!是哪路的好汉来上点了?没看到我们秦氏的旗子吗?你们是。。。呀哟,打人了!官府打人啦!”

    一时间,嚷嚷声、喝骂声和马匹的嘶鸣声响成了一片。

    铁辛冲上前,一拳将那个啰啰嗦嗦的家丁捶翻,凶神恶煞地叫道:“都听好了!官府怀疑你们窝藏叛军兼夹带违禁武器,奉靖安东陵卫孟大人的钧令,现在要搜查你们!敢违抗的,那就是叛逆!所有人都从车上下来,老实点!”

    立即,所有的嚷嚷喧嚣声全部停了下来,酒坊的家丁老老实实地下来蹲在了道边,一声不敢吭。

    孟聚回头望望刘真,疑惑不已:“东陵卫孟大人?他们知道我?我才刚来靖安陵署啊!”

    “老孟,你别逗了,人家怕的是东陵卫。”刘真骂骂咧咧的:“铁辛这厮狡猾啊,他是把你推在前头挡箭了,想捞银子又不想冒风险哇——你等着吧,一阵他就带人过来找你了!”

    喧闹叫嚷了一阵,铁辛捕头真的过来了,还带着一个长衫的商人过来。见到孟聚和刘真,他介绍道:“二位大人,押队的是秦氏酒坊的三管家,秦宏——秦管家,这两位大人是东陵卫的孟督察和刘督察!你们秦家窝藏叛军的事情,全由二位大人说了算,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这位秦管家尖嘴猴腮的,嘴下留着一缕胡子,三角的眼神却甚是灵动。听到铁辛介绍,他立即单膝跪下,用一口带着浓重北疆口音的官话脆声说:“小民叩见两位长官!孟督察和刘督察的赫赫威名那是如雷贯耳,小民久仰了,今日能见两位长官亲颜,实在是三生有幸!”

    孟聚低下头,不让脸上的笑意让人看到。自己从洛京到靖安城不到一个星期,连靖安署守门口的卫卒都没认熟自己呢,这个秦管家就对自己久仰了——世上当真有睁眼说瞎话的事啊!

第二节 怪客

    


    刘真干咳一声:“秦宏?你是秦老爷子的什么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回禀长官,小民是秦老爷的远房侄子,平时都在赤城那边的工坊帮忙,平时也很少到靖安这边来,就没机会跟长官见面了。”

    “哦,是这样。”刘真把脸一板,声色俱严,厉声喝道:“大胆刁民秦宏,你们的事犯了!还不快快认罪伏法!!?”

    秦管家跪着连连作揖,焦急道:“冤枉!冤枉,长官,我秦氏酒坊一向遵纪,从不敢做犯法的事。。。”

    “住口!有人告你们你们秦氏酒坊窝藏叛军走私军械,难道是假的不成!你们秦氏干出这等大逆不道的罪行,你还不快快如实招来?”

    “啊?这是哪有的事啊,长官,这是有人诬告我们,我们秦氏酒坊是五代传承的老牌子了,在北疆扎根落地都两百年了,谁都知道我们是良民,家大业大,岂敢做这等谋逆事呢?长官明鉴,我们秦氏满门都是大魏的良民啊。。。”

    “大胆刁民,牙尖嘴利,还敢狡辩!看来,你是非要见了大刑才肯开口了?”刘真厉声喝道,脸上的肌肉狰狞地簇成一团。

    他使了个眼色,那边的铁捕头也十分配合,一脚踢秦管事翻倒在地,随后从腰间抽出了皮鞭,狠狠地抽打下去。靖安捕快的皮鞭都是特制的,桐油里?总得有些凭据吧?”

    “要凭据?那还不容易!”刘真一挥手:“铁头儿,带你的人,好好搜查!每个人都要检查路引条,每辆车都给我搜个清楚!车上的东西,哪怕个虱子你也给我查个清楚公母!”

    “遵命,大人!”

    不一阵,车队方向就响起了叫嚷声、厮打声、喝骂声还有着瓦罐被砸碎的清脆响声。秦宏的脸色更加惨白,他哀求道:“两位长官,求您们高抬贵手。您可要知道,这些酒很值钱的,交不了货俺没法跟老爷交代了。”

    “搜!”刘真昂着头嚷嚷道:“搜!只管继续搜!”

    孟聚劝解说:“我说老刘啊,悠着点吧,让小伙子们动手轻一点。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

    “哼!难道老子就容易了?拿这么点银子,摸早贪黑地折腾这些烂事。。。”

    孟督察似乎也动气了:“懒得理你了,让你折腾吧。”说着,他转身走开,走时用眼角余光斜瞄了一下瘫在地上的秦管事,心中好奇:“等下他会来找红脸的自己,还是找黑脸的刘真呢?”

    这时孟聚注意到一个人。在路边蹲成一堆的脚夫和工人中,他看到了一个站着的人。这是个十分魁梧的汉子,短短的红如火一般引人注意。他的腿奇长,高得有种戳破蓝天的感觉,身形壮硕,面貌质朴粗悍,粗重的眉毛显得很憨厚。

    和身边的脚夫一样,他穿着简陋的粗布衣裳,风尘仆仆,背后背着一个大木箱,满是灰尘,灰扑扑的。身边的同伴都蹲着,唯有他悠闲地站在原地,目光无所事事地四处张望着。

    看着他,孟聚有种感觉:这家伙对周围的捕快压根没放到眼里。象是察觉这个人不好惹,靖安府的班壮捕快居然也没有过来理他,在他的身边,象是出现了一个无形的真空地带。

    孟聚皱眉:在这个汉子身上,有一股桀骜不驯、不对任何人低头的气势,有一种狼一般的血腥味。这样的人物,不象是给人帮佣的家丁。

    感觉到孟聚的目光,汉子也望过来,二人目光在空中对视,孟聚看得清楚,在汉子质朴的脸上,镶嵌着一双蔚蓝明亮的眼睛,纯净得象海一般。

    他对孟笑笑,笑容不亢不卑,平和大方。

    孟聚皱眉,走过去沉声说:“拿你的路引出来,我要检查!”

    那个汉子微微皱眉,这一瞬间,这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人竟显得说不出的威严。

    虽然他什么动作也没做,但孟聚却突然感觉到了极大的威胁,象是面对着一头沉睡的猛兽。他按住了腰间冰冷的刀柄,呵斥道:“拿出你的路引,快点!”

    汉子很不情愿地伸手进衣裳里,慢吞吞地掏出了一张纸条。孟聚一手握刀,一手戒备地接过路引,他后退两步,一边警惕地望着对方,一边查看着手上的路引。

    这是一张真的路引,勘印、行头、行文都是正规的官府制式,上面赤城官府的印章孟聚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真货——靖安与赤城毗邻,人员来往频繁,两地间互查路引时常有的事。

    这个路引证明,站在孟聚面前的这个人,是赤城镇赤城市赤水乡南平村的一个村民,他叫杨威,今年三十一岁,身高六尺一寸,红碧眼。

    孟聚再看了一眼路引,抬头问:“你叫杨威?”

    “是的,长官。”

    “祖籍哪里?”

    “俺是赤城市赤水乡南平村人。”

    “你是干什么的?”

    “俺帮秦家干活的。”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俺爹妈,还有俺婆娘,还有俺小孩。”

    “南平村村长是谁?赤水乡保正叫什么名字?”

    汉子犹豫了一下:“村长是王二瘸子。。。保正是一个姓赵的,叫赵酒鬼。。。俺跟他喝过酒,不知道他大号叫啥。”

    “你去过些什么东西?”

    “俺去过靖安,还有赤城。。。没去过啥地方了。。。”

    “你的官话跟谁学的?你讲两句赤水话给我听听。”

    汉子脸色微变,却依然镇定,他用标准的赤城地方口音答道:“长官,俺帮秦家卖酒的。。。走南闯北的客商打交道多了,也就学会了。”

    听到那口标准的赤城口音时,孟聚心头的怀疑已经消散大半,外来人不可能仓促学会本地方言的。孟聚打算结束盘问了,顺手将路引递还给他:“你那个箱子。。。背着什么?”

    “。。。没啥东西,俺的一些行李。”

    在这瞬间,孟聚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眼中闪过的那丝慌张。他立即收回了递路引的手,厉声喝道:“打开来看看!”

    那汉子僵硬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打开行李。

    孟聚严厉地、一字一句地喝道:“打~开~箱~子!”

    登场《斗铠》小贴士:

    “王虎“型,属于北魏“魔兽系”。定位在重型斗铠,主要担负战场压制的任务;由北魏洛京城的“皇家联合工场”开并制造,自重89斤,斗铠战士使用时利用“真气”来催动,其最明显的标志就是肩甲打铸成了两个咆哮的虎头的形象,另外铠甲甲面的引气纹路是呈放射线形的一只跳跃的猛虎。

    “王虎“是北魏帝国为了对抗江南唐国新装备的强力斗铠“铁碎山”而开出来的第四代斗铠,和“黑豹”型与“苍狼”型一道构成了新一代的魏国斗铠军团的主力。也有很多斗铠士使用这个型号的斗铠,在战场和历史书的角落里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为魏国魔兽系第四代斗铠中的代表杰作。

第三节 东陵卫的野心

    

    那个汉子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他望了孟聚一眼,目光带着轻蔑和不屑,象是在说:“这可是你自找的啊!”他懒洋洋、慢吞吞地解下了背后的箱子,一点点地解木箱外捆绑的麻绳,一层又一层。

    “老孟,你那边在干什么呢?”

    背后传来了黑胖子刘真的叫声,他晃晃荡荡地走过来,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个秦宏管事。若不是认得刘真那张肉乎乎的脸,孟聚还真是没法把刚才凶神恶煞的军官跟现在的刘真联系在一起。如今的刘真,满脸春风,和蔼可亲,笑容可掬,那笑容,简直比春楼里的老鸨见到阔气公子还亲切,只差没吆喝一句:“呀,贵客来了!”

    孟聚盯着面前的汉子,头也不回:“老刘,这边有个人不对劲。。。你快过来看看。”

    “有啥不对的。。。”刘真走过来,扫了一眼杨威:“怎么了?这人怎么了?他跟你顶嘴了?敢顶撞东陵卫,老子揍死你,乡巴佬!”

    “那倒是没有。”

    “他有路引没有?没有路引的,先抓回去,关上半个月再说!”

    “他有路引。。。”

    “瞎,那他有啥不对啦?”

    孟聚一时语塞,要说这个汉子真有什么不对,他还真一时说不出来。但就是纯粹一种直觉,让他觉得眼前的这人非常的不对。

    这时,跟在刘真身后的秦宏飞快地冲出来,狠狠两个耳光扇在杨威脸上,又响又急。

    “杨威你这个畜生,今天马尿灌多了是吧?东陵卫的长官你都敢顶嘴,不想活了?老子揍死你!”

    秦宏随即转过头,媚笑地冲着孟聚道:“孟督察,孟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跟这些乡下土鳖计较。。。他们懂个什么?就懂得喝马尿!这个畜生敢得罪您,我们回去用大棍子揍死他!”

    他拉住孟聚的手,孟聚感觉手上被塞了一张纸片。他望向刘真,却见后在对他挤眉弄眼地笑,暗暗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象是在说:“高明,真是高明!”

    捏捏手中的纸片,孟聚心中犹豫:“这家伙的行李有点古怪,要检查一下。”

    “检查个屁啊,这些土瘪三的臭破烂,看了还污了我们的眼睛!”刘真打断孟聚,上前飞起一脚踢中杨威的屁股:“滚!”

    “正是,正是!刘大人说得再对没有了!”秦宏笑容满脸的附和道:“二位大人是什么身份?检查这个土包子,太给他面子了!”

    他拱拱手:“天色也不早了,刘大人,孟大人公务繁忙,小民也不敢叨扰,就先告辞了。日后二位无论到靖安或是赤水,一定要来我们秦氏酒坊聚聚啊,也好让我们尽一点心意。”

    刘真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好说,好说!秦掌柜的您先忙去吧,日后再聚!”

    “好好。小民就告辞了,恭祝二位大人步步高升,一帆风顺!”

    秦府的车队在辘辘声中再次启程,消失在大路的尽头,孟聚转过了身:“走吧。”

    望着落日下苍茫无边的北疆草原,孟聚的心情颇为复杂。三年前,自己还是洛京书里点着蜡烛熬夜苦读的秀才,那时候自己如何能想到,三年后自己会变成大魏北疆的一名戍边陵卫,忙着敲诈边镇的富户来敛财呢?若是让同窗的好友知道了,羞也羞死了。

    但他的同伴很明显没有这种感觉,刘真兴高采烈地扯着孟聚的衣裳:“老孟,我们财啦!你猜猜,那个管事刚才给了我们多少?五十两银子啊,哈哈!这下,老子又有钱去春楼花差了。。。对了,他刚才往你手里塞了多少?”

    孟聚打开手心,打开那张被汗浸湿的银票,这是一张大通银号的票。

    看到银票上的数字,两人都有些呆:“白银伍拾两,凭票即取。”

    还是刘真先回过神来,感叹道:“阔气,真是阔气!看人家那手笔,出手就是百两银子,真不愧是郡里数一数二的大户!”

    平白又得了五十两银子,孟聚也是欢喜,但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妥:“老刘,刚才那个人,我看着很不对劲,说不定真是什么汪洋大盗。。。”

    “这个,老孟你就不懂了。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人家已经孝敬这么多了,就算真是通缉的汪洋大盗,壹佰两银子也足够买关了。我们再找他麻烦,这就坏规矩了,人家秦氏也不是软茄子,能做那么大生意,背后肯定有人罩的。百把两银子,人家懒得跟我们计较而已,要真把人家惹急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了。

    我估计他们的车队里,说不定真的有什么,万一当场被我们搜出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们抓还是不抓?抓就坏了规矩,不抓又说不过去,干脆就这样含糊了最好。”

    说起捕快,刘真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老铁还有他带出来的人,我们也得意思一下。老铁今天很卖力,配合得也不错。我的意思是,你我各拿十两出来,就交给老铁去分好了。他怎么分,我们不管,反正要他们把今天的事情烂在肚子里——你觉得如何?”

    “行!全凭刘哥你安排了!”

    刘真兴奋地搂住孟聚的脖子:“老孟,我现你真是个人才啊!咱俩兄弟同心,齐心协力,丰衣足食!争取这几年混个千把两银子,以后老了也有点养家银子啊。”

    铁辛把银子一分,捕快们笑得牙都合不拢了。大伙都是人精儿,不用孟聚吩咐,他们马上就表态:“大人,您放心,今天的事,咱们绝对烂肚子里了!”

    “哪怕爹娘老子我们也不说!”

    “其实,说了也不打紧。”刘真站在孟聚身后,阴阴地说:“一个破卖酒的,陵卫弄他点银子,那是赏他脸了,就算哪位弟兄跑去跟我们督察说了,这点小事屁都不算,估计也就被镇统大人训两句罢了,连个请罪折都不用写。。。哪位有兴致的,不妨试试看。”

    刘真似笑非笑地点头,一个个地望过众人,仿佛要把大家的长相都记在心里,嘴里数着:“十五,十六,十七,一共十七个人——我自然是信得过大家的。。。”

    捕快们都在心中打了个寒战。铁辛代表众人保证:“大人请放心,谁敢在外边多嘴的,不用两位大人动手,咱们弟兄就把他给剁了!”

    刘真淡淡笑道:“看着罢,我也懒得管,路是你们自己走的,福祸自选,怪不得谁。”

    孟聚暗暗赞叹。刘真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经样子,但一到了关键场合上,他立即就能变了个人似的,应付得有板有眼。这种老练的气度,不是老陵卫绝难办到。

    但一进了马车里,刘真立即就嬉皮笑脸了:“老孟,回城以后有什么打算?跟我去倚春楼那边喝两杯,咱们庆贺庆贺?”

    倚春楼是靖安城里最高档的酒楼,孟聚是早已闻名了。他笑道:“行,只要刘哥你请客。”

    “真是没出息!男人挣钱是要拿来花的嘛,我说老孟,你这么年青,又没老婆,留那么多银两干什么呢?咱们干陵卫的,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今朝有酒今朝醉嘛,千金散尽还复来!”

    “刘哥,你这么能说,今晚就你请吧!”

    “呃~这个~我们还是去吃街边档好了。”

    直到日落西山,一行人才进了城。秋天草长马肥,正是北疆魔族最猖獗的季节。太阳还没下山呢,靖安城早早就关上了城门。铁辛在城下喊了好一阵,还亮出了马车上东陵卫的旗帜,守城门的戍卒才敢开门。进城后,铁辛领着一众捕快回了府衙,而孟聚和刘真回陵署,准备换衣裳和便装便去倚春楼——除了是靖安城里最高档的酒楼,倚春楼也是城里最好的青楼。

    虽然大魏朝廷并不禁止官吏出入青楼,但陵卫毕竟太特殊了,穿着制服过去,怕是青楼里的姑娘都要吓跑了。这也是陵卫的习惯了,公事穿正装,退衙马上换便服。

    但事与愿违,二人刚刚踏入陵署大院,站岗的卫兵就叫住了他们:“刘候督察,孟候督察,请留步。”

    “呃?什么事?”

    “叶镇督找你们,蓝督察找了一整天了都不见你们两个,生气坏了。”卫兵是个一脸稚气的小伙子,他冲刘真挤眉弄眼的,显得很亲热:“刘候督察,您一定又出去私活了吧?我跟蓝督察说了,两位大人都出去摸案子线索了。”

    “嘿嘿,小兔崽子,机灵!没错,以后就这么说!”刘真摸出一串铜钱,顺手塞给了卫兵:“叶镇督找我们是为什么事,知道吗?”

    “嘿嘿,二位大人,这俺就不知道了。这是你们长官的事,俺不敢多嘴问。”

    “那老蓝现在还在署里面吗?”

    “我一直在守着门口,没见他出去,应该还在镇督府吧。”

    刘真点点头,转身和孟聚一起往里走。咋听到叶镇督的名字,孟聚心神一震。虽然初来乍到,但叶迦南的名声他还是知道的。她是东平省陵卫的同知都督,镇守督察,正五品的高官。而自己和刘真只是两个连督察都不算的从九品候补小军官,大家之间的级别差得就跟靖安去洛京的距离差不多。这样的大人物突然点名找自己,孟聚隐隐预感不妙,尤其是今天刚刚出去干了私活,他心里虚得很。

    仿佛猜到了他的心理,刘真说:“别担心,我们才刚回来,即使秦家找路子跟美女蛇说上话告状,也不可能这么快。准是为别的事。”

    “嗯。”孟聚应道,他也猜到了,百把两银子对秦氏不算什么事,犯不着和两个陵卫军官结下死仇。

第四节 拜见镇督

    

    回到署里,二人求见靖安陵卫总管蓝正想打探点消息,结果刚进门就挨了好一通训,说他们二人上班时候擅离岗位,误了大事,也给靖安陵卫丢脸抹黑了。

    等老蓝骂累歇息时候,刘真腆着脸上前问:“蓝老大,这次是我们不对,要罚要打我们都认了。但是叶镇督找我们到底有什么事?您给我们透露一丁点,也让我们心里有点底啊!”

    蓝正板着脸盯着刘真,仿佛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但刘真嘻皮笑脸的,想起平时这厮平时也没少给自己进贡,蓝正终于也泄了气:“不知道!今天叶镇督派来的人也没跟我说。”

    “啊啊啊,”刘真大惊失色:“这也太过分了!那美女蛇要找蓝老大您手下的人,居然事先不跟您打个招呼!这也太不给面子了!老大,这口气我可吞不下,美女蛇又怎样,五品官又怎样?她不给老大你面子,我们也不给她面子,我决定了,不理她!让省陵卫的人自己玩好了!”

    尽管满肚子火,蓝正还是忍不住被逗笑了。他起身踢了一脚刘真:“你小子,净给我惹祸!今晚你们连夜过去省陵署那边求见叶镇督吧,不要耽搁了,万一真的误了大事,我也保不住你这个臭小子——还有你,孟聚,你是良家子出身,不要被刘真这个贼胚子带坏了!不要跟他学,他这个货,迟早是送惩戒营的命——滚吧!”

    从靖安陵署出来,二人顾不上吃饭,连夜就赶往东平陵署。因为靖安是东平行省的府,东平陵署其实也在靖安城内,与靖安陵署同城。两个陵署隔得不远,只有三条街,孟聚和刘真一溜快马就过去了。

    来靖安陵署任职还不到一个月,孟聚还是第一次来东平陵署。在外表上,省陵署跟一个私人庄园差不多,青色的围墙远远地展开去,在墙头上露出了一抹苍翠的绿树。孟聚本来以为靖安陵署只在门口挂个木牌子就算很低调了,不料作为一省陵卫最高指挥中枢的东平陵卫总署更低调:它门口连牌子都不挂,只有一个简单的门牌号:“靖安城琼华路十五号”。

    孟聚盯着这个门牌足足看了五秒钟,刘真扯着他走:“怎么啦?”

    “刘哥,省陵署怎么说都是一个衙门啊,怎么连个牌子都没有?”

    “要牌子干什么?”

    “不然大伙怎么知道它在哪里?”

    “省陵署不直接对外接案,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人。。。他也没必要知道。要牌子有什么用?”

    陵署大门那扇黑色的铁栏门虚掩着,刘真将自己和孟聚的腰牌递进去,对里面低声说了两句。过了一阵,铁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刘真领着孟聚进去。门房里有人把腰牌递还给二人,说:“顺着小路向前走就是了,那栋亮着灯的小楼就是了。”

    在孟聚想象中,东陵卫的省陵署应该是个阴森可怕的地方,黑牢、血污的犯人、看守、惨叫,但眼前的情景让他大为吃惊:

    绿树成荫,鸟语花香,草木芳香,休闲的木椅和雕塑在园林间里错落有致。若不是看到了不少穿着黑衣的陵卫军官和士兵在走动着,孟聚还真把这里当做一处庄园了。按照门房的指点,两人顺着小路绕过了两片林子和一个花圃,一栋雅致的小楼出现面前,正是叶迦南的官邸。

    没等二人走近,一个气宇轩昂的大胡子哨兵已上前盘问了,喝道:“干什么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孟聚和刘真对视一眼,二人都穿着陵卫军官制服,但巡哨就敢这么喝问他们,这种气势还真是了不得。

    “大哥,我叫刘真,是靖安陵卫的人。今天听说叶镇督有事找我们?这不,我们刚从外边赶回来,听到消息马上就赶往这边来了。劳烦这位大哥帮我们通报一声?”

    大胡子哨兵昂着下巴,怀疑地望着二人:“靖安陵卫的人?你叫刘真?不对吧,我怎么不知道镇督大人今天找过你?有什么事?”

    “这个,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来干什么?你以为镇督大人是阿猫阿狗可以随便见的?啊,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打扰大人休息,你屁股痒痒想挨军棍是吧?啊,愣什么楞,你猪脑子啊你!”

    再怎么说,刘真也是从九品的武官,虽然官衔微薄,但也算朝廷命官了,却被一个不入流的小兵骂得狗血淋头,孟聚在旁边听得心头冒火,正要站出来飙,却被刘真死死扯住了衣裳。他点头哈腰地赔笑道:“是是,大哥您教导得是。这位是我的同伴,也是靖安陵卫的孟聚。”

    “呃?”大胡子亲兵顿了一下,转过头来:“孟聚?这个名字我好象听过——对,今天叶镇督是派人找过你。”

    孟聚站出一步,不卑不亢:“劳烦通报一声,就说靖安陵卫孟聚候督察奉命前来报到。”

    亲兵斜眼望着孟聚,似笑非笑,目光中的味道很是古怪。孟聚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旁边的刘真已经抢前一步,在他手上塞了一点碎银,讨好道:“大哥辛苦了,拿去喝酒吧。还望在镇督大人面前多美言几句。”

    掂掂手上的银子,亲兵才露出了笑意:“你是个懂事的。我这就去禀报一声镇督大人,看他运气吧。”

    看这个魁梧的背影消失在小楼的阴影里,孟聚狠狠地一口痰吐出来:“什么东西!”

    “老孟!”刘真望着四周影影绰绰的树林黑影:“还有暗哨,不要说了。”

    看孟聚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刘真安慰他道:“这也不算什么啦。我们出去公干,那些五、六品的地方官不一样得巴结我们吗?他虽然只是小卒,但是镇督大人的亲信,我们拍他马屁也是应该的。”

    被他安慰着,孟聚勉强地笑了下,他低声说:“总有一天。。。”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孟聚压抑着急速的呼吸,心中默念着那句没出口的话:“总有一天,我要让这天下风云变色!”

    虽然已知道不关自己事,但刘真却也没撇下孟聚自己回去,孟聚心中暗暗感激,小胖子虽然平时不正经又贪财,但关键时候还真没掉链子。虽然知道这时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有人陪着自己闲聊,孟聚也少了几分紧张。

    刘真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叶镇督找你什么事?老蓝也是混蛋,传话也传不准,明明是只找你一个,却说找我们俩,害得我过来白挨了一顿训。老孟,叶镇督可不是好糊弄的人,你说话可要当心啊。”

    “很奇怪,叶镇督找我干嘛呢?我刚过来靖安这边,也没经手过什么大案子。”

    刘真也想不通,但他还是装出很有把握的样子:“等下见了镇督你可得好好表现。我们很多人在陵署干了十几年都没能见镇督一次。若能得镇督看重,你就飞黄腾达了。最好能调入省陵署里面,那可比在靖安陵卫里跟着蓝老头有前途得多。弄不好,干个三两年就能弄个带刀御史做了。”

    孟聚苦笑一声:“我怕是没那个好命了,也不知道这次召见是福是祸。”

    “别担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准是好事!”

    两人聊了好一阵,那个大胡子亲兵才大摇大摆地走了回来,鼓着腮帮喊道:“孟聚!”

    孟聚应声道:“下官在!”

    “镇督大人传见你,立即跟我进去!”

    孟聚朝刘真招呼一声,后对他挥挥手,做个“一切小心”的手势,孟聚点头示意明白。

    带路的亲兵板着脸,严肃得象北疆魔族马上就要打过来似的。孟聚闷着头跟在他后面,小楼不大,结构却颇为复杂,回廊的楼榭七转八拐的。好在在回廊和各处走道上都点着灯笼,光亮得很,走起路来倒也不至于磕磕碰碰。

    亲兵将孟聚带到了二楼的候见室,说:“你坐这等着吧,镇督大人马上就来见你。”

    孟聚欠身,不紧不慢地说:“有劳兄台了。”

    亲兵不由看了他一眼,这个军官虽然官衔不高,年龄也很轻,但他气度沉稳,谈吐条理清晰,沉静中自有一种令人不敢忽视的气质。东平镇督府来往的多是赳赳武夫,粗嗓门挺着肚子嚷嚷的丘八粗鲁武夫平时也见多了,但这样的人还真是少见。他不象陵卫军官,倒更象读书的文官。亲兵隐隐有种感觉,这个青年武官不同一般。

    “你。。。你叫什么名字?”

    孟聚诧异地转身过来望着这个刚才还显得很倨傲的亲兵:“孟聚。孟子的孟,聚合离散的聚。”

    亲兵皱起了眉头,他搞不清“聚合离散”是什么意思,却说:“我叫王柱,是镇督大人的家丁——孟大人,以后你有什么事想求见镇督大人的,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帮你跟大人说。”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清楚对方在示好,孟聚诧异着,拱手行礼:“感谢王大哥抬爱。王兄弟等下可有空?等见完了镇督,下官请王兄弟出去喝酒。”

    王柱摆摆手:“今晚是我当值,走不开。孟大人,明天你再来找我吧,我知道有家馆子。。。”他还要说些什么,突然停住了话头,低声说:“镇督大人来了。”

    孟聚凛然,从椅子上跳起,侍立在门边恭候。只听得轻盈的细琐脚步声从走廊边传来,一个明眸洁齿的俏丽女子出现在门边,王柱弯腰躬身行礼:“小姐。”

    猜出来就是大名鼎鼎的叶迦南镇督,孟聚单膝跪倒,抱拳行礼:“卑职靖安候督察孟聚参见镇督大人!”虽然单膝跪倒,但孟聚的腰杆挺得笔直,身形挺拔,显出了一股轩昂的男儿气势。

    “孟候督察,起来吧。”

第五节 外号美女蛇

    

    耳边传来叶迦南清脆的声音,孟聚用力一顿:“谢大人!”站起身来,这时他才敢正视对方。

    眼前的女子很年轻,甚至还没有自己的年纪大,身材高挑,英姿飒爽,气质昂然。她长着洁净白皙的瓜子脸,双眸漆黑而有神,军帽后面露出了扎成马尾的长,一身纯黑色的陵卫制服利索又素净,肩膀上银白色的肩章闪闪亮,代表着高级军官的银色皮带在腰间扎得紧紧的,衬托她窈窕的身躯显得越加纤细。

    陵卫是皇家鹰犬,是不受三法司约束的的暴力机关,拥有种种特权。镇守督察是陵卫里的高级军官,正五品官员,暗中监控一方的文武官员,这样的人物,给人的印象往往和阴森、奸诈、冷酷、残忍等等形容词联系在一起——怎么看,孟聚都无法把眼前的美女和一位陵卫镇督联系在一起。自信,敏锐,灵动,聪慧,妩媚中透出了勃勃的英气,这样的女子,是聚天地灵气而生的。

    王柱轻咳嗽一声,孟聚这才清醒过来,视线转到了叶迦南肩上的两颗银星上,于是他确认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整个北魏帝国里最年轻也是最漂亮的正五品官,叶迦南镇守督察。

    叶迦南扫了孟聚一眼,也不出声,自顾坐在了客厅的主位上。倩丽的少女手抚着琉璃壁碗,注视着堂中前朝名家亲绘的山水屏风。秋风吹过窗格,呜呜的低鸣声中夹带着草原芬芳的气息。

    孟聚双手恭谨地扶在膝盖上,两眼平视前方,仿佛老僧入静一般沉默着。

    审视着眼前的年青军官,叶迦南嘴角流露出欣赏的微笑:这位年青军官的气质和定力都比她料想中要好。文质彬彬,冷漠,够定力,不必说话,站在那里就知道是人才了,这人天生就是该当陵卫的料。

    “孟候督察,久等了。”

    孟聚低头示意:“不敢当,大人,卑职恭候吩咐。”

    “可知道传你过来是为什么事?”

    “大人高深莫测,实非卑职浅薄所能揣测。”

    叶迦南嫣然一笑,将茶杯在嘴边抿了一下,轻笑道:“请用茶。”

    “谢镇督大人。”孟聚微微稽,稳稳地将琉璃茶碗举到嘴边,腾起的水香将他的面目淹没,他将茶盏在嘴边轻轻一抿,赞叹道:“没想到在北疆也能喝到今年的雨前新茶。镇督大人果然是雅人。”

    看多了那些咕噜咕噜连茶叶带茶水一起咀嚼的粗鲁武官们,文质彬彬的孟聚给了叶迦南很好的印象。她饶有兴趣地望着他:“孟候督察是洛京人?”

    “是。”

    “世家子弟吧?”

    “不敢说世家。孟家只是小门小户而已。”

    “候督察太谦了。孟家世代以耕读传家,书香门第,屡出饱学之士。我记得前朝时孟家曾五进士二翰林一帝师,名声赫赫,连我在边镇也久闻其名。

    不过我奇怪,孟候督察家学渊博,为何不从科举博取功名反而从军呢?我听说,阁下是有秀才功名的?可惜了你家的传承啊。”

    “不敢当大人盛誉。那都是先祖的功业,吾等无能,没能继承先祖家学,导致家业衰落,实在不孝。”

    叶迦南摇头笑说:“孟候督察倒是谦虚得很。听说你十二岁考过童生试,十五岁考取秀才,童子秀才之名响彻洛京,孟候督察这样的人才还算无能的话,那我们不都是废材了?”

    叶迦南对自己的经历了如指掌,孟聚隐隐感觉不安。他谦虚道:“惭愧。当年一点虚名,不堪大人盛誉。”

    “不过,我大魏朝重武功,孟候督察你舍文从武也未尝不是条好出路。我东陵卫是皇家亲军,阁下文武双全,才能出众,只要肯努力,将来开疆划镇也不是难事,前程未必就比考个状元郎差。”

    叶迦南年纪轻轻,说起话来却是老气横秋,口吻也很老到。对方既然摆出了长官的架势,孟聚不得不起身单膝跪倒,抱拳朗声道:“卑职定会忠心为皇室和朝廷效劳,愿为大人效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望大人不吝栽培。”

    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一脸正色说:“好说,好说。我是最欣赏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想当年,我年青的时候,也干了不少荒唐事——唉,不说了。孟候督察,快起来坐好了。”

    世上最好笑的事无非是小毛头扮老和老家伙扮嫩。孟聚忍住笑,坐回原位,肚子里腹诽不已:“你年青时候的荒唐事?是说你尿床的事吧?”

    “不知大人召见,有何吩咐呢?”

    “说起来,倒还有些事情。孟候督察,你是在洛京加入我们东陵卫的,想来对黑山叛军有点了解吧?”

    说到正题,孟聚也集中了精神:“卑职略有所闻,但不知详情,还望大人指点。”

    “三年前,徐良、阮振山、刘斌等贼众在徐奉郡的黑山县造反。地方官府无能,处置不当,没能第一时间扑灭贼众,使得黑山贼有了生存之机。贼众不断裹胁良民加入,贼军如滚雪球般展,声势最大时号称五十万之众,多次击败官军,攻县陷郡,糜烂中原十七郡,甚至兵窥洛京,震惊天下。

    好在朝廷及时从北疆调回拓跋雄将军统率边军“碎山”、“破军”两镇勤王,以泰山压顶之势将叛军击溃,镇压,贼酋也被捕获,于洛京斩示众,平息了这场大叛乱。”

    这些都是朝廷驿报上的旧闻了,孟聚不明白这个人小鬼大的叶迦南为何要再说一遍。他附和道:“我大魏帝国深得民心,福泽深厚,根基牢固,自然不是几个跳梁小丑能动摇的。”

    叶迦南瞟了孟聚一眼,目光中带着嘲讽:“孟候督察,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如果朝廷真的深得民心,那还要我们陵卫干什么!”

    孟聚心脏猛然一跳,不敢接口,连忙低下了头。

    “我大魏朝上应天命,以武立国。天武帝斩杀五百万南蛮和北魔,血漂如海,始创我朝。这五百万的头颅和血海,就是我朝的根基,就是我朝的福泽!

    民心如何,我大魏朝不在乎,只要我们手中还有十个斗铠镇,只要大魏朝还有百万大军,老百姓想些什么心向哪里,我们不在乎,洛京不在乎,陛下更不在乎!”

    少女清脆柔和的声音,却如轰隆的震雷一般在孟聚耳边响起,将他震撼得屏住了呼吸,他羡慕地望着叶迦南。唯有到了这个地位的高官,方能如此肆无忌惮的讲话,讲真话。听到有人如此畅快淋漓地说出自己心中蕴藏已久的心声,他突然有了种冲动,想要将面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子一把抱起,用力地拥在怀里。

    看到孟聚眼睛亮地望着自己,叶迦南笑笑:“孟候督察,我知道,你们不敢说真话,这个我能理解。但是要记住,愚民是很好,但若连自己都被愚了,那就是笑话了。我们陵卫是皇家鹰犬没错,但不是蠢货!以后,在我面前,你也不用说那些废话。”

    孟聚含糊地应道:“是。”他一个字不敢多说,生怕惹祸上身。

    叶迦南满意地点头,随即茫然:“刚才我说到哪里了?”

    孟聚提醒她:“大人您提到黑山贼众的事。。。”

    “哦,对。当年,黑山贼军能闹出这么大的声势,跟几个贼酋也离不开关系。徐良擅长蛊惑民众,施展小恩小惠收买民心,尤得军心民心,是贼众之,被称为‘应天王’;阮振山凶悍无比,每仗必率先冲锋陷阵,官军闻其名而丧胆。他所过之处,攻城屠寨,官吏富户绝无幸免,凶名远扬,人称‘灭绝王’;而刘斌则诡计多端,为大军出谋划策,贼军一切军略皆出其手,贼军称其为“军师”——几个赤贫的农民就将中原搅得风云舞动,这几位都是非常危险的人物。”

    “大人,这几人都被当时的六镇大将军拓跋雄大人擒获,押解至洛京斩了。”

    叶迦南一挥手:“其他人死没死我不知道,但是灭绝王阮振山肯定没死!天河郡陵卫报告,他们那边又重新出现黑山贼残部死灰复燃,为的就是灭绝王阮振山!”

    孟聚皱眉,他壮着胆子说:“这个,天河陵卫那边会不会搞错了?不是说三年前阮振山就被处决了吗?当时还了捷报庆贺呢。”

    “天河陵镇督张辛是老陵卫了,从卫卒积功爬上去的,为人精明又最谨慎,没有把握的事,他不敢乱说。”叶迦南嘴边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可能是有人弄错了吧,但不是我们陵卫。”

    说到这里,叶迦南也不出声,只是优哉游哉地品茶,神态轻松。

    望着叶迦南嘴角的冷笑,孟聚脸上神色阴晴不定。虽然他并不是很擅长政治,但也能看出这件事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

    同在北疆六镇,陵卫和边军的关系一直很不好。从理论上说,东陵卫是皇家鹰犬,监督地方文武官员。但北疆六镇是大魏帝国抵御北方魔族的重镇,六镇大将军也好,各镇的都将也好,不是姓拓跋就是姓元的,哪个不是皇亲,又怎么会买东陵卫的帐?

    比起内地陵卫呵斥文武的威风来,北疆陵卫算是够郁闷的了,对那些皇家军头,他们避之而不及,哪里敢招惹,长久以来,积下的怨气也不小了。

    小贴士:

    “铁碎山”式斗铠,属于“南兴系”。

    由“江南霹雳堂”研,交由唐国“江南制造局”承制,为在多种地形条件下都能通用的中型斗铠。其肩甲和臂甲上都刻有纹有一座崩裂的山峰--作为这种型号的标志。“铁碎山”担负着突击,主攻,掩护等作战任务,并且有着多种的改进型号,自重70斤,斗铠战士使用时利用”“真气”来催动。由于设计思想和技术的先进,使得“铁碎山”易于生产,操控容易,维护方便,且具有很强的战斗力。

    是在“王虎型”,“黑豹型”出现之前最强的军队通用型斗铠。南唐军队也正是凭借着它的优良性能赢得了一系列令人瞠目的胜利。

第六节 绝密任务

    

    孟聚猜测,这次的灭绝王案件是北疆陵卫的一次难。如果灭绝王阮振山真没死的话,那六镇大将军拓跋雄当年就是欺君冒功,拓跋雄势力再大,这罪若是落实下来他也得完蛋,就算他是皇亲不被杀头也得回家喝功夫茶去了。

    当然,六镇大将军拓跋雄也不是呆子,肯定不会束手待毙——孟聚越想便越是心惊肉跳:这分明是东陵卫与北疆六镇军方的一次决斗。若想长命百岁,这种天上神仙打架的事最好不要沾身。

    孟聚小心地说:“这种东西,常常是以讹传讹,那些愚民百姓,什么话他们都敢乱说的,前阵子我们还听说胡塔乡有人说天武帝显灵了,结果是一个神棍在那弄鬼,我们带他回陵卫还没动手他就软了——啊,镇督大人,你知不知道最近的好消息?靖安城新开了家天然大酒楼,他最近和人和酒楼抢生意,他们推出了特价菜,一桌山珍全席只需两分银子,镇督大人赏脸的话卑职想请您。。。”

    “据密报,灭绝王阮振山已离开天河,已潜入我六镇辖地。孟候督察,我要你查办此案,将灭绝王捉拿归案,并且查探“应天王”徐良、‘军师’刘斌等黑山贼酋的下落,看看他们到底死没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尽管早有预感,但真切地从叶迦南嘴里听到这句话,孟聚还是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他足足愣了五秒钟,才找出一个理由来推辞:“大人明鉴,虽然有这个情报,但北疆六镇延绵三千里,这么大的范围,若没有一个线索的话实在难以查找。”

    “有线索。天河陵卫有暗线报告,赤城的秦氏家族与黑山军余孽有所来往,秦家很有可能一直暗中卖给黑山军兵器。他们既然有这层关系,我估计,灭绝王潜入,多半会借助秦家的势力做掩护。你不妨就从秦家着手查起吧。”

    听到“秦家”两个字时,孟聚的手轻轻抖了下: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今天才刚刚栽赃秦家说窝藏叛军买卖兵器——不料竟是真的!

    “叶镇督,卑职初来乍到,实在难以承担这么重大的案子。”

    “没事,我相信你!”

    “大人,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我一个从九品的候督察,出去连里正和地保都吆喝不动,不给小费的话连衙门的狗腿子都不肯帮我跑腿——不怕您笑话,我入陵卫是花了银子的,从小到大,一对一干架我还没赢过,去抓灭绝王那种凶煞——那不是送死吗?

    当然,身为陵卫,卑职送命也就送了,但就怕误了大人您的事啊!

    还望大人慎重考虑。大人,靖安陵卫也好,东平陵卫也好,比卑职更优秀的军官大把,比如说下官的同僚刘真就是位非常优秀的侦察员,他也一直盼望着能为大人效劳,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叶迦南鄙视地望着他:“这句话好象是你刚才说的吧?”

    “是吗?”孟聚的脸丝毫不红:“那也是刘真教育卑职的。刘候督察一直立志献身陵卫事业,在他二十多岁的生命里,一直坚持与叛军和逆贼做最坚决的斗争。他不仅具备崇高的爱国主义精神,更在斗争中锻炼了精湛的业务水平,无论在侦查、审讯、情报、分析等各个领域都有着超越常人的水平。卑职认为,刘真阁下才是承担这个任务的最合适人选!”

    孟聚默默地对刘真道歉:“对不起啊,胖子,明年清明节时我会去给你烧钱的。。。”)

    叶迦南摇头:“刘真刘胖子是吧?这个人我听过。这个人听说很机灵,捞钱也是把好手,但这个人太活跃,心思也太多,我不是很放心他。在东平和赤城两省,秦家的关系很复杂。而且,这个案子。。。我们要提防的,不仅仅是秦家。”

    孟聚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虽然叶迦南没把话说透,但他也猜出对方的意思了。叶迦南防不是秦家——区区一个秦家也没资格让一省陵卫副总管提防——而是六镇大将军拓跋雄。北疆六镇历来是兵家重地,权势最重。在六镇大将军的位置上坐了七年,就算是头猪也该养出自己的势力和爪牙了。陵卫虽然是独立系统,但也逃不脱军方的渗透和威慑。

    既不能跟秦家有勾结,也不能与军方贵族有纠葛,那么,不是军方出身也非勋贵子弟而只是普通人家出身的自己,刚从洛京调来与本地毫无纠葛——连孟聚都觉得,叶迦南若不选自己来办这个案子,那简直是天理难容!

    麻烦的是,孟聚对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先要跟灭绝王这种绝世猛将厮杀,然后还得面对六镇大将军拓跋雄的愤怒——皇族侯爵,一品武将,赐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节旗镇帅,六镇范围内可便宜行事——这样的人物,用眼神就足以让一个从九品小武官灰飞烟灭了。

    小命要紧,孟聚也顾不得颜面了,苦苦哀求:“大人,卑职业务不精,能力不够,这样的案子,卑职实在没办法啊!”

    叶迦南嫣然一笑:“孟候督察,你该想想,今天你知道这么多,还能说不干吗?若你不肯干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

    孟聚打了个寒颤。叶迦南的“没办法”和自己的“没办法”显然不是一回事。他隐隐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秀丽端庄地小女孩会被称为“美女蛇”了。

    孟聚左右为难:六镇大将军拓跋雄很强大,但他毕竟离得远,但眼前的美女蛇可是亮出獠牙了。孟聚心一横,决意说:“大人,要我接这个案子的话,我有几个条件。”

    “你说!”

    “灭绝王凶悍,随行说不定还有高手,我打架不行,请大人安排高手对付他。”

    “这个,不需你说。为这个案子,东平省内的地方官府和驻军兵马任你调动,还有一个精锐中队听你指挥,里面光是铠斗士就有八人,若是不足还可以申请——武力方面,你可以放心。”

    孟聚想想,举手说:“还要银子!我要一千两银子。”

    叶迦南微蹙秀眉:“干什么?”

    “大人,您想必也听过前些日子武川镇的一件搞笑事吧?三个县城合起来上百捕快围捕大盗杜鹤,杜鹤拿着朴刀喊“谁拦我就一起死!”结果,百来号人都是光吆喝不动手,大家眼巴巴地看着,杜鹤就这样冲出人圈逃了——这件事您该听过吧?”

    “嗯,你继续说。”

    “大人,办案是我们陵卫的事,地方官府只是协助,责任不在他们头上。边军也好,捕快也好,事不关己,他们都只会吆喝不卖力。对付灭绝王这种凶煞,抓捕只有一次机会。卑职官微德薄,说威信没威信说人望没人望,要想部下敢冲敢杀,只有靠银子了。”

    叶迦南沉吟片刻,果断道:“行,就依你。”

    她盯着孟聚,目露凶光:“先说好了,省陵署不好出这笔银子,这是我拿私房钱出来先垫着,到时若是抓到灭绝王,一切好说,这笔钱就当是请弟兄们喝酒了,我也不心疼;若是抓不到灭绝王——到时你一文不少地给我吐回来!姑***银两,不是那么好黑的!”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美女突然骂起粗话来,让孟聚感觉很是突兀——不过,有这种有担当的上司,肯拿自己的私房钱出来办案,孟聚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决心和气魄。

    “还有一条,如果卑职侥幸能完成任务,大人是否能考虑把我调回洛京陵卫?得罪了拓跋雄和边军,六镇这里卑职是呆不下去了。”

    “孟聚,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若你能顺利完成这个任务,我提拔你任靖安陵卫的副长官,加督察衔!”

    “卑职很动心,但只怕没命去享受。”

    “如果我跟你说,朝廷里有大人物很支持我,我也绝对罩得住你,你相信不?”

    “卑职自然相信大人的话。但是大人,拓跋雄盘踞六镇七年了,他朝中难道就没人?大人您也好,拓跋雄也好,你们都是大人物,再加上你们朝中背后的势力,争斗起来,哪怕一点余波飞过来也足以要卑职的小命了。卑职胆小如鼠,不敢冒这个险。”

    叶迦南哑然失笑:“自承胆小如鼠的陵卫军官,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这件事之后,你去江淮镇陵卫那边吧。江淮镇镇督何豹子是我朋友,去他那边任职,我一封信就够了。”

    “大人,卑职还是更愿意回洛京去。。。”

    “那是不可能的,孟聚,你该明白。”虽然声调没有提高,表情也没有变化,但叶迦南的语气却变得冷起来。

    看到孟聚失望的表情,她放柔了声音:“孟聚,当时你过来,我是很奇怪的,你文武双全,又是良家子弟,这样的人才为何从洛京被贬斥到边地来?你的档案我看过了,也找人问了下你的事,大概也了解一点内情。你现在回去,那是不可能的,那等于是打皇家的嘴巴。等事情过去几年,事情冷下来了,那时我再帮你看能否调回去吧。”

第七节 美女蛇的关照

第八节 夜探

第九节 灭绝王的线索

    

    “现在他们人在哪里?”王三一脸的糊涂:“孟爷,您说的话小民有点听不懂了。今天城里可没出失踪拐卖案啊!”

    “废话,老家伙装糊涂!”刘真骂骂咧咧的:“老子问你,车队的人都落脚去哪了?”

    “这个,真爷您可把我给问住了。秦家车队里都是秦家的帮佣和长工,他们自然是回秦家去了——要不就回自个家里了。车队里有几十号人,去哪了就是神仙也说不清啊!”

    刘真探询地望向刘真,孟聚此刻已下定了决心:“王三爷,我知道,你是靖安城内道上有名的消息通。我要你帮我打听个人,他今天跟着秦家的车队一起过来的,我要你打听到他确切的落脚点。”

    干瘪老头咂咂嘴:“孟长官,今天是咱们第一次见面,以后我的生意还少不得您关照,您交办我做事,那是瞧得起咱,没说的,这件事我准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您老人家只管回府邸安心歇息了吧,要找的人是谁?明天一早我就到府上给您回话去。”

    孟聚摇头:“明天太迟了,今晚我就要得到确切消息。王三爷,我和刘真就坐这里不走了,等你的消息。”

    “这。。。这怎么行?三更半夜的,我哪里找人打听去?”

    孟聚笑笑:“王三爷,这就是你的事了,我只要得到确切消息。柳姑娘~”

    他话音刚落,柳空琴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仿佛象没有实体的影子。好在孟聚已习惯这女子的神出鬼没了。孟聚敲敲桌面:“柳姑娘,这位王三爷有办法找到线索,请打赏他五十两银子。”

    柳空琴不声不响地走近来,在桌面上搁下了五张十两的银票,转身飘然离开。王三眼中贪光陡生,伸手正欲拿银票,却被孟聚的手掌压住了银票。孟聚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王三爷,在洛京时,我听说即使道上的兄弟,也是很讲规矩的——难道靖安这边的江湖道朋友没有规矩?”

    “哪里,哪里。。。”王三讪讪地缩回了手,可眼睛依然不离那几张银票。犹豫了一阵,他才慢吞吞地问:“孟长官,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一个红头蓝眼的汉子,个头很壮很高。他路引上的名字是杨威,赤城人。”

    “杨威。。。杨威。。。红头的。。。蓝眼睛。。。”默念了两次,王三摇摇头:“北疆道上没这号人物,应该是假名。恕我多嘴问一句,孟长官您找他是为什么事?”

    孟聚摇头微笑不语,刘真粗声粗气地说:“王三,你真是越活越糊涂了!老子要的人,你找出来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嘛?”

    “那是,那是。”王三讪讪地点头,眼神却闪烁不定。从本心来说,王三并不想掺合这件事的,能让狼卫们彻夜不睡守在这里等消息的案子,不用说都是惊天大案,对方说不定是哪路的豪强,参合进去可能要惹上天大的麻烦——但对方给出了五十两银子,这个价码也确实不低啊。

    王三正犹豫,孟聚冷冷地问:“三爷,刚才忘记问了:刚才那几位玩刀子的朋友,是哪的人啊?可是良民不?让他们把路引拿出来看看?”

    王三一愣,连忙笑道:“自然都是良民,良民。。。路引,这么晚了,大伙都睡了,不用看了吧?”

    孟聚转头问刘真:“刘哥,我刚来乍到,不是很懂北疆的规矩:暴徒持械胁持朝廷命官的,该怎么判?”

    刘真恶声恶气地嚷嚷道:“没说的,斩立决,诛三族,自的可以判流放三千里边塞——不过我们北疆本来就是边塞了,那就只有斩了!”

    孟聚瞅瞅王三,目光似笑非笑:“喔?那窝藏、收容通缉案犯的呢?”

    “没收家产,流放三千里——呃,还是要斩!不过不祸及家人。”

    “深夜聚众谋划,图谋不轨,为的该如何判?”

    “我们北疆是军事重镇,行的是军法!还是那个字,斩!”

    “那~”

    “孟爷,孟爷,您不用说了。”王三连连弯腰作揖,脸苦得都要挤出水来了:“我这就去找人,今晚准给您找出来,行不?”

    孟聚笑笑,摆摆手:“王三爷请自便。我们在这边等着就是了,不用管我们。”

    刘真嚷嚷:“王三,叫醒你的厨子,给老子炒几个小菜上来。跑了一晚上了,到现在还没能吃上饭,快饿死老子了!”

    本来孟聚对这种街边小店的伙食并没有什么期待,能吃饱就行。但不知是否肚子饿的原因,王三厨子的手艺还真是不差,味道比起陵署食堂里的饭菜不知要好上多少。他和刘真狼吞虎咽地将桌面上的饭菜一扫而空,肚子圆圆地坐在椅子上休息。

    一个睡眼惺忪的伙计打着呵欠上前说:“客官,承蒙惠顾,一百个铜钱。”

    “啊?王三没说免单?他在哪?叫他出来!”

    “老板出去了,他什么也没说。”

    孟聚望望刘真,后以同样无辜的亮汪汪眼睛回望着他。

    孟聚无奈,叫道:“柳姑娘~”

    幽灵般的身影不知从什么地方悄无声息地飘了出来,柳空琴面无表情地望着孟聚。

    孟聚指着店小二:“这个人有案件的重大线索,打赏他一百个铜钱!”

    柳空琴望望店小二,又望望孟聚,什么也没说,飘然走了。

    孟聚的手僵硬地举在半空,刘真那个混蛋在旁边抱着肚子爆笑。孟聚恨恨地掏出腰包买单,恨不得一脚将刘真踢出五里地去。

    吃完饭,伙计送了一壶茶上来给二人,一脸不爽地说:“客官慢用吧。。。”看他的表情,是恨不得这两个半夜来扰人清梦的家伙马上滚蛋。

    但两个恶客丝毫没有滚蛋的觉悟,反而优哉游哉地坐着喝茶聊起天来。好在他们还有点良心,那个胖子挥挥手:“你去歇息吧。有事我们再叫你。”

    店小二如临大赦,丢下一句:“客官慢用吧~”随后立即溜之大吉。

    等店小二离开了,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孟聚问:“王三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他是靖安黑道的地头蛇,有名的消息通,在城里也算一号人物了,跟官府和三流九教都有交情,以后你想找什么线索找他准没错。不过这家伙有一个毛病,爱财如命,有了钱杀头的祸他也敢闯。他的消息很准很广,不过银子要得也狠,今天你摆那五十两银子在桌上,他眼睛里都要伸出手来了。”

    “跟三流九教都有交情?他跟秦家,关系如何?”

    “秦家是靖安府里的豪门,他们肯定打过交道。不过秦家是豪门,也未必把这些小地痞放眼里。老孟,你担心他跑去跟秦家说,是吧?”

    孟聚担心的正是如此,但刘真满不在意地摇头:“反了他!他去跟秦家说,顶多也就拿个百把两银子。但他今晚得罪了老子,不把人找出来,老子现在就抓他回陵署去!”

    刘真讲的也有道理,但孟聚却知道,若是王三真的向秦家告密的话,那他所得绝不止百把两银子——与叛军勾结,这是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为这个,秦家绝对舍得一掷千金的。有了这笔钱,王三足以远走高飞了,到时去哪找他?但现在也没办法了,担心这个也没用。

    刘真反问:“老孟,叶镇督要找的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孟聚摇摇头:“喝酒,吃菜。”

    四更时分,王三才重新出现,他晃晃荡荡地出现在门口,显得很疲惫。等得心焦的两名陵卫同时起身,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也不说话。

    王三拱拱手:“孟爷,刚才我跑了好多地方,问了不少人,总算幸不辱命。”

    孟聚淡淡一笑,挪开手将桌面上的银票露出来一半:“王三爷辛苦了。”

    “车队是昨晚酉时三刻进的城,车上的酒直接送到了秦家在西街的福延酒楼库房里,车队上的人在酒楼里用了晚餐,据说是因为路上碰到了官府查车,大伙被惊吓了,所以东家特意款待大家。吃饭时,那个红头的汉子不见了,因为他不是车队里的人,大伙也没留意他。

    辰时一刻,有人吃完饭从酒楼出来时,看见那个红头的汉子从楼上的雅座下来,跟他在一起的人有秦家三管事秦宏、大管事秦开、秦家的大少爷秦穆、小少爷秦玄等几个人。他们上了同一辆马车,马车开往东街方向去了。

    辰时三刻,有人看见那辆马车开入了东街二巷的秦家大院,知道是秦家的几个管事和两位少爷回来了。车子没在外门停留,直接进了内院。”

    “还有吗?”

    “没有了。两位长官,你们要找的那个红头男的,十有就在秦府的内院里了。”

    王三说完,满怀期待地望着孟聚。

    孟聚问刘真:“从西街的福延酒楼到东街二巷,马车跑要用两刻钟?”

    刘真咂咂嘴皮:“这个说不好,得看马车怎么跑了。”

    “有没有可能,在途中他们下了车?”

    “按理是不会,因为途中并没有秦家的产业。。。但他们若是找别的地方安置那个杨威,在途中放人下车,这也是说得过去的。”

    孟聚又转向王三:“王三爷,能不能确认,杨威是否真的在秦府的内院里?”

    王三愁眉苦脸:“这应该可以,不过需要时间。这大半夜的,要找秦府内院的人不容易。孟爷再给我两天时间,那就能确定了。”

第十节 她是暝觉师

    

    孟聚沉吟不语。王三期待地望着他,目光中已经带了敬畏的味道——不光是为了银子。王三觉得,今晚见到这新狼卫与以前接触的官差和缉捕们都不同。他有礼貌,尊称自己为“王三爷”,而不象刘真他们大咧咧地喊自己“老家伙”,他办事有条理,谦逊,态度温和,交往下来让人觉得——怎么说呢——很服气。这个年青人有一种魅力,令人觉得亲近但又不敢接近。

    考虑一阵,孟聚轻叹口气,把手从桌面上的银票上挪开:“王三爷,今晚多有叨扰,以后说不定还有麻烦的地方,这个,拿去喝碗热酒吧。”

    话音刚落,王三已将桌上的银票拿过,揣进怀里,动作迅速有如电闪雷鸣,孟聚只觉眼前一闪,银票已经没了——孟聚觉得,这家伙若是出手也这么快的话,那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闪电剑、快刀客等好汉也不必满世界地行侠仗义了,回家种地是正经。

    临走前,孟聚对王三说:“今天大家第一次见面,出了点不愉快的事,王三爷说是误会,那我也信这是误会吧。那几位拿刀子的朋友,我们给三爷面子,只当没见过他们。”

    “是是是,谢谢孟长官,谢谢长官抬举。”

    “但他们既然是三爷的朋友,那三爷你就得跟他们说说,靖安是有王法的地方,吃饭喝酒可以,玩女人也没问题,那些道上生意,就不要在这里弄了。不然的话,就别怪靖安陵卫不给道上朋友面子了,王三爷你也免不了关系。”

    王三拿了银子,笑得脸上都开了花:“那是,那是。咱们都是规规矩矩的良民,犯法的事咱不干,不干!”

    孟聚点头,抬脚欲走,刘真却说:“老孟,你先出去,我跟这老家伙聊两句。”说着,对孟聚挤眉弄眼地使个眼色。

    孟聚一愣,随即会意:“我在外边等你。”说罢,也不理会王三哀求的眼神,他自顾出了门,门飞快地在他身后关上了。

    孟聚站在门边,只听得门里传来刘真恶声恶气的吼叫:“老家伙,今天你的人把老子捅伤了,医药费给不给?误工费给不给?精神损失费呢?伤残金呢。。。什么,没钱?你说大声点!老子听不见。。。多少?有种你再说一次!老子被你打伤,你就赔这么点好意思吗~不要你赔了,老子照样割你一刀回来,你说割哪里好!”

    伴随着刘真的吼叫声,还有噼里啪啦的打击声,还有王三的惨叫和哀求声。

    孟聚忍住笑,走开几步。他看到柳空琴站在街边,安静得如一棵玉兰树。

    孟聚主动地走过去:“柳姑娘,守了一夜,辛苦了。”

    柳空琴抬眼望望他,却没说话。

    “柳姑娘,叶镇督要找的人,现在就在秦家大院里。我想调集人手去捉拿。”

    柳空琴的话语就如她的人,冰冷而平静:“大人指示,我只负责监督和协助,不干涉您的决策。”

    孟聚吸了口气,这个答复是早在他预料中的。

    “柳姑娘,叶镇督说过,为查办这个案子,我可以调用一个精锐中队——我请求立即出动。”

    柳空琴望着他,目光里带着惊讶。她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很书生气的年青军官竟然这么能干,几个小时就找到了线索,并敢下定决心出动人马了。

    “人马在哪里集结?”

    “靖安城的东街二巷,立即集结。请注意隐蔽,莫要惊扰了周围居民。”

    柳空琴面无表情:“好。”

    孟聚等了一阵,却见柳空琴还是站着不动,诧异道:“柳姑娘,你不回去传令调兵吗?”

    “不必了。消息已经传回去。孟候督察您现在过去,叶镇督的人已在那边等着您了。”

    孟聚一震,他打量柳空琴一阵:“没想到,柳姑娘您还是一位瞑觉师。失敬失敬。”

    见孟聚立即明白过来,柳空琴倒显得有些诧异了:“孟候督察见识很广啊。”

    “哪里,以前在洛京时听人说过罢了。”

    瞑觉师的历史和斗铠战士的历史同样悠久。传说最早——也是最强的——瞑觉师就是当年南唐开国皇帝李长生的席军师沈天策,她也是瞑觉师一系的创始人。

    瞑觉师,就是一些具备特异能力的人。他们能用心灵感应向别人传递思想,同时能用灵觉掌握一定范围内的动静。瞑觉师在战场上的用途非常大,他伴在指挥官身边,用传心术向斗铠士们传达指挥官的命令,同时也用暝识术查探战场情报,向指挥官反映,使得指挥官能第一时间掌握战场形势,如臂使指地指挥部队,可谓斗铠部队的指挥中枢。同等数量的斗铠部队,有瞑觉师参与指挥的部队比没有瞑觉师的部队战力要高上五成,那是有组织杀无组织的区别。

    而瞑觉师的作用远不仅于此。强大的瞑觉师甚至能够心灵攻击,能动“心灵风暴”,让对方官兵和铠斗士疯致狂。没有瞑觉师守护的部队,甚至可能被对方一个“心灵风暴”就报销了——不过那种强大的瞑觉师也是传说级别的了,非常罕见。

    瞑觉师作用并不仅仅局限在战场上,在政界和民间同样用途很大。北魏朝廷在一些重镇和地方官府安置瞑觉师,担当地方镇抚与中央朝廷之间的联系人。借助瞑觉师,地方官能第一时间向中央朝廷报告突情况和政务,中央借此也能迅速掌握地方实情,加强统治。

    瞑觉师作用巨大,但数量却极其稀少。不要说那种能动心灵风暴的天级瞑觉师,就是一些粗通传心术的瞑觉学徒都是凤毛麟角一般稀少。

    第一个瞑觉师的出现至今已超过三百年了,无论在北魏﹑南唐还是西蜀,暝觉学科的研究都是关系国运的重中之重。那些拿着高薪学们研究了近三百年,著作加起来能压死一个斗铠战士了。学们划分了十几个分类学科,创造了大堆骇人听闻的学术名词——什么“脑垂变异”、“瞑觉天赋指数”、“波传递”、“波速递增”——据说有一次,当今皇帝拓跋晃突然心血来潮,召集皇家联合工场的学们来请教瞑觉师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杯茶没喝完,拓跋晃就下令学们统统滚蛋了——英明的陛下一瞬间就明白了,他一万年也不可能听懂这些的。

    瞑觉系的研究著作可谓汗牛充栋,但在最关键的问题:瞑觉师到底是如何产生的?——或更具体地说:如何大量制造瞑觉师?——各国依然毫无进展。学们只知道,一名瞑觉师的产生,不但需要艰难的修炼和培养,耗费巨量珍惜物资,更重要的是——他(她)本身必须得有瞑觉天赋!

    就像石头里孵不出小鸡一样,没有天赋的普通人哪怕堆一座金山给他也成不了瞑觉师。而瞑觉天赋的产生概率又是极低的,十万甚至百万人中也未必会有一个人具备瞑觉天赋,更不要说他能有运气被现来培养和修炼了。

    物以稀为贵,瞑觉师的地位非常超然高贵。在北魏朝廷里,军队里只有都将以上级别的军官才有资格配备瞑觉师担当助手,而地方上则只有一省的总督或巡抚级的高官才有资格。

    知道柳空琴是瞑觉师,孟聚心中震惊不已:叶迦南到底是什么身份?东平省陵卫的同知都督,一个五品官,离配备瞑觉师的级别还天差地远呢,却能轻易派出一名瞑觉师协助自己,这种举重若轻的实力不能不令孟聚敬畏。

    门咯吱一声响起来,刘真趾高气扬地从酒馆里走了出来。

    “老孟,今天收获不小!改天我请你喝酒去。”

    在刘真兴高采烈的身形后,露出了王三那张欲哭无泪的苦脸。

    孟聚客气对他点头打招呼:“王三爷,看来气色还好?”不等王三眼眶里的泪水滚落,他已经飞快地转身走开,装作没看见后面那凄惨的哭声。

    走出一条街,孟聚才对刘真说:“刘哥,今晚谢谢你帮忙了。接下来我要到秦府那边去。那杨威是个亡命徒,等下说不定要有厮杀,很凶险的,你还是先回家歇息吧。”

    刘真豪气干云地表示,虽然认识不久,大家十分投缘,已经是过命的兄弟了。既然是兄弟,怎么能眼看着孟聚一个人去厮杀冒险呢?这种事,他是万万不忍心做的。

    孟聚还没来得及感动呢,正打算接受刘真的好意,却听得刘真口风一转,唉声叹气道,但又怕自己武艺低微,拖累了刘真捉拿暴徒。万一到时为了掩护自己,反倒累得孟聚分心露出破绽,反遭敌人毒手,这岂不是天大的憾事?——总而言之,为了孟聚的安全,虽然心中十分不忍不舍心如刀割,但刘真大爷还是打算回府去歇息睡觉了。

    孟聚哭笑不得,正要说话,旁边的柳空琴却在催促了:“孟候督察,你们就少啰嗦了。镇督大人已经出,在那边等着了。”

    “啊?镇督大人也去?”

    “这么重要的行动,镇督大人不亲自出马坐镇,她怎么放心?”

    孟聚转向刘真:“刘哥,那你就先回去吧。。。啊,刘哥,你这是什么表情?”

    “老孟,我已经想好了!”刘真的眼睛灼灼亮,犹如黑暗中的启明灯:“兄弟就是兄弟,哪怕刀山火海也要一起闯荡!抛下让你一个人去冒险,这种事我实在是做不出来!老孟,你不要再劝我了,无论怎么说我都要和你一起过去!”

    “啊啊?”

    “兄弟,关键的时候就得两肋插刀;男人,面对危险就得顶着,寸步不能退!知道你有危险,我浑身的热血都在沸腾,在燃烧,烫得我受不了!我要战斗,我要流血——老孟,这是男人跟男人之间的事,你再啰嗦就象个婆娘了,一句话,让不让我去?!”

    “。。。你想去的话就去吧,应该没问题吧。。。”

    “好!干脆爽快,这才象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刘真豪气冲天,简直有如传说中的武圣再世,下一刻,他压低了声音:“对了,老孟,等下见了叶镇督,你可要顺便把我给介绍一下啊,千万记得啊。。。”

    当孟聚赶到东街二巷时,东方天际已经隐隐出现了鱼肚白,但夜幕却是依然深沉,漆黑更浓厚了,伸手不见五指。

    在巷子口,他的坐骑被人拦住了。黑暗中绰绰地出现了几个拿灯笼的人,团团逼上来。孟聚一惊,正要拔刀,来人却抢先叫出了他的名字:“孟聚吗?”

    “我是。你们是谁?”

    “镇标的人。叶镇督在前面等你,下马过去吧。”

    漆黑的夜幕中,孟聚和刘真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坑坑洼洼的街道上行走着,脚趾几次磕到了什么,疼得他倒吸冷气。黑暗中影影绰绰的,到处都是黑衣黑衫的陵卫官兵,刀剑的反光在黑暗中闪耀,也不知道陵署到底出动了多少人。

第十一节 布置

    

    在打烊的裁缝店门口,孟聚再次见到了叶迦南。这俏丽的女子坐在店门口的石栏上,端庄又威严。几个便服的侍卫拿着灯笼围在她身边,将她俊秀英气的脸映照得红扑扑的。

    自己辛苦了一个晚上,迅速地找到抓捕灭绝王的线索,孟聚本以为叶迦南要好好表扬自己一番的,不料见面时,对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孟聚,我们等了你足足一刻钟!”

    孟聚愣了一阵,才讪讪回话:“镇督大人见谅。从贫民区过这边,路难走天又黑,卑职不敢快马,所以来迟了。”

    “你说,灭绝王就在前面秦家的院子里?”

    “卑职有八成把握。”

    “说说你的理由!”

    “昨晚辰时,有人见到他上了秦家的马车,又有人见到那辆马车开进了大院的内院里——凭此,卑职觉得,灭绝王应该就在里面。”

    叶迦南冷哼道:“自以为是!难道他就不会中途下车吗?”

    “大人,他为什么要中途下车?”

    叶迦南秀眉一挑,她老气横秋地说:“孟聚,作为一名陵卫,你要把任何可能的情况都考虑到,并做好应变的准备!”

    这自作聪明的小娘皮不知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孟聚嘴上毫不示弱:“大人,能应变任何可能——那不是陵卫,那是神仙!卑职觉得,能应付最有可能的事已经很不错了。”

    听孟聚出言顶撞,叶迦南的左右随从面露忿然,有人已打算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侯督察了,但叶迦南又冷哼一声:“就你废话多!”却不再说话了。

    于是左右都知道了,叶镇督对这个从九品小武官青眼有加,大伙望着孟聚的目光也顿时变得亲热友善起来。

    孟聚也是轻呼一口气。刚才那一下顶嘴,他也是在冒险——无论如何位高权重名声赫赫,尽管人们给她加上英明神武的光环,但叶迦南本质上却依然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现在还在青春叛逆期呢。虽然在部下面前摆出一副威严神圣的样子,但她有时也难免流露小女生爱拌嘴的天性。

    众人都没有再说话,伫立在原地。在远处,遥遥可见大片的房屋连绵不绝,不需人解释,看到众人的目光都望向那片房屋,孟聚便知道那肯定是秦家的庄园了。

    军官们威武地远眺前方,神情严肃,象胸有十万雄兵正在运筹帷幄着,个个俨然天武再世,反倒是正主儿叶迦南还显得轻松点。明眸洁齿的美貌少女左顾右盼,不时用小牛皮靴磕着脚下的地面。她一直注意张望着孟聚过来的那条巷子出口,脸上的神情显得很不耐烦。

    看着叶迦南象是在等谁,孟聚也不敢出声询问。这时,刘真拉拉他的衣裳,孟聚记得他想要被介绍给叶迦南的事,心想这里侍从如林,说不定叶迦南家牵狗的都是七品官来着,哪里是一个从九品武官该露面的时候?但无奈刘真把他的衣裳拽得死紧,孟聚只得出声:“镇督大人,卑职有事要禀。”

    叶迦南将头转了过来:“嗯?什么事?”

    “今晚卑职受命查办此案,在追查线索过程中,卑职的同事,靖安东陵卫的刘真候督察给予卑职很大帮助。没有他的尽心协助,卑职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获得进展的。”

    “刘真?”叶迦南沉吟:“他来了吗?”

    刘真从孟聚身后兴奋地跑出来,单膝跪倒在叶迦南面前:“卑职靖安陵署候督察刘真参见镇督大人!”

    借着灯笼的光亮,叶迦南打量了刘真一番:“哦,你就是那个刘真啊。我听过你的名字。”

    孟聚在旁边看得清楚,叶迦南的语气和眼神都颇有味道,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他能看出来,叶迦南对刘真的印象并不好——也不知道小胖子以前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居然都惊动到了一省镇督,孟聚隐隐然有不妙的预感。

    但刘真跪在地上毫无知觉,听得叶迦南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兴奋得恨不得长出一条尾巴来摇摆:“贱名居然能入大人之耳,实在是卑职的荣幸!不知大人是怎么知道卑职名字的?”

    叶迦南嫣然一笑:“刘候督察的大名,我是如雷贯耳了。大伙都说靖安陵署有个好汉刘真,武艺高强,威猛过人,有万夫不敌之勇,直追前朝豪杰猛将,实乃不世出的壮士!”

    听得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高度盛赞,刘真激动得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大人谬赞了!说卑职能敌万人,这实在是过奖之词,卑职三岁习武,练就一身不俗武艺,料理三五百个北疆魔族不在话下,但若再多的话卑职就觉得稍微有点为难了,收拾起来要费一番功夫了。。。说卑职能力敌万人,这实在是过奖了。。。”

    叶迦南由衷地赞叹道:“果然是难得的虎贲之士啊!本座这里也正好有个任务,非大勇无畏之士不能担当!”

    “卑职愿为大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那好!我们马上就要对秦府动进攻了。有劳‘万人敌’刘候督察担当前锋,杀开一条路来,擒拿通缉要犯!”

    叶迦南天真无邪地微笑着:“想来以刘候督察能力敌三五百魔族的武勇,对付区区几个护院家丁,捉拿个把通缉犯,那还不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等捉到了要犯,本座定会记得你的功劳!”

    这时,刘真就是再傻也知道不妥了,脸色煞白,冷汗直冒。

    酒馆里,孟聚已经和他透过底了,那个红头的家伙是厉害角色,杀人如吹灯。这样的危险人物,自己恨不得能避开他五十里地。只是听说叶迦南在此,想到她堂堂的一省镇督既然亲自压阵,护卫高手定然众多,应该很安全吧?抱着在上司面前混个面熟的念头,他才屁颠屁颠地跟着孟聚过来,没想到竟被推上了担当前锋!

    自己这冒牌的“万人敌”碰上了正货,怕不死得很惨?

    刘真牙齿咯咯作响:“卑职。。。卑职。。。愿留在镇督大人身边护卫您安全。。。”

    “没事,我身边的护卫够用了。”叶迦南笑得又甜又美:“来人,给我们的万人敌准备一把趁手的兵器。”说完,她施施然走开了。

    叶迦南一行人走开了,刘真狼狈地爬起来,表情象是刚刚被人强奸过似的,他哭丧着脸问孟聚:“这。。。这。。。是怎么回事?”

    孟聚只能报以苦笑。他拍拍刘真的肩:“可能是叶镇督跟你开玩笑的。等下你不用理会她,跟在大伙后面进去就是了。这么多人,她不会记得你的。”

    “开玩笑的?”虽然无论叶迦南无论是语气和口吻都不象,听到这个理由,刘真如蒙大赦:“对对,镇督一定是在开我玩笑,哈哈,镇督大人真是幽默,幽默!”

    孟聚跟着干巴巴地笑了两句,这时有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低声叫道:“谁是刘真?”

    “啊,我是,你是?”

    “镇督大人让我们给你找兵器。你要用什么兵器?军刀?长剑?刺枪?还是流星锤、狼牙棒之类重兵器?等下冲进去,没个趁手家伙可不成,你快跟我过去选吧!”

    笑容僵在了刘真面上,他哭丧着脸望向孟聚:“老孟。。。”

    这家伙贪财好色胆小,说不定还干过不少坏事,但毕竟是和自己称兄道弟的人,孟聚也不好意思眼睁睁看着他被逼着去找灭绝王这样的凶煞送死。

    “知道了,我去跟镇督大人说说。”

    远方传来了五更的响声,天色蒙蒙亮,黑暗渐渐消退,已经可以看见眼前的景物了。孟聚走过去时,几个军官围在叶迦南身边,看军装和气势,都是位阶不低的大人物。大伙低声商议着,孟聚隐隐听到几句,知道他们在商量等下如何攻进去。

    对面的都是高官,孟聚也不好意思凑近去,只能无聊地在周围转着圈。好在侍卫们都知道这个从九品小武官是镇督赏识的人物,倒也没人出来赶他走。

    偏偏叶迦南眼尖,看到了在外围转悠的孟聚,向他招招手。

    孟聚吃惊,指指自己的鼻子:“我?”

    叶迦南不耐烦,叫道:“就是你,快过来!”

    孟聚慢吞吞地走进去:“镇督大人安好,诸位大人安好。”

    没有人回答。军官们连看都不看这个小武官,象是老虎和狮子无视一只闯入他们地盘的野狗。倒是叶迦南出声为孟聚挽了点面子:“这个是靖安陵卫的孟聚,很能干的人,他一个晚上就找到了灭绝王的线索。。。”

    一个老军官干巴巴地打断:“灭绝王是不是真的在里面,现在还不知道。孟聚,你光凭一点风言风语就武断虚报,半夜里惊扰巨大,太过孟浪了!”

    这老军官干瘦,又黑又瘦,眼睛细长,眼角下吊,相貌显得很滑稽,但他的身份可一点不滑稽:银色肩章上三颗银色的星星灼灼亮,显示他是在场身份最高的武官——比叶迦南还要高。

第十二节 敢死战队

    

    孟聚立即就知道他是谁了,叶迦南的上司,东平陵卫都督,从四品武官,霍鹰镇守督察。

    虽然霍鹰一副吊眉折寿相,但连孟聚这个新人都知道,这厮昔年也是个狠角色。当年他在江淮陵卫做同知都督,派出杀手连续刺杀南朝李唐的将领,挑拨南朝皇帝与权臣之间的关系,但后来被南朝识破,激怒之下,南朝的天策北府派出大批鹰侯以牙还牙,悬赏万两银子要霍鹰人头。

    南唐天策北府的断事官萧何我向皇帝李倪保证:“一个月之内,霍鹰人头落地!”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徐州城里弥漫着腥风血雨,南唐的鹰侯和赏金杀手们蜂拥而至——拿徐州城老百姓的话来说:“每天晚上屋顶都要被人踩坏几次的!”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徐州百姓的屋顶烂得--都没屋顶了,霍鹰却依然活蹦乱跳。在那几个月里,死在霍鹰和江淮陵卫手上的鹰侯高手和江湖杀手不下四百人,砍下的脑袋多得徐州城头都摆不下了。

    最后,南唐觉得,为了北魏的一个中层军官,这个损失也实在太大,划不来了,北府偷偷撤下了悬赏令,北魏的东陵卫难得在气势上赢了对方一次,得意洋洋地在驿报上鼓起腮帮子狂吹了一通,也让皇帝拓跋晃龙颜大悦,好生夸奖东陵卫总都督白无沙,还赏赐了一笔奖金,增拨了一笔经费。东陵卫上下都很开心——唯一不开心的是霍鹰,事情风头一过,他就递调离申请了。

    好在白无沙也能体谅部下的苦衷,立即同意将他调到被北疆的东平省当都督——知情人都说,这是找了一个离南唐最远的省份,不然霍鹰真的要完蛋了。

    到东平陵卫这几年,不知霍鹰是否吸取了当年的教训或是为了躲避南朝刺客,行事一直很低调,也很少抛头露面,弄得东平陵卫上下都只知道他的副手叶迦南,不少人甚至还真的以为叶迦南就是东平陵卫的正都督了。

    孟聚没想到,自己的情报竟连这位隐居已久的大波士都引出来了,更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冒头就遭到这位传说中的猛人狠狠一击——以霍鹰的身份和资历,他这一击的力度可真是不轻,敲得孟聚眼冒金星。

    等下搜到灭绝王还好,搜不到灭绝王的话,自己提供虚假情报,半夜里惊动了整个镇标,麻烦就大大的了——自己最好先收拾好包袱,准备去魔族那边做卧底吧。

    自己带来的人被霍鹰这么裸地找麻烦,而且霍鹰那几句评语“光凭几句风言风语就轻率武断虚报、惊扰巨大,孟浪”——怎样都更象说自己而不是说孟聚,叶迦南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

    她冷哼一声:“孟聚,可听到霍都督的教诲了?等下,你可要给我争点气啊,冲进去抓住阮振山,也让大伙看看你如何孟浪了!”

    东平省陵署的两大巨头针锋相对,火药味甚浓,周围的军官们都不敢插嘴。

    两大巨头争锋,火力焦点却在自己身上,孟聚心头叫苦:“卑职自然会尽心竭力,奋勇作战,不辜负二位大人的期待。”

    霍鹰昂着头,理都不理孟聚,象是没听到他说话。

    叶迦南本来是想把孟聚留在自己身边的,但被霍鹰这么一激,她也头脑热:“很好!孟聚,你自管放心去冲杀!有我在这里,报功折子上谁也抹不了你的功劳,到时我专折保举你!你先去挑选兵器,等下听命令。”

    孟聚垂头丧气地退了下来,刘真在那边等得早已望眼欲穿,见到孟聚回来,他一下跳了过来抓住孟聚:“如何?如何?镇督大人是怎么说的?”

    孟聚没好气地望着他:“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没等刘真答话,他已经先说了:“好消息是你做前锋不再孤单了,坏消息是咱们一块做敢死队了!”

    “啊!”刘真的表情悲恸欲绝:“难道,叶镇督对我这么有成见?连帮我求情的人都不放过?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孟聚苦笑不已,心想:“你算哪根葱啊!人家压根就没记得你。”他也懒得对刘真解释刚才的事了,呆呆地坐在地上。刘真坐他旁边,呻吟般啰嗦着:“老孟啊,我对不起你,拖累了你,”一阵又说:“可怜哪,我才二十五岁啊,美貌无双的青春少年,玉树临风的绝世公子,大好的人生,可怜马上就要英年早逝了。。。”

    孟聚帮他补充:“你=玉树临风的绝世公子+五十斤肥肉。”)

    过了一阵,刘真又嘀嘀咕咕:“太可惜了,今天好不容易弄来一笔小财,足有八十两银子,我若是死了,这笔钱怎么办?老孟,你帮我保管吧,到时我若有什么不测,你帮我把钱交给爹妈,就说孩儿不孝,不能侍奉他们老人家了。。。”

    孟聚伸手要接,但胖子转瞬又改变了主意,把手又缩了回来:“可是万一,老孟你挂了,到时乱糟糟的,你的尸体被那群王八蛋拖走了扔进水井里毁尸灭迹,我上哪找你要银子去?算了算了,我还是自己保管吧。。。”

    孟聚忍无可忍,狠狠一个响头敲在刘真脑门上:“你这个乌鸦臭嘴,收声吧!”

    两人都不说话了,眼盯着远方的秦府庄园呆,晨曦的微光下,庄园黑色的轮廓犹如蹲伏在地上的巨兽,正张开了大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五更两刻,有人从黑暗中向他们跑来,低声吆喝着:“先锋敢死队,马上集合!刘真,孟聚,王柱,杨力,罗强,你们快过来!”

    刘真和孟聚对视一眼,彼此都看清对方脸上的惨白。孟聚低声说:“刘哥,你说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富贵都是拼出来的!你我都不是短命折寿的人!”

    刘真牙齿咯咯打战:“呃,对,咯咯,上!”

    跟着召集人,刘真和孟聚来到了巷子前的一片空地上,那里已经有人先到了。十来个身形剽悍的壮汉手持各式各样的武器,杀气腾腾地聚在那里。

    队伍里有个大胡子壮汉冲刘真和孟聚喊话:“怎么这么磨蹭,快过来!”

    孟聚一看,喊话的大胡子居然是认识的,就是昨晚见过的那位叶迦南的亲兵王柱。见到个熟人,刘真和孟聚都很欢喜,连忙冲过来:“王兄弟,王兄弟!”

    王柱回头,认得孟聚:“是孟大人。。。还有这个胖子。你们也是当前锋的?”

    “是的。”

    “这种活一般都是我们卫卒干的,两位大人都是朝廷命官,怎么也要干这个?”

    刘真和孟聚苦笑无言,孟聚反问:“王兄弟,你是叶镇督的亲信,怎么也要被逼着干这个?”

    “谁说逼我的?我是自己申请的。”

    “啊?”

    “你们不知道?干一次敢死队起码能拿二十两银子,足够我们干两年的了。”王柱满意地说:“何况这次的活又不危险,查抄一个富户庄园罢了,比起以前在北疆前线当敢死队要迎着魔族骑兵的马阵对冲,这种活够轻松了,说不定还能捞点外快——好多人抢着要干呢!”

    看来这次省陵署也很注意保密,连参加行动的士兵都不知道真正的目标。孟聚正想提醒王柱,刘真猛拉他的衣角,抢过话头:“那是,那是。这种行动,没啥大不了的。”

    “就是嘛。孟大人,还有这位。。。这位胖子大人,等下进去可要眼明手快,值钱的东西赶紧揣进口袋里——不然等下大队人马进来了,那就什么都洗得干干净净了。经了抄点员的手,那就不好做手脚了。”

    “是是,谢谢王兄弟指点。”

    王柱过去和旁边的人闲聊了,孟聚才悄悄问刘真:“你干嘛拉着我?”

    “老孟,你都跟他们说了,到时谁敢冲前面?多些人帮挡一阵,我们跑路也有时间啊。”

    孟聚一愣,随即无奈地苦笑。连这种事都算计到了,刘真心思也太阴了点——不过也没办法,为活命,谁不是绞尽脑汁?

    他看看周围,敢死队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个,除了自己和刘真以外,个个都是腰粗膀圆的壮汉。他们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有大刀,有长剑,有大锤子,有流星锤,甚至孟聚还见到有一个壮汉扛着狼牙棒的。

    大家的穿着也各不相同,有人穿着军中配的轻甲,有着穿着全套的软甲,有人穿着普通军服,那个抗狼牙棒的壮汉甚至将上身军装扯了下来,露出了雄伟的肩膀,他的胳膊比孟聚的大腿还粗,肌肉团团隆起,象是力气满溢得身体都装不下了。

    大伙神态都很轻松,很多人都是认识的,互相打着招呼聊天:“哈,你小子又来骗钱了!”、“老王,好久不见了。”、“听说这次的赏金有三十两银子呢!”

    壮汉们耍弄着手中的兵器,沉重的武器在他们手上轻松得象小火柴似的,耍出各种花式来,互相炫耀比试,互相逗笑着取乐——不象是准备去厮杀的军队,倒象是一群准备去旅游的人。

    看到队友们强悍过人,个个都好像很能打的样子,孟聚重新对存活有了信心:“这么多好手在,即使碰到灭绝王也能顶上一阵吧?”

第十三节 开始行动

    

    他正胡思乱想,却听到队伍外头有个女声在叫:“孟聚!”、“王柱!”,孟聚闻声望去,柳空琴就在街口,正冲他招手。

    他和王柱走过去:“柳姑娘?”

    柳空琴玉容平静:“镇督大人有些话要交代你们两个。王大哥,等下进去,你要关照孟大人。孟大人和你们这些武夫不一样,他是读书人,身骨弱。王大哥你经验足,要护着他。”

    王柱望了孟聚一眼,拱手道:“既然是镇督大人的命令,我自然从命。请柳姑娘回禀镇督大人放心,我会保护好孟大人。”

    叶迦南居然还惦记得自己?

    想到那个人小鬼大的女孩子,孟聚心头泛起一阵温暖的感觉,暖暖的,很舒服。他也拱手:“谢镇督大人关心。也谢谢柳姑娘您辛苦传话了。”

    柳空琴对王柱说:“王大哥,您先回队伍里。”

    等王柱离开了,她才对孟聚说:“立不立功不要紧,活着出来才是真的。王柱厮杀是把好手,进去以后,你不要离他太远,听他指挥,不要乱跑。情况不妙就赶紧走人,不要逞英雄。”

    孟聚心头闪过一丝疑惑:“柳姑娘,这个。。。也是镇督大人的意思?”

    柳空琴眼波流转,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她从身后的包裹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手弩,交到给孟聚:“这是小手弩,能连两枚箭矢,孟大人你该知道怎么用。这是镇督大人护身的东西,特意借给你用的,完了你要自己还给镇督大人,不要弄丢了。”

    柳空琴对孟聚微微鞠躬:“孟大人,一切小心,平安归来。”

    孟聚以鞠躬回礼,当他直起身时,柳空琴已飘然离去了,窈窕的身影在蒙蒙的晨光中渐渐消失。望着她,他心中泛起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天色又亮了一点,进攻的时刻即将来临,队伍集合点名,带队的是一个留着短寸脸上有一道刀疤的军官,他没佩徽章,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目光阴沉而凌厉。

    他给众人训话,声音很有穿透力,给人一种刺疼耳膜的感觉:“我们等下越墙进去。可能会有秦府的家丁护院来阻拦,上头已经下令了,凡是敢阻挠的,一律杀。

    进大院以后,留两个人从里面打开大门,让大队进来,其他人直冲内院。如果见到一个红头的汉子,千万不要放过了,活抓他就有三百两银子的赏金,协助的也有一百两银子。”

    “喔!”队伍里响起了一片惊叹声和吞咽口水的声音,肌肉男们被刺激得跃跃欲试,杀气陡升。孟聚和刘真却是脸色白:省陵署又不是银子太多烧坏脑子了,这么高额的悬赏,叶迦南霍鹰他们肯定是觉得不会有多少人能活下来领银子的,所以才敢放心许诺。孟聚好不容易鼓起的信心一下子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赏金丰厚,军纪同样严明!敢死队的老规矩:全体队员互相监督,临阵退缩,杀!畏缩不前,杀!逃兵,杀!不听指挥,杀!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

    “大家做准备,绑紧鞋带,整理身上松动的地方,检查兵器——好了吗?”

    回应他的是一阵低沉地吼声:“好了!”

    “好,出!”

    秦家的庄园就在小巷的尽头,黎明的晨曦中,黑色的大门关得密密实实。

    敢死队原计划是翻越门边的围墙,不过这墙——平常的围墙顶多也就三米,可眼前的这面墙足足有五六米。墙身又高又厚,差不多可当城墙用了。

    敢死队员们骂个不停:“靖安府衙门干什么吃的,这么违制的事都不管!让人盖起了这么高的墙——这***差不多一座小城了!”

    “秦家那群王八蛋,准是早就想造反了!不然他们盖这么密实的乌龟壳干什么!”

    大家围着墙转悠了好久,才在门西边百米外找到一段低矮的墙壁。那些老敢死队员很有经验,熟练地将两把长梯撑在墙头,带队的刀疤脸军官低声催促着:“上,上!狗娘的,别停,给我爬上去!”

    众人纷纷攀梯而上,忙乱中,孟聚也不知刘真去了哪里,他跟在一个拿长剑的汉子身后爬上了梯子,一步一步向上攀爬。感觉梯子晃晃荡荡的,咯吱作响,象快要散架了,吓得孟聚一个劲地只管爬,脑袋都顶住上面人的靴子了,对方不得不叫他:“下面的,别急!”

    孟聚爬上墙头,探头望去,这里是秦家的前院。这是个花园式的前院,院子里栽满了花草和高大的林木,庭院水榭在林间若隐若现,淡淡的白雾在树林里漂浮着,树木葱葱,幽深雅致。天色还早,打扫的人还没起来,院子什么人也没有,静悄悄的。

    其他敢死队员纷纷把飞爪定在墙头,手抓着绳子顺着墙身滑下去了,敏捷得象猴子一般。孟聚学着他们的样子,抓住绳子也往下滑,身子嗖地滑下去了。半空中,他的手掌却陡然一阵刺痛,他不由得松手,整个身体重重地摔了下来,一屁股坐地上。他也顾不得屁股了,先看手掌,仔细一看,却已经被绳子刮去了一块皮,鲜血正从伤口里不住地渗出来。

    好在没人笑话他,先下来那个拿长剑的汉子还将他扶起来,低声问:“没事吧?”

    孟聚起身活动,除了屁股摔得生疼和手掌外,其他地方都不觉得异样。他道谢:“谢谢,没事。真是出丑了。”

    “让我看看你的手——都出血了,你别动。”拿剑汉子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往孟聚受伤的手掌上洒了点金疮药粉,然后拿块布帮孟聚做了个简单包扎,他的动作利索又迅速,一转眼工夫就包扎好了。

    “伤口得包上,不然等下你拿兵器厮杀时会疼得受不了——这帮人干这个,都是练过的,看他们的手掌,茧子都半寸厚,不要说抓根绳子,就是抓火炭他们都没事。兄弟是第一次做敢死队?这碗饭不好吃啊!”

    这个拿长剑的汉子有一张憨厚的脸,眼睛很亮。他的年纪已经不轻了,脸上的皱纹里布满了风霜,一双大手稳定有力,象是个很有经验的老兵。

    孟聚心头泛起了感激之情:“谢谢兄弟。请问尊姓大名?”

    “我叫吕六楼,省陵署镇标的兵长。你呢?”

    “我叫孟聚,靖安陵署的侯督察。”

    两人才刚刚互通姓名,就这工夫,队员们都翻墙进来了,那个刀疤脸军官吼道:“快快快,磨蹭什么!去大门那边!”

    队员们紧握着武器,冲向大门那边。翻墙的地点离大门并不远,转过了一片树林,黑色的大门赫然在目,大伙儿加快脚步,猛冲向前。

    被脚步声嘈杂惊动了,两个衣冠不整的家丁从门房里跑出来,看到十几个手持武器的汉子突然从树林里冲出来,他们吃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在前面的家丁喊道:“你们是干什么~”

    刀疤脸军官低喝:“杀!”他先拿着军刀斜冲过去,错身时突然拔刀,刀光一闪,那个喊话的家丁脑袋已经飞在了半空,表情依然还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嘴巴一张一合着,好象还在喊着什么。

    另一个家丁连衣裳都没穿好,突然见到这么恐怖的一幕,他骇然张嘴,惊叫声还没出呢,那魁梧的赤膊壮汉猛冲,狼牙棒向前一递,恰好击中了家丁的嘴巴,将他没出口的惨叫连同舌头、牙齿、下颚一起砸了个粉碎。“啪”的一声裂响,脑浆和血肉飞溅,这家丁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脑袋已经不见一半,脖子上方只剩红白相间的一滩血肉。

    接着,两个队员冲入值夜的门房里面,只听得两声急速的闷哼声,他们又出来了,若无其事地说:“里面还有两个,都还没睡醒呢——收拾了。”

    孟聚当了两年陵卫武官,不是没见过死人,但象现在这样,转眼功夫四条人命就在面前消失了,尤其被砸得那颗被砸得支离破碎的头颅,黄白相间的脑浆到处流淌,地面和墙壁被溅得星星点点,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这一幕,给了孟聚极大的震撼。

    看到那脑浆和头骨的碎片,孟聚恶心得不得了,肚子里一阵翻山倒海,差点把昨晚吃的全吐了出来——好在没真有吐出来,不然真是没脸见人了。

    陵卫敢死队的凶残,当真是名不虚传。

    孟聚脸色苍白地对刀疤脸军官说:“长官,卑职有话想说。”

    那刀疤脸军官浓眉一皱,闷声道:“什么事?快说!”

    “长官,我们是官军,亮出身份,堂堂正正地命令他们投降就是了,不必多造杀孽。”

    那军官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肌肉在眉心拧成一团。他打量了孟聚一番,象是在看眼前的人到底是白痴还是在装傻:“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部门的?”

    “我叫孟聚,是靖安陵署的候督察。。。”

第十四节 突入 (1)

    

    第十四节突入(1)

    “原来还是个军官咧,真是失敬。”刀疤脸军官咧咧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白牙。他嘴上说失敬,但脸上却半分敬意都没有,眼睛下的刀疤狰狞地扭曲了:“等下,你打头阵!”

    “啊?”

    “听到没有?难道你想违背命令?”刀疤脸军官冷笑着,斜眼看着孟聚,手已经握上了刀柄,目露凶光。在场人无不寒噤:赫连伤出刀又快又狠,有名心黑手狠,这个小白脸军官居然敢跟他顶嘴?死定了!

    “赫连长官!”这时,有人从人众中挤出来,正是叶迦南的亲兵王柱:“借一步说话。”

    他将刀疤脸军官拉过一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孟聚只隐隐听到了几个字“叶镇督”、“特意交代的”、“读书人”。

    两人嘀咕一阵后又走了回来,那刀疤脸军官脸色稍和,对孟聚冷哼一声:“书生,以后少管闲事!”说完,他不屑一顾地走开了。

    王柱走到孟聚身边,苦笑连连:“孟长官,你跟赫连伤这混人闹什么?他是个莽性子,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平时没人敢管他的。好在我说出叶镇督的名号来,他才放过你。”

    “我不是闹,只是他这样滥杀无辜,我实在看不下去。”

    “既然秦家是叛贼,那他们就是从逆,杀了有什么冤枉?即使真有冤枉的,”王柱叹声:“这种大案,杀错几个人是常有的事。哪个庙里没有冤死的鬼?”

    “就是就是,老孟,你要听大伙说的,不要多管闲事。”小胖子刘真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一把拽住了孟聚。他低声说:“我们要低调,低调,再低调,这样才好开溜逃跑啊!你还真打算跟着那个二百五赫连去拼命啊?”

    孟聚唯有苦笑。

    杀几个家丁简单,但接下来的事就麻烦了。敢死队员们围着门房到处转悠,就是找不到大门铁锁的钥匙——按常理来说,开启大门的钥匙肯定在门房里,可门房里里外外到处都搜遍了,就是不见。

    “一群废物,快找!”赫连吆喝着,心里隐隐有了悔意:“早知道就留下一个活口了——那个白脸书生说的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忙乱了一刻钟,终于有人一具尸的衣裳里找到了钥匙——其他几具尸体早就有人搜过了,但那具头颅被打得粉碎的尸体实在太恶心了,谁都不愿去碰,最后是刘真忍不住了,翻了死人的口袋,搜出了钥匙还有几两碎银子——当然,碎银子刘候督察当然是当仁不让了,他对缺了半边脑袋的死很客气地说:“我代你保管一下啊,你起来我就还你。”

    在吱吱声响动中,沉厚的大门被打开了,大伙都松了口气:开了门,增援就能进来。即使被人杀得大败,自己一伙也能有个退路。

    赫连伤随手点了两个人:“你,还有你,你们两个守住大门,接应我们,也给后路兵马指路。其他人,跟我进去抓人!”

    被赫连伤点名的两人一脸沮丧,显然很不情愿。难得碰到抄家先头队这种肥差,抄的又是秦家这种富得流油的大豪门,进去后随便捞一把都赚死了,却偏偏被留在这里守门干瞪眼,看着别人财——却不料队伍里有人比他们更沮丧,尤其是刘真,都快哭出来了:他愿拿五十两银子出来买这个任务!

    陵卫军纪如山,命令一下绝不容推辞,虽然不情愿,那两人也唯有俯应声:“遵命。”

    赫连伤也不罗嗦,转身就走。其他人纷纷跟在他身后,风卷残云一般向内院扑过去。孟聚坠在队伍的最后面,心乱如麻,自己该怎么办?真的要冲进去厮杀吗?

    “老孟,”奔跑中,刘真凑过来,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等进去,趁着乱,我俩随便找个房间躲起来好了。。。”

    孟聚一愣,随即点头,低声说:“好!”

    内院的门板并不象外院那么厚重,赫连伤一声令下:“铁头,上!”周围的队员纷纷闪开,让开了一大片空地来,那个扛狼牙棒的壮汉上前,将狼牙棒在空中抡了两圈,猛喝一声,用力向门板砸去。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木门被砸得四分五裂,碎片飞溅,露出了空洞洞的门口。

    刘真咂舌:“乖乖,这一膀子怕不有千斤的力道啊!”

    “冲进去,快!”赫连伤急促地吆喝着,满脸的焦切。除了孟聚以外,他是队伍里唯一知道任务内情的人,此次任务能成功的唯一希望就是快,快到对方措手不及。若不能第一时间冲进去找到人,阮振山万一躲起来或秦府有密道通往城外的,那时就麻烦了。

    从破碎的门洞里,官兵鱼贯涌入。这是秦府的内院,也是秦府的主要居住区,出现在官兵们面前的,是一排排的白墙青瓦的大平房。这时天色蒙蒙白,砸门的巨大响声惊动了秦府内院的人,三三两两地有秦府家丁和佣人披着衣裳从房间里走出来,远远近近地响起了叫声:“咋回事?咋回事!”

    “刚才什么响?”

    “二管事的,快过去看看!出啥事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一个中年胖子光着膀子挺着小肚子不知从哪里跑出来,见到院子里忽然出现了一群人,睡眼惺忪的他还搞不清状况,高声呼救:“来人啊,大院里进贼啦!快报官!护院的都死哪去了!”

    “报你妈的官!大爷就是官!”赫连伤冲过去,一脚踹中那胖子的肚子。那胖子哎哟惨叫一声,当即蹲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起不来了。

    院子里惊叫声四起:“不好了,大院里进贼啦!”

    “快来人那,二管事教贼人给打了。。。快去报官那!”

    “这个胖子就是秦府的二管事?”赫连伤心头一喜,一把揪住对方胸口的皮肉,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那个胖子疼得“哎哟哎哟”杀猪般嚎叫着,嘴里凄厉地叫道:“大王饶命。。。啊。。。老爷饶命。。。大王饶命,我们这就上贡啊~不要杀我啊~”

    “上你妈的贡!”赫连伤打了他几个耳光,将他扇得眼冒金星:“要死还是要活?”

    “要活,要活,大王饶命啊!”胖子脸上涕泪交加,泣不成声。

    “要活,那个红头的在哪里?我们要找他!说!”

    “啊~啊~什么红头的,咱们这没有红头的啊。。。大王您说的什么啊~”

    孟聚心下一沉。难道自己的情报有误?想到后果,他脸都白了。

    但赫连伤的经验比孟聚丰富得多,见这个二管事虽然哀嚎求饶,但目光闪烁,眼睛不敢看人——放在他这个老陵卫眼里,这简直比写在纸上还清楚。

    赫连伤冷笑:“没有?老五,砍他一只手!”

    一个陵卫应声拔刀,冰冷的刀锋比划着二管事的胳膊,作势欲砍,嘴里叫着:“把手伸出来,不然别怪我砍错别的地方~”

    这下,二管事的意志被彻底摧毁,他哀嚎道:“别,别!我说,我说!那个人,他在后院的客房里住着,在后院客房那!”

    “走!带我们找他去!”

    二管事脸上稍露犹豫,赫连伤使个眼色,那陵卫一刀劈了下来,砍在了二管事手上,立即便是皮开肉绽、鲜血飞溅,二管事尖利地惨叫起来,赫连伤一个大耳光将他扇得住了口:“再不走,把你剁了做包子!”

    “啊,啊,我带路,我带路!不要再砍我,不要再砍我了!”

    敢死队驱赶着哭哭啼啼的二管事带路,一路横冲直闯,如同猛虎闯进了羊圈里,鸡飞狗跳地穿杀过去。秦府的内院很大,建筑繁多,又有花园、假山、花圃等景点参杂其中,过道和走廊四通八达,几个圈转下来,孟聚早晕了,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人走,也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不止是他,大伙都在庆幸,好在抓到了这个胆小的二管事,否则这么大的院子,根本没办法找到人。

    一路上,大伙不停地碰到秦府的佣仆和丫鬟,敢死队见人就打,遇阻就砸,尖利的惊叫声不断响起。看到凶神恶煞的一群人闯进来,那些识时务的家丁和护院都是远远地躲开了,只有几个勇气过剩的白痴冲上来叫道:“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青天白日里擅闯民宅,没王法了吗?快把我们府上的二管事放了,不然就。。。啊~救命!”

第十五节 突入(2)

    

    令孟聚微微庆幸的是,这一路上赫连伤并没有杀人,出手只是打伤而已。但麻烦的是,那些被驱散的家丁和护院不敢阻拦敢死队,却一路围跟在他们身后,而且跟着的人越来越多,胆子也越来越大,有人在朝着他们破口大骂,有人在朝他们扔石头,弄得孟聚和刘真想趁机开溜都不能——这些人奈何不了大队人马,但一旦自己和刘真落单,他们还不趁机把自个收拾了?

    带队的赫连伤也现了,后面跟的人越来越多,这迟早是个隐患。他随手点几个人:“你,你,你还有你,你们五个人断后,把他们赶走!不肯走的,就干掉——利索点,赶紧跟上来!”

    这次,他点的五个人里面恰好就有孟聚、刘真、吕六楼、王柱还有一个拿流星锤的瘦高个——倒也不完全是凑巧。赫连伤早看出了,孟聚纯粹是个书呆子,胖子刘真是个废物,厮杀起来,这两个人是派不上用场的,干脆就让他们负责清场好了,也当是废物利用了。

    几个人应声停下了脚步,转身来向身后的人群扑去。眼见几个手持凶器的恶汉凶神恶煞地扑来,家丁佣仆们一声喊,转身就跑,那个拿流星锤的卫卒快步追上去,一个甩手飞锤砸倒跑在最后面的一个家丁,那家伙惨叫一声,在地上抽搐两下,看样子已经没气了。

    刘真高举利刃,呼喝道:“哈,挡我死!”气势威武得犹如盖世武将。

    家丁们吓得怪叫一声:“杀人了!”跑得更快了,一溜烟统统跑得统统没影了。

    孟聚和刘真也没真的要打杀他们,作势追了一下就停步了。那个拿流星锤的汉子捡回了锤子,说:“走吧,跟上大队。”

    刘真使个眼色,突然蹲下来捂着腹部“哎哟哎哟”地呻吟:“不好了,刚才追得太急,我用错了真气,走火入魔,丹田快要爆炸了。。。”

    孟聚差点笑出声:真气?小胖子丹田里估计除了脂肪和肥肉就只剩屁了。他抱着刘真使劲地摇晃,不让自己的笑脸被其他人看到:“刘哥,刘哥,你没事吧?你千万不要死啊!”

    “啊~啊~我不行了~我真气错乱,十二经脉错乱,丹田即将爆炸~啊~弟兄们,你们快去追赶大队吧~我必须停下来里调息一阵~老孟,你陪我,护卫我运气调息~”

    “好兄弟!你安心调理就是了,我在这边护着你,哪都不去!”

    靖安陵卫的双雄一唱一和,省镇标的三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粗通武功的军人,多少练过一点内功,但“走火入魔,丹田即将爆炸”的说法实在闻所未闻——看这胖子小小年纪,竟然练到了内家绝顶?但他红光满脸中气十足,怎么看也不象生命垂危的样子。

    王柱犹豫一下:“孟大人,叶镇督命令我保护你安全。既然如此,我也留下来陪你好了。”

    吕六楼是个热心人,他说:“小兄弟的伤势有点怪。兄弟我懂一点内伤诊治的法子,不如我助你运气疏导一下,或许有用。”

    王柱是叶迦南派来照顾自己的人,而那位吕六楼则是帮过自己的好心人,孟聚也不希望他们去跟灭绝王放对厮杀。他连忙点头:“好好。我一个人护法怕有点势单力薄,两位大哥陪我那是再好不过了。在这里,我们也可以接应赫连大人的队伍。”

    那个拿流星锤的汉子并无怀疑。在他心里,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抓捕行动,敢死队一路势如破竹,他压根没把秦府的家丁和护院放眼里,所以也没意识到孟聚和刘真其实是在避战——有啥好怕的?

    “那好吧。你们在门口守着,别放秦府的人进后院,别让他们妨碍我们抓人。”流星锤汉子急匆匆要走,孟聚在身后叫住了他,认真地说:“兄弟,多加小心。”

    那汉子一愣,冷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你也多加小心。弟兄们,领了赏金,到时请你们一起喝酒。”他点点头,快步走入了后院的门口。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孟聚叹了口气。虽然只是临时凑一起的,连姓名都不知道,但是一起并肩厮杀过的战友,那种同生共死的经历很容易让人感动。

    刘真盘膝坐地上,运气调息,眉头紧锁,表情严肃,俨然运功到了最要紧关头,只是眼皮不住地跳动着,头也微微侧着,耳朵偏向后院方向——孟聚太了解他了,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家伙分明是在专心听着里面声音,随时准备跑路。

    帮刘真搭了一把脉,吕六楼脸露古怪:“这种内伤,我倒是少见——不,是从来都没见过。听这位兄弟的吐息,不象受了伤。”

    王柱脸寒似水。他望向孟聚,沉声说:“孟大人,你和这位胖子——这位刘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们好象有什么打算?”

    王柱问得认真,孟聚却不能实话实说:临阵逃脱是陵卫的大忌,更不要说入选敢死队的人,一旦被查出,杀头都有可能的。虽然王柱和吕六楼都对自己不错,但毕竟相识还浅,他含糊答道:“哪有什么打算。王哥,我们等一下,看看胖子的情况,好不?”

    王柱皱着眉,很不以为然:在这里无所事事,那简直是耽误时间嘛!

    他勉强地说:“那你们快点。虽说不是啥危险任务,但当敢死队却落在后头,这名声可不好听,回去见了叶镇督我们也不好交差。”

    名声?老子现在顾的是性命!孟聚心下冷笑,对王柱说:“王哥,放心,很快就有分晓了。”

    这时,刘真耳朵忽然一动一动的,眼角抽搐——孟聚看得好笑:这家伙是属兔子的?

    但很快,孟聚的笑容消失了:后院传来了叱骂声、惨叫声、叫嚷声,声音混成了一片,隐隐地传出来。

    孟聚心头一紧:“来了!”

    吕六楼和王柱开始没留意,还以为是官兵在里面抓贼呢,过了好一阵,二人才觉得有点不妥。

    “杀几个家丁,怎么会打那么久?里面到底有多少叛贼?”吕六楼站起身:“我们得进去看看。”

    两人起身往里走。孟聚起身正要拦他们,盘膝坐地上的刘真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拉住孟聚的衣裳,拼命对他使眼色,示意他趁这个机会赶紧开溜。

    孟聚挣脱了刘真的手,冲上去拦住二人:“王哥,吕哥,听我的话,不要进去!”

    孟聚表情严肃,语气坚决,被他的气势所慑,王柱和吕六楼都是一愣。

    王柱皱眉,低声问:“为什么?”

    “进去的话,凶多吉少。”

    吕六楼肃然道:“我等是陵卫,岂能见同袍危难而不救?”

    “敌人太强,非人力所能阻挡。即使我等进去也无济于事,只会白白送死!”

    仿佛为孟聚的话做注释似的,后院方向传来了“轰轰”的巨大声浪,大片的灰尘从墙头涌出来,随即是低沉的撞击声和房屋围墙倒塌的轰隆声,象是有某种巍峨巨兽在后院里横冲直闯,声势惊人。轰鸣声中,夹杂着打斗声和惨叫声,厮杀依然未停。

    王柱和吕六楼失声叫道:“这~这是干什么?难道里面有怪物?”

    孟聚拉住二人往回跑:“快走,敌人就要冲出来了,很危险!”

    亲眼见到如此威势,王柱和吕六楼都被吓得六神无主,被孟聚一拉就走了。吕六楼是个有良心的,还担心“走火入魔”的刘真呢,不料转头一看,刚才还“动弹不得”的小胖子,现在已一溜烟地跑前头了,边跑边喊:“弟兄们顶住,我去找人来救你们了~顶住啊~~别怕~”余音渺渺,绕梁不绝。

    “这胖子真不是东西!”王柱和吕六楼破口大骂。

    孟聚忍住笑,心想:“如果不这样,他就是不是刘真了。”

    轰隆声越来越近,噼里啪啦的建筑物倒塌声越来越响,瞧声势,象要朝这边逼过来了。孟聚领着二人慌忙掉头往回走,但大伙进来时是被二管事带进来的,一路冲杀也没仔细认路,秦府庄园很大,回廊走道七弯八拐的,三人跑了一阵,忽然觉得前面路生得很,都不认得。

    孟聚停住了脚步:“王哥,去前院大门是走哪边?”

    “啊?孟长官,我还以为你跑前边记得路呢,光顾着跟你跑了,我都没看。”

    “王哥,你在后头不出声,我还以为我走对了呢!”

    两人都望向吕六楼,镇标的兵长若有所思:“原来你们两个都在乱跑啊,难怪我觉得走的路不是很对。。。不用看我,我也认不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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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铠介绍:
三百年前,斗铠兵器横空出世,改变了华夏大地的命运。在天武王带领下,蛮夷贵族们入主中原,建立了辽阔的北魏帝国。掌控着十数个强大的斗铠军镇,帝国压制南唐和西蜀,威震四方,魔族皇帝们坚信,他们的帝国将万世长存。
三百年后,在帝国的北方边疆,年青的小军官孟聚和伙伴们卷动了天下风云。为了野心,为了信念,优秀的战士们驱动着各种斗铠踏上征途,就如当年的天武王,他们的目标,同样是整个天下!
(老猪继《紫川》之后的中国风玄幻新书,希望大家能继续喜欢和支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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