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寡妇村TXT下载寡妇村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寡妇村全文阅读

作者:支海民     寡妇村txt下载     寡妇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24章

    延安解放军总部给凤栖解放军游击队下达指令,游击队的主要任务是负责搜集国民党凤栖驻军的各种情报,一般不遇紧急情况不许跟国军发生正面冲突,为延安解放军总部及时掌握国军的动向提供可靠情报,做到有备无患。

    孙子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见准确掌握对方情报对于克敌制胜极端重要。在此后两年多时间国军跟解放军在西北战场上的博弈中,胡宗南竟然没有打过一场胜仗。即使一九四七年三月胡宗南军队占领延安,那也是解放军在保证中央安全转移后有序撤退,以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毫发无损。此后,彭德怀司令员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运用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的战略战术,在陕北成功组织了盘龙战役、羊马河战役、青化砭战役,取得了三战三捷的战绩,彻底扭转了解放军在陕北战场上的被动局面,把战争的主动权牢牢地掌控在在自己手中。在此期间,凤栖地下工作者提供的军事情报准确无误,为克敌制胜奠定了基础。容笔者给大家慢慢解析。

    疙瘩根本不知道王世勇死后,一支更加隐秘的解放军游击队在郭宇村周围秘密活动。疙瘩甚至也不知道王稼骐王稼昌弟兄俩已经参加了解放军,因此,疙瘩在组建自己一百人的队伍中,把王家骐王稼昌弟兄俩算了进去,不但如此,疙瘩还给邓银川邓铜川弟兄俩发了军装,把邓银川邓铜川弟兄俩也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郭宇村参加疙瘩队伍的还有,齐结实齐壮实弟兄俩、谷凤谷鸣弟兄俩、豹子、安远、林丑牛,还有郭全发和谷椽。至此,郭宇村所有的男性已经被疙瘩全部武装,容不得你愿意不愿意,不愿意也得跟疙瘩走,谁叫你是郭宇村的男子汉?

    瓦沟镇周围村子的老百姓知道疙瘩组建武装以后,纷纷前来报到,其人数远远超过了一百名。大多数人都是来凑热闹,根本不了解这支队伍的性质,有些人是让穷日子过怕了,是来跟上疙瘩发财的,还有好多人是糊里糊涂来的,年龄最大的五十多岁,最小的十四五岁,这让疙瘩既兴奋又生气,证明疙瘩很有感召力、很得人心,同时又有一股无名火直冒:“娘希匹,疙瘩又不是唐僧肉,人人都想吃一口!”

    冒火归冒火,疙瘩总要管大家吃饭,疙瘩家一个厨师做饭根本顾不过来,于是来找郭全发商议,让全发媳妇也帮忙做饭。

    可是疙瘩来到郭全发家门口,只见铁将军把门,郭全发带着妻子春花不知道去了哪里。疙瘩不由得破口大骂:“这挨槌子郭全发属狼的,喂不熟!”

    关键时刻谷椽非常仗义,他把疙瘩家的客人分流到他家一些,郭宇村其他人家也纷纷效仿,减轻了前来当兵吃粮的弟兄在疙瘩家吃饭的压力。

    瓦沟镇驻军于师长给刘军长打电话,汇报了疙瘩招兵遇到的问题。刘军长灵机一动,当即又给疙瘩下拨了一百套军事装备,刘军长认为组建一支地方武装非常重要,最起码可以使得黄龙山地区不至于成为解放军的天下。刘军长还决定给疙瘩的部队发双响,同时又将于师长传到凤栖,面授机宜,要于师长无论如何搞好跟疙瘩的关系,投其所好,尽量满足疙瘩的一些要求,不能把疙瘩跟现役军人等同对待。同时,又要适当控制疙瘩的部队,必要时可以调拨一些营连长帮助疙瘩训练、管理队伍。

    于师长亲自押送着一百套军事装备和给养来到郭宇村,帮助疙瘩招兵和编制军队。首先劝退了一些年老体弱和未成年的孩子,把青壮年分门排类,编成了连、排、班,由疙瘩推荐连排班长,于师长带上去的一些军官担任教官和副职。

    于师长的谦虚和善解人意很快地博得了疙瘩的信任,两人成为至交,结拜为兄弟。好像那种年代结拜兄弟成为一种时尚,很随意,结拜的双方不需要受任何承诺束缚,时过境迁,有些结拜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郭宇村的官路上,场院里成了新兵们集训的地方。那些地方武装虽然清一色的军装,但是七长八短,各色人物都有,列队训练根本走不到一起,喊口号怪声怪调。但是训练打枪和掷远却非常卖力,有些人本身就是土匪出身,枪法很准。

    有些人正集训时大烟瘾犯了,只得停下来抽上一口。那一段时间疙瘩很神气,穿一身府绸裤褂,踢啦着鞋,腰里别着中正剑,手里拿着皮鞭,对待大烟鬼很不客气,狠狠地抽上几鞭。有些烟瘾重的烟鬼当场除名,脱下军装走人!

    但是疙瘩对待谷椽却非常客气,郭全发的出走让疙瘩彻底改变了对谷椽的看法,疙瘩也不知道参谋长是多大的官,任命谷椽为参谋长。谷椽的两个儿子谷凤谷鸣也都任命了排长,疙瘩只是劝说谷椽戒烟,但是也不强求,郭宇村四十岁以上的男人不多,郭全发和青头走了,疙瘩不靠谷椽靠谁?

    解放军游击队长刘奇葆目睹了疙瘩成立队伍的全过程,认为这也是一个打入敌人阵营的绝佳机会,不但鼓励王家骐王稼昌弟兄俩参加疙瘩的国军,同时也动员豆瓜和张东魁参加疙瘩的队伍。刘队长还想把河东过来的游击队员给疙瘩的队伍塞进去几个,考虑再三终于打消了那种想法,疙瘩的队伍虽然有二百人,基本上都是一些熟面孔,最起码一个村子的人互相认识,还是稳妥一点好,不要让任何人识破游击队的意图。

    郭宇村周围的树林里,新修了许多茅屋。茅屋里住进了疙瘩的队伍。疙瘩特别想把卧龙岗山寨收回来,又不好意思赶靳之林走。国民党发起的禁烟运动收效不大,大烟的种植面积跟往年相比减少了不多。疙瘩念念不忘秋季继续收购大烟,目前看来依靠胡司令调拨大烟已经不太可能,战争迫在眉睫,胡司令不可能因小失大。说不定大烟调拨季节还有用得着靳之林的时候。疙瘩的头脑里根本没有冒险不冒险的意识,疙瘩认为大家其所以抬举他,是因为疙瘩有钱。

    于师长牢记刘军长的训示,不能把疙瘩跟军人等同对待,对这个副师长特别宽松,疙瘩可以不穿军装,甚至踢啦着鞋检阅他的队伍,疙瘩可以随便骂人打人,疙瘩可以随意把任何人撤职。对疙瘩的军需保证供应,郭宇村人甚至跟上沾光。

    那天下雨,队伍训练不成,于师长正在疙瘩家跟疙瘩和谷椽喝酒。突然间,从院子里进来两个女人,这两个女人疙瘩都认识,一个叫做板兰叶,一个叫做晴雯(凤鹅)。两个女人一进屋就对疙瘩说:她们的男人都当兵了,她俩闲的无聊,也要当兵。

    那凤鹅可能离四十岁不远了,虽然依旧妖艳但也显出一些老态,板兰叶年轻靓丽,看起来有一股男子汉的爽气。疙瘩看看于师长,等于师长表态。

    国军队伍里,军以上建制有女兵,女兵大都是机要参谋,或者是军医,这些女兵大都做了师长以上军官的老婆,没有女战斗兵的编制。

    于师长眼睛盯着板兰叶一动不动,在看。大家都从风月场上走过,单从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就能猜透一切。而谷椽则对凤鹅心生邪念,男人,都这德行,一旦有职有权,就蜕变得又淫又贪。

    板兰叶不怕,说透了,板兰叶是遵照刘奇葆旨意,前来自投罗网。在这一点上,板兰叶征得了张东魁的同意,为了替死去的亲人报仇,必要时可以冒险。

    郭宇村的其他三个女侠不可能参加疙瘩的队伍,这三个女侠在凤栖县有点名气,况且早年曾经跟刘子房军长有过交手,担心暴露身份。因此,刘奇葆队长决定让板兰叶依靠女人特有的魅力打进疙瘩的队伍,板兰叶一个人势单力薄,于是,刘队长又动员凤鹅作伴。

第1225章

    其实郭全发并没有走远,春花说她不舒服,吃饭呕吐。郭全发带春花来县城看病,在自家的药铺里。郭全中为嫂子诊病,一诊脉吓一大跳,郭全中对哥哥郭全发说:“哥,嫂子这是喜脉!”

    四十五、得一子,儿把老子吃到死。郭全发结婚早,大儿子郭文涛已经二十七八岁了,要不是文涛中途婚姻生变,郭全发早已经当了爷爷!无论春花生儿生女,对于两口子来说,这的确是人生的一件大事。喜耶?悲耶?生命之舟将一对患难夫妇载向人生的又一巅峰!

    春花哭了,有时,人的眼泪不全为悲伤而流。春花是郭宇村众多寡妇中最幸运的一个,孩子是链接夫妻感情的纽带,为郭全发生一个孩子是春花的终极目标。说不上是结婚,只是一对患难的孤男寡女走到一起,尽管郭全发跟他所有的子女都对春花表示友好,给了春花应有的尊严,春花仍不满足,女人的诉求非常明确,只有为郭全发生一个孩子,春花的人生才堪称完美。现在,这种目的终于达到,怎能不让春花喜极而泣?

    郭全发却不相同,郭全发已经有了五个子女,郭全发要在子女面前树立一个父亲的形象,让所有的子女都对他表示尊敬,五个孩子中间最小的郭文华已经十三岁,假如有一天五个孩子全部回到家里,看到老不正经的爸爸又为他们增添了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即使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该是什么滋味?

    可是表面上郭全发不能让春花看出他内心的犹豫,郭全发还要表示高兴。郭全发用衣服袖子帮助爱妻擦干眼泪,对这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女人表示理解和同情。郭全发关切地询问自己的兄弟:“全中,要不要开几幅中药补一下?”

    按道理兄弟可以跟哥嫂开玩笑。可是郭全中在哥哥面前始终一本正经,这也难怪,郭全中跟侄子郭文涛同一天出生,老哥比父,郭全中对郭全发始终表示尊敬。全中告诉哥哥:“其实所有的补药都不如吃好喝好管用,嫂子只是妊娠反应,没有什么毛病,不吃药最好。”

    全中媳妇李妍虽然有点自私、骄奢跋扈,但是她害怕丈夫郭全中,郭全中少年老成,加之凤栖城中药铺子仅此一家,近几年郭全中还是在凤栖城里有些口碑,耳濡目染之下,李妍的坏毛病改了不少。看见郭全中对待哥嫂很热情,李妍顺口说:“哥哥嫂子,我给咱炒几个菜,咱们庆祝一下,庆祝郭家又喜添新丁。”

    春花笑得舒心:“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郭全发却说:“儿女都一样,儿女我都稀罕。是该庆祝一下,我来请大家。春花你先在这里稍等,我给咱买菜割肉,全中这里地方不宽敞,咱们就去青头家,把咱们在凤栖的所有熟人都请上,全中你也关上半天门,把你媳妇和孩子都带上,咱弟兄俩在一起聚聚。”

    其实郭全发和春花昨晚上已经来到凤栖,就住在青头家。蜇驴蜂也不是个憨憨,能猜得来春花得了啥“病”。此刻看见郭全发提着一大堆蔬菜和酒肉进入大门,昨晚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蜇驴蜂看见春花的脸上显露出妊娠女人的红晕,那张刀子嘴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回过头来骂青头:“青头你看你那逑势相,人家郭全发都能把春花的肚子弄大,你却不能!”

    满屋子人尴尬,正在屋子内给女儿喂奶的雅子满脸通红,抱着孩子走出屋子。青头埋怨自己的婆姨:“张凤你喉咙里上来一根椽檩,都不嫌夯口(形容说话粗俗)!”

    蜇驴蜂却满不在乎:“都一把年纪了,怕啥?大街上人来人往,谁不知道男婚女嫁?有些事做得,为甚就说不得?”

    春花拽了拽张凤的衣角,满脸羞赧:“嫂子,话一从你的口里出来就变了味。”

    蜇驴蜂一边把郭全发买回来的菜蔬摆放在案板上一边数落:“其实你不了解这些男人,一个个道貌岸然,满肚子小蒜儿子(跟鬼心眼差不多),你以为青头老实?青头见了年轻女人也爱献殷勤,青头有一个蜇驴蜂老婆,青头有贼心没贼胆,只能饱一下眼福。”

    一直不说话的郭全发终于看不过眼了:“张凤,我说你不要再拿青头开涮,青头对你可谓仁至义尽,人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蜇驴蜂满不在乎:“哎呀呀不得了,惹起众怒。问问青头自己,见了年轻女人魂都丢了。”

    青头也不争辩,一个人走了出去。春花劝说张凤:“嫂子,你可别冤枉青头。我看你俩过得很好,人能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

    蜇驴蜂终于说了真话:“我就嫌青头人太老实,一锥子扎不出来血,你不论怎样激他,他都不生气。缺少男子汉的秉性脾气。”

    郭全发替青头辩解:“世界上最神仙公道,一个哭的搭配一个笑的,一个性格开朗的搭配一个不爱说话的。如果青头跟你一样见谁都‘蜇’(这里指说话太损),你俩不把官司打到玉皇大帝那里才怪。”

    蜇驴蜂嘴里不停地唠叨,手里却不停地干活。停一会儿雅子也进来了,三个女人拾掇两桌下酒菜不在话下。

    郭全发也顾不上再跟蜇驴蜂拌嘴,出门来找青头,商量究竟应该请谁?请人也要有个理由,当然不能给亲属说为春花肚子里的儿子恭喜,正好年翠英的周年忌日到了,郭全发为前妻做祭也名正言顺,春花是个通大理的人,也不会介意。

    名单很快列出来了,首先邀请屈志刚、屈志田,这弟兄俩是郭全发的亲舅舅,郭全发不能不请。至于外公四楞子听说已经痴呆,来不来由屈志刚舅舅说了算。在请不请李明秋的问题上让郭全发为难,按照老一辈的亲戚郭全发把李明秋叫姑父,软馍死了,李明秋就是郭全中名正言顺的岳父,况且年翠英崔秀章死后李明秋里里外外张罗,让那起凶案尽量平稳地度过,不请李明秋从大道理上说不过去。

    当然,还必须邀请胡三,胡三帮忙照顾崔秀章的儿子崔健,让郭全发少了一些负担,已经一年没有见过崔建了,在抚养崔健的问题上郭全发负有一定的责任。还必须邀请鲁艺和他的媳妇周红霞,蜇驴蜂的亲家母竹叶一家也在邀请之列。郭全中一家三口就不用说。

    算来算去两桌酒席还坐不下这么多人。郭全发提议,先让客人入席。自己人最后再吃。

    所有的亲属都非常给郭全发面子,全部派来了他们的夫人参加郭全发为前妻年翠英举行的周年大祭。两个舅舅派来了两个妗子,李明秋派满香出席,郭全中说他晚上过来,药铺无法关门,李妍带着儿子郭济出席。竹叶和儿子媳妇文秀也来了,胡三也派来了他的女人,酒席宴上只有郭全发、青头、鲁艺、李怀德四个男人。郭全发最小的儿子郭文华和崔秀章的儿子崔健穿白戴孝,为客人磕头。宴席结束后青头带着两个孩子去坟地里为年翠英和崔秀章烧纸。

    可是当天晚上,来了几名军人,把郭全发“请”走了。这真是乐极生悲,青头心里着急,一夜没睡,青头知道郭文涛参加了解放军,现今社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随便给个罪名就可以置郭全发于死地。第二天早晨起来青头也顾不上男子汉的尊严,直接来到李明秋家里,站岗的不让青头进院,青头就站在门口大喊,李明秋闻声出屋,听说郭全发被抓,内心吃惊,按照分工,凤栖城只有李明秋领导的警备营有权抓人,难道是警备营抓人不成?

    李明秋让青头先回去,这件事他即刻处理。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调查,李明秋终于弄清,警备营抓人属实,但是刘子房军长直接下令,抓人的理由是:郭全发的大儿子郭文涛在解放军里是一个不小的官,郭全发属于“匪属”。

    李明秋依旧一身长袍马褂瓜皮帽,径直走进“剿匪”指挥部,几个军长正在开会,李明秋义正言词:“李某是来投案的,李某有个女儿也参加‘共匪’李某也属于‘匪属’。”

    军长们都认识李明秋,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李署长,此话怎讲?”

    刘军长心里明白,昨晚他亲自下令警备队把郭全发抓起来,刘军长感到憋气,他这个副总指挥有名无实,刘军长总想标新立异。刘军长说:“性质不同,亲家的令爱是逼迫参加共匪,而郭文涛是主动。”

    李明秋看桌子上有一部电话,直接把电话摇通:“我要胡宗南司令。”

    胡司令刚问了一句:“李署长有什么新的情况?”

    李明秋说:“胡司令亲自布置,凤栖城只有李明秋领导的警备营有权抓人,有人越俎代庖,行使绥靖署长的权力,李署长无职无权,请辞!”

    胡司令沉吟一会儿,说了一句:“大敌当前,以团结为重。”紧接着又说,“让刘军长接电话。”

    刘军长接起电话不容申辩,胡司令下达指令:“不管出于什么理由,立刻放人!”

    郭全发被放出来了,不到一天时间,郭全发已经被国军折磨得奄奄一息。

第1226章

    谁也搞不清楚凤鹅的实际年龄,那个女人可能比豆瓜大许多。不过豆瓜并不嫌弃凤鹅,豆瓜被爹娘从逃荒的路上捡来,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男人女人到一起就是为了过日子,凤鹅还从黄河岸边给自己抱回来一个女婴,是不是亲生已不重要,为了打发无聊的岁月。

    豆瓜长得瘦小,具备男人的功能,要不然凤鹅不会从仙姑庵跟上豆瓜来郭宇村安家。虽然每次夫妻生活过后凤鹅并不满足,但是有总比没有强。凤鹅心想,这就是命,命里注定要把凤鹅抛弃在这荒凉的山庄。几年来夫妻俩一直没有孩子,原因谁也说不清,可能夫妻俩都有毛病。

    凤鹅也不嫌弃豆瓜,最害怕豆瓜的那个男孩,小豆豆可能十岁不到,却异乎寻常的早熟,也不知道为什么,小豆豆对凤鹅这个后娘怀有一股与生俱来的仇恨,豆豆看凤鹅的眼神恶狠狠地,从来把凤鹅不叫娘,凤鹅吃过饭就在歪脖树下望风,一方面是为了看人,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躲避豆豆的眼神。

    其实小豆豆的身世成谜,连豆瓜也对这个小孩子表示怀疑。妈妈在仙姑庵出家,至死也没有告诉儿子她出家的真正原因,世上有些事至死也不能告诉任何人。郭宇村人只是猜测,豆瓜爹逃脱不了干系……

    该死的已经死了,追究那些陈年往事作甚?凤鹅对于当兵吃粮非常热心,凤鹅曾经跟刘子房军长有过那么一段一生中难以泯灭的记忆,曾经有一段时间,凤鹅穿上军装,跟在刘军长身后,在城墙上检阅部队。那可叫风光,士兵们虽然心里骂什么的都有,可是表面上却对凤鹅毕恭毕敬……至于凤鹅跟小中医郭全中的苟且之事只有俩个人心里清楚,凤鹅站起来时滑倒了,被郭全中一把扶住,事情就那么简单,却在军营里引起轩然大波,高官们可以为所欲为,高官的女人却不能有任何越轨行为。凤鹅死在眉睫,关键时刻何仙姑飘然而至,给凤鹅塞了一粒丸药,看着凤鹅吞下,凤鹅假死了,被运到仙姑庵却(相当于寄存)起来。

    有些事仅仅是民间传说,笔者也难以置信。可是凤鹅活着却是不争的事实,并且来到郭宇村跟豆瓜结为夫妻。可能有人又要埋怨笔者重复,发生过的往事归纳一下总也可以。

    疙瘩的队伍里,增加了俩个女兵,这让疙瘩始料不及。尽管没有女人军装,女人穿上男人的小号军装照样英姿飒爽,男人们的眼睛直了,盯着板兰叶和凤鹅在看,恨不能把两个女人吃进肚子里!异性相吸是普世真理,不想女人的男人肯定生理有问题。加之疙瘩的队伍本身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当兵吃粮的目的就是贪图挣钱和享受,有些人向往着秋季收购大烟。疙瘩本身就是一个枭雄,曾经有一段时间疙瘩也掂上槌子乱日,只是近几年在男女作风问题上有所收敛,疙瘩本身没有带过队伍,看见男兵们围着女兵挑逗,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见装着看不见。

    凤鹅巴不得男兵们挑逗自己,当过烟花女的女人什么场面没有经过?凤鹅甚至希望男人们把自己咬烂嚼碎,凤鹅需要那种酣畅淋漓的刺激。

    可是板兰叶却不相同,板兰叶跟张东魁经历了生与死的锤炼,相互间的感情更加纯真,面对男兵们的挑逗,板兰叶想起了自己的责任,开始还忍着,可是有些男兵们更加肆无忌惮,竟然对两个女兵动手动脚。板兰叶动开了拳脚,一个扫堂腿,把企图占便宜的男兵撂倒了几个,紧接着板兰叶施展了手段,一套娴熟的格斗拳让那些男兵们大开了眼界,看来这个女人不简单!男兵们再也不敢对板兰叶想入非非。板兰叶顺手把凤鹅抱住,教训那些男兵:“凤鹅是我的姐姐,谁敢欺负凤鹅,别怪老娘不客气!”

    疙瘩饶有兴致,站在一边观看板兰叶施展拳脚。突发奇想,何不组织一个女兵班,把郭宇村的寡妇门组织起来?疙瘩想起了金爱爱,那个朝鲜族小寡妇始终令疙瘩牵肠挂肚,如果金爱爱穿上军装,肯定比板兰叶和凤鹅更漂亮……还有郭宇村闻名遐迩的三个女侠,武艺应该在板兰叶之上。疙瘩并不知道三个女侠已经参加了解放军,疙瘩甚至分不清解放军和国军之间的关系,早年疙瘩曾经给红军带路,疙瘩认为红军都是一些好人。至于解放军和国军为什么要打仗?疙瘩更是糊里糊涂,说不上个子丑寅卯。

    反正当年国军里边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知道为谁打仗的人不多,即使相当一部分军官也不知道打仗的目的。国民军没有政治委员,大家信奉的还是几千年沿袭下来的忠君思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蒋委员长就是皇帝,君叫臣死,臣不死就是不忠!大家都为蒋委员长打仗。

    疙瘩可不管那些,疙瘩的脑子里始终赶不走金爱爱的身影。以前疙瘩主要顾忌兔子不吃窝边草,还担心金爱爱的几个哥哥如狼似虎,还顾忌自己跟王世勇的关系,疙瘩再怎么样也不能对王世勇的儿媳想入非非。

    现在,张家、金家、王家都已经衰败,疙瘩终于等来了霸占金爱爱的契机。疙瘩是个二愣子,天不怕地不怕,直接来到张大山家里,对张大山金宝川的遗孀说:“我来主要是动员这三个年轻的寡妇从军。”

    两个朝鲜族女人相互间看看,疙瘩明显是在欺负人!秀儿年纪大些,想了想,说:“这三个媳妇的孩子还小,要不这样,我两个也会打枪,我们老当益壮,跟你从军。”

    疙瘩没有见上金爱爱,月儿和秀儿不让她们的两个儿子媳妇和女儿金爱爱出屋。不过疙瘩临走前撂下一句话:“郭宇村不管男人女人,都要当兵!”

    两个朝鲜族女人一筹莫展,她们想到了逃亡,天下乌鸦一般黑,逃到哪里都逃不出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们的魔掌。两个妈妈想让张东魁和板兰叶保护她们这些孤儿寡母,可是张东魁和板兰叶也参加了疙瘩的队伍。两个妈妈无奈之中想到了女儿张东梅,也许东梅有办法劝说疙瘩放这些孤儿寡母一马。

    自从四个女侠制造了瓦沟镇血案以后,刘奇葆队长明显地对游击队里边的张东梅、呼风雨、林秋妹加强了管理,告诫女侠们行为做事要顾全大局,游击队目前的认任务是搜集国军的情报,不到万不得已不准轻举妄动。

    可是张东梅听了妈妈和舅妈的倾诉之后,感觉到疙瘩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霸占妹妹金爱爱,认为有必要对疙瘩采取一些措施。三个女侠在一起商量,她们的行为不想让刘奇葆队长知道。大家只是劝说疙瘩打消那种念头,不准备跟疙瘩发生任何正面冲突。

    自从疙瘩组建了二百人的国军队伍以后,郭宇村的夜晚一片喧嚣,一直到后半夜才逐渐安静。三个女侠翻墙入室如履平地,悄悄地把疙瘩的住屋包围。疙瘩正呈大字型睡觉,鼾声如雷。女人们把疙瘩戳醒来,大家都互相认识,也就没有必要客气。疙瘩没有领教过三个女侠的手段,从心里也就不害怕三个女侠,不过疙瘩还是很疑惑,问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张东梅好言相劝:“疙瘩大哥,你别管我们怎么进来。我们来只是想劝说你,不要打我小妹的主意。”

    疙瘩嗖一下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枪,想对三个女侠来一个下马威。可是还没等疙瘩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手枪已经到了呼风雨手里。疙瘩气得嗷嗷叫,高呼:“来人!”

    三个女侠啪啪几下,疙瘩的四肢全部脱臼。

    疙瘩这才见识了三个女侠的厉害,疼得呲牙咧嘴:“你们想要疙瘩怎的?”

    张东梅说:“我们啥都不想要,就是警告你,不要打我小妹的主意!如果你再敢乱来,我们就把你腿中间的玩意割下来喂狗!”

    疙瘩一生没有受过这种羞辱,好汉不吃眼前亏,疙瘩一边呻吟一边祷告:“乡里乡亲的,你们先给疙瘩复位。”

    林秋妹啪啪几下,疙瘩又能动手动脚,疙瘩隔着窗子看见院子里站满了自己的士兵,心想这三个女侠插翅难逃。于是又威风凛凛:“我看你们怎么逃走!”

    张东梅稍施手段,把疙瘩弄了个人前面后,脖子脱臼了,比四肢脱臼更严重。然后用枪顶着疙瘩,厉声说:“命令你的弟兄们让开,你把我们送到安全地带!”

    与此同时,谷椽的阴谋却进展顺利。也不知道谷椽跟凤鹅什么时候挂钩,那天后半夜谷椽在凤鹅的窗子下学了一声夜猫子叫,凤鹅便从屋子里溜出来,跟上谷椽来到树林之中。不需要预热,一对旷男怨女都有那种冲动,谷椽的家伙比豆瓜粗壮许多,凤鹅久旱的土地需要一场暴雨,两个人粘在一起互相索取,有种贪婪和饥渴。

第1227章

    三个女侠教训疙瘩的行为引起了国军的高度警惕,抗日战争时期刘子房军长跟张东梅、呼风雨、林秋妹有过交手,知道这三个女侠手段很不一般。联想到军火库的爆炸,瓦沟镇、狮泉镇的惨案,刘军长立刻断定,解放军游击队已经在凤栖实施报复。难道十万大军对付不了几十个人的游击队?让这些人一次又一次地偷袭成功!这真是跳蚤跟老虎的博弈,让刘子房蒙羞。

    刘军长请示胡宗南司令,立刻对黄龙山区几百平方公里的灌木林进行地毯式搜索,一方面是为了消灭解放军游击队,另一方面也是对部队进行一次大的演练。

    那次搜索行动进行了半个月时间,国军满载而归。除过搜刮了数不清的民脂民膏以外,所到之处鸡飞狗上墙,许多大姑娘小媳妇被国军蹂躏,可是他们没有抓到一个真正的解放军游击队员,只得抓了一些穷苦的老百姓充数,笔架山下又多了几十具冤魂,那些人的罪名是参加“共匪”。

    其实刘奇葆的游击队并没有离开郭宇村,敌人的鼻子底下是一个盲区,灯影下边最黑。游击队翻墙进入郭全发家的宅院内,谁也想不到郭全发家的院子内藏着十几个游击队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游击队员们来不及撤离。白天他们不敢烧火做饭,最困难的是没有水喝。好在郭全发家的屋顶上有一个瞭望天窗,透过天窗可以看到国军在郭宇村的行动。

    国军在郭宇村也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所有的女人都被集中在场院内逐个拷问。这一次疙瘩又充分发挥了他那种二愣子精神,不准国军欺负郭宇村的女人!疙瘩把老娘用窝子抬到场院内,给老娘搭建了一个凉棚,让老娘坐在太师椅上,直接监督那些国军的行为,疙瘩还不准国军拿走郭宇村一针一线,疙瘩用他特有的身份保护郭宇村人不受侵犯。

    疙瘩有的是钱,疙瘩挣的银元已经把地窖塞满,疙瘩也不知道那些钱咋花,常常挥金如土,疙瘩给前来郭宇村执行搜索“任务”的国军官兵每人发了两枚袁大头,那些官兵便听疙瘩指挥,大家在郭宇村猛吃海喝了几天,便高高兴兴地返回。

    可是疙瘩并不清楚郭全发被国军打伤,疙瘩知道郭全发致伤的消息是在半个月以后,那一段时间郭全发就住在青头家里,春花看见郭全发受伤哭得涕泪涟涟,兄弟郭全中亲自来青头家为哥哥敷药,郭全发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之苦,并没有伤筋动骨。郭全发在鬼子的煤矿上亲眼目睹了鬼子的残忍,对这种暴虐已经有过深切的感受。郭全发也弄不懂,为什么打日本时国军和八路军互称友军,抗战胜利了却转瞬间反目为仇?郭全发最担心他的大儿子郭文涛和女儿郭文秀,按照国军的说法儿子和女儿就等于参加了共匪。自古以来胜王败寇,郭全发真正为儿女的命运担忧。

    郭全发假装伤得很重,是为了掩人耳目,郭全发想在青头家多住一段时间,郭全发不想参加疙瘩的队伍,郭宇村也进入了多事之秋。

    半个多月以后疙瘩来了,国军量体裁衣,为疙瘩特制了一套特大号将军服,脚蹬马靴头戴大檐帽,身佩中正剑,腰里斜挂着盒子炮(枪),看起来有些滑稽,更像个土匪。

    青头首先笑了:“疙瘩兄,你这一套行头穿在身上,怎么看起来有些别扭。”

    疙瘩一脸不屑:“你以为疙瘩想穿?挨槌子刘军长说非穿不可,军人得像军人的样子。”紧接着疙瘩迫不及待地问道,“听说全发受伤了,现住在哪里?”

    青头通过偏门把疙瘩带到另外一幢院子。郭全发正在院子里帮助周红霞做旧那些陶俑,半个月来郭全发跟鲁艺俩口子已经混熟,大家都为了养家糊口,几个人烧制陶俑也很辛苦,看样子靠出卖劳力挣钱并不容易,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就是人的苦力。猛然间听到疙瘩来了,郭全发急急忙忙站起来,想钻进被窝里装伤痛已经来不及,只能站在院子内傻笑:“疙瘩大人——”

    疙瘩说得动情:“全发,咱们几个穿破裆裤长大,谁尻壕子有多深都清楚(一句浑话,这里形容相互间知根知底)。你不想跟疙瘩****也不勉强,总不能悄悄溜走。”

    郭全发解释:“那里,年翠英周年忌日到了,终究夫妻一场,来凤栖的目的是为了祭祀年翠英,想不到被刘军长抓进监狱,罪名是匪属。”

    青头在一边帮腔:“这一次又多亏了李明秋,要不然全发能不能保住性命还不一定。这几天刚能下炕走动。咱们进屋吧,一边喝茶一边谝闲话。”

    三个人来到前院屋子,蜇驴蜂一边为大家倒茶一边跟疙瘩开玩笑:“疙瘩哥,让怀德把你的样子捏成泥人,肯定能卖好价钱。”

    疙瘩满不在乎:“咱这样子气死木匠难死画匠,拿上墨斗无法下线(形容人长得不规则)。爹娘给的,没办法。”

    疙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满腹牢骚:“原先疙瘩还对这身狗皮(形容军装)有点热心,内心里确实对金爱爱那个小寡妇有点意思,想不到被郭宇村三个女侠羞辱,等于给疙瘩上了一课,让疙瘩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日子回不到从前,疙瘩也不知道怎么能走到今天,说老实话,疙瘩怀念黄河岸边背客渡河的年月。”

    蜇驴蜂骂道:“男人都这德行,吃着碗里瞧着锅里。金爱爱多大了?疙瘩你都不嫌造孽!”

    疙瘩不恼,反而说:“骂得好!人得意时容易忘形,受了挫折就有点清醒。要不是张东梅呼风雨林秋妹教训疙瘩,疙瘩说不定已经把那金爱爱搂在怀里。图得一时之乐,留下终生遗憾,疙瘩一夜之间就在郭宇村没有了人气。”

    疙瘩就这点好,心里不藏话,有啥说啥。郭全发和青头听着,不但不对疙瘩的歪心眼表示不屑,反而有点同情。大家都在一起长大,各人所走的路不同,几十年后能够这样肝胆相照确实少有,不过青头劝说疙瘩:“疙瘩兄,人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不知道怎么搞得,我看见你穿这身老虎皮(形容军装)有点别扭。”

    疙瘩点头:“何尝不是!全发你回家看看,你家院子里肯定有人住过。那几天刘军长派国军来对郭宇村进行地毯式搜查,听说郭宇村有什么解放军游击队活动。你家大门锁着,疙瘩派了自己几个弟兄把门,硬是不让国军进院搜查。因为疙瘩清楚,万一游击队跟国军对打起来,无论谁胜谁负,疙瘩都难辞其咎。疙瘩不想惹任何人,大丈夫肚里能撑船,疙瘩对郭宇村三个女侠不记仇。”

第1228章

    自从有了人类以来,男女之间的**一直是人类主要的欲望之一。其实说白了,为了爱的有之,为了性的居多。用当年凤栖人的话说,就叫做“看上”。看上是一个中性字眼,包括男女双方都看上或者只有一方看上。其实这种看上已经前进了一步,几千年封建社会沿袭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新婚夫妻往往在洞房花烛夜才第一次见面。

    可是郭宇村却不相同,郭宇村属于移民部落,老一辈人肩挑全部家当来这里安家,主要是看上了这里山高皇帝远,没有人管束他们。他们在靠山的地方挖几孔土窑洞,锅台靠炕、烟囱朝上,炕上铺一把莎草,就能睡觉。扛一把老蛮镢,在坡地上开荒,种上五谷杂粮,然后去黄河岸边背客渡河,替人赶脚挣钱,生儿育女,烟火越来越旺。

    由于大家都有一段苦难的经历,郭宇村人对待男女之间那点破事非常开放。那天晚上棒槌一觉醒来,发觉身边不见了谷椽,心里头就有些着慌。老实说棒槌不希望谷椽出外干事,更不希望谷椽人模狗样地穿上军装,谷椽穿上军装看起来比疙瘩威武,不然的话早年呼风雨不会跟上谷椽私奔。棒槌对谷椽一再迁就,容忍谷椽的所有坏毛病,老女人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跟谷椽白头偕老,人老了害怕孤独,身边有一个男人棒槌感到踏实。

    后半夜男人偷偷外出,肯定不会干好事!棒槌也急急忙忙穿衣,尾追着谷椽来到村口,看见谷椽正跟豆瓜媳妇一起,朝村外的树林子里走去。可怜的女人都不敢正面拦住谷椽,拆散这一对野鸳鸯的偷情。只是跌跌撞撞地跟在身后,看两个男女在一起搂抱,然后迫不及待地干那种事情,能听见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粗重地喘气,棒槌却顺着树杆滑坐在地上,任泪珠儿打湿了衣衫,却不能吭声。

    一会儿云收雨散,谷椽穿好裤子,打算离去。豆瓜媳妇却意犹未尽,小声祷告谷椽:“再来一回。”

    谷椽犹豫着又把凤鹅抱紧,可是大烟瘾犯了,有点力不从心。烟花巷当过鸨儿的女人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凤鹅终于无奈地把谷椽放开,说了一句:“明天晚上,老地方,带点大烟,我来帮你烧泡。”然后,很不甘心地离去。

    启明星升起来了,东边天上现出鱼肚白,夏日,一幢幢茅屋在沉默中酣睡,树叶跟树叶摩擦着,伞盖似地大树在黎明中轻唱,天籁之音让人心醉。如果不是战争,这是一块值得留恋的土地。

    一对老夫妻从树林里钻出来,谷椽始终没有发现棒槌在身后跟随。大烟鬼来不及回味刚才跟凤鹅肌肤之亲的甜蜜,走得东倒西歪,仿佛喝醉。棒槌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前把谷椽扶住。谷椽回头看一眼棒槌,说得有气无力:“老东西……”

    回到家,两个儿子还搂着贞子酣睡。疙瘩的队伍更像民团,不但郭宇村人可以回家跟老婆睡觉,就是外村人想回家也可以,但是你必须脱下军装放下武器,你不来也没有人找你,想参加疙瘩队伍的人排队。

    谷椽不要棒槌帮忙,自己动手烧泡,抽一口大烟喝一口凉水,屏住呼吸不让烟味儿外泄。几口大烟下肚,谷椽突然来了精神,猛踢了棒槌一脚,厉声问道:“挨槌子货你夜黑地里(昨晚上)是不是暗中看我日凤鹅!?”

    棒槌受气惯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双手揉着膝盖,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爹,那个**人来郭宇村几年,每天都站在歪脖树下卖弄风骚,结果没有一个男人上当。我担心你倒霉。要不然这样,我去跟呼风雨说,你俩过到一起,我跟两个孩子过。”

    谷椽想起来他去找呼风雨,呼风雨不但不念夫妻情分,反而把他关进地窖,强迫谷椽禁烟。新欢总比旧情好,女人跟女人大不一样,凤鹅身上那种女人的臊味和浪劲正是谷椽朝思暮想。谷椽一点也不怜悯棒槌,从不记几十年的夫妻情分,谷椽又扇了棒槌一个耳光,恶狠狠地说:“你挨槌子货要是给两个儿子走漏了风声,我就要了你的命!”

    棒槌的眼泪已经哭干,没有一丝一毫反抗。女人、活到棒槌这个份上,也就够凄惶!好在两个儿子虽然也有许多恶习,但是不嫌弃他们这个养母。棒槌对谷椽已经无望,说话有点干吧:“从今往后你日任何女人我都不会跟踪,你想咋干就咋干,我跟两个儿子过,儿子不嫌弃我。”

    郭宇村又开始了喧嚣的一天,两个儿子和谷椽都去军灶吃大锅饭,屋子里单单剩下贞子和棒槌两个。贞子每天早晨都起来很晚,那个女人一晚上要侍候两个男人,不过贞子好像活得有滋有味,一个女人能同时讨得两个男人的欢心确实也不容易。男人们起来操练去了,正是贞子睡觉的大好时机。可是这天早晨贞子起来后发现冰锅冷灶,婆婆棒槌睡在炕上不住地呻吟。

    婆媳俩关系还处得可以,主要是两个儿子对棒槌孝顺,媳妇看儿子的眼色行事。农村人常常说,只要儿子孝顺媳妇就不敢瞎成精。

    棒槌当然不能把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对贞子透露,只能睡到炕上说她着凉了,头痛,让贞子自己做饭。农村的早饭也很方便,贞子把饭做好,扶婆婆起来洗脸,才发现婆婆的脸肿胀。就那样棒槌还是硬撑着,在儿子媳妇面前显得刚强。

    一连几天郭宇村乱糟糟,听说搜查什么游击队。棒槌也让贞子扶着去场院里接受审问,不过那些军人还算规矩,回来后棒槌慢慢养伤,谷椽照旧后半夜出屋,天快亮回来,衷莫大于心死,棒槌再也不问不管。

    可是那天夜里谷椽刚出去不久,竟然被两个儿子押着回来。老子偷情被儿子发现并当场捉奸,这真是奇耻大辱,四十多岁的谷椽恨地无缝!谷椽根本不可能有所收敛,也不可能检讨自己的行为是不是超越了道德的规范,谷椽把所有的怨气都洒在棒槌身上,认为棒槌向两个儿子告密。

    两个儿子也没有怎么规劝他们不争气的老爹,只是说话的声音带着威胁:“爹,我俩丢不起人,再不准你跟那个烂****在一起鬼混!”

    谷凤谷鸣说完就去睡觉,谷椽突然跳上炕,双手紧紧地掐着棒槌的脖子,棒槌来不及吭一声,一直被谷椽掐得断了气。

第1229章

    谷椽掐死棒槌,犹如掐死一只苍蝇,感觉不来内疚和恐惧。人对人的厌弃发自内心,谷椽从心眼里就瞧不起棒槌,两个人凑合着在一起过了两年,终于把这个眼中钉除却。

    谷椽过足眼瘾,找来一根麻绳,把棒槌的脖子套在麻绳上,悬上屋梁,脚底放一只凳子,制造棒槌自杀上吊的假象。然后把军装穿戴整齐,虚掩柴门,轻轻松松地来到军营里处理日常事务。

    其实下级尊重上级,主要是尊重上级的职务。疙瘩去了凤栖县城,二百人的队伍就归谷椽指挥。于师长派来的教官和一些副职也很会做戏,表面上对疙瘩和谷椽恭恭敬敬,谷椽哈巴狗上桌面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啥货色,汪汪几声也能起到一呼百应的作用。那些乌合之众们图的是比干农活轻松,不管谷椽发什么指令都齐声响应。早晨的操练看起来轰轰烈烈,实际上是一种开心的游戏,一直到吃早饭时儿子媳妇贞子才抱着孙子慌慌张张赶来,告诉公爹和她的两个丈夫,婆婆棒槌上吊自杀!

    谷凤谷鸣闻言,放下饭碗,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把妈妈从屋梁上解下来,妈妈已经浑身僵硬。而谷椽却不慌不忙地吃完饭,才优哉游哉地朝家走去。

    在郭宇村,人们见证了无数死亡,棒槌之死激不起任何同情和悲伤。谷椽家设起了灵堂,郭宇村的男男女女象征性地前来祭祀,没有人对棒槌的自杀表示怀疑,只是狼婆娘在为棒槌穿寿衣时,惊奇地发现,棒槌的脖子上有手掐的指甲印……狼婆娘一辈子经历了无数风雨,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狼婆娘假装糊涂,把寿衣盖在棒槌的身上,跌跌撞撞离门而去。

    郭宇村再没有年纪大的男人,谷椽从疙瘩的队伍里挑选了两个年纪大一点的男人暂时担任丧葬执事,年轻人中间豹子年纪最大,豹子就义不容辞地带领几个小伙子去为棒槌打(挖)墓。

    天黑时分疙瘩和郭全发两口子从县城返回郭宇村。疙瘩邀请郭全发两口子到他家吃饭,郭全发也不推辞,终究离家将近二十天,回家自己做饭有些不太方便。三个人刚在客厅坐稳安远就来汇报,谷椽的老婆棒槌死了。

    疙瘩喔了一声,显得满不在乎。没有不透风的墙,疙瘩在郭宇村那一阵子就听说谷椽跟豆瓜媳妇在一起鬼混,不过疙瘩不认为谷椽有什么不道德,没有不偷腥的猫,郭宇村没有一本正经的男人。棒槌之死引不起疙瘩的同情,反而认为棒槌多此一举。郭宇村四十岁以上的男人中间唯有疙瘩一直没有离开过郭宇村,疙瘩对郭宇村知根知底,前多年棒槌也跟许多男人在一起鬼混,为什么谷椽就不能偶尔间偷腥?

    郭全发显得着急。郭全发主要担心谷椽,郭全发知道年轻人不会担任丧葬执事,郭全发匆匆地吃了几口饭,便来到谷椽家里。郭全发主要是来给谷椽帮忙,郭全发不太关心棒槌的死因。可是当郭全发来到谷椽家时,竟然发现,棒槌的寿衣在身上盖着,没有人为棒槌穿寿衣。

    按照当地习俗,一般正常死亡的老人是由女儿为老人沐浴穿衣,没有女儿的老人媳妇为老人沐浴穿衣,但是孕妇不可以为老人沐浴穿衣。

    一般不正常死亡的人只能由老年人为死者穿衣,因此执事请来狼婆娘为棒槌穿衣,狼婆娘正穿衣时假装头晕,只能把棒槌的寿衣盖在身上。郭宇村年纪大的女人还有常有理老婆,老太婆也假装生病。两个朝鲜族女人跟郭宇村人很少交往,大家也不指望她俩为死者穿衣。

    郭全发不请自来,主动为谷椽担当起执事的责任,谷椽当然表示感激。夏天天气炎热,必须及时为死者穿衣,死人穿好衣服才能停灵,一般停好灵才能祭拜。谷凤谷鸣只顾啼哭,根本不懂其他仪式。没有办法郭全发只得亲自下手,为死者穿衣,结果发现,棒槌的脖子上有手掐的指甲印。

    自此,棒槌之死的真相大白。不过,郭全发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为棒槌穿上寿衣。把灵停好,然后对谷椽说,他出门离家二十天,先回家看看,明天一早过来。

    郭全发离开谷椽家,没有先回自家宅院,又来到疙瘩家的客厅,对疙瘩说了他的发现,看起来棒槌不像是自杀。

    岂料疙瘩却埋怨郭全发:“我说你呀,把人埋掉去逑,管那么多闲逑事干啥?怎么死法都是死人,难道还要谷椽为棒槌抵命?老伙计,这年月就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郭全发脸上讪讪的,仿佛他倒成了爱管闲事的是非之人,这年月人命如草芥,杀人者更比受害者理直气壮:我看她不顺眼,所以就要弄死她!

    想不通归想不通,郭全发在大理上还是要照顾谷椽的脸面,由于大热天死人不能停放过久,年轻人连夜打墓,第二天郭全发起了大早,亲自指挥为棒槌入殓,没有吹鼓手、没有扎制纸轿,一副薄棺绑在两个板凳上,八个人抬着棒槌走向墓地。棒槌是谷椽谷檩从黄河里捞出来的女人,最后又死在谷椽之手,人的恶念不分穷富、不分尊卑,不一定穷人就没有害人之心。问题的关键是恶人不一定有恶报,善良的人也不一定能够善终。

    谷凤谷鸣虽然也对妈妈之死表示怀疑,但是不会怨恨他们的老爹,老爹爹这一生也活得不容易。尤其谷椽被疙瘩委以重任,弟兄俩还想依靠爹爹为他们闯得一方天地。

    可是,谷凤谷鸣必须为妈妈报仇,弟兄俩认为是豆瓜媳妇勾引了他们的老爹,才使得他们的妈妈无辜死亡,凤鹅是郭宇村的一股祸水,谁沾上谁就要倒霉!为了帮助爹爹彻底斩断跟豆瓜媳妇鬼混哪一条邪路,弟兄俩决定对凤鹅下手!

    其实,棒槌之死已经使得凤鹅心惊肉跳,感觉到她为偷情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虽然郭宇村的女人比其他地方开放许多,但是其他女人都没有造成后果,为什么凤鹅就这么倒霉,刚刚偷欢了几次就逼死了棒槌?

    凤鹅只是想到了自己可能要遭受郭宇村人的谴责,任何社会都不容忍给别人家庭带来不幸的女人。凤鹅根本不会想到,噩运正在向她走近。大约在埋了棒槌两三天以后,凤鹅跟豆瓜正在屋子里睡觉,突然一下子门被踢开了,进来两个彪形大汉,谷凤谷鸣根本无视豆瓜的存在,把凤鹅从被窝里拉出来,然后每人用一把尖刀在凤鹅的身上乱捅,把那个女人割裂得体无完肤。

    可怜的凤鹅从十四岁上就被抽大烟的老爹卖给一个地主猴老子(老地主)做妾,开始了她坎坷而悲惨的一生,郭宇村成为凤鹅最后的归宿。凤鹅曾经为情献身,到头来为了那一点性的刺激而死于非命。

    尽管豆瓜哭得声嘶力竭,郭宇村人却对凤鹅之死表示庆祝,那个女人早都该死!大家对谷凤谷鸣弟兄俩的行为交口称赞,一致认为弟兄俩是在为郭宇村除害。扭曲的社会,人的思想和行为都蜕变得扭曲,是非曲直没有衡量的标准,善恶难分。

第1230章

    回家几天,疙瘩再也没有来找过郭全发,要郭全发参加他的队伍。实际上疙瘩名义是个副师长,疙瘩的队伍也不受疙瘩控制,前后不过一个月时间,于师长派来的教官已经基本上把疙瘩的队伍理顺,疙瘩只是一个甩手掌柜。疙瘩也看不清往前走的路,也懂得人各有志不能勉强的道理,既然郭全发不愿意跟上疙瘩干,就再不能强求。

    下雨天,郭全发心里闷得慌,突发奇想,何不带着老婆春花去卧龙寺烧香?这个念头一出现,郭全发首先笑了,烧香得有个理由,求神问卦必须心有所想。春花生儿生女都无所谓,都一把年纪了不会像少夫少妻对生孩子那样在意那样充满幻想。但是郭全发确实心存疑惑,主要是担心大儿子郭文涛和他唯一的女儿郭文秀,还有大儿媳妇苏小宁,这三个孩子都去了延安,按照国军的说法是参加了“共匪”,看到凤栖县十万大军严阵以待,战争迫在眉睫,郭全发想求神仙保佑,保佑他的孩子平安。

    春花当然不清楚郭全发内心的想法,还以为郭全发求神问卦是为了保佑她们母子(女)平安。凤栖习俗,小媳妇怀孕都由丈夫陪着去寺庙磕头,想不到四十多岁的郭全发依然那样浪漫那样温情。经过风刀霜剑的女人特别在意丈夫给予的任何一点关爱,春华说,激动地满脸通红:“他爹,咱不能就这样空手而去。我给咱蒸贡(花馍),今天来不及了,明天一大早,咱走。”

    第二天天晴了,太阳从云层里钻进钻出,夏日的山区,满世界一片墨绿,郭全发给骡子搭上鞍鞯,扶春花骑了上去,春花头顶花老布手帕,留海下一双眼睛有点羞涩和动情,身穿碎花洋布衫子,一手拽着缰绳一只胳膊挎着篮子,篮子里装着花贡。郭全发一手拽着骡子尾巴一手拿着榆木条子,心甘情愿地跟在骡子后头。

    卧龙岗离郭宇村不远,翻一条老婆尿尿沟,直线距离不足三里路,即使翻沟也就十里山路。可是回家两年,郭全发没有去过卧龙岗,一般没事谁也不愿意去哪里。郭全发只是隔着山沟看见,一座宫殿式的建筑在茂密的树林里时隐时现。至于卧龙寺建在稍低的地方,一般不亲临其境看不见寺庙的真面目。

    下坡上坡,一座寺庙赫然显现。郭全发看那菩萨的面相有点熟悉,却记不清究竟是谁,奇怪的是菩萨身下坐的不是莲台,而是排列有序的麦穗。恍惚中好像听谁说过,卧龙寺是疙瘩所建,为了纪念疙瘩爹从黄河里捞上来的一个女人,为了那个女人疙瘩爹被鬼子打死在黄河岸边……每个人都有不愿告诉别人的秘密,郭全发离开郭宇村的八年间,这个村子的变化天翻地覆,变化最大的当数疙瘩,跃升为卧龙岗山寨的土匪头目,可是疙瘩的本质没变,还是那样心里不藏话,还是那样乐于助人那样直爽。可是郭全发总感觉疙瘩也有不愿告诉别人的秘密,眉宇间常常显露出一丝隐忧一丝无奈。

    郭全发接过春花胳膊上跨的篮子,小心翼翼地扶春花下了骡子,然后春花在前郭全发在后,一对夫妻进入卧龙寺大殿。只见两个身穿道袍的道姑迎上前来,对着郭全发喜笑颜开:“全发叔叔——”

    郭全发有点一筹莫展,这莫不是疙瘩的两个女儿秀花秀气?两个女孩子看起来比过去清秀了许多,让郭全发简直不敢相认。岁月无情,郭全发也听说过这两个女孩子不是疙瘩亲生……男人,最不能容忍的是媳妇背叛了自己。可是郭宇村的女人几乎全都背叛了自己的丈夫!年翠英、张凤、洋芋……谁没有给丈夫生下野种?

    郭全发笑得勉强:“你俩到这里多久?”话一出口郭全发后悔了,像话吗?出家的女人都有不愿告诉别人的隐忧。

    可是两个女孩子一点也不觉得难堪,依然柔声回答:“卧龙寺第一天开光,我俩就在这里。听奶奶说,卧龙寺供奉着我们的姑姑。”

    郭全发想起了郭宇村前两天刚死的两个女人棒槌和凤鹅,那两个女人远没有麦穗幸运,麦穗由于有了疙瘩而成神,棒槌和凤鹅却成为冤死的鬼!

    春花拽了拽郭全发的衣服袖子,小声说:“他爹,咱们进香、上贡。”

    郭全发从遐思中惊醒,扶春花跪在蒲团上,两个人共同磕头,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祷告,可是许的心愿不同,春花默念着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而郭全发却在诅咒这场战争。

    郭全发给香案上压了几枚银元,秀花秀气用托盘端出两道护心符,那可是寺庙里最高的回赠,据说,带上护心符就能消病免灾,就能诸事顺利,一般不是达官贵人寺庙里不予回赠。这肯定是秀花秀气对郭全发两口子额外的照顾。什么都别说,熟人好办事,无论哪朝哪代,人的地位和身份决定了你的尊卑,连神仙也懂得人情世故、高低贵贱,不同的层次就有不同的待遇。

    走出寺庙,郭全发扶着妻子,打算原路返回。这时,一个清癯的老人站在路边,说话的声调带着谦恭:“郭先生留步。”

    郭全发吃惊,从来没有人叫过他“先生”。郭全发在疙瘩家见过这个老人,老人叫做靳之林。听说是山西的首富,太原城里威名显赫,抗战胜利后一直不愿意回太原,住在卧龙岗山寨颐养天年。郭全发面对靳之林施礼:“老人家,吾乃一介草民,万不可称呼先生,折煞全发也。”

    靳之林故我而言他:“靳某知晓,凤栖城里识文弄墨之人,莫不全是屈发祥老先生的弟子。”

    郭全发谦恭地回答:“抱过几天老先生的桌子腿,识得几箩筐文字。这多年一直在鬼子煤矿挖煤,已经遗忘的差不多了。”

    靳之林直言:“靳某在疙瘩家见过先生。人的脾气秉性跟貌相有直接的关系,靳某的眼光不会有错,郭先生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之人。可否移步到山寨一叙?”

    郭全发心想,这靳之林可能有求于他……郭全发能为靳之林做什么?费尽思索。不过,这种要求无法拒绝,郭全发嘱咐春花在寺庙前稍等,他自己尾随着靳之林,来到老先生的书房。

    只见书房四周挂满了靳之林老人写的书法。战乱年月有这种雅兴的人极少,郭全发不由得肃然起敬,感觉他这几十年人白活,整日里为了升米文银而奔波,殊不知人还是需要超脱。

    老先生淡淡地说:“看上那一幅,一会儿取下来,拿走。”

    仆人献茶,郭全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贸然问道:“老先生,能否预测一下,目前国共两党的战争,谁胜?”

    靳之林避而不谈,只是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谁胜谁负已不重要,作为老百姓,重要的是怎样脱身。靳某有一句话想托先生转告疙瘩,知道进退乃豪杰,不要一条道儿走到黑。无论谁执政都不会容忍大烟的存在,今年及早金盆洗手,不要再经营大烟。”

    郭全发跟靳之林谈了很久,靳之林还留郭全发俩口子吃饭,不知道怎么回事郭全发老感觉靳之林好像还有什么事闷在心里,言犹未尽。

    回到郭宇村已经天黑,郭全发安顿妻子先睡,他遵照靳之林嘱托,来到疙瘩家里。只见疙瘩正跟谷椽喝酒,还有一个军官郭全发并不认识。疙瘩介绍,那就是于师长。

    紧接着疙瘩邀请郭全发喝酒,郭全发不好推辞,勉强应酬。看起来那谷椽面无愧色,一点也不忌讳两个女人死到他父子三人之手。

    郭全发一直没有机会传达靳之林的忠告,看疙瘩出屋解手,跟着疙瘩出来,站在茅房旁边说了几句,郭全发说:“靳老希望你今年再不要经营大烟。”

    谁知道疙瘩毫不介意,一边系裤带一边说:“各人的头在各人的肩膀上长着,想干啥是各人自己的事情。疙瘩经营不经营大烟跟他靳之林逑不相干。”

第1231章

    从一九四六七月开始,国军对全国的解放区实施了全面围剿。可是胡宗南虽然在凤栖、宜川屯兵数十万,却迟迟不见进贡延安。南京政府对延安还心存幻想,用大兵压境来逼迫毛主席就范。

    两军对垒,不但拼的是实力,还拼谋略和智慧。在国军大举进攻面前,解放军为了保存实力,主动放弃了一些根据地,把拳头缩回来再打出去更有力量。以后战局的发展充分证明毛主席战略战术无比英明,四年的解放战争,解放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没有一次战略战术运用失误。

    历史事实不容否定,解放军在中国大陆取得了完全的胜利。本书不可能涉及全国的方方面面,只能管中窥豹,从一个小小的乡村和县城来浓缩我们这个民族在战争期间所遭受的苦难和不幸,那是一场同胞之间的互相残杀,统治者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把老百姓拖入水深火热之中。

    七月,中原战场的战争如火如荼,凤栖却相对而言比较平静。应该说胡宗南司令在凤栖选对了人,李明秋署长起到了稳定凤栖人心的作用,老百姓该干啥照旧干啥,军队被严格限制在军营。即使上街的军人也不敢胡作非为,胡司令为李明秋配备了一个营的警备队维持秩序。军队也不敢随便抓人,李明秋家里安上了电话,可以直接给胡司令通报凤栖城里的治安现状。那些军事长官们也不愿意惹李明秋这条地头蛇,大家相安无事就好。

    七月的一天夜里,几辆汽车拉来了一百多个“女兵”,其实这些女兵是刚穿上军装的学生,这是胡司令在实施稳定军心的计划,这些女学生首先由高级军官挑选,剩下的配备给营长以上军官,女孩子们大约都在十六七岁左右,她们被告知奔赴前线进行慰问演出,女孩子们还有点兴奋有点激动,大家没有什么政治目的,总感觉那是在为国家效忠。

    谁知道来到凤栖的当天晚上,这些女孩子就像一群羔羊一样,被比她们年纪大许多的军官们领走,做了军官们发泄欲望的工具。

    老百姓当然不知道这悲惨的一幕,凤栖城的夜晚依然宁静。军官们并不认为那是在作孽、在犯罪,反而对胡司令有点感激,认为那是理所应当,老子在前线为你们卖命,你们就应该为老子奉献身体!尽管女孩子们在祷告、在哀求,哀求畜生们放过她们。可是那丝毫也不管用,反而激起了野兽们更大的**,那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女孩子们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随着声嘶力竭的尖叫,女孩子们的祷告变成了无奈的抽泣。

    接下来大多数女孩子的下场将更惨,被军官们纳妾的算幸运,但那是极少数,大多数女孩子先由军官过手,玩够了,玩厌了,交由士兵玩弄。士兵们排起队来发泄,女孩子常常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十万人的驻军,一百个女孩子当然不够,以后陆陆续续,汽车又从长安拉上来一些女人,有学生,也有**。大都由军官们首先享用,最后交给士兵们玩弄,也有折磨而死的,拉到和尚壕喂狗。

    凤栖当地的烟花女当然也不能幸免,不过这些女人相对而言还是有秩序地为国军献身,比从长安上来的女人遭受的侵害较轻。

    胡司令解决了军人对性的欲望的要求,可是不能鼓励军人抽大烟,在军人抽烟的问题上胡司令采取了非常严厉的态度。那是一次空前绝后的禁烟运动,首先针对马步芳的骑兵,那些骑兵从军官到士兵个个抽大烟,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们,胡司令的做法是首先斩断这些骑兵们的大烟来源。当然。必须征得马步芳将军的同意,马步芳最初并不愿意,但是也感觉到大烟容易使得部队沉沦,这些兵爷们离了大烟就没法过活,看起来威风凛凛,实际上不堪一击。马步芳也希望他有一支身强体壮的部队,因此上对禁烟也能想开。

    为了戒烟胡司令专门坐镇凤栖,在安民梁召开了军人戒烟大会,紧接着军人们互相搜查,搜出来的大烟当场销毁。

    当然,第一次搜查不可能彻底,胡司令索性发动了一次军人举报有奖活动,当兵的可以互相举报,举报一次奖励一枚银元。被举报者扣发一个月的饷银。

    瘾君子戒烟并不容易,对毒品的依赖往往使人发疯发狂。尽管胡司令戒烟的的决心很大,但是收效甚微,加之凤栖本身就生产大烟,你根本无法斩断军人们吸食大烟的来源,当时看起来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过一段时间又恢复如初。

    胡司令禁烟当然不可能不通知疙瘩和姜秉公参加。疙瘩不知道为什么对去县城开会有点厌烦,因此上委派谷椽参加。

    谷椽盼不得在人前抛头露面,谷椽是个衣服架子,穿上军装看起来比疙瘩更像一个军人。谷椽在安远的带领下骑着高头大马进入凤栖城,正好胡司令召开戒烟大会,胡司令正讲话时谷椽的烟瘾犯了,东倒西歪涎水直流,一会儿竟然打起了鼾声。胡司令不认识谷椽是谁,还以为是一个军官,胡司令大为光火,命令士兵们把这个烟鬼拉出去暴打二十军棍。

    谷椽的烟瘾被彻底惊醒,谷椽在凤栖街上不认识熟人。安远去过青头家,把谷椽扶到青头家里。青头虽然对谷椽交往不深,但是终究在一个村里住过,还一起在鬼子的煤矿上挖煤,青头在后院给谷椽腾了一间地方,安顿谷椽住下。安远要回去给疙瘩汇报,把谷椽一个人留在青头家。

    其实谷椽光在青头家养伤吃饭倒还罢了,关键的问题是谷椽的大烟瘾犯了,在后院里又哭又叫,吵得大家都不得安生,青头没有办法,只得打发鲁艺从郭麻子的烟馆给谷椽买回来一些大烟。

    谷椽过足了烟瘾,呼呼睡了一觉,醒来时只觉得全身酸痛。谷椽不思悔改,还以为是疙瘩从中作梗,从此跟疙瘩结下了心病。

第1232章

    张狗儿少年得志,便显得有点张狂。瓦沟镇的北面就是菩提,菩提解放前归富县管辖,解放后划归凤栖。当年瓦沟镇的老百姓为吃舍饭起事,跟上明善和尚跨过界子河在菩提被八路军收编,成立独立团,明善还当了那么一段时间的团长。说到底明善和尚的团长也是一个样子货,在某些方面还不如疙瘩。独立团有相当一部分战士属于瓦沟镇人,独立团跟瓦沟镇有不可割裂的关系。

    抗战胜利前后常有一些八路军战士越过界子河回瓦沟镇偷偷探亲。瓦沟镇驻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八路军战士采取宽容政策。

    瓦沟镇惨案发生以后,界子河两岸的关系遽然紧张。由于无法确定究竟是谁制造了惨案,菩提独立团也难避嫌疑。瓦沟镇的女人几个月见不到她们的丈夫,人心惶惶,瓦沟镇显得比凤栖城混乱。

    张狗儿这个团长属于师长管理,于师长对张狗儿也采取比较宽松的手段,这些人不能掐得太紧。可是张狗儿也有点不自量力,穿着军装蹬着马靴,在瓦沟镇的街上游来游去。

    转瞬间到了七月,又进入一年一度的割烟时期。瓦沟镇周围的土地全部种上了大烟,割烟的活儿虽然不重却很费人力,张狗儿不可能雇军人割烟,胡司令正坐镇凤栖,发动了一场空前严厉的军人戒烟运动,瓦沟镇驻军也难以幸免,军人们互相监督,谁吸食大烟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于是张狗儿便雇用瓦沟镇的活寡妇(男人在外边当兵)们割烟。婆姨们带着自己的儿女上山割烟挣钱,割下的大烟在张狗儿门前的场院集中,蔺生根负责过秤,张有贵按照割烟的多少给大家付款。

    女人们拿着钱去集市上籴粮,为一家老小糊口。可是很明显付的工钱吃过花过之后所剩无几,割烟季节结束以后大家的生活就没有了着落。于是有人就把割下来的大烟偷偷藏匿一些,等到晚上大家都睡下以后上山去取回家,等待以后卖个好价钱。

    张狗儿大大咧咧,在这件事情上从来不闻不问,张狗儿穿上军装感觉神气。蔺生根负责过秤,张有贵负责付给割烟的工钱,侄子张芳华来回跑腿。明明艳阳高照,女人孩子们割下的大烟越来越少,张有贵心生疑虑,感觉到这里边肯定有鬼,于是晚上带着侄子悄悄上山,果然发现有人上山把藏匿的大烟拿回家。

    这种小偷小摸的现象每年都有,长工在场里碾场,鞋里边还要装一些麦粒带回家,有些人吃剩了半拉馍装进衣服兜里,拿回家分给儿子吃。人穷志短,偷人的大都是一些穷人,有些掌柜视而不见,那是掌柜高明,伙计们看掌柜憨厚,干活就不偷懒,有些掌柜雁过拔毛,伙计就给你来个消极怠工。

    张有贵深蕴掌柜跟伙计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人过中年有些事也就想得明白。张有贵跟蔺生根商议,是不是把工价适当提高一些?然后旁敲侧击,敲打敲打那些把大烟拿回家的人。

    蔺生根表面上对张有贵毕恭毕敬,心里头却认为,土地是咱们自家的,大烟是咱们种的,咱们雇人割烟跟雇长工一样,给他们付工钱就是,大不可助长这些人的贼势。蔺生根一回家就把雇工们藏匿大烟的事情告诉张狗儿,张狗儿年轻气盛,立刻就说:“今黑地里(晚上)抓几个娃样子!”

    瓦沟镇男人不多,给张狗儿割烟的大都是一些孩子和女人,那天晚上张狗儿和蔺生根突然袭击,抓住了几个偷烟的“贼”。

    其实这件事不难处理,把大烟放下,让那些女人和孩子回家。同在一个镇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让人一步天地宽。可是张狗儿根本忘了自己从小所受的苦难,蔺生根也是一个丢掉枣棍打讨饭吃的货色,父子俩伙同几个打手把女人和孩子关进场房里,命令女人脱掉衣服,一个个搜身,几个打手趁机占了女人的便宜。结果有一个女人不堪凌辱,回家后上吊自杀。

    女人们耍起泼来,无人能够应对。怎么死都是个死,与其受尽凌辱而死,不如跟那些恶棍们殊死拼搏!想当年水上漂脱了裤子羞辱张德贵,逼迫张德贵承诺赔偿郭宇村烟农的大烟款。这一次瓦沟镇的女人脱了裤子围聚在张狗儿家门前,向张狗儿讨个说法,为什么他们祖祖辈辈在这片土地上耕耘,女人们的男人出走后,所有的土地都姓了张?

    张狗儿早已经溜之大吉,张狗儿的妈妈出来替儿子给乡亲们道歉认错,并且承诺,他将跟儿子和女婿商量,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女人们知道,再闹腾下去不会有好结果,于是也就见好就收,可是,她们割的大烟再也不拿到场院里上缴,而是明目张胆拿回自己家里。

    张有贵知道这是蔺生根惹的祸,可是嘴上却不明说。这几年里里外外出出进进,张有贵蜕变得狡猾了许多。早知三天事富贵万万年,谁也看不清未来的形势,有一点却必须明白,从现在起就要想办法退却。张有贵的儿子还小,张有贵不想跟任何人做对。

    蔺生根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原指望狗儿娘能为他生个一男半女,可是几年来狗儿娘的肚子依然扁平,蔺生根没有退路,蔺生根只能死心塌地地给张狗儿拉套,原来是想巴结狗儿,想不到结局竟然这样糟糕,蔺生根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害怕张狗儿兴师问罪。

    其实张狗儿那里都没有去,张狗儿躲进于师长的军营里。于师长没有事爱去疙瘩家里喝酒,瓦沟镇离郭宇村只有二十里路,骑马用不了两个时辰,瓦沟镇的女人脱裤子羞辱张狗儿的事件于师长过了不长时间就全部知晓,地方上的事于师长想听疙瘩的主意,疙瘩说:“张狗儿也该招点祸了,这小子不受点挫折不知道天高地厚。”

    可是于师长还是有点不放心,刘军长告诫于师长瓦沟镇形势复杂,千万不能生乱,于师长天黑前赶回瓦沟镇,看瓦沟镇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形势并不是自己的警卫员汇报的那么严重。正巧汽车拉来一些女人,上边明确说明是供弟兄们享用。

    张狗儿眼直了,张狗儿没有见过城市里的女孩子,看那些女人个个娇嫩,心想于师长会不会让自己也过一下瘾?

    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一下子就能明白,于师长岂能看不透张狗儿的心里?军人们每到一地,首先要跟当地的土豪搞好关系,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于师长显得落落大方:“狗儿,你给你挑吧,挑选一个带回家里。”

    张狗儿没有想到于师长竟然这样慷慨。那些女孩子可能已经在县城被高官们欺辱过,一个个显得可怜而有气无力,女孩子看张狗儿年轻,一起把眼睛投向张狗儿,希望张狗儿把她们带走,因为女孩子知道,接下来她们将要遭受更大的欺凌。

    张狗儿挑选了一个女学生,还是有所收敛,第一天晚上没有带回家,而是把女孩子带到姐夫家的宅院过夜,女孩子一旦经过了初夜,对那种事也就有所期待,况且张狗儿长得并不赖,能嫁给张狗儿也算一个不错的选择。张狗儿原来跟雅子还算一心一意,娶了河东女就有点三心二意,这天夜里又从天上降下来一个美女(至少张狗儿这样认为)。女孩子的温柔让张狗儿如痴如醉。

    不久,张狗儿的第二任妻子离奇地死了,瓦沟镇没有人说三道四,富户人家的女人总是短命。

第1233章

    疙瘩和张狗儿虽然被刘军长任命了军职,但是基本上还是有职无权,疙瘩二百人的弟兄受于师长控制。

    狮泉镇姜秉公却不相同,刘子房军长放心大胆地把一个团的兵力完全交与姜秉公管理,姜秉公才是名副其实的团长。

    其实刘子房军长是对的,姜秉公具备统领一个团的能力。而疙瘩和张狗儿则属于那种管束不住自己的货色,刘军长因才使用,不会让这两个莽汉掌握实权。

    刘子房军长还有另外一层考虑,瓦沟镇的北面就是解放区,担心疙瘩和张狗儿不听指挥,所以兵权不能掌握在疙瘩和张狗儿手里。而狮泉镇相对而言就成了后方,由姜秉公看守凤栖的南大门刘军长放心。

    姜秉公当了团长以后,对全团排长以上军官实施大换血,基本全部换上了自己的弟兄,几十个民团全有任命,参谋长由董银贤担任。对于原来的排长以上军官姜秉公也不亏待,发双响养活起来。以后营长以上军官全部由刘军长调走,留下的担任副职。

    姜秉公心里有数,姜秉公对刘军长心存感激。一个团的队伍经过扩充基本满员,达到一千二百人以上。

    无论董银贤怎样推辞,姜秉公把董银贤彻底绑上了他的战车。其实姜秉公这样强人所难也是无奈,姜秉公心里清楚,在狮泉镇他没有真正的朋友。董银贤再无能也不会挖姜秉公的墙角,姜秉公最不放心姜姓族人担任要职。甚至姜秉公的侄子姜振东从渭南回来要官,姜秉公只是给了一个参谋。

    姜秉公在吊庄(相当于远耕队,离狮泉镇大约十里路)划出了五十亩耕地,专门修建操场和军营。姜秉公完全按照私家军改造部队,排长以上的军官都有家室,还必须解决士兵们对待女人的要求,姜秉公的做法是大量引进烟花女,烟花女可以进军营。对待一些老兵姜秉公特别优惠,一方面劝退,在狮泉镇周围给划拨土地,盖房子娶老婆,等于在狮泉镇安家。如果要回家,发给一笔丰厚的优抚金,老兵走后姜秉公又及时补充新兵,几个月时间,这支部队焕然一新。

    董银贤的确有点想金蝉脱壳,告诉姜秉公他想去长安跟老婆一起陪两个儿子上学,姜秉公说:“那好办,我这就去替你安排。”

    姜秉公派人在长安城里租了房子,安排董银贤夫人和两个儿子去住。董银贤却去不成,当年凤栖南塬地广人稀,董银贤家里还种着几十亩大烟,还喂着牲畜,还种一些庄稼。这都好说,一千多人的部队帮你经营那点土地应该不成问题。

    董银贤没辙了,连姐夫屈鸿儒和亲家屈福录都穿上了军装,这个社会谁也难以独善其身,干就干吧,要干就干得有模有样。老婆到长安陪两个儿子读书以后,董银贤就搬到军营去住,团长姜秉公每天晚上陪着小妾睡觉,董参谋长就代替团长坚持每天晚上查哨,早晨又身先士卒,按时出操,吃饭跟士兵一样吃食堂,坚决不吃小灶。

    别看这些小事,军官的形象对士兵影响很大,那些士兵不怕团长害怕参谋长,董银贤行为做事从不出格。从不跟下级军官和士兵开玩笑,讲话言简意赅,也不轻易批评人,但是处理违法乱纪者却很严格。皇上都是装出来的,何况一个参谋长!有些人从骨子里边就透出来一种威严,董银贤以自己的行为做事让大家服气。

    姜秉公嘴上不说话,心里头窃笑:这挨槌子表弟终于让我拉来塞进车辕里帮我拉车,你不出力都由不得你!

    可是姜秉公心里还不踏实,必须让董银贤死心塌地。董银贤在十二能的私塾读过书,也可以说满腹经纶,董氏家族传承了董彩凤的精髓,全村人基本上都识字断文,但是董家人不做官,从董彩凤以后没有人在外谋职,董彩凤是被朝廷问斩以后身首分离,从京城把尸首运回宜章后已经腐烂发臭,从此后董家祠堂立下族规,耕读养家,绝不跟官家有任何来往!

    姜秉公帮助董银贤出山,还要帮助董银贤认识这个世界,银钱对于董银贤已经不管用,钱再多花不完也发愁。出山拉套上贼船,这才是完成了对董银贤的第一步改造,第二步就是要把董银贤拉下水,让他知道人生还有另外一种活法。

    有些人是生来从骨子里边就有那种激素,见了女人就想歪的斜的,心里头痒得难受。可是董银贤却不,二十多年来守着一个老婆过活,老婆给她生下一女两男,董银贤见了旁的女人都不正眼看一下,更不用说有那种想法。别人咋搞是人家的事,各人的活法不同。

    姜秉公却在不动声色,实施着他的阴谋,其实有些人是别人教坏的,大的环境下你不学坏由不得你。比如周围的人都在捞外快,你不随波逐流人家骂你是个憨怂!

    姜秉公从长安来的烟花女中挑选了两个眉清目秀比较年轻的,交待女人必须要使得董银贤就范。烟花女本身就靠卖身生活,侍奉男人大都有一套看家本领,对那些事姜秉公只要点到,女人让男人入渠非常容易。

    姜秉公专门挑选了一个下雨天,亲自去请表弟到他的新宅院喝酒,董银贤不知是计,男人大多都很贪杯,酒席桌上就表兄表弟俩人,董银贤说了许多肺腑之言,乱世年间必须要有一支自己的军队,这就是本钱,这就叫实力!北边的解放军如果打过来了咱们都得掉脑袋,那些穷棒子的口号就是打土豪分田地。你不投靠国军靠谁?

    董银贤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王世勇死后董银贤感觉这个表兄有时候做事阴险而毒辣。可是这阵子既然上了贼船就必须为姜秉公卖命,因为董银贤没有退路。

    两个人都有点喝高,董银贤就在姜秉公家的客厅睡觉,朦胧中感觉身体被浮云托上天空,满世界一片霓彩一片温馨,那种感觉一生一世都不曾有过,每一个毛细血管都张开了大口……女人的玉手抚过男人身上的每一座山头,男人便莽撞进如了女人密不透风的茅屋,其实董银贤醒了,装睡,董银贤不想破坏那美妙的时刻。

    性与爱是人类永恒的话题,说白了,男人女人都有那种需要。姜秉公这一手确实高明,能让董银贤没有了退路。四十岁的男人如狼似虎,董银贤不可能一直日上装睡,董银贤一跃而起,恨不能把两个妖精吃进肚里。

    可是第二天早晨董银贤却对着表兄发火:“姜家大少爷,我说你卖尻子嫖****是个大倒怂!你是想让董银贤从此后无地自容!”

    姜秉公不恼,嘻嘻笑着:“有些人也是寡妇婆姨拉客,半推半就。既然不愿意,为什么不半夜起来逃走?”

第1234章

    当年凤栖城里有的人吃井水,有的人下沟挑水。西沟有眼凤凰泉,泉水清澈甘冽,差不多一半居民都下沟挑水,每天早晨西沟坡挑水的人上上下下,来往如梭。

    凤栖驻军突然间猛增,吃水就显得紧张,城里原先也有十几眼水井,东城门外驿站的井水最旺,即使这样也难以满足军人和老百姓吃水的需求,难免发生军人和老百姓争水的现象。胡宗南司令了解这种情况以后,从长安调上来十几辆拉水车,从交口河拉水,缓解了军人和老百姓争水的矛盾。

    即使这样老百姓吃水也很困难,常常是半盆水一家老小轮流洗脸,就是最后的稠泥糊糊也舍不得倒掉,倒在猪食槽里喂猪。

    常建生常桂生死后,两个寡妇改英和艾叶从郭宇村重返凤栖,从米寡妇那里接过自家的老店,跟几个儿女一起卖起了常有理包子。

    凤栖人本身憨厚而宽容,何况常有理是凤栖街的老住户。大家买包子不买包子都来包子店转转,对改英和艾叶表示同情。

    战火纷飞的年代,谁也保不准那一天灾难突然降临。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想办法活下去。改英和艾叶不怕吃苦,原先她俩就跟上老公爹起早贪黑卖包子,对于卖包子那一套流程已经熟悉。关键的问题是没有人为她俩挑水劈柴,每天卖包子的用水成了问题。

    常家老宅原来有一眼水井,据说一家子人逃走后国军为了报复常家人,向井里边扔进了几个死人,因此上那眼井里的水再也没有人吃。改英和艾叶回家后看绞水的辘辘被卸下来放在墙角,试着向井里扔一块石头,听不到水声,井水已经干涸。

    于是,每天早晨四个孩子下沟抬水,一天需要两担水,四个孩子就得抬两回。抬水回来后还要推磨,一开始没有买一条推磨的毛驴,两个男孩子就当毛驴使唤,抱着磨杠围着石磨转圈。两个女孩子一个罗面,一个协助男孩子推磨。四个孩子一天要磨两斗麦子的面,可是孩子们不敢说累,谁叫他们没有爹?

    日子又重新开始。和面发面拌馅捏包子蒸包子卖包子也不轻松,两个寡妇一天干下来累得腰痛,晚上关起门来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早晨睁开眼,又重复第一天的活路。过一天孩子就会大一天,即使孩子大了她们也不会解脱。人就是这样忙忙碌碌过一生,能不能挣下一口棺材还不好说。她们的丈夫就是抛尸偏桥,尸骨难收。好在国军这一次没有找俩个寡妇的麻烦,李明秋统管了凤栖城的治安。

    凤栖城的戒备空前严厉,一般生面孔进入凤栖要进行反复盘查,还要搜身。即使那样也要监督跟踪,当心解放军的探子混入。亲戚来凤栖探亲要去绥靖署登记,一只鸟雀子飞过都要辨认公母。

    麦子收倒的一天,包子店来了一个生人,来人带着草帽,帽檐拉得很低,那人在包子店吃了几个包子,然后对两个寡妇说:“我认识你们的男人,过去我们常在一起赶脚。现在赶脚的路封死了,我的生活没有了着落。你俩把我雇到包子店,我给你们劈柴担水。”

    俩妯娌互相看看,她俩当真不认识这个男人,可是包子店离了男人确实不行。改英年纪大点,思考了半天,对那难得说:“凤栖城戒备很严,我俩收留你确实要冒很大的风险。还要去绥靖署登记。你跟我走,到绥靖署以后你就说你是我的兄弟。”

    那时绥靖署已经从李明秋家搬出,但是李明秋家的大门前依然有哨兵站岗,这真是多此一举,抬头就能看见城墙,城墙上的士兵一天二十四小时巡逻,谁敢把李明秋怎样?李明秋一般不去绥靖署上班,有啥解决不了的问题公务员就来李明秋家请示,李明秋比刘子房还牛,李明秋难得在自己家里清静。

    凤栖人有事一般不去绥靖署,而是直接来找李明秋。李明秋来者不拒,能办到的事情尽量给乡亲们办好,而且不收礼物。改英想来想去,拿什么李明秋都不稀罕,索性提了几个包子,带着自己的“兄弟”,来找李明秋。

    李明秋拿起包子咬了一口,说:“这包子才算正宗。”

    改英说:“这是我兄弟,想在凤栖城里帮我干活。”

    李明秋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小伙子你姓什么?”

    这让改英根本没有想到,两个人私下里也没有把这些事通融。小伙子脱口而出:“我行李,木子李。叫李明义。”

    李明秋吭哧一声笑了:“那你是我兄弟?”

    改英马上改口:“这是我表弟。”

    李明秋慨然:“别骗我了,你俩原来根本就不认识。不过我看你们孤儿寡母可怜,包子店也需要一个男的。我给你俩开个条子,你俩去绥靖署登记。小伙子不要姓李了,就姓王,叫王明义,改英结婚我当执事,知道改英姓王。不过我可警告你小伙子,别给老李脖子底下支砖,你要是解放军的探子就赶快滚蛋!”

    王明义心里吃了一惊,这李明秋确实不简单……不过王明义矢口否认:“老李叔,借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在凤栖城里捣蛋。”

    李明秋挥了挥手让两个人赶快去登记,两个人走出门时李明秋补充了一句:“我想你小子不敢!”

    这无疑是警告王明义;我知道你是个干啥的……

    不过王明义心理素质也不是那么脆弱,王明义出门时回过头来说:“谢谢李叔。”

    由于有李明秋的条子,王明义到绥靖署登记比较顺利。从此后包子店就多了一个男人,那汉子是改英的娘家“兄弟”,每天早晨王明义就担着水桶去西沟挑水,一般一天需要两担水。挑水回来后就帮助孩子们磨面,逢集就去城隍庙集市上籴粮,买柴,包子店烧得是木柴,把木柴买回来劈碎,码成堆垛,一天用柴量也不少。

    下雨天无法下沟挑水,王明义就出了东城门,到骡马大店绞水。焦师傅雇的姓姚的掌匠一般不跟王明义来往,王明义偶尔去焦师傅的铁匠炉子前抽烟点火。

    谁也不了解南京方面刘莉莉和李怀仁的夫妻关系是什么现状,可能连刘子房军长和李明秋都不甚清楚。不过两个人还是那种面合心不合的亲家,这种关系不可能消除,相互间有孙女(外孙女)李(刘)娴娴把两家人连接。

    刘子房对李明秋有了戒备,但是表面上不露声色。刘军长让机要科长闫培春负责监督凤栖外来人员的动向,对绥靖署来一个反侦察。在刘军长看来闫培春是他不多的心腹之一,闫培春原来是郭麻子的保镖,被刘军长挖过来以后送到黄埔军校宝鸡分校学习,闫培春是瓦盆窑卢师傅的二女婿,行为做事沉稳,也许是身份的关系,跟外界交往不多,对机要工作尽职尽责。

    闫培春点头,表示服从命令。然后隔三岔五向刘军长汇报:“没有发现外来人员有什么异动。”

    凤栖城看起来平静,但是暗潮涌动,各种势力角逐,相互间掣肘,国军远没有解放军团结,上上下下拧成一股绳。军人们之间互相勾心斗角,也是国军失败的原因之一。

第1235章

    那一天,郭麻子突然被请到了刘子房军长的官邸。

    郭麻子心想,活到头了,心里有些失意。一个关中平原的摇耧把式,就这样坎坎坷坷走完了一生?

    郭麻子特别怕死,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几年吃香的喝辣的,醉死梦生,不知此地何地、今夜何时,反认他乡是故乡,早已经忘记了他曾经一腔热血,在凤栖城风光一时。

    看见刘军长威严地从外面走进,郭麻子两腿哆嗦着,差点给刘军长跪下。两个勤务兵掺扶着郭麻子,把郭麻子扶到沙发上。

    刘军长坐到他宽大的办公桌后边,身体挺得笔直,只看见嘴唇动弹:“郭老——”

    郭麻子听见了心里咯噔,郭麻子知道邢小蛮是怎么死的,卸磨杀驴是军人的惯常做法,他郭麻子现在是一个废人。

    转而又一想,刘军长想要郭麻子的小命非常容易,何必要亲自操刀?因此自己给自己壮胆:“刘军长,老兵郭麻子前来报到!”

    刘军长哈哈大笑:“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郭老,刘某想让你重新出山,万望老将军不要推辞。”

    郭麻子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刘军长是想让郭麻子抛尸荒野,郭麻子不傻。郭麻子也会几句官场术语,说得动情:“大敌当前,承蒙刘军长厚爱,郭某定当万死不辞。可是——”

    刘军长摆手:“那里,刘某不想让老将军重披战袍。胡司令为了解决军人们对性的要求,从长安拉上来几百名女人,这些女人需要有人管理,郭老在这一方面有所特长,这项工作相当棘手、繁杂,非郭老莫属。”

    郭麻子从心里骂娘:“刘子房我****八辈子先人!你这是把尻子撅起来日人!”可是表面上却显得有些难堪,“刘军长,郭某这几年也是迫不得已,其实那是个泔水行当,沾一身骚气。那些娘们确实不好管理,郭某真的无能为力。”

    刘军长站起来:“这些女人按照军人对待,按月发给饷银。郭老可以随意调拨她们去****,如有不听话者,由郭老处置!”

    刘军长说完,大手一挥:“送客!”

    郭麻子领了个阎王差事,还没有办法申辩,被懵懵懂懂赶了出来。走在凤栖的石头街上,凤栖街几十年没有改变,可是人却变得面目全非。郭麻子除过酸葡萄,再没有一个知音。就连李明秋也对郭麻子丧失了信心,郭麻子走到药铺门前,想看一眼自己的亲孙子,结果李娟出来倒水,给郭麻子泼了一身……

    郭麻子大烟瘾犯了,跌跌撞撞回到烟花巷,酸葡萄把郭麻子扶进屋子,用酒精灯为郭麻子点烟,郭麻子用的是大烟枪,那玩意比用铁丝烧泡先进许多。郭麻子过足了烟瘾,才说:“挨槌子刘子房土鳖鳖日墙虱,硬上!给郭某调来了几百个烟花女,让郭某负责给当兵的分配。”

    酸葡萄一听来了精神:“掌柜的,咱们发财的机会来了!这是刘军长看咱们可怜,故意抬举咱们,神没有错敬的,人没有错待的。那一年刘军长来烟花巷过夜,掌柜的让晴雯(凤鹅)奉陪,结果演绎出一幕现代的天仙配……”

    可是时过境迁,刘子房根本不会领情。郭麻子对挣钱已经没有兴趣,郭麻子也从来不问这几年挣了多少钱,挣钱多少都无所谓,郭麻子图的是安逸,只要每天有大烟抽就行。

    可是酸葡萄却不相同,酸葡萄无儿无女,也不知道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反正钱越多越好,谁都不嫌钱扎手。酸葡萄把郭麻子侍奉得体贴入微,郭麻子成了酸葡萄敛财的财神。反正人各有所需各有所求,酸葡萄把烟花巷的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根本不需要郭麻子操心。

    女人管理女人,可是有一套办法,那么多的宫廷内斗,女人对待女人心最恨。同性相斥异性相吸,酸葡萄的才能被发挥到极致。

    长安上来的女人被军官们糟蹋够了,才发配到郭麻子这里,凤栖城只有两千居民,还有一千多守城的士兵,如何容得下这么多烟花女?于是在东城门外的驿站盘了大灶,烟花女像吃舍饭那样去锅里舀饭,吃完饭由酸葡萄负责把大家分类,供士兵们排起队来发泄。

    十万驻军比较分散,酸葡萄挑选了一些年纪大的烟花女担任领队,不分白天黑夜,轮流去军营为大兵们服务。大兵们可不管女人长得咋样,只要能够发泄就行。

    可是酸葡萄很快发现,这样做等于无偿服务,你怎么从烟花女身上挣钱?战争的阴云压城,烟花巷很少有纨绔子弟前来销魂,加之南北物资运输中断,也没有商贾前来宵夜,烟花巷看起来热火朝天,实际上大家都在穷忙活,难怪郭麻子骂娘。

    有些女人去了军营就不想回来,军营里起码能吃饱肚子。有些女人被下级军官供养,暂时找到了栖身的地方。反正活一天算一天,谁也不知道明天将会发生什么。

    终于,酸葡萄有些撑不定了,跟郭麻子商议,咱们干脆跑吧,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了却残生。

    郭麻子叹一口气:“不是那么容易,刘子房弄死郭麻子犹如弄死一只蚂蚁,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你给咱撑着,刘子房说过要给这些女人发响,到时候我找他去要,这些女人不能让咱们白养活。”

    可是郭麻子去找刘军长,刘军长拒不接见。那些站岗的士兵很凶,赶郭麻子走,还用枪托打郭麻子,郭麻子怂了,不敢吭声,翻过身走在凤栖街上,突然间吼了一段秦腔:“秦二哥(秦琼)他若在唐营里无人敢斩,黑贼子(敬德)你送爷早离世间……(斩单童唱段)”

    正无奈间抬起头,撞见一个冤家对头。郭麻子对李明秋嘿嘿笑着:“李明秋,你挨槌子货也看我的笑话,对不?”

    李明秋的眼神里掠过一丝对郭麻子的怜悯,随即感觉有些厌恶:“郭麻子,你活得不如狗,拔根逑毛吊死去逑!”

    郭麻子反唇相讥:“你以为你是谁?你也是一条狗,我是流浪狗,你是宠物狗。说不定有一天咱俩共同被人家用绳子拴着,共赴黄泉路。”

    李明秋的心被蜇了一下,有点隐隐的痛。本不想再理郭麻子,可是人老了心也软了,郭麻子肯定遇到了什么塄坎,不然的话不会这样失意。不知道怎么搞得又对郭麻子起了恻隐之心,于是问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郭麻子爆了粗口:“你那个挨槌子亲家又给郭某的脖子上套了一根绳绳,让郭某统管那几百烟花女,又不给钱,还拒不接见。”

    李明秋不说话,转身就走。

    郭麻子心想,狗咬穿烂的,人舔有钱的……

    回到家,郭麻子爬上炕,吞云吐雾。

    酸葡萄也侧身睡在郭麻子对面,为郭麻子烧烟,看郭麻子过足了烟瘾,才陪着小心,问道:“掌柜的,刘军长答应给钱了没有?”

    郭麻子狠狠地骂了一句:“刘子房也是挨枪子儿的命!”

    可是第二天早晨,来了几名军人,其中一个军官说他是财务科长,要郭麻子在一张表格上签名,然后给郭麻子和他统领的烟花女发响。当年,胡司令为了安抚军心,给前线士兵全部发的是银元。

    那些钱当然不可能分给烟花女,烟花女实际上为他人作嫁衣裳。可是郭麻子至死也不会知道李明秋从暗中帮忙。正是李明秋给胡司令打电话汇报了烟花女的窘况,胡司令才督促刘军长给郭麻子发响。

第1236章

    屈福录被选上重修仙姑庵的监工以后,搬到工地去住,跟建筑工人一起,吃住在工地上。

    任何地方都有自己的群众领袖,这些群众领袖无职无衔,却有一言九鼎的声誉,一呼百应的魅力。屈福录虽然没有李明秋那样多的心眼,却是凤栖塬上大家公认的好人。由这样的人来担任监工,老百姓放心。

    修寺庙不比修建其他建筑,各种仪式繁杂,还要管理好群众捐赠的财物,一分钱都要用到明处,而且要及时公布账务。大家可以不要政府,但是绝对不可以没有神仙,仙姑庵掌控着凤栖塬方圆几十里的生育大权,刚结婚的新媳妇都到仙姑庵许愿,生了孩子又去仙姑庵还愿,那么多的孩子需要菩萨亲自料理,佛光普照,菩萨就是老百姓头顶上的那一片蓝天。

    两个月以后一座全新的仙姑庵在凤栖塬上落成,仙姑庵开光那天,方圆几百里寺庙里的和尚全都赶来庆祝,好像如来和菩萨本身就是亲兄妹一样,和尚和道姑亲如一家,大家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为芸芸众生祈福消灾。

    中国的神仙种类繁多,跟现在的政府职能部门一样,大家各司其职各管一行,相互间配合默契,才使得大千世界繁荣兴旺。

    人类所有的灾难都不是神仙的过错,比如战争,那是因为统治者不可遏制的欲望,难怪神仙的莲座下有无数厉鬼苦苦支撑,统治者的宝座下堆积着累累白骨。

    那是一次盛大的典礼,尽管战争的阴云越来越浓。

    大约上午卯时,随着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几十杆铳(火药枪,好像发明于宋代,就差那么一点,不知道给铳里装上铁丸,……如果中国人在宋代发明了枪,现今世界是个什么样?)对天鸣放,紧接着鼓乐齐鸣,木鱼声声,几百名和尚的诵经声犹如一道优美的旋律,飘扬在凤栖塬的上空。仙姑庵周围的柏树林里,跪倒了成千上万的信徒。

    上午辰时,人群中一阵骚动,跪在路边的信徒主动让开一条路,几十辆小汽车鱼贯而入。谁也没有想到,一座小小的寺庙的开光仪式,竟然招来了几十名军政要员前来参拜,更令人想不到的,为首的竟然是胡宗南!

    对于老百姓来说感觉不可思议,但这也是将军们的正常心态,说到底迷信是一种心里因素,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据传说毛主席在陕北期间也曾经到白云山抽签,结果抽了个上上签。至今,外国总统出访前先到教堂祷告,说不上是信仰,笔者更相信是一种心态。

    和尚们的唱经声犹如天籁之音,整个世界为之动容,木鱼声中,几十名国军的高级将领脱帽鞠躬,为菩萨献上一片虔诚。

    猛然间一片黄沙平地而起,遮天蔽日,让人心生疑惑。凤栖每年春天都有沙尘暴,但是七月的沙尘暴绝对少有!福兮祸兮?世事难料。

    沙尘暴来势凶猛,走得也迅速,转瞬间,红日高照。信徒们惊讶地发现,几十名国军军官竟然纹丝不动,因为他们的司令长官站在大殿内,根本感觉不来沙尘暴的威力。

    也许、那是一股旋风。

    将军们出征前,也祈求神仙保佑。

    随后,几辆卡车拉来洋面(据说属于美国支援),给所有前来参加开光仪式的信徒每人发几斤。大家都没有想到,也没有带任何盛洋面的器皿,纷纷都把上衣脱下来包裹洋面,老百姓对于任何施舍都心怀感激,不论这种施舍是出于什么目的。

    可是,春天被毛毛虫吃光松针的柏树依然没有发出新绿,光秃秃的枝桠直刺蓝天,一群乌鸦落在树梢,预示着不祥。

    老百姓的庆祝从第二天才真正开始。两台大戏对唱,附近村子几乎全部打起了社火,小商贩也不失时机,在树林子里卖起了小吃。

    大家几乎把屈福录给忘记了,屈福录悄无声息地搬回了自己家里。可是老天也特别眷顾福录,那天晚上董萍为屈家生下第二个男孩。董萍生孩子时屈福录在院子里站了半夜,一直到妈妈和老婆从儿子媳妇的屋子出来,兴奋地告诉老掌柜:“是个男孩。”

    屈福录这一分支也几代单传,内心里切盼再生一个男孩,当真天随人愿,屈福录也有点忘形,竟然爬在儿子媳妇的窗子上朝里边看,妈妈在福录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嗔怪道:“你怎么越老越出息了?都不怕村里人知道了笑话?”

    屈福录醒悟过来,脸上讪讪地,知道自己忘形。人年龄大了对孙子有一种难以尽述的情愫,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福录说:“妈妈,该给我爹上一炷香,告诉他老人家,屈家又添新丁。”

    人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屈福录虽然从骨子里还是那样爱认死理。可是有时也豁达,随遇而安。妈妈说,要好好庆祝一下,屈福录表示同意。当天夜里妈妈跟福录婆姨就开始发面,以便让屈理仓提上花馍去给亲戚报喜。一般富户人家三天就喝恭喜酒,那种仪式随着家道的殷实程度而有所区别,李明秋的第一个孙子恭喜时还唱家戏(一般为皮影戏或者线戏)。屈福录不主张太过铺张,只是请亲戚前来喝酒。

    几个月来李明秋第一次走出了凤栖县城,虽然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心情却相对而言感觉轻松。李明秋没有跟随国军的高级将领们前去为仙姑庵开光仪式揭幕,李明秋甚至不想去仙姑庵进香,李明秋心情压抑,感觉这样的日子跟囚徒并无二致。猛然间屈理仓前来报喜,亲家屈福录的第二个孙子降生。

    李明秋心里还是有点吃惊,这跟亲家往常的做法不同,第一个孙子连满月都没有过,却怎么想到要为第二个孙子恭喜?看样子榆木疙瘩也有开窍的时候。

    送走了屈理仓,李明秋就带着保镖出城。绥靖署长究竟是多大的官?李明秋也不清楚,反正有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保护着李明秋的安全,反而让李明秋很不习惯。

    李明秋清楚屈福录常年为老父亲设置灵堂。李明秋让两个保镖站在大门外等他,李明秋进院后看见亲家口里叼着烟锅子站在院子里发呆,笑问:“高兴失塌(相当于糊涂)了,对不?”

    屈福录问得有点唐突:“后天喝酒,你今天跑来干啥?”

    李明秋不以为然:“谁说过我今天就不能来?”

    屈福录突然醒悟:“进屋坐。”

    李明秋先不进屋,径直来到屈克胜老先生的灵堂前,上香叩拜,然后念念有词:“老叔,侄子今天来请您的尚方宝剑,屈家又添新丁,明秋自报奋勇,当仁不让,全程料理。”

    屈福录开始还不理解,这亲家念得啥经?等到李明秋脱了鞋坐到炕上,屈福录想了想,才说:“亲家,福录没有你的脏腑,咱们只是设几桌酒席,请一些亲戚前来喝酒。”

    李明秋说得有点蛮横:“这由不得你,听我的,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怎么活法都是活人。不必要那么死牛顶墙,随遇而安,人家来了,你总不能赶人家出去。”

    屈福录也没有想到,给孙子三天恭喜,竟然坐了二十张桌子。南塬的姜秉公、北山的疙瘩,甚至拐弯亲家刘子房也来了,老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对儿子说:“佛成了自烧香,儿子,这就是人缘,咱们一家几辈子都没有亏人。”

第1237章

    疙瘩来到郭全发家里,郭全发心里有些咯噔,该不是疙瘩又给他分配什么任务?

    自从卧龙寺进香回来,郭全发似乎也悟出了一点什么,感觉中这世事确实无法看透。最好是安静下来,静观其变,无论谁掌权都不会夺了老百姓的饭碗。儿子的事只能着急,但是没有办法,连靳之林那样的人都急流勇退,谁还愿意跟上疙瘩去趟浑水!

    但是郭全发不会冷落了疙瘩,疙瘩是一个“危险”的好人。郭全发邀请疙瘩上炕坐坐,疙瘩说,他还忙。紧接着疙瘩要求郭全发去一趟凤栖:“我派谷椽去开会,挨槌子谷椽大烟瘾犯了,在胡司令召开的会上打瞌睡,被狠揍了一顿,目前在青头家养伤,你去把他接回来。”

    郭全发不可能推辞,郭全发也没有办法质问疙瘩,你怎么不去?郭全发也不想去凤栖,上一次还不是坐了一天冤枉监狱?但是郭全发还得非常爽快地答应,郭全发谁都不想得罪。

    也不需要怎么准备,第二天郭全发起了大早,来到凤栖城,本来从东门外进城,穿过东西街,出了西城门就能看见瓦盆窑,这是一条顺路。可是郭全发却走了南城,南城外有一条小路直通西门外,不用进城也可以到青头家里。谁知道小路上也有国军把守,把郭全发好一顿盘问,直到青头来亲自把郭全发接回。

    郭全发惊魂未散,看样子还是自己家里安全。来到青头家说明来意,青头说:“你快把那个瘟神(指谷椽)带走吧,我侍候够了。”

    青头带郭全发来到后院,只见谷椽正在烧泡抽大烟,看样子也是受了一点皮肉之苦。郭全发显得无奈,对谷椽说:“疙瘩让我接你回村。”

    谷椽猛吸了一口大烟,屏住呼吸,喝一口水,半天,惬意地出一口气,问道:“疙瘩那瞎怂怎么没来?”

    郭全发和青头都有点厌恶,应当说疙瘩对他们三个都不错,不知道谷椽为什么要生疙瘩的气。郭全发没有直接回答谷椽的责问,只是说:“你收拾一下,吃点饭,咱们快走吧。”

    谷椽还是有点愤愤不平:“挨槌子疙瘩自己不来,要我来开会,结果领了一顿闷棍。”

    青头终于忍无可忍:“行了,怪疙瘩吗?你在阎王爷的鼻子底下点火,熏眼(形容在胡司令主持的会议上打瞌睡)!还怪人家打你!”

    谷椽看两个邻居都对他都有点嫌弃,也就不再说话,默默地吃完饭,跟上郭全发,骑马出了东城门,直奔郭宇村。

    回到郭宇村已经后半夜,郭全发叫醒了春花,春花为两个人做饭。吃完饭谷椽将就着在郭全发家住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谷椽醒来很晚,已经记不清他这是睡在哪里。看看春花在院子里走动,肚皮已经微微鼓起,心想自己把人活糟蹋了,回到郭宇村这两年竟然有点不知所以。该给自己的以后做出安排,首先必须找个女人,棒槌死后谷椽很少回家,很明显两个儿子对他有些冷落,那贞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惯了,根本不会侍奉公爹。失去的最珍贵,谷椽真的有点后悔,不该一怒之下掐死棒槌。

    疙瘩明知道谷椽回来,也没有来郭全发家看望谷椽,看来疙瘩对谷椽也有点灰心,人活到这一步,众叛亲离,用当年农村人的话说,猪嫌狗不爱。

    谷椽勉强在郭全发家吃了早饭,然后硬着头皮来到疙瘩家里,疙瘩见了谷椽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声:“回来了?”便不再说话。

    谷椽心里窝火,感觉到他这一次挨打全怪疙瘩!可是表面上仍然陪着笑脸:“副师长,参谋长前来报到。”

    疙瘩说得也是真话:“谷椽,听说你这次参加的是戒烟大会,胡司令这次戒烟非常严厉,你先回家,把烟瘾戒了再来。”

    这很明显是打发谷椽!男人都有点血性,谷椽不可能赖着不走。谷椽一边向外走一边小声嘟囔:“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妈你把爷逼急了爷爷就参加八路!”

    谷椽回到自己家里,看家里凌乱,跑了贼一般,感觉中两腿发软,大烟瘾又犯了,可是没有棒槌为他烧泡,只得自己下手,过足了烟瘾,倒头便睡。

    一觉醒来,已经天黑,肚子空空地,不知道该去那里填饱肚皮。翻了翻馍笼,还有半拉发霉的馍馍,吃了两口,满嘴苦涩。

    两个儿子回来,象征性地来老爹这里坐坐,谷椽问儿子:“你们知道你们的亲娘,呼风雨在哪里?”

    谷凤谷鸣肯定知道,两个儿子跟妈妈经常有联系。可是呼风雨以前不愿意跟谷椽见面,呼风雨嫌谷椽没有出息。这一次死了棒槌,儿子们是不是该给老爹爹搭桥,把亲爹亲娘拉到一起?

    那种年代人们根本没有什么是非观念,儿子们维护的是那种亲缘关系,他们容不得凤鹅跟老爹爹混在一起,可是两个孩子却热心促成亲爹亲娘的婚姻。谷凤说:“明天我俩问娘,看她愿不愿意见你。”

    孩子们走了,谷椽肚子里饿得发慌,只得自己点燃灶火,做了一碗老鸹莎(面疙瘩),一边吃一边骂道:“我要把挨槌子疙瘩嚼碎!”

    第二天谷凤谷鸣来找呼风雨,呼风雨已经不再年轻,林秋妹跟张三结婚,看样子张东梅也有心跟葛有亮过到一起。女人不可能没有男人,呼风雨对谷椽乱搞并不介意,没有棉花见火不燃的道理,但是呼风雨对棒槌之死表示怀疑,呼风雨问两个儿子:“你俩告诉我真话,棒槌是怎么死的?”

    谷凤谷鸣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是那个妖精勾引我爹,我俩已经把那妖精除却!”

    这件事呼风雨不可能不知道,呼风雨不认为两个儿子有错,男人就应该有血性,那种年代杀一个人算不得什么。但是呼风雨却为棒槌悲哀,终究两个女人在一起过了几十年。

    呼风雨哀叹一声:“回去以后对你爹说,他必须戒烟,只有戒掉烟瘾,我才考虑能不能跟他过到一起。”

    女人没有了选择,也就退而求其次,凑合着过吧,有总比没有强……呼风雨还有跟嘎啦在一起生的两个孩子,乱世年间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确实很难,呼风雨想了一晚,第二天早晨主动回到她已经离开许多年的家。

    推开虚掩的柴门,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呼风雨站在院子里踯躅,究竟该不该进屋?人活到这个份上确实没有了退路,呼风雨的心里掠过一丝悲哀,既然进来了索性进屋看看。

    呼风雨走进屋内,看谷椽脑袋耷拉在炕沿上,浑身抖索着,有一种人之将死的感觉。

    呼风雨不会对谷椽怜悯,同时也是为了拯救自己,呼风雨找来一根绳子把谷椽捆在柱子上,对谷椽说:“七天后你如果死了,我来埋你,如果你还活着,我就打算跟你过到一起。”

第1238章

    豆瓜一连死了两个媳妇,但这都不是豆瓜的错。幸亏有王世勇老婆帮忙照看孩子,内心里虽然苦不堪言却也将就着能过。

    但是长此以往不是个办法,尤其凤鹅抱养的那个女孩,一天到晚光知道哭。豆瓜想把女孩送人,那年月男孩子都没有人要,谁还愿意养活一个赔钱货?豆瓜本身懦弱,一遇到灾难就有点承受不起,他没有能力跟谷凤谷鸣拼命,就知道折磨自己,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

    自从疙瘩组建了二百人的队伍,郭宇村的夜晚不再宁静,汉子们可以抽大烟,可以赌博,但是不可以抬门扭锁(搞女人),害怕疙瘩知道了缠你的脚(找你的麻烦)。女人们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一天黑夜,豆瓜悄悄出门,怀里抱着捡来的那个女孩。豆瓜不忍心把孩子丢弃在树林里喂狼,总想给孩子找一个寄养的地方,豆瓜在暗夜里踯躅了许久,终于,来到三官庙,乞求板兰根给孩子找一户人家。

    自从赶走牛疙嘟那个陕北小伙、私自闯进郭全发家中遭到冷冷落以后,板兰根心灰意泠,发誓不再找男人,跟一个兄弟(板匠)两个儿子(憨面子和另外一个男孩)相依为命,三官庙是娘儿四个的栖身之处,这里前来进香的不多,但是板兰根的日子暂时还能过,有刘媒婆留下一些积蓄,还有自己平日里积攒下的一些银钱,目前看来能吃能喝。

    三官庙离村里较远,村里发生了什么事板兰根也是过后许久才知道,这里也算世外桃源,一家四口过得无牵无挂。一盏豆油灯照明,两个大孩子在炕上逗小男孩玩耍,板兰根头枕在被子上,感觉安逸同时又有点忧伤。并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才遭到报应,有时你意想不到祸从天降。算起来三十岁不到,却风刀霜剑啥都经过,这阵子偏安一隅,思绪总有点恍惚,没有着落。

    突然间,山门响了一下,是谁?这么晚了还来上香?

    板匠下炕开门,看山门外站着一个瘦小的男人,板匠看着那人面熟,也学会了寺庙里的几句术语:“施主,这么晚了还来许愿?”

    豆瓜打了一个寒颤:“我找板兰根,她在不?”

    板兰根闻声跳下炕,走到门口吃了一惊:“豆瓜,你怀里抱谁的孩子?”

    豆瓜哇一声大哭:“凤鹅死了,是让谷凤谷鸣当着我的面用刀子捅死的。这是凤鹅从黄河岸边捡来的一个女孩,我实在没有办法养活,求你发发善心,看谁要?救救这个可怜的娃娃。”

    板兰根顾不上吃惊,板兰根从豆瓜怀里接过女孩,那女孩睡着了,嘴唇在蠕动。心里掠过一丝凄凉,板兰根想起了目前还在狼婆娘家里的女儿……人心都是肉长的,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是一种传承一种希望。那不叫人性的觅回,是一种极其自然的表象,板兰根说:“这个孩子我要,一只羊要放,一群羊也要放,猫狗都知道感恩,孩子养大了就能过一家人。”

    说不上感动,豆瓜可能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心有点麻木,豆瓜甚至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豆瓜说:“过两天我还来,给你送些吃喝。”

    豆瓜翻过身,想走,板兰根突然大声喊道:“豆瓜!”

    豆瓜又转过身,问得有点唐突:“板兰根,咱俩过到一起,行不?”

    也许这种念头以前没有,突然冒出,这就是郭宇村式的爱情,其他地方没有。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短短的几句话,就托付终身。

    暗夜中,豆瓜看见,板兰根点了一下头。板兰根回家换了一件衣服,然后对三个男孩说:“你们睡吧,我今晚不回来。”

    满天繁星,夜,越走越明。这不是什么秘密,人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就自明。板兰根抱着孩子走在前边,豆瓜默默地跟在后头。好像一对老夫妻,没有那种激情。郭宇村的喧嚣渐渐平息,没有人为一对夫妻点燃红烛。豆瓜家的路板兰根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到家了,豆瓜抢先一步,为板兰根推开柴门,然后把板兰根引到曾经跟凤鹅同枕共眠的居屋。

    豆油灯燃起,板兰根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惗熟。把睡着的女儿放在炕角,被子上还带着凤鹅体温的余热,板兰根很自然地剥光自己,钻进被窝,看豆瓜还在旁边发怔,开了一句玩笑:“进来吧,那种事还要人教你……”

    豆瓜在板兰根的搂抱中颤栗,可能连日来的悲哀,豆瓜已经没有了做那种事的功力。勉强在板兰根的城池边虚晃一枪,便感觉浑身乏力。板兰根没有失望,劝慰道:“豆瓜,不要紧,咱们是夫妻,一辈子的夫妻……”

    郭宇村的早晨依然充满朝气,村口的歪脖树上,鸟雀子最早亮开了歌喉。喜欢群居的鸟雀子总是那么畅所欲言,争相表述各自对生活的见解,一时间满村子都被鸟雀子吵醒了,人们开始了全新的一天。

    板兰根一点也不觉得生疏,烧火做饭,站在院子里主动招呼王世勇老婆和她的两个儿媳,好像板兰根就是这幢宅院的主人。张芳梅张芳霞窃窃私笑,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还是王世勇老婆老到,她对板兰根说:“豆瓜是个好人。”

    板兰根点头:“一双命苦人。”

    板兰叶来了。姐妹俩虽然是一母同胞,近几年却很少在一起相聚,各自的命运都不尽相同,相互间好像越来越生疏。其实这也难怪,见面后不知道该说些啥好。板兰叶猛然间听到姐姐又改嫁了,嫁给豆瓜。其实嫁给谁都无所谓,感觉中有些匆忙,好像凤鹅还没有过头七,两个人就这样匆忙地粘在一起,以后的日子如果顺利则罢了,如果遇到坎坷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可是,板兰叶见到姐姐以后,又把所有的质疑咽进肚子里,感觉中所有的奉劝都是多余,因为姐姐已经死心塌地,这情有可原,板兰根再无出路。板兰叶只是叮咛姐姐有什么难场事就找她,姐妹们在一起就是为了相互间有个照应。然后给姐姐留了几块钱,离去。

    板兰根不缺钱,但是也不能扫了妹妹的兴。板兰根把妹妹送到大路边,看几个男人指手画脚,可能正在议论她跟豆瓜有点不可思议的婚姻,板兰根毫不在乎,人遭遇的灾难多了就蜕变得脸厚。

    生活不可能留下真空,人们在重新分化组合中适应着自己适应着环境。在这一方面豆瓜是幸运的,懦弱的豆瓜总有女人眷顾,豆瓜家的烟囱又开始冒烟,可喜的是,豆瓜的儿子豆豆竟然认可这个继母。板兰根跟豆豆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早晨,小豆豆把板兰根端详了许久,说:“姨,看见你我就想起了我的妈妈……”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989/ 第一时间欣赏寡妇村最新章节! 作者:支海民所写的《寡妇村》为转载作品,寡妇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寡妇村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寡妇村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寡妇村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寡妇村介绍:
这部小说经过作者重新整理后发表,从内容和形式上都有较大改动,文章主要描写黄土高原一个山村以及周围地区百年变迁的传说故事,作者的主旨是通过对几代、几百个人物不同命运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来浓缩我们这个民族上百年来的历史。抱着负责任的态度,努力使自己的人物真实,可信,给读者以思考、启迪。
寡妇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寡妇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寡妇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