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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支海民     寡妇村txt下载     寡妇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09章

    刘子房军长最担心凤栖东北角的防务。这里原来是对日斗争前线,八路军、土匪、国民军都在黄河岸边活动,抗战胜利后炮团从簸箕掌调走,目前仅有一个团的兵力在瓦沟镇驻守,前些日子钱副师长又被八路军暗杀,如何加强瓦沟镇方向的防务成为当务之急。

    刘军长原来就有收编疙瘩土匪队伍的打算。国民政府也是官帽满天飞,许多官员都是空架子,有职无权,比如邢小蛮副军长,那个混混根本不会带兵打仗,还不是利用了邢小蛮杀死日军宪兵司令事件,故意制造宣传效应,结果让那个混混戳了许多窟窿。

    刘军长在任命疙瘩职务的问题上考虑了许久,既要让疙瘩感到高兴,又不能让疙瘩掌握实权,官大官小都一样,这样的任命不进国防部档案,无章可查,随时都有可能撤销,就像当初任命郭麻子为副参谋长一样,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其实任命疙瘩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担心疙瘩被八路军利用。

    这样的任命必须有李明秋配合。刘子房对李明秋爱恨交加,他日刘子房如果得势,说不定要拿李明秋祭刀!其实李明秋犯了兵家大忌,军师不能比元帅更强,狡兔死、走狗烹,无论谁掌权,李明秋的下场都一样。

    小诸葛也有犯浑的时候,一纸绥靖长官的任命书让李明秋有点得意忘形。特别是胡司令那一句“推荐李老兄到参议院任职”的承诺让六十多岁的李明秋雄心复燃,确实有那样一种老骥伏枥壮心不已的感觉。殊不知政治人物的手段都是为目的服务,当年刘玄德白帝城托孤,迫使诸葛孔明为保刘家江山而肝脑涂地,现今胡司令一句无关紧要的承诺,却让李明秋心怀感激。大凡头面人物都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总是过高地估计自己,李明秋在刘军长面前说话更加放肆,使得刘军长有点怀恨在心。

    但是现阶段刘军长必须利用李明秋,有些事没有李明秋的斡旋刘军长将一筹莫展。刘军长原来约好跟李明秋一起南下狮泉镇,缜密思考以后又改变了主意,狮泉镇的事可以向后拖一拖,瓦沟镇的防务是当务之急。李明秋上车后发觉南辕北辙,疑惑着问坐在前排的刘军长:“亲家,我们这是去哪里?”

    刘军长回过头,说得非常诚恳:“我考虑,狮泉镇的事可以向后拖一拖,瓦沟镇是个薄弱环节,必须首先招安疙瘩,据侦查,郭宇村有八路军小分队在活动。我现在非常担心疙瘩被八路军利用。”

    李明秋有点气馁,刘军长想要干啥就干啥,感觉中有点身不由己。不过既然上了车就不可能下车,李明秋试探着问了刘军长一句:“亲家打算给疙瘩任命什么职务?”

    刘军长还是一脸诚实:“任命什么职务并不重要,关键是要让疙瘩不能再被八路军利用。我的意思是咱们这次要让疙瘩知恩图报,任命他当个副师长,如何?”

    李明秋暗自吃惊,心想妻弟屈志琪从戎十五年,九死一生,才当了个副师长,疙瘩何德何能?竟然一跃成为副师长,这样一来跟随刘军长多年的老部下能不能心服口服?

    刘军长看李明秋不说话,知道李明秋心有疑虑,进一步解释:“其实,官越大越好当。我相信疙瘩当不了一个好连长,副师长是一个虚职,无非是一个月给疙瘩多发一份饷银,关键是把疙瘩拴在咱的战车上,再不能让疙瘩脚踩两只船,三心二意。”

    李明秋突然明白了刘军长的良苦用心,用高官厚禄收买人心。这也是政治人物的惯用伎俩,而且立竿见影,屡试不爽。看来自己也是被胡司令利用,绥靖总署长官,究竟算几品?

    汽车上了驴尾巴梁就离瓦沟镇不远。刘军长为了打消李明秋的疑虑,索性说出了自己的全部计划:“亲家你说对了,张狗儿是个人才,这一次打算任命张狗儿当团长,张有贵那个人虽然没有什么本领,也任命一个参谋长。八路军依靠穷鬼打天下,咱们必须团结你们这些中坚力量。”

    李明秋突然哈哈大笑:“别看我们这些人现在是香饽饽,战争结束后我们就成了挨宰的羊。亲家你信不信?假如让刘备统一了天下,第一个要杀的人是诸葛亮!”

    刘军长一下子转不过弯,总感觉李明秋话里有话,而且非常刺耳,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应答,猛然记起来一句话:小不忍乱大谋,反正这几年让李明秋这些刺耳话听惯了,权且记下,总有新账旧账一起算的时候。

    转瞬间到了瓦沟镇。由于事先打了电话,瓦沟镇各条路口都撒了岗哨,刘军长的车队从瓦沟镇的单边街上经过,街道两边一步一岗,站满持枪的士兵。李明秋坐进车里感觉到一种压抑一种窘迫,感觉到自己被人裹挟被人绑架,军人喜欢独断专行,刘军长做出什么决定没有必要同李明秋商量。李明秋只是被刘子房利用,做了刘军长的马前卒。

    瓦沟镇新派了一个师长来处理遇袭的善后事宜,车队直接开到驻军指挥所,指挥所也是一幢四合院,郭团长最早在这里驻军,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张蝎子跟鬼子五的恶斗记忆犹新。转瞬间过去了将近十年,这幢军人指挥所看起来岁月沧桑。以往李明秋每一次来瓦沟镇都是在张有贵家的客厅办事,基本上没有来过瓦沟镇驻军指挥所。置身于军人中间,李明秋有种鹤立群鸡的感觉。接下来的戏将怎样开演?李明秋拭目以待。

    刘军长进入指挥所办公室仅仅对李明秋说了一句:“亲家,你先歇着,我派人到郭宇村去接疙瘩。”

    李明秋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角色无关紧要,刘子房可能早已经胸有成竹。果然,一会儿疙瘩、张狗儿和张有贵都被请到军人指挥所。这可不比以往,即使胡司令来瓦沟镇也在张有贵家客厅下榻,刘军长故意制造某种效应,让军人主导一切。

    疙瘩、张狗儿和张有贵被懵懵懂懂请来,大家根本没有机会跟李明秋交流,刘军长看起来威严,不知道要对三个土豪使用什么手段,疙瘩好像满不在乎,张有贵的脸色泛白,因为张有贵知道他的两个哥哥是怎么死的。张狗儿却有点莫名地兴奋,因为他看出了刘军长并无恶意。

    果然,军官们集结在四合院内,四个土豪被邀请坐在前排,刘军长发表即席讲话,他言道北边的八路军是我们大家共同的敌人,勘乱非常时期大家要精诚团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只有消灭了八路军,国家才能长治久安。紧接着几张任命书摆在桌子上,刘军长带头鼓掌:“欢迎绥靖总署长官李明秋先生宣读任命书!”

    这戏演的有点滑稽,任命军事长官由一个民间人士来宣读。可是你不得不佩服刘子房的精明,这等于把几个人拴在一起,让他们全给国军卖命。

    李明秋任何时候都保持衣帽整洁,他站起来时有些迟疑,看样子诸葛亮也有被司马懿算计的时候。李明秋不可能让这场戏演砸,李明秋只有配合,李明秋依照顺序宣读:

    任命疙瘩为国民革命军××军×师副师长;

    任命张狗儿为国民革命军×师×团团长;

    任命张有贵为国民革命军×团参谋长。

    刘军长不允许三个人表示任何质疑,随即宣布宴席开始。好像事先有所准备,十几张桌子摆满一幢院落,坐满了瓦沟镇驻军排长以上军官,大家轮流给三个土豪敬酒,三个土豪喝得晕乎。

    终于,疙瘩忍耐不住,走到李明秋的桌子上抓住李明秋的手,问得悬乎:“明秋大哥,我怎么感觉到这是一张索命帖子,刘军长把大家带上了不归路……”

第1210章

    宴席结束后李明秋不想立刻回凤栖,感觉中最近以来神经绷得太紧,你无论怎样算计都逃不脱刘子房的掌心,李明秋想去卧龙岗消遣,看起来靳之林是个心明之人,能看清时局怎样发展,李明秋想跟靳之林探讨,往后的路应该怎样走?目前看起来战争迫在眉睫,两大政治团体为了各自的目的互不相让,明哲保身已不可能,残酷的政治斗争迫使你必须站队,李明秋已经没有选择。

    可是刘军长却说:“亲家,不是我不放你走,河东过来一些八路军游击队员,目前正在黄龙山方向活动,卧龙岗山寨绝非平安之地,靳之林那个人非常可疑,说不定就是八路军的卧底。”

    李明秋感觉刘子房有点杯弓蛇影,靳之林绝对不会参加八路,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李明秋还担心刘子房怀疑他另有目的。疙瘩、张狗儿、张有贵也不想让李明秋走,三个土豪心里老不踏实。他们想跟李明秋啦呱啦呱,让李明秋给他们交底,怎么国民军的官那么好当,一下子就身价倍增?

    刘军长绝对不会给李明秋机会,让李明秋在这些人中间散布消极情绪,刘军长看起来非常强势:“亲家,形势不等人,咱们回凤栖后立刻就得去狮泉镇,把姜秉公那边的事情安排好,回来后立刻着手把凤栖县政府纳入军事编制,战争年代所有的职能部门都必须为战争服务。”

    李明秋有点无可奈何,李明秋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跟刘子房有矛盾。李明秋只得上车,跟随刘子房一起回到凤栖。临下车时李明秋看起来好像在央求:“亲家,连日劳累,体力不支,终究六十多岁的人了,狮泉镇明秋就不去了。”

    刘军长稍加考虑,立刻非常爽快地答应:“那好,亲家你就在家里休息,等我把狮泉镇的事情安排好了会来通知你。”

    李明秋回到自己家,看家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宾利,这辆汽车原来属于胡老二所有,胡老二临死时把座驾送与疙瘩,疙瘩根本不习惯坐车,借给李明秋使用。李明秋去年带着老婆满香坐着这辆车南下长安消遣,被胡司令委托负责经营全西北地区的大烟,以后东窗事发,李明秋被胡司令找了个替身在长安枪毙,李明秋本人坐着刘子房的汽车回到凤栖。尽管李明秋第二次南下长安帮助胡宗南完成大烟的扫尾事宜,李明秋也没有打听那辆汽车的归属,疙瘩已经明确表示他不要那辆汽车,也不要李明秋承担任何经济责任。可是现在这辆汽车失而复得,福兮祸兮?李明秋心里忐忑着。

    门口依然有人站岗,绥靖公署的木排已经做好,十个黑体大字赫然醒目:中央政府陕北绥靖公署。看样子隶属中央,是不是中央任命?这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李明秋已经被完全限制了人身自由。东西厢房两个儿子的居屋被当成工作人员办公室,分配给李明秋的工作人员正在把凤栖的常住人口登记造册,首先摸清人口现状,然后密切监视流动人口的来龙去脉,李明秋慢慢地有所明白,绥靖公署可能就是国民政府设置在战争前沿的特务组织。

    工作人员把汽车司机介绍给李明秋,司机汇报:“胡司令把这辆车配备给李署长,让我担任李署长的专职司机。”

    李明秋心想,谁当司机已经无关紧要,配备给李明秋的所有公职人员全是特务,这些人名义上是确保一方平安,实际上是严防八路军在蒋管区的活动。

    李明秋回到自己的上屋,看上午内收拾得干干净净。满香还是在岳母那边居住,顺便还供养张狗儿的弟弟张学友上学念书,那孩子非常勤快,上学回家把院子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蔺生根每过一段时间都驮着米面和孩子的生活费用前来看望孩子,由于屈志琪屈志安都不在家,张学友实际上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

    勤务兵看起来非常内行,李明秋一进屋子就帮助李署长脱掉外衣,给李署长端来洗脸水,看李署长洗完脸,然后问道:“李署长想喝什么茶叶?”

    李明秋说一声:“随便。”然后躺进沙发,一边摇晃一边似睡非睡。其实这个署长当得很轻松,所有的工作都不要李明秋亲自安排,好像那些工作人员都非常专业,各司其职,一个叫做猫头鹰的付署长指挥着绥靖公署的所有日常事务。

    这就是战时体制,所有的职能部门都必须为战争服务。胡宗南只是利用了李明秋在凤栖塬上的名气,李明秋虽然有些谋略,但是他不适应现代战争,李署长只是在关键时刻出来装装门面,李明秋实际上已经被架空。

    就这样优哉游哉地过了大约两天,只要能够这样一直享受清闲,李明秋也就心满意足。天气渐渐地热了,院子内没有了往日的清凉,李明秋打算向刘军长提出,能不能把公署挪出李家宅院?其实这个要求也不过分,政府职能部门不能占用私宅。

    第三天刘军长竟然亲自拜访李明秋,身后跟着姜秉公。

    这又是刘子房的精心安排,把姜秉公从狮泉镇请到凤栖,然后给姜秉公任命职务。姜秉公的身后厨师提着饭阖,李明秋苦笑:“亲家,我们这些人以后死无葬身之地!”

    刘军长毫不在意,厨师把饭菜摆满一桌子,刘军长反客为主,请李明秋上座,他自己跟姜秉公分坐两边,勤务兵把酒瓶子开启,刘军长为两个土豪把盏,一杯酒下肚,刘军长依然说了些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大话,紧接着亲自宣布:“秉公老兄,决定任命你为狮泉镇驻军×团少校团长,希望老兄不要推辞。”

    李明秋看看姜秉公,这个南霸天行为做事往往出人意料。你还当真猜不透姜秉公的内心所想。那姜秉公谁都不看,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枚银元,直直摔上半空,伸手接住。然后看了一下手中的银元究竟是正面还是反面,带有一点占卜的意思,又把银元装进口袋,这才说:“秉公不会拒绝,因为这是上苍为秉公做出的安排。不过刘军长,你不要耍花架子,秉公要的是实权。”

    李明秋和刘军长对视了一下,有点愕然,原来两个人预测姜秉公会断然拒绝。想不到姜秉公答应的这么痛快!紧接着姜秉公又说出一番肺腑之言:“日子回不到从前,我们这些人没有选择,只能拼死力给刘军长拉套,战争打赢了带着老婆孩子隐居深山,打败了被八路军砍下人头示众。”

    刘军长一口把面前的酒喝干,也发表了一通感慨:“我说你们这些人总自喻自己为韩信、张良、范蠡,殊不知那些历史典故在现今已经过时,勘乱(这里指消灭八路军)成功之时,蒋委员长绝对不会修建一座庆功楼来毁灭我们这些功臣!大家也不要有任何悲观情绪,打败八路军我们在军事上占有绝对优势。”

第1211章

    凤栖全城戒严已经司空见惯,每一次戒严老百姓都心情漠然,只是沿街正在行走的人们躲进商铺,商铺掌柜习惯性地把门面半开半闭。

    只见沿街石板路的两边一步一岗,站满了士兵,老百姓就知道有政府要员来凤栖视察。这几年往来凤栖最多的首脑当数胡宗南,差不多每年都来几回,每一次都全城戒严。

    果然,南城门大开,一长溜汽车鱼贯进入凤栖。军政要员们在凤栖北街刘军长的官邸门前下车,由于凤栖城的街道很窄,要员们下车后,汽车出了北城门,停放在东城门外的骡马大店,他日要员们南下长安时车队又从北城门进城,官员们坐上汽车从南城门出城,黄土公路上扬起一长溜黄尘,犹如一条长长的黄龙。

    凤栖城内的老住户没有人不认识胡司令,也认识胡司令坐的汽车。只是近些日子老百姓一看见胡司令的座驾心情就无来由的紧张,胡司令一来凤栖总要弄出一些动静。

    其实胡司令这一次来凤栖的主要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给凤栖所有的土豪授衔,虽然刘军长宣布了凤栖土豪的任命,但是那充其量不过是打了一次招呼,只有胡司令的授衔才有权威,凤栖县几乎所有的头面人物都被纳入军事编制。

    首先在教场坪(安民梁)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那场阅兵仪式对凤栖老百姓开放,允许老百姓在指定的地点参观。一阵振聋发聩的炮声响过,上万名士兵排列整齐地接受西北地区几乎所有的军事长官检阅,将军们一改过去骑马检阅部队的习惯,胡司令、马步芳、马鸿逵、刘勘、刘子房等军事首领全部站在敞篷汽车上检阅部队,敞篷汽车后边才是一百多名骑马的师团级将领,前边的精锐部队清一色美式装备,看起来威武雄壮,紧接着天空竟然出现了几十架军用飞机,那些飞机飞得很低,能看得见飞机驾驶员的人头。凤栖县被胡司令宣布任命军职的土豪竟然达一百多人。

    第一个被任命的当然是李明秋、任命为陕北绥靖总署长官;第二个被任命的竟然是屈志田县长,任命为国民革命军×军×师师长,兼任凤栖县长;屈县长手下的文职人员都有任命,屈福录、屈鸿儒被任命为绥靖总署资政,兼任禁毒委员会正、副主任。

    疙瘩、姜秉公、张狗儿、张有贵的任命前边已有介绍,就不一一列举。按照姜秉公的提名,董银贤被任命为副团长,姜秉公的两个保镖高根堂高明堂被任命为营长,姜秉公的民团列入军事编制,几乎所有的弟兄都有升迁。

    唯有疙瘩大瞪两眼,不知道怎样给他那些弟兄们讨个一官半职。姜秉公做事总比疙瘩高出一着,姜秉公要的是个实实在在的团长。张狗儿简直兴奋糊涂了,二十岁不到就混了个团长。张有贵显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感觉中是在演戏,无论哪朝哪代当官都没有这么容易!

    屈志田县长事先毫不知情,此刻仍然感觉迷迷糊糊,实际上刘军长还没有来得及找屈志田谈话,胡司令的任命大会已经提前召开。师长当然要比县长高几级,这一点屈志田心里明白,屈志琪哥哥从戎十六年,中条山战役九死一生,才当了个副师长,看来胡司令决心把凤栖所有的土豪全部绑上战车,职衔算个什么?这不过是是一种手段一种伎俩。但是屈志田脸上毫无表情,这种场合谁敢抗命?

    紧接着胡司令、马步芳、马鸿逵、刘勘、刘子房站成一排,亲自给李明秋、屈志田、疙瘩、姜秉公、张狗儿发放象征着军人权威的中正剑、发放军装、发放第一个月的军饷、发放美制手枪。其他被纳入军事编制的土豪们都有封赏,由下级军官们逐人发放。

    授衔仪式结束后胡司令发表演讲,仍然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那一套老话。一万名军人的口号声响彻云天:“誓为党国效忠!”

    军人们的宴席一般在城墙上举行,士兵们以班为单位席地而坐,然后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师长以上的军官才有资格在军人餐厅就餐。可是那天凡是出席授衔仪式的凤栖土豪们全部优待,换上军装的土豪们看起来滑稽而可笑,只有屈志田、张狗儿和姜秉公穿上军装看起来像模像样,疙瘩的军装太小,张有贵一脸贼像,可笑的是竟然给屈鸿儒屈福录两个老汉各发了一套军装,两个老农民穿上军装带着大盖帽像一对活宝。李明秋依然是长袍马褂瓜皮帽,可笑的是竟然把中正剑斜挂在腰间,看起来像个小丑。

    宴席结束后胡司令带领着他的将领们连夜返回长安,被任命为军人职衔的土豪们满肚子疑惑,谁也没有相约,大家一起来到李明秋家大门外,岂料李明秋拒不接见,让站岗的士兵把土豪们挡在大门外不让进院。绥靖公署的牌子赫然醒目,看样子李明秋的官比县长还大。大家在门外聚集,有人还朝院内喊了几声,不见李明秋答应。没有人埋怨,李明秋也许不在家。大家又相约来到县政府内,屈志田让公务员给这些土豪们泡茶。

    所有被任命职衔的土豪们就姜秉公一人有实权,实实在在地管理着几百人的军队,其他人连李明秋算内都是些虚职,不过大家却得到了实惠,土豪们并不在意那几十块银元,在意那一把中正剑一套军装一把美式手枪。

    大家议论纷纷,主题只有一个,胡宗南为什么要把大家捆在一起?屈志田是县长,又是凤栖县人,大家在屈县长面前说话也无所顾忌,以为屈县长掌握着内部机密,索性给大家透露一二。

    屈县长一筹莫展,他也弄不清这算哪门子任命?翻开中国几千年来的军事史实,用高官厚禄收买人心的有之,梁山好汉被招安时朝廷也给那些好汉们封官。但是大家都是蒋委员长的顺民,没有必要被朝廷招安。

    看样子要打仗了,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几万军队已经在凤栖驻扎待命,情势一天比一天紧张。不过这些遗老遗少们并不是打仗的料,为什么要把他们拴在一起?

    大家心里的疑问很多,谁也无法解答。南霸天姜秉公根本不会参加这种无聊的讨论,那个人独来独往,宴席结束后就带领着他的一帮子民团返回狮泉镇。不过姜秉公也越俎代庖,任命董银贤为副团长之事董银贤可能并不知情。

    大家正争论不下时李明秋来了。正所谓一鹞入林鸦雀无声,大家安静下来,等待李明秋的高论。李明秋一改过去精明开放和蔼可亲的形象,显得冷若冰霜:“我说你们没有逑事干了,把手指头当葱吃。别人敬你、你就是神,别人宰你、你就是鬼!以后坚决不能有这样的聚会,想不通慢慢想,解散!”

第1212章

    姜秉公其所以非常爽快地接受团长职务的任命,有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他感觉摆不脱,与其让人家套上笼头用鞭子赶着拉套,倒不如老老实实由着人家摆布。第二还是考虑到他势单力薄,需要实力来巩固他的地位。在李明秋家里姜秉公说了一句肺腑之言:日子回不到从前。走过的路就不要后悔,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你选择,只有一条道儿走到黑。

    几十个被任命的弟兄穿着崭新的国民军军装,放马驰骋,看起来确实有那么一种杀气腾腾。姜秉公没有直接回到狮泉镇,而是来到宜章村董银贤家门口,几十条汉子站在门口齐声呐喊:“董副团长出来接受任命!”

    董银贤近些日子心灰意懒,正在考虑怎样摆脱姜秉公无休止的纠缠。有时也想亲家屈福录可能正确,人所有的烦恼都是由于欲望滋生,这几年自己确实是糊涂油蒙了心,放下安安稳稳的小日子不过,总要种植什么大烟!自己种几亩也就罢了,还要鼓动女婿外甥种植,结果落了一身骚气不说,亲生女儿被一帮子官兵蹂躏……

    唉!人有时百密一疏,思来想去还是想发财的欲望作怪,现今银子倒是挣下不少,心却被悬到半空。看起来姜秉公绝不会放过董银贤这个表弟,死到临头还要拉一个人来垫背。

    董银贤的两个儿子在白水念书,秉承了董家秀才辈出的传统,在白水中学学习成绩拔尖,下半年大儿子就要上高中,董银贤想把两个儿子转到长安就读,目前看起来银钱够花,老俩口也打算搬到长安居住,这样一来就能摆脱姜秉公的纠缠,表兄表弟也不至于把关系弄僵。

    可是姜秉公就是揪住董银贤不放,这不,又给董银贤争取了一个副团长!董银贤自然不肯接受,看姜秉公穿着军装扎着要带、戴着大盖帽子蹬着马靴佩带着中正剑站在一边狞笑,董银贤也不叫表哥了,直呼其名:“姜秉公你搞得什么鬼把戏!”

    姜秉公对付一个董银贤绰绰有余,姜秉公还是不愠不火,说得振振有词:“全县任命了一百多名豪绅,连你亲家屈福录、你姐夫屈鸿儒都穿上了军装,你跟谁干都得干,不干不由你!放心吧贤弟,跟上老兄不会吃亏。”

    董银贤还是非常疑惑:“咱一个土里刨食的老农,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能领兵打仗?抗战那些年都没有这么紧张,这究竟是为什么?”

    姜秉公令手下的弟兄把董银贤的任命状、军装、中正剑、手枪、皮带、马靴以及饷银从褡裢里取出,放在董银贤家里的饭桌上,赖着不走:“弟兄们跑了几十里路,打发一顿饭吃。”

    董银贤苦笑:“表兄,银贤给弟兄们在狮泉镇设几桌酒席,你把你这劳什子任命状拿走,行不?”

    姜秉公说得轻松:“饭是肯定要吃,不过这任命状和行头是刘军长亲自发的,既然不想当官就找刘军长辞职,秉公只是替你代劳罢了。”

    董银贤当然不知道姜秉公的阴谋,还以为这可能就是大势所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即将发生的国内战争将非常惨烈,老百姓只是当权者棋盘上的一枚棋子,想怎么走根本由不得自己。

    姜秉公指着桌子上的军装,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穿上吧贤弟,时势造英雄,咱不想当英雄,但是也不能当狗熊。这不是老兄逼你上贼船,这是大局使然。他日功成名就,老兄背你上华山(方言,意味着功成名就、修炼成佛,到顶了)。”

    董银贤心想,这阎王状子暂且接下,然后再想办法金蝉脱壳。反正人生本身就是演戏,演技的高低决定了你的身份和命运。过了这几日索性去凤栖城里打探一下,听说所有的土豪都纳入军事编制,这可能也是蒋委员长的谋略之一。

    董银贤从自己的槽头牵出骡子,拿了一些银钱,董银贤不想穿那身黄皮(军装),可是姜秉公给手下的弟兄一使眼色,不由分说,大家拽着董银贤给他把军装换上,穿上军装扎着皮带蹬着马靴的董团副看起来不那么滑稽,董家人世代都有官相。

    几十个弟兄穿着军装扎着皮带蹬着马靴,腰里别着手枪、佩戴着中正剑骑马从狮泉镇走过,沿街的铺面都燃起了鞭炮,有关姜秉公被任命为团长的消息狮泉镇的老百姓前两天就听说,老百姓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糊里糊涂表示庆祝。驻军的几百名官兵从今往后全归姜秉公指挥,好像所有的官兵对姜秉公这个团长表示了某种程度的欢迎,因为姜秉公是个大土豪,有钱,官兵们想着怎么能够得到实惠。

    那是一场盛大的宴会,好像姜秉公早有安排,狮泉镇所有的住户以及外来做生意的客人甚至要饭吃都可以入席。当然,还包括姜秉公属下的几百名官兵,当年国民军一个团的编制是一千多人,但是大多数部队编制都不满员,当官的为了吃空饷,一百二十人的连队最多只有七八十人。这一点胡司令心里也明白,层层欺骗使得国民军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进入四月天,天气变暖,天公作美,月上中天,一丝微风吹来,酒桌上的蜡烛流泪,整个狮泉镇的上空飘满酒香,连狗都喝得东倒西歪,爬在酒桌下酣然入睡。

    姜秉公办事可谓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对几百官兵重新编制,原来的连长、营长统一降级,民团的弟兄们按照能力大小被任命为连长、营长。参谋长副团长职位不变,但是很明显已经被架空,姜秉公的亲信掌握了实权。但是连长营长们的待遇不变,为了安抚军心,军官们每人每月增加两块银元,士兵每人每月增加一块银元。军官们虽然被降职但是还不想离去,在狮泉镇驻守有油水。

    姜秉公根本不知道政治斗争的残酷性,他老以为手握一个团的兵力就能在狮泉镇建立一个独立王国。狮泉镇是姜秉公的狮泉镇,有了姜秉公才有了狮泉镇,姜秉公按照自己的意志打造军队,打造狮泉镇,在以后两年多的时间里,狮泉镇水泼不进、针插不进,刘军长为了确保一方平安,对姜秉公一再迁就,姜秉公提出的任何要求都想办法满足。此系后事,容笔者慢慢述说。

    却说姜秉公的侄子姜振东听说伯伯当了团长,也想在伯伯的手下谋个一官半职当当。过年时姜振东回狮泉镇给爷爷奶奶拜年,看起来伯伯已经不再计较发生过的往事,打仗用的父子兵,姜振东只是想出风头,想过官瘾,根本不知道当兵为谁打仗。

    侄子回来,姜秉公还有点安慰,虽然姜振东跟小姨妈(姜秉公的小老婆)睡觉违背天理良心,事情过后姜秉公也想开了,女人就那么回事,姜振东终究是自己的侄子。

    可是当姜振东提出要在部队任职时姜秉公坚决反对:“振东,咱姜氏家族里边伯伯最坏,你再不要跟上伯伯学坏。伯伯这是迫不得已上了贼船,伯伯不想连累任何家人,成功了固然值得喜庆,一旦马革裹尸还要侄子把伯伯埋在咱家祖坟。”

第1213章

    疙瘩对那个副师长的鸟官不感兴趣,只是为随行的两个保镖讨了两身军装。林丑牛和安远被任命为副官,副官究竟是多大的官?这个问题不用考虑也不用去想,两个保镖一个身材魁梧一个小巧玲珑,年轻人穿上军装显得格外精神。张狗儿和张有贵全都是光杆司令,光有职衔不知道手下的兵在何方。

    疙瘩回到郭宇村依然身穿绸衣绸裤,踢啦着一双家做的布鞋在自家院子里转来转去,邓金元父子三个干起老本行来有板有眼,疙瘩雇了个厨师专门做饭,毛桃毛杏来郭宇村后就住在疙瘩家前院,一开始邓金元也跟两个儿子住在一起,可是那两个小媳妇非常放肆,夫妻间有些行为让老公爹难堪。终于有一天邓金元对疙瘩说,他打算搬到外边去住。

    疙瘩知道邓金元跟常有理老婆的关系,老家伙住到外边也为了他自己方便,本来疙瘩准备把邓金元安排到郭全发家居住,郭全发家空房子也很多。可是邓金元看上了疙瘩家的老宅院,疙瘩只得让人把老宅院收拾了两间屋子,安排邓金元住了进去,这样一来常有理老婆就明目张胆地跟邓金元住在一起。没有人说闲话,甚至也没有人议论,那种年月人命不值钱,谁死了都很正常,活着的人又很快组合新的家庭,开始了新一轮周期。两个儿子邓银川邓铜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爹爹有个伴儿也好,最起码晚上睡觉不孤单。

    表面上看起来郭宇村又恢复了以往的沉寂。虽然八路军游击队在郭宇村旁边的灌木林里秘密成立,但是疙瘩并不知晓,王世勇死后两个儿子王稼骐王稼昌很少公开露面,王世勇老婆跟两个儿子媳妇生活在一起,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只是豆瓜媳妇凤鹅很少再站在歪脖树下卖骚弄姿,疙瘩反而感觉很不习惯,那个女人尽管没有人愿意上钩,但是也算郭宇村的一道风景。

    郭宇村的三个女侠跟疙瘩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相互间井水不犯河水,相对来说疙瘩生活得比较安逸,无论哪一派政治势力都不愿意得罪疙瘩,反而把疙瘩当作一种依托,疙瘩实际上起着某种缓冲的作用。

    可是这种相对平静的日子没有维持多久,那一日疙瘩家门前突然开来三辆汽车,一辆美国吉普两辆嘎斯,吉普车里坐着瓦沟镇新任师长,两辆嘎斯车上站着十几名士兵,保护着足足够武装一百名士兵的军火和给养。这是驻军师长遵照刘军长的命令给疙瘩送来的,目的是要求疙瘩把他手下的弟兄全部武装。

    老实说郭宇村人不缺武器,疙瘩的弟兄们装备精良,只是因为这几年不再打家劫舍,那些武器派不上用场。包括郭宇村的几个小伙子在内,疙瘩最多有三十几个弟兄,这些弟兄们平时都在自己家里耕种土地,只是收购大烟时期才在一起聚集,大烟收购结束后又各回各家,疙瘩身边只有林丑牛和安远两个保镖。

    刘子房军长高估了疙瘩的实力,一下子给疙瘩拉来了一百套军事武装和给养。不管怎么说来者都是客,疙瘩跟瓦沟镇驻军师长并不熟悉,借这个机会笼络感情拉近关系,谁都不摸对方的底细,但是相互间称兄道弟,相见恨晚,很快就成为莫逆之交。

    疙瘩当然少不了招待前来送军火的士兵,疙瘩正给娘盖房(做棺材),地窖里藏着蔬菜和猪羊牛肉,这几年野味少了,前几年土匪窝子经常能吃到野猪、麋鹿、獾、野兔和野鸡肉,有时运气好了还能吃上豹子肉,黄河岸边常有渔夫提上甲鱼叫卖,一只鳖也就一块银元。可是近几年山里驻军经常狩猎,野生动物越来越少。即使那样酒桌上的饭菜也足够丰盛,十几名士兵竟然喝了一箱子汾酒。酒桌上疙瘩和驻军师长互通姓名,师长自我介绍,他姓于,叫于三合,名字好记。疙瘩说:“我娘给我取名叫疙瘩,我爹也不知道他姓啥。”当下二人义结金兰,疙瘩稍大为兄,于三合为弟。

    其实结拜也不一定全是生死至交,有些结拜纯碎是逢场作戏。比如疙瘩曾经跟邢小蛮、姜秉公、闫培春结拜为兄弟,邢小蛮之死对于疙瘩来说无关痛痒,疙瘩甚至都没有前往祭祀。至于跟闫培春更是没有任何交往,是当年的邢小蛮把几个人往一起撮合。

    大家都喝高了,自然不能立即开车回去。其实于师长和他的十几个喽啰并不清楚,他们命系一弦,八路军游击队正在树林子里开会,大家研究是否将院子内的十几个国民军一举歼灭。

    这是一次打歼灭战的绝佳时机,可是刘奇葆队长考虑全盘,认为非常时期不应该过早地暴露八路军的实力。加之宅院内还有疙瘩全家和郭宇村的几个年轻人,还有三个做棺材的木工。如果真打起来容易伤及无辜。

    其实在郭宇村前往瓦沟镇的路上打伏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项。刘奇葆队长最后还是选择放弃。那样一来虽然能保证取得绝对的胜利,但是过早地暴露目标,不利于以后对敌斗争的开展。加之国共虽然互相攻击,频繁调动军队,但是表面上还没有完全破裂,坚决不能授人以柄,给国民政府造成口实,攻击八路军破坏停战协议。

    宴席结束后大家又喝了一会儿茶,从郭宇村出发回瓦沟镇时已经天黑,王稼骐王稼昌心有不甘,这么好的机会岂能让敌人轻易走脱?一开始凤栖游击队的纪律也不是那么严明,王稼骐王稼昌弟兄俩晚上回家跟媳妇睡觉,发现汽车还在疙瘩家门口停着。两个小伙子为父报仇心切,走小路来到老婆尿尿沟,汽车必须从老婆尿尿沟经过,两个小伙子打算给那些国民军一点教训。两个小伙子选择了一个有利的地形,潜伏下来。可是还没有等来汽车,王稼骐王稼昌已经做了国军的俘虏。

    原来,给疙瘩送军火是一种诱饵,主要是引诱八路军游击队打伏击,然后将游击队一举歼灭。那个于师长也不是真正的于师长,真正的于师长正在瓦沟镇指挥这场战斗。不要说阶级敌人全是笨蛋,不堪一击,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回事,战争是残酷的,敌我双方都费尽心机。

    疙瘩当天晚上就知道了弟兄俩中计,王世勇老婆给疙瘩跪下了,要疙瘩无论如何把她的两个儿子救出来。老婆认为目前只有疙瘩能救王稼骐王稼昌。

    尽管疙瘩感觉希望渺茫,但是疙瘩仍然答应营救王世勇的两个儿子,弟兄俩跟疙瘩是连襟。

    老婆子看起来目光呆滞,确实再经不起这迎头痛击。疙瘩骑马连夜从郭宇村出发,来到瓦沟镇叫开了岳父张有贵家的大门,王稼骐王稼昌是张有贵的女婿,张有贵听到两个女婿被国军俘虏自然心急。两个人勉强等到天亮,跟张狗儿一起,见到了瓦沟镇驻军真正的于师长。

    真假于师长有点相似,上一次刘军长来瓦沟镇时几个人见过于师长一面,看来这于师长不可小觑,也有一些手段。

    于师长对三个人非常热情,于师长始终记得一句俗语:强龙不压地头蛇。疙瘩不会说谎,指出昨晚逮住的那两个小伙子跟他们三人都有亲戚关系,希望于师长能够网开一面,把那两个小伙子放了,当然不是白放,疙瘩暗示,将付给于师长一笔不菲的报酬。

    于师长感觉惋惜:“昨晚的伏击战是刘军长亲自指挥,那两个俘虏已经被押往凤栖县城。”

    三个土豪又马不停蹄地直奔凤栖,来到刘军长的官邸。刘军长已经搞清楚了这两个小伙子跟王世勇的关系,那次暗杀王世勇刘军长已经有点后悔。这两个小伙子油水不大,索性落一个顺水人情,把这两个小伙子放了,说不定还能起到预想不到的效果。

    刘军长可能也受了李明秋的影响,让疙瘩直接把王稼骐王稼昌带走。疙瘩害怕刘军长后悔,都不敢带二人在凤栖吃饭,让张狗儿买了几个烧饼,然后对张有贵张狗儿说:“你俩想办法回瓦沟镇,把马缰绳交给王稼骐王稼昌,我们三人先走一步。说完,三人翻身上马,一路狂奔,直奔郭宇村。

第1214章

    在郭宇村的年轻人中间,日子过得最舒服的要算金童玉女那一对小夫妻。外边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跟两个年轻人无关,玉女十五岁不到就当了两个孩子的妈妈,一些文人记者故意让一对小夫妻的故事继续发酵,每过一段日子报纸上总能见到金童玉女的生活照片以及记者们故弄玄虚的文章,世界各地的慈善组织便源源不断地把各种慰问品发往郭宇村,两个小孩子衣食无忧,这样一来村里一些小孩子也能享受到金童玉女使用不完的慰问品,一对小夫妻真正成为郭宇村人的福星。

    常焕生从小跟上老爹在包子铺里起早贪黑卖包子,养成了吃苦耐劳的习惯,可就是跟妈妈经常拌嘴,娘俩好像心里并没有什么隔阂,常常为一点小事吵闹。常有理老婆很伤心,跟人说她的女婿比女儿强,女婿安远是娘俩从路上捡回来的南方小伙,脾气出奇地好,虽然媳妇看起来像个河东吼,安远总是让着媳妇三分,媳妇发火安远不生气,媳妇火发完了该干啥照样干啥,家有丑妻男人不遭横事,丑夫人丑福人,夫人虽丑却对男人忠心耿耿,安远虽然当疙瘩的保镖,但是与世无争与人无怨,心态平和,是个典型的好人。

    这是一个奇妙的家庭,一幢大院子里住着安远常焕生、金童玉女两对夫妻,常有理老婆原来是受疙瘩委托照顾金童玉女的衣食起居,没有想到一晃几年过去,院子里一下子有了四个孩子,两对过去素不相识的夫妻和睦相处,从来没有因为你多我少而发生过争执。

    郭宇村不断发生各种灾难,良田爷爷留下的这幢院子却是个世外桃源。两对夫妻忠诚厮守,有时也争吵,那是生活的添加剂,争吵过后和好如初,谁也不会嫌弃谁。

    可是常焕生妈妈却耐不住寂寞,率先出轨。一对老鸳鸯缠缠绵绵两年多,终于走到一起。对此安远想得开,感觉到岳母跟邓金元生活在一起没有什么丢人,少年夫妻老来伴,老年人最怕生活孤单,郭宇村那么多的寡妇光棍都重新组合,两个人才组成一个家,神仙造人就造下一半男人一半女人,子女们要设身处地为老人着想才对。

    常焕生感觉心里别扭,认为妈妈嫁人丢人。常焕生甚至想撵到疙瘩家的旧宅院把妈妈拽回来。安远害怕媳妇,安远管不下常焕生。那一日常焕生把自己的女儿交给玉女照管,说她去去就回。常焕生气势汹汹地来到疙瘩家的老宅院,正好邓金元不在家,屋子里妈妈正在做饭。常焕生拽着妈妈就走,老婆子当然没有女儿的力量大,正好在门前的场院里撞见春花,老婆子一见春花放声大哭,春花以为母女俩闹矛盾,好心好意把常焕生拦下,并且劝道:“有啥话不能在自家屋里去说,闹到院子里都不怕人笑话。”

    常焕生有点蛮不讲理:“我们家的事不要你管!”

    常焕生妈妈边哭边说:“春花,你快去找疙瘩,让疙瘩来评理,焕生嫌我嫁人给她丢脸。”

    春花开导焕生:“老人有老人的难处,做子女的只能尽到自己的责任。这件事只能顺其自然,不要强人所难。”

    岂料焕生却说:“郭宇村的风气瞎了,老的少的光知道卖×!”

    还没等春花反应过来,焕生妈妈猛然间撕开焕生,扇起了自己的耳光:“我把先人亏了,生下了这么个忤逆!我头疼脑热谁来照看?焕生,我跪下给你磕头,你是我先人!我爱卖×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连累郭宇村其他人!”

    洋芋、狼婆娘、棒槌,郭宇村几个年纪大的老婆全都出来,把常焕生围在场院中心,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焕生,把焕生批驳的一无是处,常焕生再强势心里也有点害怕,因为女儿不可以辱骂自己的亲娘。

    正在这时安远来了,不由分说把自己的媳妇拉回家。常焕生回到家里又跟安远闹腾,女人家在人前丢脸了就回家找丈夫出气。安远也受气惯了,把媳妇骂他当成一种享受,媳妇每天不骂他一两回反而有点不习惯,不过这一天安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对常焕生说:“老婆,你嫌我窝囊咱俩干脆分开!”

    常焕生懵了,郭宇村有的是寡妇,郭宇村的小寡妇个个都比常焕生漂亮。安远说完这句话转过身就走,把个常焕生凉在那里,常焕生的脊背冒出了一身冷汗,安远会不会休掉自己?

    有时,老婆的脾气大是男人给惯的,一旦男人认真了老婆又有点害怕男人。农村女人没有文化,行为做事想当然,认的是死理,万一安远起了异心,常焕生可就彻底没有了依靠……常焕生胆怯了害怕了,安远随随便便的一句话让常焕生吓出一身冷汗。

    可是常焕生没有立刻去找安远,常焕生在想,即使安远想休掉她也得说出一些道道(理由),女人刚刚跟妈妈生了气,这阵子还没有缓过神,她得想想,究竟是谁的不对。

    两个男孩子在院子里玩耍,两个女孩子睡着了。玉女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显得早熟,一般家常便饭大都是两个女人轮流去做,反正大家在一起就是为了相互间扶帮,玉女看常焕生发呆,主动做饭。

    饭做熟了,常焕生却吃不下去,越想越不对劲,安远是不是在外边有了相好的女人?那个男人长得不赖,李明秋的女儿都看上安远,上一次李妍回凤栖还不是亲自来郭宇村跟安远重叙旧缘?幸亏常焕生及时识破,把自己的男人管理严格,才使得那一对痴男怨女没有机会。

    可是现在安远经常跟疙瘩在外边闯荡,有时三五天都不回家,现在这社会有头有脸的男人想找个野女人非常容易,谁敢说安远在外边没有干过那种事情?

    常焕生简直着了魔一般,又疯疯癫癫来到疙瘩家里,正好疙瘩跟安远都不在家,洋芋在前院为三个匠人泡茶。

    可怜的女人全不记得刚刚在场院里洋芋怎样数落她,问得凄惶:“洋芋婶子,你看见安远了没有?”

    洋芋一看见常焕生心里就没有好气,贸然说了一句:“安远也把眼睛瞎了,找了你这么个不讲理的女人!”

    常焕生心里彻底崩溃了,常焕生已经没有了跟洋芋辩论的勇气。常焕生痴痴呆呆地回到家里,看见玉女哇一声大哭:“安远不要我了,你说姐姐咋办哩?”

    女人喜欢一个男人,就想把男人牢牢地攥在手心,其实常焕生的凶悍是一种脆弱,女人最担心自己温暖的窝被其它女人侵占。

    玉女害怕了,玉女感觉到常焕生神经有点不正常。玉女让正在院子里打坐的金童赶快去叫焕生妈妈回来,就说焕生生病了。

    焕生妈妈不可能跟女儿有什么成见,其实焕生妈妈自从跟邓金元过到一起以后,经常回女儿家里来,母女俩虽然争争吵吵,但是没有隔阂,一听见女儿生病,焕生妈妈立刻跟上金童回到女儿家。

    常焕生看见妈妈一边流泪一边反复地念叨着那一句老话:“妈妈,安远不要我了,你说我该咋办?”

    无论妈妈怎样劝慰,女儿谁的话都不相信。这简直是一曲乡村版的宝哥哥和林妹妹,爱是一种自私的无暇,假如安远真的不要常焕生了,常焕生说不定就要自杀!

    一天以后安远跟疙瘩从县城回来了,穿一身崭新的军装。常焕生看见安远咧嘴笑了,那笑比哭还难看:“安远,你又结婚了,对不?”

    安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结婚?我跟谁结婚?”

    常焕生又哭了:“那你这一身新衣服是从哪里来的?”

    安远释然:“这是刘军长发的,刘军长把疙瘩招安了,我们都成了刘军长的兵。”

    常焕生不顾一切,扑到安远怀里:“安远,你是娃他大(爹),说啥都不能休妻,对不?”

    安远糊涂了:“我啥时候说过要休掉你?”

第1215章

    事实证明两个朝鲜族妈妈要回东北的愿望根本无法实现,首先焦妮娜焦晓娜不愿意跟上婆婆一起回去。姐妹俩失去了丈夫,极端的悲痛过去,越来越替他们的老爹爹担心。婆婆把张东仓、金智清和王稼祥的灵堂化掉以后,姐妹俩提出要去县城看望她们的爹爹焦师傅。

    这种要求非常合理,两个朝鲜族婆婆当真无法拒绝。可是两个媳妇生了第二个孩子才几个月时间,县城那边不摸底细,万一有啥闪失岂不后悔莫及?

    张东魁的伤势一天天好了起来,板兰叶成了这个家庭的中心。那天晚上板兰叶搀扶着张东魁回家,一家人又围在一起伤心落泪。两个朝鲜族妈妈提出想回东北老家,焦妮娜焦晓娜却表示想去县城看望她们的老爹。

    大家都把目光对准张东魁,看看这个家庭剩下的唯一男子汉怎样表态。

    张东魁低头思忖半天,对妈妈和舅妈说:“就目前看来,回东北的愿望不可能实现。几千里路途太遥远,中间要穿过蒋管区、解放区,路上极不安全。不过妈妈们放心,以后如果形势好转,回东北是咱们的终极目标。”

    接着张东魁又把目标对准自己的媳妇板兰叶,带着商量的口气说:“板兰叶,不然的话你代替焦妮娜和焦晓娜去一趟凤栖,主要是打探焦师傅的安危,嫂子(焦妮娜)和弟妹(焦晓娜)去凤栖多有不便。”

    板兰叶二话没说,非常爽快地答应。当然板兰叶去凤栖前必须跟八路军游击队长刘奇葆请假,刘队长又派了牛二一同前往。

    板兰叶来到焦师傅家里,看见焦师傅一家安然无恙,正好焦师傅钉掌缺少一个帮手,板兰叶答应给焦师傅帮几天忙。牛二五十多岁,穿得破破烂烂,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牵一头老骡子,借着给骡子钉掌的机会跟板兰叶联系。根据刘奇葆指示,既然来了就不要忙着回去,板兰叶可以先在焦师傅家里潜伏,伺机待命。就这样,板兰叶的到来虽然引起了国民军的注意,但是抓不住把柄,只能昼夜监视,列入黑名单之中。可是经过一个多月的观察,国民军发觉板兰叶没有什么异常行为,对板兰叶的监视逐渐放松。

    牛二回到郭宇村,对张东魁说焦师傅安然无恙,张东魁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妈妈、舅妈、嫂子和弟妹,一家人放下心来。

    可是张东魁越来越不放心,板兰叶是张东魁的妻子,张东魁这条命多亏了板兰叶拼死搭救,夫妻俩经过了这次生死历练,更加心心相印。张东魁去找刘奇葆队长,能不能另外找一个人把板兰叶换回来?如果再找不下人,张东魁就打算亲自去把板兰叶换回。

    实际上张东魁那是要挟,张东魁在延安至长安的运输通道上干了十年脚夫,绝对再不能在凤栖出现。刘奇葆队长也费尽脑子,确实找不下一个合适的人选把板兰叶换回,但是骡马大店的联络点非常重要,在战争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准确地掌握敌人的信息,往往能起到克敌制胜的作用。刘队长安慰张东魁,他将尽快地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把板兰叶换回。

    国民军袭击骡马大队刚刚过去一个月,官路上又出现了零零星星的脚夫,人们为了生活,也就不惜铤而走险,不过脚夫们最多一人赶一头毛驴,毛驴上驮着食盐或者山货,沿途的检查站也榨不出来什么油水,索性放行。有的人干脆挑着担子背着褡裢,把山货从山区运到县城变卖,货物交流是人们生活的基础,虽然农民基本上自给自足,但是总不能不吃食盐,不穿衣服,生病了还得找先生(医生)去看。骡马大店又出现了零零星星的脚夫,脚夫是当年物资交流主要的运输力量。

    那一天骡马大店住进了一个赶着骡子的脚夫,脚夫住下后国民军进行例行检查,没有发现脚夫有什么异常。国民军走后脚夫拉着他的骡子去焦师傅的铁匠铺子钉掌,顺便问问焦师傅:“师傅,雇人不?我学过打铁。”

    焦师傅打量来人大约四十来岁,身体强壮,看样子不会说谎。那汉子把骡子拴在木桩上,然后操起大锤配合焦师傅打制掌钉,一招一式非常在行。当下说定工钱,壮汉就在焦师傅家住了下来。

    其实这汉子有些来头,是八路军内部专门为骡马钉掌的掌匠,那汉子娴熟的打铁技术也让焦师傅有些怀疑,不管怎么说钉掌不是一个人的活路,板兰叶已经说过几次她要回去,这样一来焦师傅就有了帮手,板兰叶就可以回到郭宇村跟张东魁团聚。

    那天板兰叶进城给婆婆买了两斤点心,当年副食品极少,点心就是最好的食品,老百姓根本没有见过面包、蛋糕之类的食品。牛二不敢明目张胆地来骡马大店接板兰叶回村,只能在仙姑庵周围的柏树林里等待板兰叶到来,板兰叶装着去仙姑庵进香,来到柏树林里从牛二手里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归心似箭,一路狂奔回到郭宇村。

    可是国民军也不傻,看见掌匠铺子那个女的不见了,来了一个壮汉。大战前夜敌我双方的神经都非常敏感,当年国民军的政策是,宁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人!刘军长几乎不加考虑,立刻命令士兵把那汉子逮捕入狱。

    那汉子也非常机灵,不然的话不会派到凤栖执行特殊使命。汉子自称他姓姚,甘泉姚店人,人老几辈子都靠钉掌谋生。上一个月猛然间官路被国民军封锁,生活没有了出路,打听到凤栖需要掌匠,因此来凤栖谋生。

    国民军在延安也有内线,通过内线在甘泉调查,甘泉确实有一家姓姚的掌匠。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马步芳的骑兵师重新进驻凤栖,凤栖县一下子增加了一千多匹军马,虽然随军也有掌匠,但是掌匠是个绝活,这样的人才稀少,姚师傅又被国民军释放。

    最近一段日子国内发生了几件大事,这几件大事为国内战争打下伏笔。四月八日,被国民政府****的共产党重要首脑王若飞、叶挺将军等人从重庆乘坐飞机返回延安途中在黑茶山遇难,飞机失事原因几十年来一直存在质疑。四月十四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占领长春,这是自从一九二七年秋收起义以来,将近二十年时间,共产党所领导的军队第一次占领大城市,无疑对国民政府是一次打击。不久,苏联军队从东北撤退前又将哈尔滨的防务移交给解放军。这从某种程度上加深了国共两党的互不信任,坚定了蒋委员长要消灭共产党的决心。五月五日,国民政府返都南京,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撤回延安,与此同时,长安办事处也撤离长安,国民政府跟延安方面的联系中断。

    凤栖的老百姓能感觉得来战争的压力,不过边塞小城历经数千年战乱,老百姓对待战争的态度显得漠然,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老百姓不可能从战争中得到任何实惠任何好处。只是有一天早晨大家从睡梦中醒来,有人去常有理包子店买包子,米寡妇跟她的两个儿子不见了,包子店又被常有理的两个儿子媳妇接管。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知道常有理一家遭遇了不幸。凤栖人显得随和、大度,对两个寡妇回归凤栖表示了谨慎的欢迎。大家不管需要不需要都买包子吃,为的是安慰两个寡妇几句,从道义上和精神上给艾叶和改英一点帮助。

第1216章

    瓦沟镇的张狗儿这几年可谓一帆风顺,无论干啥事都不会失败,人的运势兴旺时神鬼都礼让三分,路上一块土坷垃绊倒,捡起来一看是块银子。先是当了瓦沟镇的镇长,这一年不到又被刘军长任命了一个团长!

    张狗儿也不知道团长究竟是个多大的官,反正那一身军装穿上帅气!当年老百姓根本没有什么是非观念,谁走红就巴结谁。其实这也难怪,站在矮檐下怎肯不低头,老百姓图的是穷日子过得安然,没有人给你碗里下蛆。巴结人不犯法,舔尻子话谁都爱听。

    但是张狗儿心里清楚,权力要有经济实力支撑,如果自己的日子过得不如人,就没有目前显赫的权力。张狗儿这几年主要靠收购大烟挣钱,认定大烟是致富的唯一门路,张狗儿才不管什么禁毒委员会,照种大烟不误,而且大烟的种植面积越来越大,瓦沟镇周围的山山岔岔凡是能种植大烟的全部让大烟覆盖。

    张有贵好像有意往回缩,对官场上的许多事情不感兴趣,终究四十大几的人了,儿子才孑孓学步,加之家道中落,瓦沟镇墙倒众人推的大有人在,张有贵除过对聚敛财富有那么一点信心之外,并不在意张狗儿抢了他的风头。知进知退方为圣贤,张有贵已经没有了跟人争高论低的资本。

    瓦沟镇原来属于秋粮夏粮混作区,比较平整的土地全部种植小麦,山上的坡地种植五谷杂粮。可是近几年大烟泛滥,已经很少看见麦田和秋田,张狗儿把姐夫张有贵租赁出去的土地全部赎回来,种植大烟,原来种庄稼的农民也改种大烟。在凤栖全县大烟种植面积急遽减少的情况下,瓦沟镇是个例外。

    不久,瓦沟镇的驻军增加到一个师的编制,簸箕掌、撇撇沟重新设置了两个驻军点,各驻扎了一个营的国军,张狗儿被指定到撇撇沟,管理一个营的部队,负责撇撇沟的防务。簸箕掌的驻军属于疙瘩直接管辖。这等于副师长和团长都不再是空架子,有了自己的部下。

    撇撇沟在郭宇村的北边,距离宜川和南泥湾都不太远。抗战时期国军对这里管理松懈,这里实际上成为脚夫们走小路给八路军贩运军火的大本营。撇撇沟有八路军直接开办的驿站,管理驿站的是侯生福一家三口。前两个月国军袭击全省的驿站,撇撇沟驿站所有的脚夫和掌柜的全部死于非命。

    撇撇沟几十户人家,分别散布在方圆几十里的山沟,一家离一家居住很远,过着那种相对封闭的农家日子,大都靠放羊、挖药材、捡拾山货谋生。种粮食的极少,有一条小路直通瓦沟镇,老百姓吃粮主要到瓦沟镇去籴。

    年轻人谁不爱出风头?张狗儿骑着高头大马,去撇撇沟检阅了自己的部队,三百多人整整齐齐地站成方队,接受张狗儿的检阅,那一刻张狗儿的心里升腾起一种尊严一种自信,感觉到某种担当某种责任,张狗儿根本不可能知道究竟为谁打仗,张狗儿只知道感恩,这是刘军长信任咱,咱就要为刘军长卖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张狗儿让后老子蔺生根驮着两驮子银元,当场给自己的弟兄们发响,并且发表了即席讲话:“弟兄们,团长就是你大(爹),营长就是你妈,谁要不听话,我就****妈!”

    所有的官兵都畅怀大笑。不过大家没有恶意,那两驮子银元对全营官兵来说,具有很大的诱惑。撇撇沟驿站死了的脚夫和掌柜没有人收尸,两个月过去那些尸体已经变成了骨头架子,士兵们把驿站稍作打扫,连营军官住了进去,好在天热了,士兵们索性把被褥铺开,在驿站前面的小河边露营。张狗儿答应为士兵们尽快修建营房,让弟兄们先吃几天苦。

    其实这也是刘军长的一项策略,一个营的部队表面上归张狗儿指挥,张狗儿实质上还是一个空架子,刘军长也知道张狗儿和疙瘩不是领兵的料,但是这些土豪在瓦沟镇举足轻重,用高官厚禄将这些土豪们笼络,一旦打起仗来这些土豪们就没有退路。

    实际上凤栖县禁毒委员会起的作用有限,禁毒委员会只是对县城周围农民们种植大烟起了一些作用,县北县南偏远地区农民们种植大烟的规模依旧。况且凤栖大部分地区地广人稀,种植大烟基本上不影响农作物的种植。

    面对纷乱复杂的政治军事形势,屈志田县长也没有了主意,有些事非人的主观愿望而为,明明看见不合理,你出面阻止就是你的不对。特别是屈志田糊里糊涂被任命了师长以后,猛然间发觉自己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由着人家随意摆布而已。所以屈志田好心劝阻两位本家子老哥,借口瓦沟镇、狮泉镇并不安全,不主张屈福录屈鸿儒去偏远地区禁烟。

    社会风气坏了,一个人难以明哲保身。屈志田当县长之初满腔热血,以后越干越没有信心,索性随大流吧,一个看不到希望的社会,好人也会变成坏人。

    虽然没有明确宣布,凤栖的税收相对而言较轻,凤栖征兵没有拉壮丁的现象,当兵带着某种象征。这根凤栖的地理位置有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凤栖人跟上驻军沾光。

    县城周围的麦子已经开始泛黄,屈县长带领着一班子官员从北到南视察,主要是视察这一年夏粮的长势,然后制定征粮计划。可是当大家来到瓦沟镇时基本上惊呆了,当年县北的主要粮食产区很难看见一整块麦田,几乎所有的土地都种上了大烟!这肯定跟张狗儿有关,年轻人可不管你什么政策,啥最赚钱张狗儿就种啥。

    瓦沟镇的保长是屈志田任命的,屈志田总不能把张狗儿撤职,可是张狗儿一点也不给屈县长面子,竟然把瓦沟镇搞成了单一的罂粟种植基地!

    屈县长非常难堪,不知道瓦沟镇的工作怎样开展。张狗儿可不管这些,在姐夫张有贵家为屈县长和他的随行人员大摆延宴,张狗儿知道感恩,每次屈县长来瓦沟镇都满载而归。

    屈县长每次下乡大吃大喝属于正常,可是对收受贿赂却表示谨慎,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学坏,而是别人教你学坏,你不学坏不由你,大家都是麻子脸,就你的脸上没有麻子,你就是个妖怪!

    宴席结束后大家喝茶,这时县长开始问询保长:“张保长,今年瓦沟镇的夏粮征购任务你打算怎样完成?”

    张狗儿大大咧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跟往年一样,我们用银钱顶替。”

    屈县长还想问张狗儿,知不知道蒋委员长的禁烟政策?可是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有些人,有些事,你还不能太认真。连刘子房都欣赏张狗儿的能耐,屈县长在张狗儿这里得到了不少好处,这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问题,而是把两只眼睛全蒙住,装一个睁眼瞎!

    屈县长还有些庆幸,这次没有带屈福录一起来,那个老兄要是看到这种局面,不把肺气炸才怪。

第1217章

    转瞬间,胡宗南在凤栖的驻军已经增至十万。

    十年前,东北军就在凤栖驻军十万,蒋委员长亲自莅临长安督战,意在围剿立足未稳的红军,酿成了著名的双十二事变。十年后胡宗南又在凤栖屯兵十万,伺机准备进攻****中央的所在地延安。

    凤栖当年只有不足七万人口,十万大军压境,对一座小县城来说确实不堪重负,教场坪(安民梁)临时搭建起了一排排军用帐篷,驻扎着马步芳的骑兵。东北军挖的土窑洞都派上了用场,全部住满了步兵。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旧时打仗押粮官的作用不可小觑,现代战争不但粮食供应要有保障,军火成为战场上克敌制胜的首要因素。年家庄军火库发生爆炸以后,胡司令命令刘军长以最快的速度重建军火库。刘军长把目标瞅准西城门外,这里居民较少,紧邻西沟,驻军比较集中,相对而言比较安全。

    西城门外建立军火库是一个比较理想的选择,只是青头的瓦盆窑必须搬迁,军火库严防火灾,瓦盆窑呛窑时火光冲天,军火库旁边绝对不能允许瓦盆窑存在,这是最基本的常识,这样的事情由后勤保障部负责协调,刘军长没有必要事必躬亲。

    那一天后前保障部一个军官带领几个士兵,敲开了青头家的大门,把一张限期搬迁的通知书发到青头手中,青头不识字,拿给鲁艺看,鲁艺一看有点不知所措,因为鲁艺正接了长安客商一笔订单。

    这种事情没有办法通融,军人的行为带着某种强制。大家商量再三,重建瓦盆窑时间不允许,只能去瓦沟镇跟卢师傅商量合伙。虽然搬迁一次并不容易,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只见雅子抱着她的女儿,躲在一边偷偷地哭。雅子不可能重返瓦沟镇,万一碰见张狗儿就没有了活命。半年来雅子每天把女儿交给张凤照看,她自己则挑着两只箩筐,去西沟半坡上帮助青头搬运胶泥,尽管青头对雅子说:“那是一个吃苦活,你能挑多少就挑多少,尽力而为。”可是雅子从小吃苦惯了,干起活来舍得出力。女人对周围的人怀有一种感恩的心情,有时胶泥积攒得多了,还帮助怀德和鲁艺调泥,调泥既要技术又要力气,反正玩泥巴活并不轻松。雅子不怕吃苦,雅子需要一个相对而言比较安静的环境。

    现在这种安静又被打破,雅子的心里没有了头绪,雅子必须另找生活的出路。

    大家都为雅子担心,认为雅子应该给她另外找一个男人。可是男人们都上了战场,这个社会男人突然变得奇缺,不但雅子找不下男人,瓦沟镇卢师傅的三女儿卢秀英也找不下男人。凤栖县许多寡妇都带领着儿女在生活中苦熬,有的女人一辈子都无法再婚。

    女人一旦结过婚就贬值,寡妇在那个社会基本上没有什么地位,雅子有时候也后悔她的任性,不该为了牛疙嘟之死而怨恨张狗儿,女人本身就是男人的附庸,女人没有男人就无法生存,结果让张狗儿顿生歹念,对雅子狠下毒手……

    发生过的往事怵目惊心,雅子多亏了卢师傅才讨得一条活命。女人到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了选择,雅子也不知道她的出路在哪里。

    还有,李怀德也不想挪窝,终究他有三个孩子还有年迈的妈妈,带着老婆孩子远走他乡也不是不可以,把年迈的妈妈交给谁?李怀德知道姐姐李娟的为人,让李娟照看妈妈李怀德还不放心。

    李怀德去找伯伯李明秋商议,但是门口站岗的士兵不让李怀德进去,李怀德站在大门外高声喊道:“大伯,你出来一下,我是怀德,找你商量一件事情。”

    李明秋最近非常苦恼,亲家刘子房越来越强势,在处理许多问题上根本不考虑李明秋的感受。任命李明秋为陕北绥靖公署长官也无可厚非,刘子房不该把绥靖公署直接设在李明秋家中!凤栖城房屋特别紧张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样一来李明秋等于被软禁,根本不可能跟任何人交流。

    李明秋听见侄子叫他,走出院子来到侄子家中,两个站岗的士兵随后跟进,理由很简单,保护李明秋长官的安全。

    李明秋抬头看看城墙上的士兵,许多年来老百姓已经习惯了在士兵的监视下生活,但是这样近距离的保护行为李明秋很不习惯,许多日子以来李明秋第一次对保护自己的士兵发火:“出去站在院子外边!这里是我侄子的家,不需要你们保护!”

    士兵们不敢跟李明秋顶嘴,只得乖乖地站在大门口。李怀德如此这般,说出了刘子房让他们搬迁。

    当地老百姓已经形成一个习惯,只要是军队的行为都跟刘子房有关,即使一个小兵跟百姓发生矛盾,那都是刘子房指示干的!人们对刘子房爱恨交加,刘子房在凤栖也做过一些善事。

    这件事牵扯到侄子一家的既得利益,牵扯到蜇驴蜂一家的既得利益,李明秋必须插手。当然西沟畔还有一些住户,这些住户搬迁到哪里去?

    李明秋决定去找刘子房军长,李明秋必须找一个充足的理由来建议刘军长取消在西沟畔建设军火库的计划。凤栖街上的军人遽然增多,夹在军人中间的百姓显得萎缩。

    李明秋在两个军人的保护下从凤栖街上穿过,熟人看见李明秋过来都把眼睛迈向一边,取消了以往主动打招呼的习惯。李明秋有点鹤立鸡群,内心里感觉悲观。不管怎么说这是时局所迫,老百姓看见当官的唯恐躲之不及。

    李明秋来到刘军长官邸前,卫兵首先进去通报,这在以前没有,以前都是李明秋直接进入刘军长办公室,没有卫兵通报这一过程。

    停一会儿卫兵出来,对李明秋敬礼:“刘总指挥让你进去。”其实刘军长只是陕北剿共前线副总指挥,副总指挥是一个团队,也不是唯一,可是卫兵故意把副字去掉,让刘子房的职权显得高深莫测。

    往日李明秋进入刘军长办公室,刘军长不管多忙,总要亲自站起来迎接,陪李明秋一起坐在沙发上,因为是亲家,两个人的关系对等。可是这一次刘军长竟然坐在办公桌后边的椅子上没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冷不热地问道:“亲家你找我有事?”

    李明秋突然感觉到,他跟刘子房之间本身就存在距离,只是过去没有注意,被一种虚假的亲情关系蒙蔽,实际上自从刘子房驻军凤栖以来李明秋就一直被刘子房利用,只是李明秋没有认识到而已。

    李明秋只是在心里想想,表面上不露声色,一般心有城府的男人要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李明秋也没有在沙发上就坐,只是站着问道:“刘总指挥是不是要在西沟畔修建军火库。”

    刘子房用红蓝铅笔敲击着桌面,显得有点傲慢:“这是军队内部的事情。”

    这明显是打官腔。李明秋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不过这种场面李明秋还是能够应付:“军队内部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不过亲家犯了兵家大忌,军火库建在西沟畔并不合适。”

    刘军长显得不耐烦:“何以见得?”

    李明秋说出一番道理:“古时将军领兵打仗,没有军火库,有草料场,草料场是对方攻击的主要目标。军火库建在西沟畔,离凤栖城太近,容易危及凤栖城的安全。这是其一。其二,要吸取年家庄军火库爆炸的教训,土木建筑的军火库本身就存在安全隐患。凤栖那麽多沟坡,那么多土窑洞,根本不需要修建军火库,把军火分散放进土窑洞里,既隐蔽又安全,将来万一打起仗来,不容易被对方发现。”

    李明秋说完扭头就走,根本容不得刘子房表态。

    不过最后刘军长还是采纳了李明秋的建议,西沟畔的瓦盆窑没有搬迁。

第1218章

    凤栖的麦收比关中晚那么半个月时间,转瞬间到了芒种,城隍庙的农贸市场又开始售卖木杈、扫帚、木锨、木镰等夏收用具,那些农具消耗量大,每年都有损坏,农民们每到麦收总要添置新的农具,也有人赶麦场,来到城隍庙寻找活干。

    屈鸿儒这几年不靠种庄稼过活,把几百亩农田全部租给佃农耕种,每到麦子上场季节儿子屈清泉赶上木轱辘牛车挨家挨户去收地租,由于小麦产量很低,一亩地也只能收三五升地租,几百亩地收的地租不足十石,基本上够吃就行。

    屈福录可不一样,屈福录把二百多亩土地租出去一半,留下一半自己耕种,父子俩起早贪黑,打下的粮食一家人吃不完,大部分储藏起来,少部分用牲畜驮到农贸市场去粜,换回生活日用品,属于那种典型的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

    两个老地主忙忙碌碌干了一个春天,禁烟运动还是取得一些成绩,城区周围种植大烟的明显减少。是官比民强,政府每个月给他俩发十五块银元的薪酬,比起早贪黑种庄稼合算许多。

    麦收时间屈县长给两位老哥放假,让两位老哥回家收麦。屈福录心想,七十亩麦子父子俩收割根本顾不过来,加之理仓媳妇又有了身孕,打算去农贸市场顾两个麦客。

    屈福录来到农贸市场,看见有人支起锅锅卖油糕,蹲下来,吃了一毛钱的烧馍夹油糕,又买了一些,打算带回家给老妈妈吃。可是站起来一看,撞见了俩个熟脸。

    这两个人就是春天给屈福录家干活的那两个长工,一个叫做大谋一个叫做铁蛋。两个人见了屈福录有点喜出望外,穷人家出门在外根本不顾什么脸面,大谋子说:“屈掌柜,把你手里拿的烧馍夹油糕让我俩吃了,我俩已经几天没有吃饭。”

    屈福录前后左右看看,这两个人跟那些揽活的麦客没有什么两样,而且穿得破破烂烂,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屈福录把手里拿的吃食分给那两个人吃了,又买了一些,让铁蛋和大谋吃够,然后问道:“上一次听说你俩让官兵赶走,怎么又来了?”

    铁蛋说:“我俩回到山西,山西那边还没有这里好混。加之阎锡山名义上是抓壮丁,实际上是抓下煤窑的矿工,小伙子几乎全部被抓走了,所以我俩又逃出来了。”

    屈福录有些相信,这个世界穷人多富人少,那里日子都不好混。看样子这两个人不像是八路,凤栖是国民军的军事要塞,真正的八路军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在凤栖出现。反正雇谁都一样,人只要老实就行。屈福录当下跟那两个山西过来的雇工说定工钱,把两个人带回自己家里。

    这两个人已经是三进三出,两位雇工对屈家的老小掌柜非常熟悉,屈理仓当下把铁蛋和大谋带到场房去住,特意叮咛两位客人,最近以来凤栖驻军猛增,一般不要跟任何人接触。

    庄稼汉习惯把麦收时节叫做龙口夺食,意思为分秒必争,这一段时间容易出现冰雹,暴雨,七十亩麦子不多不少,四条汉子全部收割完运到场里也得几天,碾打麦子也担心有雨,常见正碾打麦子时,突然一场暴雨把正在碾打的麦子全部淋湿,俗话叫做塌场,第二天晴了还好说,麦秸晾晒一下继续碾打,如果连阴一两天,麦子就在场里出芽,出芽麦子吃起来粘牙,还不如糜子馍馍好吃。

    根据铁蛋和大谋说,他们山西那边不种麦子,因此上两个人收割麦子看起来不得要领。这都关系不大,庄稼活没有学不会的道理。老妈妈和董萍在家里做饭,福录老婆也来地里割麦。五个人一天割不下二十亩麦子,晚上还要把割下的麦子全部运到场里,大谋和铁蛋看起来非常卖力,由于不得要领,两条汉子顶不上屈福录一个人的劳力。

    割麦的姿势有两种,一种是走镰,就是弯下腰,割一把放一把,为初学者常用。还有一种是蹲镰,那可是把式的绝活,人蹲在地上,屁股上绑一个布袋子,里边别着四五个木镰刃子,麦子在把式镰刀的舞动下主动归拢到左脚腕,前进几步就是一小抱麦子,顺势放在身后,头不抬蹲着朝前走,只见麦子倒下不见人头,镰刃钝了,从布袋子里边取一个换上,不用停歇,继续蹲着前行,一个人一天能割五亩麦子。

    屈福录、屈理仓割麦的姿势正是蹲镰,在外行人看来那是一种魔术。两个山西汉子很不好意思,但是父子俩不会埋怨,第一天就这样相安无事地下来,第二天中午时分突然开来一辆卡车,车上下来几个军人,不由分说把两个山西人五花大绑塞进汽车里拉走。

    屈福录顾不上割麦子了,尾追着汽车撵到凤栖城里。这两个人是屈福录亲自雇来,如果发生什么不测屈福录的良心一辈子都要受到自责!屈福录决心不顾一切保全两个雇工的性命,国民军乱抓人已经成为习惯,只要是生面孔就要抓去审问。

    屈福录来到拐弯亲家刘子房的办公室外,门口的卫兵认识屈福录,就是不让屈福录进去。屈福录气得在门外大叫:“刘军长,刘亲家!那两个人是我雇来的麦客,你们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把人抓走?”

    刘军长出来了,刘军长对待屈福录这个拐弯亲家比对待李明秋客气。刘军长让屈福录进入他的办公室,亲自为屈福录倒了一杯茶水,然后非常抱歉地说:“勘乱非常时期,对待进入凤栖城的每一个生人都要严格审问,只要不是八路,就很快放人。”刘军长要屈福录回去后耐心等待,并且答应第二天来一些士兵帮助亲家收麦。

    刘军长的话无懈可击,屈福录从刘军长办公室出来以后有点垂头丧气。屈福录早已经没有心情割麦,即使七十亩麦子颗粒无收也没有两条人命值钱!屈福录首先来到屈鸿儒家里,屈鸿儒听完屈福录的述说,一拍大腿:“完了,那两个人必死无疑!”

    屈福录嗓子冒烟,干巴巴地问道:“何以见得?”

    屈鸿儒说得神秘:“我听说抓住嫌犯以后,把人带到和尚壕里,面前挖一条深坑,让犯人跪在深坑旁边,枪口指着后脑勺子审问,‘你究竟是不是八路?’多数人没有经过那种场面,首先被吓瘫,结结巴巴地承认,结果被打死后扔进和尚壕的坑里边,活着回来的没有几个。”

    屈福录听得此话转身就走,目前能够救得下那两个雇工的唯有李明秋,李明秋求情刘军长不会不给面子。屈福录来到亲家李明秋家的大门前,卫兵进去通报,李明秋亲自出来把亲家迎进客厅。

    可是当屈福录如此这般地述说那些士兵不问青红皂白,绑走两个雇工,要亲家帮忙找刘军长求情。李明秋竟然冷冷地说:“爱莫能助。”

    屈福录直想给李明秋唾一脸!人命如天,这挨槌子亲家逑上画眉眼就没沾人形(方言,骂人的土话)!屈福录哼了一声,把李明秋家的屋门重重地摔了一下,走了出去。临出门时站在院子里大骂:“李明秋你老公鸡带串铃,不知道自己是个啥货!”

    屈福录第二次来到刘军长的办公室门前,一下子跪下,口称:“刘军长,你要杀把我杀了,把那俩个无辜的汉子放了。”

    刘军长闻讯出来,屈福录继续喋喋不休:“严刑之下岂有真供?你们这样枉杀无辜难以赢取民心,失去民心就等于失去靠山,这样的政权难以长久!”

    刘军长听得明白,但是现如今凤栖的事务刘军长一人说了不算,十万驻军并不归刘军长一人指挥。刘军长打算亲自把屈福录扶起来,岂料屈福录拉起来又跪下,并且声言:“假如不放人屈福录就死在这里!”

    刘军长只得跟驻扎在凤栖的其他军事首领斡旋,那两个雇工很快放出。不过屈福录并不马上离开,而是伸手向刘军长借钱,刘军长疑惑着让勤务兵拿来两枚银元,屈福录当着刘军长的面把那两枚银元发给铁蛋和大谋,然后对他俩说:“我不敢雇用你俩了,你们赶快走吧,凤栖现在草木皆兵。”

    铁蛋和大谋非常镇定:“我俩如果是八路就不敢在凤栖城三进三出!屈掌柜你就把我俩留下吧,我俩在你家干活才感觉安全。”

第1219章

    没有了南北物资的交流,凤栖城就显得百业凋零,虽然沿街的商铺照旧开门,市面大不如从前繁华。不过有一行业却异常火爆,那就是色情交易。

    凤栖原来只有一万驻军,虽然那种污浊勾当不断发生,但是刘军长治军较严,军人们还是基本上能够控制自己,有时军人跟老百姓发生矛盾,刘军长多以训诫军人为主,一般来说对老百姓宽大为怀,因为刘子房是从一名士兵逐步提拔为军长,从某种方面来说还基本上能够体谅老百姓的疾苦。

    可是几个月来风云突变,猛然间凤栖增兵十万,这些士兵良莠不齐,侵犯老百姓的事件不断发生。刘军长也无能为力,因为他虽然名义上是副总指挥,实际上只能指挥自己的军队。尤其马步芳的骑兵师,看起来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有时成群结队进入凤栖城,不是拿了小商贩的香烟不给钱,就是在饭馆吃了饭不给饭钱,要么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追逐长得好看一点的女人,一时间凤栖城家家关门闭户,年轻女人不敢上街,把一个凤栖城搞得乌烟瘴气。

    凤栖城的老百姓不会忘记大约十年前,马步芳的骑二师蹂躏十二能屈发祥私塾里的女学生那起惨案,李明秋唯一的女儿李妍就是那次被骑二师一帮子禽兽**,李明秋至今心里都难以平静。绥靖公署的主要任务就是确保凤栖安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惩治军人侵犯老百姓利益的权力。可是那些军人们都有非常强硬的后台,没有人敢跟军人发生对峙。李明秋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索性来一个不闻不问。

    刘军长忧心忡忡,感觉到长此以往国民军将会失去民心,十万驻军应该有一个整治军纪的机构,不能由着军人们胡作非为。

    胡司令差不多一个月就来一次凤栖,每次上来都要召开军事会议,主要是研判形势,检查军人们的战备现状,协调各派系驻军之间的关系。当然,李明秋和屈志田已经成为师级以上军官,完全有资格参加胡司令的会议。军官们轮流发言,大都是对蒋委员长表忠心。在这种军事会议上刘子房的地位有点靠后,轮到刘军长发言了,刘军长提出,必须整顿军纪。

    看样子那些军事大佬们不以为然,感觉到刘军长有点故弄玄虚。军人们之间论资排队更为严重,排名靠后的军人根本没有资格批评上司,甚至也没有建议的权力。

    胡司令顿了一下,把目标对准李明秋。带着征询的口气问道:“李署长,你有什么建议?”

    李明秋打了一个哈欠,有点漫不经心地说:“明秋没有建议。”

    胡司令进一步问道:“你是没有意见还是不敢说?”

    李明秋在这种场合还是有所收敛,感觉到自己一介草民,无法左右形势,索性一言不发。可是胡司令竟然点名让李明秋发言,这让李明秋有点难堪。再不发言胡司令的面子上也下不来。李明秋故意问胡司令:“想让明秋说假话还是说真话?”

    高级将领们面面相觑,有点猜不透李明秋想说什么。屈志田县长用胳膊肘子捅了李明秋一下,提醒李明秋说话不敢放肆。胡司令沉吟了一下,反问李明秋:“李署长说这话什么意思?”

    李明秋回答:“明秋主要是想辞官不做。”

    刘军长代替胡司令提醒李明秋:“李署长,在这种场合说话要注意影响。”

    李明秋突然有点激动:“大家不要介意李明秋的意见,这场战争无论胜败如何,老百姓永远是你们餐桌上的菜!大家记得曹孟德割发代首的故事吗?一代枭雄都知道老百姓在战争中所起的作用,严令军队不准踩踏老百姓的禾苗,曹丞相的坐骑无意踩踏了老百姓的禾苗,曹操割发代首,以儆效尤。可是我们的军人草菅人命,根本把老百姓的疾苦不当一回事!凤栖街上人人自危,恕我直言,这几个月来咱们首先在道义上失了民心!”

    刘军长怒不可遏,站起来,喝问道:“李明秋,你长几颗脑袋?”

    李明秋一点也不为所动,继续陈言:“话不好听,对不?文死谏、武死战。李明秋这顶乌纱帽是捡来的。听说和尚壕已经暗杀了几十名来路不明的汉子,这些汉子究竟是不是八路自不待说,最起码我们为自己拴了一批对头!”

    胡司令端坐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突然宣布:“散会!”

    屈志田县长脸色煞白,确实为这个二杆子姐夫捏一把汗。其实李明秋的目的非常清楚,就是希望胡司令一怒之下把他撤职。李明秋想去卧龙岗山寨找靳之林切磋书法,李明秋没有政治家的头脑,对政治不感兴趣。

    会议结束后李明秋气闲神定,在众目睽睽之下,昂首挺胸,走了出去。大多数军官还没有走,他们等待胡宗南下令,把李明秋这个异类剔除!

    胡司令有点气馁,说:“子房留下,其他人散会!”

    军官们都走完后胡司令对刘军长说:“子房,咱俩去一下李明秋家里。”

    以往胡司令来凤栖都是坐车,只是那一年鬼子的飞机轰炸凤栖城时胡司令在凤栖街上视察灾情。这一次凤栖人看见了,军人们排成两行迈着正步端着枪为胡司令保驾,胡司令在前、刘军长在后,两个高级将领威严地从凤栖街上穿过,城墙上的士兵面对西北地区最高军事长官行注目礼,胡司令一行端直进入城南李家巷,不用说两位将军是去李明秋家。

    李明秋回到家里刚刚坐下,门外的卫兵就高喊:“胡司令到——”李明秋来不及考虑,只是感觉浑身轻松。胡司令没有在会上把他就地撤职已经给足了李明秋面子,即使撤职也不需要胡司令亲自来宣布,李明秋还当真闹不清胡司令亲临他家的目的。不管怎么说李明秋不失一个绅士的风格,面对胡司令弯腰、低头,谦谦自恭。

    胡司令迈着军人的步伐进入客厅,毫不客气地坐在八仙桌的上首。刘军长站着,没有就坐。李明秋一直弯腰,等待胡司令宣布重要决定。

    胡司令突然笑了:“你俩不坐,还等什么?”

    李明秋还是不坐,继续弯腰,说:“刚才会议上多有冒犯,明秋知罪。”

    胡司令说得严肃:“李署长说得正确,何罪之有!只是说话要注意场合,你提的那些意见军人们不爱听。”

    李明秋心里暗暗叫苦,他的目的是想让胡司令把他撤职,想不到胡司令竟然把他大加赞赏,看样子忠言虽然逆耳,还是有人爱听。

    胡司令声音提高了八度:“李明秋,到你家来,不给喝茶不给吃饭,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李明秋站直了,没动:“今天,胡司令把明秋身上的担子卸了,明秋把心剜出来给胡司令下菜。”

    胡司令有点惋惜:“李明秋,依照你的才干,能力应该在比干之上。妲己要了比干的命,殷商的江山就此完结。以后如果有机会,胡某定然向蒋委员长举荐李明秋的才干。”

    李明秋说得有点凄然:“六十大几的人了,老公鸡带串铃,应该知道自己是个啥货色。”

    停一会儿,勤务兵把茶水泡好,刘军长又指示勤务兵准备饭菜。利用吃饭前的间隙,胡司令对刘军长和李明秋下达指令:“咱们今天晚上继续开会,胡某打算在会上宣布几项决定,第一、计划成立一个警备营,归李明秋署长指挥,以后在城外驻防的军人坚决不准进入凤栖城内,否则,不管是谁的军队,李署长都有权抓人、有权处置!”

    李明秋心想遭了,胡司令又给他的脖子上套了一根绞索。不过李明秋没有表示反对,反对不管用,胡司令不会轻易放弃李明秋。

    紧接着胡司令又说:“第二,只有刘子房军长有权抓人。紧急情况下其他部队抓人后必须交于刘军长统一处置。第三、军人一般不准擅离军营,军人的生活用品由后勤部门统一采购。”

    胡司令还说,为了解决军人们对异性需求的实际问题,他打算仿效外军的规则,征收一些军妓……

第1220章

    凤栖县虽然种植麦子,但是由于当年麦子产量很低,老百姓依然以秋粮为主,秋粮主要是糜谷,以及荞麦、豆类等五谷杂粮。即使地主家常年吃麦子的都极少,一般殷实人家中午的一顿面必不可少,早晨红豆米汤糜子馍,咸菜吃半年,院子一般很大,院内种的菜蔬一家人够吃。

    进入伏天,如果有几场透墒雨,秋庄稼就疯长,丰收在望。最害怕伏旱,如果伏天一个月不下雨就是灾荒,不过灾荒有大有小,极少有颗粒无收的现象。

    这一年又遇到了伏旱。旱情最严重的要算县城周围,天空瓦蓝如洗,基本上四十天没有下雨。老百姓内心的焦虑可想而知,纷纷到庙里求雨。虽然神仙们各司其职等级森严,但是老百姓可不管那些,基本上见庙就磕头,大都是到最近的庙宇里叩拜神仙。

    仙姑庵虽然换了神仙,几乎所有的凡夫俗子都看不出来,真菩萨走了,赝品菩萨替代,豆瓜娘依然每天把大殿打扫干净,等待香客们前来叩拜。随着旱情的加深,前来磕头求雨的络绎不绝。

    可是有一天香客们突然发现,仙姑庵周围的柏树林子爬满了黑色的毛毛虫,那种毛毛虫一寸来长,柏树叶子(柏树叶子跟针一样,所以叫做针叶林)逐渐干枯,毛毛虫黑压压落了一地,让香客们心里吃惊,望而生畏。老百姓根本不会有科学意识,香客们认定这是人类作恶太多,天上的神仙在惩罚人间。

    仙姑庵周围的柏树林子是凤栖的坐标,相传先有柏树林,后有凤栖城。对于驻军来说,柏树林子生虫无关紧要,每天都有上百辆汽车在长安和凤栖之间来回穿梭,驻军的吃粮主要靠关**应。可是,凤栖的土豪和绅士们跟老百姓一样,忧心如焚。大家在一起商议,如何保护黄土高原上那仅存的原始森林。

    最先对柏树林子生虫表示关切的是屈志田县长,屈县长虽然被任命了师长,但是很少穿军装耀武扬威,依然是一身中山装,上衣兜别一支派克钢笔,留着片分头,手腕上带一块明晃晃的罗马手表。骑一头配置着银鞍银蹬银串铃的走骡,四十岁不到,看起来年轻而帅气。

    邢小蛮死后,屈志田对他唯一的小妹满盈给予了应有的关怀,那一天屈满盈要去仙姑庵烧香,哥哥屈志田具有现代人意识,对神鬼之事基本上不太相信,可是为了照顾妹妹的情绪,屈志田雇了一乘轿子,让满盈跟两个孩子坐进轿子里边,他自己则骑着骡子陪妹妹前行。来到仙姑庵面前的柏树林子,屈县长被看到的现象惊呆,只见柏树针(叶子)已经干枯,地上堆积了一寸厚的毛虫。自古到祸不单行,这绝对是好长时间天不下雨所致。可是周围村里的农民却以为是得罪了菩萨,人们装扮成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敲着锣钹祭祀苍天。还有的法师挥舞着响刀跳大神,唱着那谁也听不懂的神曲。

    仙姑庵的大殿里,案桌上都爬满了毛毛虫,菩萨笑得无奈。一个老妪身穿道袍,站在山门前仰望蓝天。

    据听说三天前这里还是香火依旧,树上的害虫在一夜之间生成,当年根本没有什么农药,只能任由虫害肆虐。屈满盈看见这种景象,早已经没有了心思进香,只得让轿夫抬着轿子原路返回。可是屈县长感觉责任重大,柏树林是凤栖城的坐标,坚决不能让千年柏树林毁于虫灾!

    屈志田回到县城后立刻把凤栖城的名人绅士和文职官员召集在一起,商讨除虫灭害的良策。有人建言用火攻,毛毛虫最怕火。可是天不下雨已经非常干燥,烧死害虫容易,万一柏树林起火怎么办?

    关键时刻屈福录出了一个馊主意,消灭虫害绝非少数人能够完成,必须动员凤栖城所有的老百姓参与,干脆张贴告示,有偿收购毛毛虫,相信农民们为了经济利益,肯定会人人都来逮虫。其实虫子不需要逮,用扫帚扫就行,把柏树林来一个彻底清扫,先把地上的虫子清扫完毕,再制定上树捉虫的方案。

    刻不容缓,说干就干,农民们一听说捉虫挣钱,踊跃参加。正好屈福录春节过完驮来的一褡裢银元派上了用场。那是一场人与大自然的战斗,农民们把树林里的毛毛虫装进褡裢里,背到一个指定的空场地,空场地里堆放着燃柴,毛毛虫过秤后投放进火堆里烧掉。

    可是大家很快就发现,这样干纯属徒劳,地上的害虫永远打扫不干净,树上的毛毛虫不停地往下掉,粗壮的柏树在毛毛虫面前显得无可奈何,柏树针(叶子)有什么好吃?黑色的毛毛虫竟然这样迅猛地繁殖!这种现象古今少见,这究竟是人祸还是天灾?

    酷热难耐的伏旱一直持续了四十天,茂密的柏树林子被害虫吃得光剩下主杆,不过这不要紧,只要根不死,树就活着,也许明年开春,几场春雨,枯木发芽。

    地里的秋庄稼大面积地枯死,这比柏树林子生虫更让老百姓焦心,农民们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非常有限,每年都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天灾,没有人体会农民的疾苦,农民们永远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一片黑云在凤栖城的东北角生成,老百姓翘首以待,等待着下一场久违的暴雨。几声炸雷响过,仙姑庵突然升起了冲天大火,火信子打着旋儿飞上半空,无数条蟒蛇狂飞乱舞,有人还看见了火光中飞出一只大鸟,一直消失在东北方向,那是天火,谁也无法阻止。千年古刹在大火中焚毁,一片带着焦糊味的烟云漂浮在凤栖城的上空。

    凤栖人在心里默念,这可能是变天的预兆?每一次变天都有预兆,只是老百姓往往事后明白,可是这一次非常奇怪,总有一些你无法猜透的因素。至于变天以后老百姓能得到什么实际好处?暂时不用去考虑。反正大家心里有一种期待,期待着苦涩的日子有个尽头。

    大火燃烧了半个小时以后,一场暴雨才姗姗来迟。地上冒着白烟,天地间混为一色,有人站在暴雨中敲着铜锣,据说那是为了防止雹灾,还有人把铜脸盆、刀子扔进雨中,据说是为了驱邪。暴雨使得百姓焦渴的心灵暂时得到了缓解。

    雨势稍微小下去一点,有人就迫不及待,踩着泥泞的道路前往仙姑庵查看灾害。只见石雕的菩萨在坍塌的废墟中端坐,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地面上竟然发现了数不清的死蛇,这些死蛇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个身穿道袍的老妪的尸体被从废墟中挖出,那是豆瓜娘。大约七年前老人在仙姑庵出家,老人不懂得什么叫做救赎、什么叫做普渡,老人可能连佛家的宗教礼仪都不懂。老人也许是为了洗刷人世间那难以启齿的罪过,为菩萨做了殉葬。

第1221章

    八路军驻长安办事处北撤回延安时,胡宗南司令还是严格按照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则,派了几辆汽车把长安办事处的所有办事人员以及辎重护送到界子河两军实际控制线,由双方派出军事人员完成了对八路军长安办事处人员的交接。至此,国民军和八路军的所有联络彻底中断。

    八路军长安办事处撤出长安不久,一九四六年六月二十六日,国民军对八路军中原解放区发动进攻,内战开始,八路军改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

    郭文涛参加八路,完全是一种巧合,实际上大多数人参军的目的都不甚明确。国共合作时期,全国人民的主要敌人是日本帝国主义,所以参加八路和参加国军区别不大。比如当年十二能屈发祥送子从戎,带有明显的爱国主义色彩。即使在国军统治时期,凤栖的征兵相对而言比其他地方宽松一些,每年都有一些人象征性地参军,郭文选郭文义也是主动参加国军,只是后来老舅屈志琪让他俩学习苹果栽培技术。

    如果不是文慧被国军稽查队**,胡老二强迫文慧做了他的小妾,郭文涛可能也不会愤而出走参加八路。世界上有些事歪打正着,郭文涛仰仗他在长安有众多的亲属担任国民政府要职,从中斡旋,组织大量的军事装备运往延安,抗战时期国军虽然对延安实施封锁,相对而言比较宽松,组织军火还是比较容易。郭文涛从此一帆风顺,由一个办事员当上了八路军驻长安办事处的主任。

    国军护送八路军长安办事处所有辎重的汽车在凤栖逗留了几个小时。大家下车,在国军指定的军人食堂吃了一顿饭,国军像押送重犯那样,警戒非常严格,不准八路军办事处的人员跟外界有任何接触。郭文涛抬头看着古老的凤栖城在暗夜中静默,无限感慨涌上心头。

    凤栖是郭文涛的故乡,郭文涛跟凤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发生过的往事历历在目,郭文涛也是老舅爷十二能私塾里的学生。求知的岁月郭文涛在外公叫驴子酒馆吃饭住宿,那时节二舅年贵元跟郭文涛年纪不差上下,两个人白天在一起念书,晚上在一起睡觉,相互间亲密无间。郭文涛不相信二舅年贵元堕落,对年贵元之死感到惋惜、痛心又满怀质疑。

    尽管老爸郭全发东渡黄河被鬼子抓去当了矿工以后,郭文涛对妈妈年翠英迫不及待地嫁人很不理解,甚至产生抵触情绪,可是妈妈之死仍然让郭文涛悲痛欲绝。今晚路过凤栖城,郭文涛很想前往妈妈的坟前为妈妈焚香祭拜,可是面对持枪的国军,那种人性中最基本的诉求也根本无法实现。

    这就是政治,政治往往使得人性泯灭。且不说回郭宇村探望受尽苦难的爸爸,连上厕所也有国军持枪跟踪。

    暗夜之中,一丝火星闪烁,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哭。那是妹妹郭文秀点燃几张废纸,祭祀妈妈。就这,也使国军极度恐慌,只见几个士兵一拥而上,把郭文秀围在中心,动作里带着明显地挑逗,要对一个漂亮的姑娘搜身。

    这些虎狼之师,一旦兽性发作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一年前郭文涛想尽办法把妹妹郭文秀调往长安办事处,就是为了保护妹妹不受任何人侵害。关键时刻郭文涛挺身而出:“我是长安办事处主任,你们不准对一个无辜的女同胞搜身!”

    士兵们可管那些!有的禽兽已经把脏手伸向姑娘,郭文秀用双手护着自己,可怜巴巴地哀求:“我老舅是凤栖县长,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禽兽们狞笑着:“小姑娘,你爸爸是胡宗南都不管用,你还是乖乖地就范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郭文涛想起了大约八年前,他自己跟妻子文秀走村串巷收购药材回到家里,想不到家里住进了国军稽查队,那些禽兽们竟然当着郭文涛的面糟蹋了他新婚不久的妻子文秀,酿成了一生一世无法弥合的伤痛……今晚,此时,发生过的惨案即将重演,怎能不让人义愤填膺!

    长安办事处所有的办事人员原来都配备枪支弹药,从长安出发时国军以安全为由把办事人员的枪支全部没收,但是答应接交手续完成后返还枪支,办事人员在凤栖全部赤手空拳。即使那样大家仍然不顾一切地一拥而上,为了保护自己的同胞姐妹而跟武装到牙齿的国军对峙。

    那是一次比意志比毅力的较量,国军的刺刀和枪口对准手无寸铁的八路军办事员,随时都有可能制造血案和死亡。国军虽然拥有绝对优势,但是没有上级指令他们绝对不敢随意开枪。

    突然,城墙上的手电灯光一起朝冲突的方向聚焦,紧接着城门大开,刘子房军长接到国军跟八路军办事员发生对峙的消息后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这种关键时刻任何一点火星都会燃起战火。尽管战争一触即发,非常时期绝不能让延安方面抓住把柄。军人们不怕战争,但是要师出有名。发生冲突的起因很快查清,原来是一个小姑娘为了祭祀妈妈而烧了几张纸。

    刘军长不可能对郭文涛道歉,刘军长威严地命令自己的军队后撤,为八路军办事员解围。同时,八路军办事员被告知,大家全部上车,坐在汽车上等待天明,没有特殊情况不准下车。

    郭全发知道郭文涛郭文秀以及文涛的妻子苏小宁路过凤栖撤回延安的消息是在第二天中午。人心不同人心皆同。郭全发既为自己的儿女和儿媳安然无恙感到宽心,同时那种想见子女一面的愿望非常强烈。郭全发也为自己买了一头走骡,当年富户人家出门爱骑骡子,好像骡子比马高档。郭全发当即给骡子披上鞍鞯,骑上骡子直奔凤栖。

    走到驴尾巴梁时郭全发犹豫了一下,看官路上好像刚刚有碾过汽车轮子的痕迹一样。心想,干脆到界子河去等,官路上去延安必须路过界子河关卡。

    骡子走路比较稳当,跑起来没有马快。郭全发骑着骡子一路小跑,来到界子河检查站时慢了一步,只见一群八路军战士已经徒步涉水渡过界子河。郭全发站在界子河这边大喊:“郭文涛、郭文秀——”

    几乎所有的八路军战士都回过头来,挥着帽子向郭全发致意。郭文涛、郭文秀、苏小宁站在河的对岸,齐声大喊:“爸爸,保重!”那一刻郭全发的眼睛湿润了,泪水模糊了双眼。九年前一条黄河隔断了两岸骨肉亲人的往来,眼前的界子河虽然微不足道,但这是一条暂时无法逾越的界限。

    郭全发曾经哀求检查站的军官:“让我过河那边会一会我的子女。”

    军官说得很客气:“老人家,你过去了就别想再回来。”

第1222章

    一座庙宇毁于天火意味着什么?连刘子房军长也有些疑惑。柏树林子里黑色的毛毛虫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几百棵柏树枯竭的枝桠直指苍天,仙姑庵的废墟周围跪满了附近村子里的信徒,祷告苍天不要惩罚众生。

    露天地里端坐莲台的菩萨被罩上红色的锦缎。菩萨面前的案桌上摆满了信徒们奉献的花贡(花馍),案桌旁边放置了一只大瓷坛,瓷坛里装满了香客们重修仙姑庵捐献的银钱。信徒们选出了德高望重的老者负责管理捐款。人们需要信仰,神仙是大家心里唯一的寄托,老百姓对生活要求的欲望不高,就是平平安安过日子,最害怕天灾人祸。

    凤栖城的土豪们坐不住了,他们比老百姓多了一层担心,最害怕目前看起来还算安逸的日子被破坏。沿街商铺的掌柜纷纷到仙姑庵捐款拜佛,祈求神仙保佑他们生意兴旺。屈鸿儒、屈福录、屈志刚以及凤栖城所有的屈家后裔联合起来写了一台大戏,在仙姑庵的废墟旁边连唱三天,刘子房军长则指示军人们在仙姑庵旁边盘了大灶,免费给信男善女们供应蒸馍。

    好像当年美国不但供应中国军队军火,还援助了中国不少小麦,后来干脆把小麦磨成面粉,那种装面粉的袋子非常结实,一袋子洋面一百市斤,用轮船运到中国口岸,然后用火车运往各地。凤栖人吃过那种洋面,他们津津乐道的是,那种洋布做的面袋子比老布结实,老百姓把面袋子捡回来做成衣服,前胸或者后背印着u s的字样,老百姓也不理解那u s是什么意思,感觉中那是一种装饰。

    反正十万驻军每天都需要大量的粮食,美国援助的粮食首先满足军队的供应,凤栖老百姓也跟上沾光,军人们为了安抚民心,有时也发放一些赈灾面粉,根据长辈们回忆,那种面粉蒸馍很白,吃面条没有当地小麦面筋大。

    那场天火过去大约十天左右,凤栖人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开工重修仙姑庵。人可以饿肚子,但是不能没有神仙保佑。神仙的地位比蒋委员长重要,神仙普渡众生。

    首先必须选出德高望重的老人担任执事。当然,选举李明秋是众望所归,但是由于李明秋当了绥靖署长,官身不由己,众人一致推举屈福录担任执事。屈志田县长顺应民意,特批了屈福录半年长假。实际上禁毒只是做做样子,起不到任何实际效果,首先军队内部瘾君子不少,这一点胡司令也无可奈何。

    屈福录无论干啥事都非常认真,上任伊始就把铺盖搬到工地去住,其实人人都爱展现自己的才能,屈福录对待任何公益事业都非常热心。首先开挖地基,结果发现了仙姑庵地下的暗道,暗道里涌出来无数条蟒蛇。

    仙姑庵前身就是大悲寺,有关大悲寺的秃驴们强抢民妇民女的传言成真,朝廷命官明查暗访,把那些作恶多端的秃驴们捉拿归案,挖了一道和尚壕,把秃驴们埋在和尚壕里,只留一颗秃脑袋,然后套上犁铧去耕……那确实是中国式的酷刑,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不过老百姓却感觉解气,嫉恶如仇是穷人的美德。

    看来佛门也绝非净土,任何地方都有恶人。所谓六根清净不过是骗人的鬼话,活着的生命都有欲望。

    那些蟒蛇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屈福录有点惊魂未定,他真的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是继续开挖还是暂停施工?仙姑庵发生的所有现象都非常怪异,这里边有什么隐喻?一个多月前屈福录为了搭救两个长工,无意中得罪了亲家李明秋,不然的话可以请教亲家,李明秋见多识广,知道这种事态怎样处置。

    李明秋竟然不请自来,让屈福录确实料想不到。李明秋知道地道下边盘根错节,如果大开挖说不定要破坏凤栖的地貌,迷信这玩意谁也无法说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些事不可强求。

    李明秋根本不会生屈福录的气,搭救两个长工李明秋不宜出头,如果不是李明秋救人心切,王世勇说不定不会死于非命。这一点屈福录无法理解,还以为李明秋故意摆架子。

    李明秋建议屈福录把仙姑庵周围的洞口封堵,就在原来的地基上施工,从内心讲李明秋认为重修仙姑庵的意义不大,不过是迎合了老百姓烧香拜佛的诉求。李明秋还为重修仙姑庵捐献了三百银元,李明秋临走时告诫亲家屈福录,有些事不可不求但是也不可强求,只能因事而为。

    屈福录一边听一边点头,内心里并不认同,屈福录认为做人必须诚实,对待任何事物都必须认真。

    一场天火把仙姑庵的椽檩、大梁、柱子和门窗全部烧毁。屈福录跟其他几个执事商议,能否将仙姑庵周围的柏树砍伐几颗,用作大梁和柱子,柏木做大梁做柱子属于上等木材,便于雕梁画栋。做门窗用秋木最好,椽檩用松木。

    大家一致通过,几乎没有异议,虽然柏树林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但是历朝历代砍伐柏木的现象并不是没有。仙姑庵原来的大梁和柱子就是用柏木做成,柏树耐朽,不怕虫蛀。

    于是大家选择了柏树林边沿的几颗年代不太久远的柏树,开始伐木。柏树针(叶子)已经让毛毛虫吃光,树干依然坚硬。伐木工人扛着大锯开始伐木,结果发生了怵目惊心的一幕,锯缝里泄出来的不是木屑,而是血红血红的汁液!那汁液跟人的鲜血一样,流淌在地上,地面上显出褐红色的印痕,伐木工人们胆怯了害怕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会流血的树,该不是遇见了鬼?老百姓习惯于烧香拜佛,请来法师做道场,一边做道场一边还得伐木,因为那几颗柏树已经从开锯的地方剥光了皮。

    伐木工人们吭哧吭哧干了几天,柏树身子已经锯透,却不见树杆倒下。听说树老了也成精,任何生灵都有成精的可能,成精跟成怪一样,接受神仙的领导。

    屈福录和几个司仪一筹莫展,看来亲家李明秋的话不是空穴来风,这里边是不是还有什么隐秘?谁能说清!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担任了执事就要硬着头皮把这件事干到底。酷热难耐的伏天终于过去,一场秋风,那几个被锯子锯透的柏树在一个夜间轰然倒下,伴随着隆隆的雷声,有人看见了,雷光火电之中,涅槃的凤凰迎着东方的曙光飞去……

    神话也好、现实也好,重修仙姑庵的工程不会停止。至少在凡夫俗子的心里,神仙的作用不可替代。

第1223章

    刘军长给疙瘩配备了一百套军事装备,可谓用心良苦,目的是让疙瘩自己组织一百人的部队。同时,簸箕掌重新驻扎了一个营的步兵,这一个营也归疙瘩指挥。

    凤栖县驻军十万,疙瘩的地位就显得微不足道。多一个疙瘩不多,少一个疙瘩不少。可是刘军长不那样认为,疙瘩代表一部分地方势力,特别是黄龙山几百平方公里的灌木林连成一片,基本上属于国军战备的盲区,便于解放军游击队活动,不利于国军大部队作战。郭宇村正好处于黄龙山跟黄河的交界点,这里再往北就到了宜川、甘泉、南泥湾,抗日战争时期一直有八路军游击队活动,招安疙瘩有利于凤栖县北部山区的稳定。

    疙瘩不喜欢穿上军装显摆,回到家里仍然穿一身白府绸衫裤,踢啦着一双家做的布鞋,饶有兴致地看着邓金元父子仨为娘盖房。

    可是刘军长装备疙瘩的一百套军装总得派上用场。军事装备不能雨淋,整整堆满了疙瘩家三间大房,疙瘩思前想后,郭宇村的几个年轻人全部没有文化,必须找一个有文化的人来帮助疙瘩筹划,疙瘩明显感觉到郭全发有意疏远他,在郭宇村除过郭全发再没有人真心实意地帮助疙瘩。疙瘩还是厚着脸皮来找郭全发,让郭全发帮助疙瘩把弟兄们武装起来。

    其实这没有什么难的,当年农村汉子不愿意当兵,当土匪却非常踊跃,特别是为疙瘩当土匪,能捞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只要疙瘩决心招兵买马,肯定会有许多汉子踊跃投奔到疙瘩的麾下,最起码郭宇村现有的小伙子都愿意跟上疙瘩起哄,疙瘩在郭宇村还是一呼百应。

    郭全发刚刚从界子河回来,明显地感觉到战争一触即发。郭全发的五个子女只有最小的儿子郭文华在青头家里寄宿上学,据听说凤栖小学下半年开始增设初中班,正好小儿子今年小学毕业,郭全发暂时不需要为小儿子继续上学而费神。

    郭全发真正为大儿子郭文涛和女儿郭文秀担心,郭全发虽然不懂政治,却知道国军的实力比八路军强大许多,八路军就是古戏上演的乱臣贼子,就是流寇。况且郭宇村已经有八九个男子汉因为给八路军运输军用物资而死于非命,战争一旦爆发……郭全发不敢往下想,战争年代什么后果都可能发生,从血雨腥风的枪林弹雨中侥幸活下来的极少,绝大多数阵亡者都抛尸荒郊。

    疙瘩来了,郭全发对疙瘩怀着一种复杂的感情。从内心讲郭全发认为疙瘩人不错,可是郭全发却不愿意跟疙瘩在一起搅和得太深,疙瘩干得那个行当风险太大,郭全发刻意跟疙瘩保持一定的距离。

    终究疙瘩给了郭全发许多好处,表面上郭全发对疙瘩依然热情。两个人上炕,盘腿而坐,当年农村没有热水瓶,喝茶有茶炉,春花在茶炉上烧水,为疙瘩和全发泡茶。疙瘩向来说话不会拐弯,直抒胸臆:“全发兄,咱家又遇到难场事,还需要老兄帮忙。”紧接着疙瘩如此这般,说出了胡宗南为了跟延安的八路军打仗,对凤栖的所有土豪都加官进爵,任命了一官半职,并且给疙瘩配备了一百套军事装备,让疙瘩组织一百人的武装。疙瘩有意让郭全发帮助他把这一百武装组建,并且给郭全发许诺,弄个参谋长当当。

    郭全发不能断然拒绝,只是说他对军事上那一套完全不懂,担心误了疙瘩的大事,但是疙瘩如果需要抄抄写写,郭全发可以帮忙。

    疙瘩说得恳切:“全发兄,疙瘩不是有意拉你下水,疙瘩也看不上胡司令任命的那个鸟官,不过疙瘩还是希望有一支完全由自己指挥的军队,乱世年间必须要有枪杆子说话。郭宇村就你我二人能说到一起,你不帮疙瘩谁帮?”

    郭全发面情软,被疙瘩说得动心。是呀,郭宇村老一辈的男人都已经死光,目前就数郭全发、疙瘩、青头和谷椽年纪最大,青头去县上女婿那里谋生,谷椽已经堕落。疙瘩是郭宇村的一面大旗,唇亡齿寒,疙瘩垮台了郭全发也别想好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郭全发还得依靠疙瘩,郭全发还是说得谨慎:“疙瘩兄(几个人年纪相当,互称呼对方为兄),全发可以为你帮忙,但是绝对不当什么官,全发不是当官的料。”

    疙瘩心想,挨槌子郭全发是属核桃的,需要打的吃,到时候楔上卯窍拿榔头赶,就不怕你不肯就范!想到这里疙瘩哈哈一笑:“全发兄,为难你了,走,到我家喝酒去。疙瘩还藏了一瓶茅台。”

    郭全发禁不住疙瘩的盛情相邀,半推半就,跟随疙瘩来到他家,正好撞见谷椽,谷椽来疙瘩家干啥?

    老实说郭全发和疙瘩从心里有点瞧不起谷椽,认为谷椽没有男子汉的志气,从鬼子的煤矿回来不久就染上了大烟瘾,两年来一直萎靡不振,光有烟瘾也就罢了,还管不住自己的下身,老班长和白菜之死郭宇村没有人深究,但是谷椽逃脱不了嫌疑。

    但是既然碰到一起还是免不了问候,终究大家从小在一起烧茅炼丹,相互间还是扯不开情面。疙瘩甚至邀请谷椽一起喝酒,谷椽没有谦让,一口答应。

    酒过三巡,谷椽跟疙瘩套近乎:“疙瘩兄,咱弟兄俩的老爹一起在黄河岸边背客渡河,应该说是世交。”

    疙瘩点头。其实人命运的改变往往都带有一定程度的偶然,如果不是杨九娃看上疙瘩的块头,软缠硬磨把疙瘩拉上卧龙岗山寨,疙瘩就没有现在这么风光。疙瘩说;“谷椽,有啥话就直说,咱弟兄们不论你我。”

    其实谷椽年轻时也威武雄壮,不然的话内蒙呼掌柜的小妾呼风雨不会跟上谷椽私奔。人的经历不同,因此也就产生了差距,棒槌为了拴住谷椽,引诱谷椽染上了大烟瘾,从此后谷椽一蹶不振,被同龄的伙伴瞧不起。

    谷椽说,说得伤心:“郭宇村所有的小伙子都是一夫一妻,就咱的两个儿子合伙娶了一个媳妇,前些日子两个儿子看上了那个小寡妇叫做什么金爱爱,棒槌央求狼婆娘说媒,岂料人家婉言拒绝。谷椽思考再三,疙瘩兄说媒比较合适。”

    疙瘩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疙瘩也曾经对那个金爱爱垂涎三尺……疙瘩嘿嘿一声冷笑:“谷椽,我劝你死了那份心思,咱也不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小寡妇配谷凤谷鸣不合适。”

    其实谷椽根本猜不透疙瘩的心思,此刻的疙瘩涌上一股深深的醋意,如果说谷凤谷鸣是癞蛤蟆,疙瘩算什么?疙瘩就是猪八戒!人就是这样,地位和野心相辅相成,疙瘩的心里已经没有了天理良心,疙瘩滋生了一种野兽的欲望!说白了,疙瘩老牛吃嫩草,对金爱爱不怀好意……

    谷椽在疙瘩面前已经没有了自尊,自惭形秽,再也没有说啥。谷椽贪杯,喝得微醺,临出门时还说:“疙瘩兄,如果有用得着谷椽的地方,你就吭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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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村介绍:
这部小说经过作者重新整理后发表,从内容和形式上都有较大改动,文章主要描写黄土高原一个山村以及周围地区百年变迁的传说故事,作者的主旨是通过对几代、几百个人物不同命运的描写,从一个侧面来浓缩我们这个民族上百年来的历史。抱着负责任的态度,努力使自己的人物真实,可信,给读者以思考、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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