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南宋风烟路TXT下载南宋风烟路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南宋风烟路全文阅读

作者:林阡     南宋风烟路txt下载     南宋风烟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02章 萧史弄玉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厉风行终于明白为什么胡弄玉长得那么像金陵。

    四人安静走了一段路,夜晚渐渐变得寒凉。

    临近南北交界,狂风突起,林中树叶剧烈抖动。

    空荡的树林上空,陡然窜出几只惊鸟,嘶一声天际被划破,吟儿反应最快,惜音剑应声出鞘,飞速刺向突袭之剑,出招灵活如她,一剑便将那人击回,倏忽那人却又绕到她背后,劲风掠过吟儿本能低头,那剑迅速转向狠朝她脖颈劈,吟儿身手矫捷,一个错身贴着剑刃到他腕边将剑横截,那人当即飞离轻功炉火纯青。轻功卓绝姑且不谈,剑招竟还是点苍山的“飞雪天风”!

    吟儿这一惊非同小可,正待追赶,忽觉前方阴风阵阵,林阡判断精准出刀果断,饮恨刀径取吟儿左下方,遍地泥沙,纷纷扬起,漫天落下的沙砾之中竟还有个胖子。原来这第二个敌人竟是破土而来,速度却和常人在平地无异,差一点他就对吟儿偷袭成功,被林阡饮恨刀笼罩的刹那,这胖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把斧头冲林阡横贯,大力破开刀气不少,虽不至于迎刃而解,却是缓解了性命之忧,缓得一缓,其余侍卫及时赶来援助、合围。

    金陵正待上前御敌忽而脚底一颤,看被那胖子破开的土里埋着些暗线,心里微惊,仔细察看,竟是火药的导火索,才意识到时火点已经蔓延到她脚底,与此同时,林凤所在之处泥土兀自翻滚、破裂、形成沟渠、交错连贯、暗暗生烟,应该是那人先前就经过的,不好——“小心炸药!”话音未落轰然巨响,混乱之中,四人都伸手不见五指。

    当此时,厉风行感觉到身前背后都有武器来袭,运起“风行水上”,那两人铿然刺在一起,换作别人早已打起架来,他俩却极速自我调节,在最短的时间内撤刀换招。厉风行凌空猛拍,掌力疾吐,那两人奋力阻击,左挡右砍,配合天衣无缝,他二人天赋异禀,值此光线全无之时,还能比正常人视觉灵敏,厉风行在这方面吃了大亏,故而被他们和他们所带领的侍卫压制了几个回合。

    这四人应当都是侍卫长,武功和胡弄玉近身的几个一样,非比寻常,而且各怀绝艺。再加上环环相扣的机关,难怪能做胡弄玉的对手。

    胡弄玉那里毒烟不胜枚举,这里则火药星罗棋布,所以一样黑暗无光,一样举步维艰。

    “胡弄玉派你们来行刺?!”厉风行对面的一人喝问,另一个呸了一声:“乱臣贼子,其心可诛!”

    陵儿软剑屏退其余的十余侍卫,蹙眉心想:乱臣贼子?是何意?

    林阡长刀就快制伏那破土使斧的胖子及其身边侍卫,听到这话,不由一惊。他惯来都半刻就有三千个想法,现在更加疑虑:虽然我心中默认胡弄玉是善类,但不能肯定胡弄玉要杀的就不是忠良,又怎能不作调查,只为了吟儿性命而乱下杀手。

    林阡自认看人很准,却也知道私仇害人。

    黑灯瞎火,吟儿听风苦追那侍卫长不舍,只因那人所持剑招当真来自风花雪月四大本剑谱,其中还有些云蓝师父都参不透的奇招怪式,那人飞林走树,如凌波微步,和剑法结合精巧无匹,吟儿便也右足一点,轻巧腾起跃到树上,转圈来回追了半晌,到中间一棵树的树干旁,那人内力难堪承继,眼看要被吟儿拿下,却跳下个新的对手,与吟儿剑斗起来。

    那人虽然身材高大,却看得出是个女子,剑法内力均在吟儿之下,打到六十招上下,惜音剑已大占上风,不刻剑便到她脸侧,耳边发梢都削断了几根,那人却冷静到这等程度,泰山压顶剑身都没半点颤动,剑尖尚被压制,忽然手臂一抖,剑外似乎甩出个物体,吟儿才见过胡弄玉摘叶飞花的本领本能以为是暗器,惜音剑不自觉就于面前一横、试图挡落,但这物体飞身而下有化为无,原不过是虚晃一招的剑影!吟儿重心偏移,整个身子暴露在那人剑下,大胜之势骤然变作大败!心理素质比那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吟儿不得不祭出救命之招,挑起剑花连环刺她三剑,以攻为守接连往后退,那女子也连续进击三剑,霸道而又熟稔……这姑娘的剑法,我好像也在哪里瞧过……半日之内,感觉在这稻香村遇到了太多的旧识!吟儿不敢怠慢也来不及想,回剑重新施展风花雪月,反守为攻,才与她追击而来的剑身重重一碰,未料惜音剑不知何故竟嗡嗡作响竟有弯折之势,虽片刻之后恢复正常,吟儿剑招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那女子手中宝剑恐怕比抚今鞭还要威力无穷!吟儿力道强劲将她逼退数步,却被她剑气渗入肌肤,既觉冷又感发麻。

    林阡将所擒之侍卫交给金陵,即刻飞身到此来解吟儿之困,那女子也有帮手,接踵而至战向林阡,压轴的男子无论内息、剑法、轻功,全都在厉风行、林阡之间,看身形极是俊秀,听声音更加刻骨铭心:“阁下何方神圣!”

    “怎感觉这么熟!”吟儿一颤,如果说别人只不过武功路数像旧识,这个人连声音都像见过很久、关系很近的,可是怎么会在稻香村里又怎会和胡弄玉扯上关系?

    林阡起先长刀以上善如水的境界克敌,后来因此人剑法前所未见地快,不得不以吟儿在南石窟寺获得的内功心法补充体力,因还在磨合初期,所以与他一贯刀法相比有形神飞跃,就算吟儿在侧,也不认识这样的饮恨刀法,难免暗暗称奇。

    林阡对面男子剑法可与吟儿争剑圣,因为快得不可思议,竟好像旋转成了数圈冷电,川流不息,迷惑人眼,林阡刀法他虽一时难破,但刀路所及之处他都能够顾及,因此林阡攻势再强也无法接近。刀光剑影,交汇作紫霜银雪,与他二人身影相互追逐,盘旋飞舞。林阡刀招和那人剑式一同被迫越露越多、对于彼此身份都是越来越明朗,此刻战斗愈发激烈,林阡心头却是惬意、痛快、惊喜,高兴劲儿冲上头来,难以克制脱口而出:“文暄!”

    与此同时那人身份已经得到肯定,语气也是喜不自禁:“胜南?!”刀剑停在半空,敌意全然消退。

    火光一明,清晰可见,那对男女,一个面如冠玉,一个秀丽端庄,不正是吟儿的文暄师兄和飘零师嫂吗!

    “怎,怎么你们在这里?”吟儿这才懂了,难怪冷飘零的宝剑厉害之至,那是自己赠送给她的轮回剑,而师兄剑法之快,天下独一无二,这紫电清霜自己居然没有认出,真正是眼拙。

    前不久他们才提起过文暄,云雾山前十之约,过去已将近十年,只剩下文暄一个没有归队,然而人海茫茫要去何处寻?文暄明明陪着冷飘零去完成她的那份帝王霸业去了。忽然之间,重出江湖,竟是在这战场之侧,而且还是胡弄玉指路,要他们来杀了叶冷两个换取真龙胆……

    “我的国家出现了内乱,丞相胡氏,夺权篡位。”冷飘零如是回答。

    若干年前吟儿并不相信,冷飘零会是什么国家的女王,这天下间不是约定俗成的宋夏大理等等?但她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又极是证明,她稳重、大气、明智,她是一方英豪,她身上有种惊人的独立,她一定经历过不少故事。文暄师兄曾对吟儿讲起,飘零等人避居于黔西山野之间,自成弹丸小国,却并不完全与世隔绝,身为国君,她隔段时间便会出谷,为国民寻取各类奇珍异宝。

    但那时候冷飘零的地位就并不稳,否则不会向吟儿借轮回剑来治国齐家,她曾叹息“名比实强”,可见轮回剑对于巩固王位是真的有用。

    有用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吟儿却不曾深入询问,她的这个对手,究竟是谁?

    是谁?丞相胡氏——胡弄玉或者她亲近之人,在这个国家也位高权重。

    “他们趁你出山便率众尾随,企图于外界发动政变?却为何不在当地发动,非要到江湖中?”林阡询问,他不知这件风波在宋金战场之侧,是否独立存在。

    “当地没有他们能发动政变的东西。现在他们东西到手,迫不及待,不能再等到回去。”冷飘零答。

    “这是为何?师嫂,你们这个国家,是如何建成的?又是如何构造?”吟儿云里雾里。

    “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叶文暄笑说,不忍看他们所有人伫立冷风。

    

    “事情要追溯到三十年前,那时太行义军覆灭,无影派胡家兄妹被劲敌追杀到黔州,东躲西藏,而我父亲在临安是个小有名气的捕头,当时是追捕着一个犯人也到了黔西。多股力量因缘际会,最后大家一起掉进了万丈深渊。原以为是条不归之路,没想到当中隐藏天坑,气候宜人适合居住。个中原先是有人存活的,不过多半还未开化,很快便被我父辈这些外人统治。”冷飘零娓娓道来。

    “就像这里的童非凡、童非常。”吟儿理解地笑,冷飘零等人到这里应该也能把这里搞成个国家风生水起。

    “起先还有人恋着江湖,寻路出去,久而久之,无法出山,便也习惯了安居。大家花了一段时间化敌为友,最后一致推举胡氏为国王。”冷飘零说。

    “难怪胡弄玉篡权,原来王位本来是他们的。”吟儿一愣,金陵点头,多年前她听父亲讲过,他见到母亲的时候才十四岁,就已经当上了国王。厉风行想起之前在阁楼上交手的那个高手拳路和岳父很像,心想岳父大人应该和他是个知交好友。

    “虽然胡氏为王,但当时的许多法规,都是大家一起商量制定的,并不完全由无影派主宰。”冷飘零说,林阡点头:“理解,这样好,大家都有发言权。”

    “安宁不过几年,陆续又有外人找进了山里,当然,一开始并不是追杀胡氏的北方武林,而只是个为爱殉情的侠客。”冷飘零说。

    “那侠客,是不是姓金?”金陵笑问。

    “是……”冷飘零一怔,“姑娘怎知?莫不是……”

    文暄一拍脑袋:“我常听飘零说起往事,却从不曾和泉州金大侠联系,原来这位金陵女侠,便是你胡蝶阿姨的亲生女儿啊。”

    “原来你是胡蝶阿姨和金大侠的后人?”冷飘零听得这话,难免惊诧,细细打量金陵一番,“这真是缘分使然。”

    “是啊,正巧来寻父母亲的故交。”陵儿巧笑嫣然。

    “算来金大侠应是在纪景前一年来的,来这里不久,胡蝶阿姨便爱上了他,还和他一起离开了山里,国不可一日无主,是以胡蝶阿姨临走之前,将王位传给了尚且年幼的我。”冷飘零说,“当时的胡弄玉,才不过一岁年纪。”

    “为何不传给别人?比如,当时还没去世的胡弄玉的父亲胡蟏,抑或,那个胡弄玉的姐姐?理当和师嫂差不多大。”吟儿问。

    “胡蟏在入山之初便已有精神不正常的征兆,他无法接受世事的无常,更加不能面对江湖的诬陷,而胡弄玉的姐姐胡凤鸣,资质过于平庸。加之我从小在胡蝶阿姨身边长大,与她颇有渊源,故而她认可了我。”冷飘零说。

    “可以理解……”吟儿为胡蟏一阵心酸,微吟,“凤鸣,弄玉,果然是一对姐妹的名字,也是出自那个萧史弄玉的典故。”

    “无影派不甘心白白被人诬陷,所以逃亡过程中,一直在调查,太行义军倾覆,真正的幕后黑手。”冷飘零续道。

    “是金人主使,那该是东方雨降金后的第一件功绩,他先把‘万变神偷’安插进无影派,暗中监视,传递情报,继而策动了胡蟏的弟弟胡蠓为叛徒,在利用胡蠓窃取到寒彻之毒的配方之后,东方雨又诱惑无影派的对手风清门,将毒投放给太行义军,最终嫁祸给了胡蟏。”林阡在山东就推知了事情的真相。

    “不止于此,还有胡弄玉的母亲,也是个隐藏至深的内奸。”冷飘零叹道。

    “难怪了……”先前林阡蹊跷,魏南窗为何能得到无影派当时的镇派之宝,后来林阡将原因归咎给了内鬼胡蠓,然而胡蠓事发后立即归降了东方雨,又是谁在事发翌日鼓动胡蟏举家潜逃、一个多月的黄金时间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是谁让世人更加坐定了胡蟏心虚畏罪的事实?原竟是胡蟏的枕边人!怕不是鼓动,而是诱骗……事件策划成功,她却还无怨无悔,跟着胡氏一族一路逃亡、流落、避居,并在胡蟏落魄前后一共和他生了两个女儿,一直到看着胡蟏死去为止,外人看着那么的温柔体贴、不离不弃、相濡以沫,间谍的世界就是这么冷血。

    “胡弄玉的母亲,胡蟏一直视为精神支柱,没想到后来发现她也参与出卖,是以精神崩溃,一病不起,那时胡蝶阿姨在位,直接将那女子囚禁,并称一世不准释放。”冷飘零说。

    “岳母大人,原也这般雷厉风行。”厉风行说,这脾气性格,金陵果然遗传了。

    “年纪一大,胡弄玉难免对胡蝶阿姨的指令有所不忿,毕竟被关押的是她的生母。一直以来,胡弄玉与我的矛盾,既是为了这个原属于胡家的王位,也是为了将她母亲放出或囚禁的权力。”冷飘零说,“国内常年都是两个阵营,一个坚持胡氏后人当政,一个则称胡弄玉上位必然放出妖孽,所以各有拥趸,互不相让,胡氏族人说话最有分量,却也一样不统一。”

    “是以师嫂身边也有胡家的人,师嫂不懂毒术,傍晚和胡弄玉比试的是师嫂麾下的胡氏族人。”吟儿理清了头绪。

    “不错。胡蝶阿姨登上王位之后,曾以一块奇石作为国王标记,也便是外界所说的玉玺,大家都服从并流传至今。那块奇石,通体发红光,是胡氏的家传之宝,胡氏敬之奉之,不敢亵渎。”冷飘零说,“唯有胡弄玉,几次三番差点砸碎,分毫不将之放在眼里。”

    “她也确实有狂傲的资格。”金陵苦笑。

    “我有了轮回剑在手,果然能平定几年,然而最近她取得了胡氏另一份家宝,竟又开始兴风作浪。”

    “另一份家传之宝……是、真龙胆?”吟儿一震,原来胡弄玉说真龙胆是她祖父种植,所言非虚。

    “是的,说来也奇,那块奇石,一旦接近真龙胆,便失去光彩,黯淡无色,仿佛死去一般。”冷飘零惋惜的语气,“眼看玉玺失效,竟能解释成神灵作妖。轮回剑便不再是我的锦上添花,而只是救命稻草。”

    “所以她说的用真龙胆救命,是指用这毒花威慑冷姑娘退位,从而解救她的母亲。”林阡知道,对于胡弄玉来说,要在那个山中小国夺取权位,即便“得之便得天下”的柏轻舟,都不如一个真龙胆来的实际。

    “胡弄玉让我们来杀文暄师兄,才肯把真龙胆给我,其实她知道文暄师兄是我们的朋友,明知道我们不可能下手吧。”吟儿意识到了这一点,“也就是说,我这毒,她明明白白不给我解。”

    “从长计议,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林阡点头,这样一来,吟儿的解毒又走进死胡同,他们断然不会卖了好友去求药。

    “小师妹身上的毒,原来胡弄玉能够医治……”文暄叹了一声,“不过我就算早知道,也无法将她带去短刀谷,她与我们势不两立。”

    “师兄为何不求助于我们,正好我们就在陇陕作战。”吟儿说完,就已经懂了,他们如何能够连累陇陕群雄,来顾这份私情。

    “好在,你和胡弄玉虽然势不两立,却在抗金意念上统一,所以,这些日子掩人耳目,只寻个偏僻之处比试。”金陵道,“试毒,已经有不少天了吧?”

    “与她试毒者,是我的臣下,原是胡氏的长老,名叫胡未灭,是一等一的用毒高手。”冷飘零说。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吟儿默念。

    “胡弄玉提出试毒,应该是一种循序渐进的压迫、示威,是在警告冷姑娘你并没有像她那般的威慑、统治本领,同时也是在提示对立面的胡氏族人,切勿忘本,尽早归心。”林阡道。

    “我们怕引起此间村民的恐慌,所以没对他们详说试毒,所幸用量不大,不会对本地造成危害。”叶文暄说。

    “胡弄玉身边有个与文暄、风行都不相上下的高手,身着紫袍,与她同宗,那是何人?”林阡着紧问,厉风行也很关注。

    “那人叫胡中原,也是胡氏长老。胡蝶阿姨那一代,是无影派最为人才济济的时候,可惜每一代只能挑出两个人练习摄魂斩,他们那一代三个都不为多。”

    “可惜这一代,直接凋零了。”金陵叹道,凤鸣,弄玉,没有一个带虫字,而且胡凤鸣还一点武功都没有。

    “中原,未灭,可见无影派真的都是爱国志士,可是爱国志士又如何对他们了。”吟儿难掩悲哀。

    “胡弄玉身边还有两个侍卫长,一个非常威猛,拳路是这样的……”厉风行演示了一遍,冷飘零说,“那人名叫戴琛。”“估计是我岳父大人的八拜之交,他们有一套拳路几乎一样。”厉风行说。

    “还有个年轻些的,剑法杂糅,可以化匕……”陵儿询问楼上与她相敌的少年,冷飘零道,“应该也是她身边的死忠高手,名字一时叫不上来。”看四人愣神,冷飘零笑问,“怎么我这边高手,你们不想结识吗?”

    “当然不是!”林阡等人忙说。

    冷飘零说起那个会使点苍剑法的:“那人叫韩丹。”“姓韩……”吟儿隐约觉得他和云蓝有渊源,云蓝的父亲原本是姓韩的。

    文暄介绍起另外几位奇人,说到那个遁地偷袭的胖子,善用一把贯石之斧。再提起适才配合起来和风行拆招的一对孪生兄弟,他俩都姓殷,拥有黑夜里都十分灵敏的双目,天赋异禀。

    胡弄玉麾下的胡中原、戴琛等人,冷飘零麾下的胡未灭、韩丹等人,加上叶文暄和其余潜在高手,确实已经达到村民所说,“十余”武林人士以武功慑服了童非凡。

    “避居在那天坑之中的、消失在原先江湖上的人,决计不止无影派。”林阡说。原以为迷雾山脉里都是谜,或许,这里面到处都是谜底,等着他们去揭示。

    

    “现在知道胡弄玉是师兄师嫂的大敌,我就更加站定立场了。”听罢故事,吟儿决然,“真龙胆一定要夺,胡弄玉一定要杀。”

    “吟儿听我一言。”林阡按住她攥紧的拳,“杀你师父的人,不一定是胡弄玉。”

    她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什么?”

    “多年来我们一直围绕着胡弄玉是谁、胡弄玉在哪寻找凶手,但是却没有深究,杀人的到底是不是胡弄玉。”林阡劝说,“毕竟,你我只见到那卖酒的女子一次,记忆不深,而且遥远,能够确定是这女子的容貌?”

    吟儿仿佛被点了穴,呆了很久,记忆?记忆是骗人的,现在她只要想起那个卖酒的黄衣女子,就会自动填上胡弄玉的容貌。

    “纪前辈和我爹虽然都死于寒彻之毒,但这东西,金人早就借助茶翁的掌门师弟配出来了,金人也会用。太行义军的案子金人才是幕后黑手,难道今时今日我们还不能吸取教训、非要见到悲剧重演?”林阡追问。

    “师父临终前说是胡弄玉杀的,或许,只是因为他很想被她杀?”吟儿泪光点点,问林阡,显然有所动摇。

    “要知道,胡弄玉的父亲死在不分青红皂白的北方武林手上,一死还死了两次,第一次是被同道追杀,魂魄当时就死了,变成了行尸走肉,第二次才是被纪前辈夺走性命,他恐怕早就不想活。”林阡语带悲悯,吟儿听得眼睛一红,惜音剑稍微放低了些。

    “胡弄玉全族最痛恨的,应该就是这胡乱定罪、随便诬陷,他们必然不会走同样的老路,不问无影派覆灭的罪魁祸首是谁,而去拿纪前辈这个被蒙蔽者开刀。”林阡说,“事实上适才冷姑娘也说了,胡氏一族都经过了长久调查,找到了幕后黑手东方雨、魏南窗、胡蠓等人,除了胡弄玉的母亲终身监禁以外,据说魏南窗本来不是侏儒、胡蠓很早便撒手人寰,东方雨原也不喜欢凡事求神拜鬼。胡弄玉在惜盐谷的表现你都看在眼里,她是那样的仇视金人。”

    这番话切中肯綮,吟儿骤然清醒了些:“你说的不错,究竟害死师父的女子是不是胡弄玉,还要确定,不能和师父一样,杀错了无辜。”

    “吟儿知错能改。”林阡循循善诱,看她展眉,难免宽慰。

    “不管师父是不是她所杀,师父对她总是很愧疚的。师父临死前一直强调不要报仇,说这是师父欠给那女孩的,欠那女孩父爱亲情……是真的,你看我这名字,凤箫吟,凤箫吟,都是出自萧史弄玉呢。师父一直念念不忘。”吟儿忆起纪景,极是伤怀。

    正自交谈,忽听不远处一片喧嚷,似有兵刃相击,人声鼎沸。

    这村寨并不算大,一有风吹草动都能觉察,何况这般大动静,脚底都有震颤,推开门去,天空彷如一点一点在下着黑,远近整片树林被大风吹得哗哗响。

    屋舍门口,树木枝条放肆舞动,左右乱扫着地面残叶。天昏地暗。

    “出什么事了?”冷飘零看着前来报信的侍卫。

    “丞相她……领着一大帮人,杀来了。”侍卫气喘吁吁。

    “胡弄玉?”“好狡猾的女子。”饶是金陵那般聪颖,林阡那般缜密,也都被她利用,很明显她借了阡吟四人的东风,先以他们为头阵干扰了冷飘零的防线,此刻冷飘零这里阵脚还没修复,胡弄玉那边却已休整不少。

    冷飘零率众急赶过去,看自己精心部署的防线尽被撕开,敌军势如破竹,一马当先带领冲阵的正是胡弄玉本人。

    夜是如此的脆弱,太多人都熬不过去,而一个又一个残酷的现实,总是会在每天的这个时间被揭开。

    “她到底是善是恶?”吟儿刚被林阡劝解给胡弄玉留了一线余地,却又看她来势汹汹对着冷飘零满目杀机,一时之间有些迷惘。

    主帅降临,兵戈略消,冷飘零单枪匹马来到两方对垒的正中央,面对政变尽显沉郁淡定:“胡弄玉,你终于来了。”先前他们虽然互不相让却只是以试毒在较量本事,今夜兵戎相见,阡吟四人倒是起了一定作用。

    胡弄玉不再是初见时候的鹅黄衣衫,而是换了一身白裙,透出一种空灵之美,却说出与长相完全不符的话:“冷飘零,我要当着所有父老之面,列举你三项罪证,证实你不配为王。”转脸看向阡吟四人:“正好盟王盟主也在这里,不妨做一个见证。”一句话便直指他们是外人,将四位排除在外。(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303章 琴剑飘零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令堂说,这件事不怪任何人,令尊知道纪景原是侠士,见义勇为也是令尊自己的选择。”胡未灭言下之意,冷飘零的母亲伤心殉情,却不希望女儿冤冤相报,林阡听到只感那冷夫人深明大义,吟儿一对比难免自惭形秽。

    “你的身世,并不只有胡未灭知道,就算他不肯开口,这么多年,你敢说你没有向旁人打听过前尘旧事?!你一直隐瞒身世、不动声色,就是为了报完父仇嫁祸给你认为罪魁祸首的无影派!”胡弄玉底气十足,显然冷飘零是问过的,这种迫切知道身世的心情,怎么可能因为别人支吾搪塞就不了了之,至于问了谁、问到了多少,只有冷飘零自己清楚,所以现在冷飘零的所有表情都是装的!

    是吗,胡弄玉说得对吗,要相信谁?吟儿手越来越冷,冷飘零在介绍胡未灭、胡中原时兴致盎然,为何当金陵问到那个飞剑化匕的侍卫长时,她会顾左右而言他拒不介绍?依稀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他,为什么,因为那是她父亲曾经缉拿的罪犯后人,因为她父亲横死方才得以存活。飘零对前尘旧事明明很熟稔,uu234,也全遭林阡吟儿和韩丹强势击毁。冷飘零一干人等经行之处,兵刃削卷,弓折弩碎,胡氏一族好不容易逼近的距离,再次拉开。

    “追!”雨开始下大,胡弄玉站在泥泞,不敢相信冷飘零就这么毫发无损地渐行渐远。

    “汪道通和韩丹,原是诈败……”未几,胡中原无功而返,满脸疑虑,他不明白胡弄玉精心策划的政变怎会意外落空。他话中所说的汪道通,便是那擅长遁地的胖师傅。

    “叶文暄,我低估了他。”胡弄玉攥紧了拳。

    适才胡弄玉列举罪证,既是为了赢得名正言顺、教冷飘零无话可说,也是想看见冷飘零的麾下兵败如山、以免其有强势翻身的可能。是以种种数落,不仅是为扰乱各位将帅的心境和忠臣,更加是为了乱冷飘零与叶文暄之心,好让夫妇俩无暇顾及外围战,不能发号施令、指挥应敌——

    冷飘零若不下令调遣,汪道通和韩丹即使勇谋兼备,也不可能在主公危殆之际,使出任何阴谋诡计,他们只会投鼠忌器,情急自乱阵脚,最后被擒或溃散,当时的情景是最合理的。所以直到现在胡中原也不敢相信,在那种不是没机会救冷飘零性命的场合下,但凡还有战力,他们岂可能私自决定刻意不战、诈败、片刻后再返?而且这般井然有序……

    怎会是私自决定的,是叶文暄代为下令的啊……却怎料那叶文暄将计就计,故意专心听罪证,为的就是迷惑胡弄玉,让她以为自己和麾下的联系被她切断,为的就是给韩丹和汪道通足够的时间,诈败后或默默潜伏、或养精蓄锐、最后伺机反扑。可是,叶文暄不可能未战先怯预感今次要输,不可能料事如神知道哪个麾下会被擒哪个麾下还能逃、因为谁站远谁站近都是受胡弄玉影响的,叶文暄只有可能看到正面交战不利之后临战应变,那么他是怎么传递命令的?

    所以,只靠一个眼神就可以?!又是在什么时候?叶文暄最抢眼的时候,就是在和醉花阴辩论之际……

    胡弄玉一直都知道汪道通有遁地这一手,不是没有计算在内,却偏偏被他在自己最掉以轻心的时候动手,以至于功败垂成;胡弄玉也早就听说过叶文暄昔年在林阡帐下是一大智囊,所以此番防足了他,他会调兵遣将来破坏政变她能料到,却料不到居然能够不用言语就能完成,而且整个过程中看不出半点痕迹,一边演着对质的戏一边在众目睽睽之下传递了讯息。他比素来大气稳重的冷飘零还要沉稳百倍,他和冷飘零的麾下之间竟能有这么强大的沟通理解。

    “他们身后的接应人马,又是从何而来?”戴琛还在疑惑,胡弄玉背过身去,心中已经有数。

    他们是向北逃的,那些人,都是稻香村童非常的手下武夫,长久以来深谙斗争之道的叶文暄,怎可能不做好两手准备,若然有变,路线早已铺好,冷飘零麾下有十余侍卫,近日一直在向童非常渗透,那个谁都不服老子天下第一的童非常……叶文暄对胡弄玉这么快就政变始料未及,但今夜这条路刚好派上用场。

    为叶文暄的机智赞叹不绝的,又岂止胡弄玉一人,逃离险境的路上,林阡便握紧了文暄的衣袖:“文暄,结束这时期,便回来我身边。”

    火光下,浓雾中,到处是暗箭明枪,如昨般江山板荡,唯一不变是他们最初的志向,坚定的眉眼和炽热的心:“好。”

    虽然即将救出母亲胡弄玉十分欣慰,但冷飘零没有认罪,不曾答应退位,当然更加拒绝伏法,所以政变并未成功,冷飘零借着时间重新调整,说不准会卷土重来,到时候母亲还是要落到她手里。即使冷飘零名誉受损地位飘摇,但叶文暄露了一手证明他比自己想得还强,林阡那些人则实在是更加神通广大,竟教胡弄玉希望他与金人战事紧张不至于对此地投入人手。原则被触,胡弄玉只觉内心被什么一扎,当即摇了摇头,心中阴影却愈发难除。

    无意识地走进冷飘零适才所住小屋几步,忽然看见角落暗处荧荧火光,若非胡弄玉对家传之物的特殊感应,根本不可能发现此物,原来这东西,仓促之间她的亲信没能带在身边。

    一抹浅笑出现在唇角:“冷飘零,你会回来的。”她说的回来,不是冷飘零带着一众人马反扑回来,而是冷飘零单枪匹马回来,很明显冷飘零麾下的表现已经使她不可能因为他们是人质他们性命堪忧而放弃王位,但如果她知道麾下们拼了命也希望她能保护的王位她竟然这么轻易就丢失了……

    是的,你会回来找它,因为“名比实强”,你经常挂在嘴上。(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304章 因缘际会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夤夜,逃出封锁的一干人等被童非常安顿在武馆后院,凶险告一段落之时,众人才发现身上多少都受了点伤,是以各自包扎、解毒、上药,冷飘零关切地来回帮手,留心他们每个人的伤势。

    直到脱险,吟儿才从林阡口中了解到叶文暄何等机智。只可惜文暄不知林阡到访、没有掌握先机,当时当地正面冲突注定无力,虽然看穿了胡弄玉列举罪证是为攻心,并将计就计间接指挥、祭出奇兵惊撼了她,却也只能起到帮冷飘零撤退的作用,赢不了。若能更早指挥全局,凭文暄运筹指点,或许真能在冷飘零不得人心之际还强势翻盘。

    冲这一点,胡弄玉在傍晚之前显然也没想过立即就发起政变,见机临时出招尔。

    “所以,罪魁祸首,是我们?……”吟儿得知时手指指向自己,脸都花了。

    “可以这么说。”林阡看她一脸自责,忍俊不禁。

    “文暄,多谢你,保全我至少一半的精锐。”冷飘零对叶文暄真心感谢。

    “夫妻之间,本应如此。”叶文暄凝视冷飘零眼底俱是关切,吟儿虽然没看过他们如何相处,却知道师嫂这几年必定很幸福。

    “对了叶公,您是如何与童非常结交的?”不仅胡弄玉等人不解,汪道通和韩丹也一样意外,彼时童非常为他们出去寻药不在,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

    据称童非常此人,说不到两句话就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谁都不服”的架子,决计不会像他哥哥那样因为武功低就被谁驯服,事实上胡弄玉先前也试过对他劝降,然而剑架在脖子上童非常也没服软,声称“村子的事容不得任何外人插手”,所以才得到胡弄玉一句“你不合作那就别怪我们与你哥哥结盟”的恐吓,童非常倒也聪明,笑“你要想杀我现在就杀了、我怕你和他结盟?”胡弄玉不得不回应“慢慢死岂不更煎熬”,童非常于是误会更深。

    即使他不喜胡弄玉,却也没有帮冷飘零的道理,而且现在看起来胡弄玉恐吓的时候胡冷双方还没泾渭分明、而童非常答应合作时双方也并未剑拔弩张;就算知道她俩为敌,童非常最讨厌也最引以为耻的就是和外人合作打自家人,恨不得把胡弄玉冷飘零一起赶走好好保护稻香村的居民,怎可能让村北和村南一样成为旁人斗争的载体和牺牲品。

    这样的人,谁都蹊跷怎会答应参战,怎会前来救援?

    “其实,最初和童非常结交的人,不是我。”叶文暄笑着看向院门。

    人人都在好奇翘首以盼答案的同时,吟儿注意到他们称叶文暄为“叶公”,想起叶公好龙,不禁捧腹。

    叶文暄话音刚落,院门口出现一个……咦怎么没看见……啊原来矮半头……的客人。众人视线顺势而下,只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梳俩小髻,配着发带,粉嫩可uu234设伏,消灭来救她的人,管他姓甚名谁。直至她孤立无援,心灰意冷不再眷恋王位,心甘情愿为她犯下的过错赎罪。”胡弄玉说时不带任何感情,宛然一副心狠手辣的模样,心底,残留一丝苦楚,只是那苦楚很快被恨意侵蚀——

    友情断裂,渐行渐远,却不至于反目成仇、非要夺敌性命,走到今天这一步最大的导火线和推动力,其实是来自第三条罪状——谁教她冷飘零诬陷嫁祸我胡弄玉长达九年?

    若非遣人去京口打探消息意外得知纪景被毒杀的事件,深居简出的胡氏恐怕一生都不了解,居然有人敢冒充他们的名号作案,玷污他们本就脆弱的名节。

    便那时,胡中原等长老猜测,怕是有人告诉冷飘零身世,令她对胡氏和纪景同时产生了怨恨。杀纪景,一来为父报仇,二来嫁祸始作俑者,如此,冷飘零每次经过江湖上的时候,听到众人对无影派妖魔化,都会十分地解气。这样的做法,比灭了胡氏全族还要爽快,因为对冷飘零来说“名”最重要。对“名”下手,这符合冷飘零的风格。

    而对胡氏来说,什么玉玺什么轮回剑都是虚妄,那些名不要也罢,但祸害抗金的冤屈是他们全族的痛脚,他们相当在乎,出离愤怒,包括胡弄玉在内。

    可以说纪景死后的这十年,胡弄玉前后也派出了不少人前往查探蛛丝马迹,初衷倒也想为冷飘零脱罪,因为金人也有嫌疑,因为胡氏不冤枉任何人。但在得知纪景可能真是死于寒彻之毒、但死后一年骨灰中还有残毒后,她立即想到了忘川水,后来亦证实忘川水比寒彻之毒多出了这一项特色。一旦排除其余凶手、坐实冷飘零杀人嫁祸,胡弄玉便彻底血冷,开始筹谋寻真龙胆政变。后来jx八怪告诉她的纪景之案详情,和她本身掌握的其实已经相差无几,jx八怪之所以全信胡弄玉,一大原因便是胡氏心思细腻、查案到底、从不肯错杀人。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关押冷飘零之处,推开门的那一刹,仿佛能穿过时空的距离,回到她们还是朋友的年纪,可惜阳光太过密集,洒在她们的身上,照出两个陌生的轮廓,宣判已经物是人非。

    许多年,都没有过这样近、这样静的相处。

    “我知道你会来。”胡弄玉一笑,以得胜者的姿态靠近。

    “你发现了玉玺?”冷飘零终于恢复了平素的冷静,却已经太迟。

    “那是我胡氏的东西,自然有办法可以找到。”胡弄玉回答。

    “纪景之死也是你胡氏所做,为何却不承认,还处心积虑嫁祸给我。十年前,就筹划了吧?”冷飘零冷笑。

    胡弄玉一怔,冷淡:“真是恶人先告状啊,到现在还不承认,是你嫁祸给我不成、百密一疏作茧自缚么。”

    “是吗。忘川水你不是拿不到吗,怎就知道它和寒彻之毒不同了?”冷飘零虽被绳缚,却站了起来,理直气壮地逼近,继续带着笑意。

    胡弄玉被迫仰起头来看她,却不失凌厉,半步没退:“当年虽拿不到,不代表后来拿不到。”

    “哦,我倒要听听,我的守卫何时开始变差了?”冷飘零质疑的口吻。

    “这般态度,真不像是个束手就擒的犯人。”胡弄玉亦傲慢回应。

    “你篡权乱国,不也挺直腰杆吗。”冷飘零稳若泰山。

    “失去的,总是会给得到的乱扣帽子。”胡弄玉轻笑反问,“何不说你是失道寡助?”

    “被人恶意引导的舆论也能当真?”冷飘零一笑置之。

    “有没有当真,稻香村的村民已经告诉你。”胡弄玉声音虽低,中气十足。

    “稻香村的村民,就能代表东山国吗?”冷飘零的后盾在那里。

    “何必嘴硬,想想你的拥趸,此刻是怎样一副心情。”胡弄玉气势不减。

    冷飘零的神色忽而一僵,态度明显有所软化。(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305章 深入虎穴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虽已是阶下之囚,无论语气、姿态、神色,都散发着强大气势、威严感觉:“还是先回答我,你是如何得到了忘川水?”

    冷飘零身边不乏智囊,虽然当时没发现这个疑点,可是脱离险境后终究能推敲出来——你胡弄玉要是没窃取忘川水,如何知道它就是害死纪景的那种寒毒?你对忘川水的性质了解得这么通彻,还能宣称其是冷飘零绝无仅有?你不是信口开河,就是自相矛盾,不管怎样都不足信。

    数十年来胡弄玉都居冷飘零之下,几乎出于习惯脱口而答,却也是出于习惯的不甘示弱:“我们没有得到忘川水的实物,但要得到‘中忘川水之人,骨灰残毒经年不消’的证据,并非不可能——从骨灰得便是。”

    冷飘零微惊:“什么?”

    “在得知纪景可能死于寒彻之毒后,我们很快便进行了排查,希冀是金人所为,也好给东山国所有人脱罪。后来却得知纪景骨灰中残毒经年不消,才意识到原是被人栽赃嫁祸。既然不是寒彻之毒又极像寒彻之毒,那就很可能是你的忘川水。有族人为了给胡氏证明清白,不惜一切代价,甘愿以身试毒——假意前去刺杀你,如愿以偿被胡未灭毒杀。”

    “原来是他。”冷飘零显然记得,难免震撼,“你们明知我的人几乎不在谷内用忘川水,便特意选我行刺并且对我用了当时最烈的火毒。”那个前去刺杀她的人本是胡氏一族的翘楚,虽然闯不过冷飘零的重重防线,对她发散剧毒却绰绰有余,胡未灭情急之下必然施展寒毒相抗,而走到哪都随身携带的只能是忘川水,不管它是否和寒彻之毒混在一起。

    “原以为是个绝顶的刺客,却原来是个决绝的死士。”冷飘零叹了口气。

    “胡氏全族,都已经不能再承受第二次诬陷。”胡弄玉回忆时语带坚定。

    “需要你们以命靠近的忘川水,却被我轻易就占为己有,是不是因为这种不公,才会令胡氏从我登基起就心怀不忿?”冷飘零一直在找东山国两派裂痕源于何时。

    胡弄玉回过神来,淡淡地说:“或许是吧,当时你我年纪尚轻,都还不懂。但后来我听人提起,大意是忘川水刚刚制出,众人都想一探究竟,姑姑却留给你,作为你一人的登基大礼,久之谁都难近,自然有所怨言。姑姑制这寒毒,原本只求一个自我长进,甚至只是觉得有趣?却不想这举动竟引起了国内分裂。”

    “不患贫,患不均吧。”冷飘零叹。这一刻因为谈到二十年前、抛开了各自身后的势力,她二人的火药味终于不那么浓。

    “不,并不完全如你所想。”胡弄玉摇头,“对于你们很重要的必须控制的王位象征,我们只认为那是很重要的必须掌握的毒药。”

    冷飘零一凛,点了点头:“我理解。但很抱歉我不能给你。”

    “寒彻之毒、忘川水、还有令你玉玺失效的真龙胆……对你们来说都是圣物,对我们而言都是毒药。”胡弄玉微笑述说,冷飘零听到“真龙胆”,想起吟儿说的惜盐谷一战,自然知道吟儿很需要它,是以多留意了几分。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是如何发现了玉玺吗?正是我凭身上的真龙胆感应到了它。”胡弄玉继续说。

    冷飘零听懂,难免诧异:“这么说,玉玺也是……”

    “没错,玉玺外面绝热绝冷,内里实则剧毒之物。”胡弄玉道,“是姑姑在逃亡过程中得到的火毒。”

    名比实强?真是虚妄,可笑。一个时辰以前,冷飘零还认为“胡弄玉政变成功了一半,但玉玺失窃直接填补了另一半”,“玉玺是再重要不过的东西”,“拥有它便如拥有国本”……如果她知道,其实对手心里根本没这么认为;如果她知道,她根本就不用来画蛇添足……

    “想不到,却因为它害了你的麾下?”胡弄玉仿佛能读她的心,笑,“如今你还有何话好说?”胡弄玉太了解冷飘零,小时候,即使是把玉玺扔着玩的时候,冷飘零也很战战兢兢。

    “没什么。”冷飘零肃然,“宁我负人。”

    胡弄玉面色微变,笑了起来:“好一个宁可我欠大家人情,也不要大家欠我的人情。若然你的麾下能承受这句话,那前来求药的林阡凤箫吟如何被你欠?他们可不是你的麾下。”

    “那么,纪景,真不是你杀的?”冷飘零没有回应她,而是回到纪景之死的话题。

    “庆元三年,除了你和你的人,没人拥有忘川水。”胡弄玉间接回答。

    “但昨夜以前,我只知自幼父母双亡,并不知他们是那般英雄。即便昨夜知道了,我也只为他们感到自豪,对于纪景,往事随风。”冷飘零正视胡弄玉,斩钉截铁。

    “云淡风轻的话谁不会说,可做出来的事?用疑似寒彻之毒来杀纪景嫁祸胡氏,最符合你常挂在嘴边的‘名比实强’。对于你这样的人,每次路过江湖,看胡氏被钉在耻辱柱上,都会异常兴奋吧。”胡弄玉冷冷道。

    “那只是你自己所设想、你最怕的情境而已。”冷飘零摇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宁可杯弓蛇影,不得掉以轻心。”胡弄玉轻声,“我四岁失去父亲,九岁和十九岁的时候,接连又失去两个我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背叛的人,我把他们当井绳,他们却狠狠咬了我。”

    冷飘零咬紧嘴唇:“到底是谁先背叛了谁?”

    那时胡弄玉已经背对,停了一停:“冷飘零,你哪句真心,哪句假意?”说罢离去,头也不回。

    冷飘零默然凝视着胡弄玉的背影,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此刻她一袭红衣,出尘绝艳,不可方物。

    曾几何时,胡弄玉便出落得这般绝色容光,各色衣衫都能驾驭,各种性格都能拥有。

    

    巳时,童非凡家的前院里,胡弄玉坐在桌旁,一边握着玉玺和真龙胆,一边回味着冷飘零的所有表现。忽而看到戴琛和胡中原从对面阔步走来,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怎么?”胡弄玉问。

    戴琛将所知情况向她耳语,胡弄玉一惊,笑得极有把握:“果不其然。”

    “丞相怎样安排?”胡中原问。

    “严阵以待。”胡弄玉说。

    “是!”众人年纪虽大,却都令行禁止。

    不过半个时辰,墙角就有了动静,胡弄玉得胡中原点头示意,放下手中的毒药:“可想好了?踏进一步可就算送死了。”

    “说什么大话!”瞬即跃上个人来正是凤箫吟,还没讲完差点被胡弄玉一支小箭打下去,所幸她被接踵而至的林阡顺手一提,带到前院中来。

    “是大话吗?”胡弄玉看到她霸气十足地上去又灰头土脸地下来,止不住笑了一笑,嘲讽。

    “没防备而已!”吟儿生气极了。

    紧随阡吟而来的,是叶文暄、金陵、厉风行、韩丹、汪道通,七大高手各带手下三四,其余应是留在童非常处坐镇本营。他们的落地不比阡吟容易,应声而至的怕有七八百枚金针银箭,全部来自胡氏设伏。

    “所有人来齐了。”胡弄玉眼神一厉,与此同时风紧,她麾下高手接连现身,整个小院都被杀气填塞——

    先前见过的独孤映人、戴琛、胡中原都在这里,还有那只闻名不曾见面的浪荡子,以及满江红、醉花阴连同胡弄玉,正好也是七人,此外丞相府侍卫分别从院门涌出,络绎不绝,很快占据了两侧与屋前,欲作三面围攻之势。

    “逆贼,交出女王!”韩丹身先士卒,冲在最先,醉花阴站得最近,是以顷刻出剑,站定了立场:“她是凶手,恕不释放!”

    “冥顽不灵!”韩丹长剑在手,轻功可追宇文白,招式三分似点苍,却很像云横山庄里最古老泛黄的书上的记录,失传已经很久了……

    不容多想也无暇再看,众人纷纷上前对战。因胡弄玉等人上回中过计,汪道通不能故技重施、带同众人遁地救主,但这一身神出鬼没的本领、此刻依然能在战阵中活用,配合他贯石之斧的沉猛,单挑剑术超群的独孤映人自是旗鼓相当。

    戴琛与厉风行则心照不宣地选了对方为对手,只因彼此都好奇这相似或正好相克的掌法拳路,虽上回戴琛对厉风行留情,此次涉及主上安危,戴琛于是不再客气,出手便挟风裹云、长驱直入,厉风行举掌相拦,奋迅如霹雳般,无愧点石成金之名。双方见拆你来我往,气势足够惊撼人心,四周空气全部排开,随之浪潮层叠荡远。一阵冷风扫过战局,众人都觉手上皲裂。

    “好俊的功夫,是金士缘的后人吗?”戴琛探出厉风行应该经过金士缘指点,但又不完全沿袭自他。“彼此彼此,他是你什么人?”厉风行则愈发肯定眼前人是金士缘的同门或好友。“手下败将。”戴琛答时中气十足。“大言不惭!”厉风行面色一变,轻狂一笑,原还因其一招棘手而后退半步,忽而力道全卸、直接变换身形、运起风行水上,趁他一掌落空之际,蓄势重发打他身后;戴琛虽身体没他灵活,掌风却极尽老辣,迅疾封住后背要穴,回身当即一掌报还。两人赤手空拳相击,杀伤却远胜寻常兵械,谁都不忍再听。“果然大话,两次交手,都是勉强及得上我。”厉风行满脸得意,戴琛哈哈大笑起来:“士缘后继有人。”

    吟儿和胡弄玉却没他俩这般惺惺相惜,可谓手上剑斗嘴上争论半刻都没有停:“胡弄玉,何以一定要师嫂的命!她父母为你们而死,是你们胡氏一族最大的恩人。你胡氏自诩恩仇分明。仇报了,恩在哪里呢?!”手中寒光一闪,“风起澜沧”与“冰河倒泻”一同朝胡弄玉刺。

    “传她王位便是报恩,然而她不配为王,理应退位让贤;手沾血腥,罪孽深重,亦必须为之赎罪。”胡弄玉不慌不忙,一剑以攻代守,气势凶急一如既往,“盟主,为何偏偏不肯相信她嫁祸给我?她掌握着我和尊师的仇恨,所以借助我的动机杀人,一旦事发,世人只知寒彻之毒而不知忘川水,事实也证明尊师临终只想到我一个人……”

    是的,冷飘零当场就能回答出“据说我杀害的这个人,还是你胡丞相的血海深仇”,说明冷飘零对胡弄玉和纪景的往事一定是了如指掌的,寒彻之毒虽然很多人有,但九成都是胡氏族人,加上动机,近乎板上钉钉……不,不对,冷飘零也许是后来才知道的呢,文暄师兄告诉她的啊……吟儿心念薄弱,不忍猜忌冷飘零,遂不愿再沉浸于胡弄玉的巧言之中,续进一剑“回转乾坤”铁了心不听她,胡弄玉横剑于前狠扫,侧路又添暗器突袭,合力挡向吟儿迭起的一剑十式。

    “我要是师嫂,就不会选在庆元三年杀师父,把时间指向她自己,却留下你不在场的证据。她可以不熟知忘川水和寒彻之毒的区别,但以她的水准,不会犯时间上的低级错误。”吟儿与她内气对撞,两人都觉臂上一震,实力相当接近。

    “所以,我怎么看着都是你嫁祸给她,时间吻合、忘川水唯一,呵,刚好有这个独一无二的破绽,没有第二个嫌犯,顺势揭穿师嫂的身世,显得杀人动机充足……我才不信呢。”吟儿因为昨夜打伤过胡弄玉,此刻气力略胜一筹,将胡弄玉连人带剑牢牢吸住,铺陈疑点振振有词,“我若是师嫂,绝对会避开忘川水这件直接指向她的东西,哪怕十几年来人人都默认它和寒彻之毒没区别,也决计不会用它。况且师嫂这种聪明人,不可能以己之短搏人之长,她对毒药不熟悉,用毒最容易出错!”

    吟儿所述全是林阡在后山和她观光时剖析的疑点,林阡当然不像吟儿那样凭感觉、凭人情就站在冷飘零这边,而是觉得冷飘零栽赃嫁祸很难说得通,冷飘零更像被嫁祸,或被构陷。

    “你错了……”真气比拼,胡弄玉说话要比吟儿断续,“站在她的角度,我胡氏又不会出现在江湖,你们找不到人对质,去不了东山国,怎会知道忘川水,知道作案时间……所以这十年来,你们从来没有说过我胡弄玉以外的第二个凶手。”胡弄玉所言字字灼心——谁说不是呢?

    胡氏其实和京口人一样,怀念并热uu234了他们还是群龙无首。

    “不过要多吃点苦罢了,走得掉!”吟儿提剑,准备随时与她继续。

    “走得掉?你可别后悔!”胡弄玉举手一挥,无影派一众侍卫改变了适才无序、骤然集结合阵,同时院外出现大量增补,没错,他们才是此战的主角,以逸待劳了多时的主角。

    不管冷飘零调虎离山的策谋发不发生,胡弄玉都会在这里统率全部兵马,对着林阡等人采取最后的进攻,如此特别又如此胜券在握的战术。

    冲这一点,胡弄玉也并不因为“金陵超乎预料地把冷飘零救出来”就受打击,因为就算给了冷飘零这个和他们站在一起的机会,反正他们谁都走不掉,一起在这里收拾。

    当然对于众人来说,能够聚在一起,已是不小的安慰。想到胡未灭等人化险为夷,更觉精神振奋。但不可否认,此时胡弄玉具备着压倒性的优势。

    眼看着确实逃不开一场空前的苦战,唯能翘首以盼外援。他们计划里的后招,师云才救出胡未灭之后,如果得到叶文暄求援的信号,就立刻率众来救,离得不远,应该还有片刻就到,却不知能否撑到那时——这里体力保存近半的也只有林阡、厉风行、叶文暄。(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306章 收之桑榆

    “撤!”危难关头,金陵猛然朝弓箭手逼近的方向泼洒毒粉,深红一片瞬时充溢视野,争得不到半刻的时间逃离。因为半刻之间胡弄玉必能破解此毒,只需弹指一缕浅蓝雾气即可。

    眼看这间隙至少可以免去许多麻烦,不想冷飘零竟未直接与众人一同撤退,而是在中途耽搁了半刻俯身去探一件物……如果没有记错,那地方摆放着胡弄玉适才坐的石凳和倚靠的石桌,桌面上原有一只木匣。

    那木匣应是胡弄玉随身之物,众人心知此刻里面极有可能装着玉玺,但叶文暄来的路上向众人详述过他对冷飘零的劝解,大家也都知道冷飘零已经对玉玺不再热衷,按理说她并不可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冲回去抢玉玺——可是眼见为实,她这时候还不忘带玉玺走?为什么?!

    众人对这突发变故毫无预料,缓得一缓,竟是一个都没能走掉,冷飘零顺利夺到匣子还未站稳,其中玉玺便掉落在地,同时她所站之处骤发巨响,桌底忽然射出一根利箭,其上染毒、热浪穿梭。

    “躲开!”叶文暄急忙提醒妻子,冷飘零眼前红光一闪,还没会过意来,本能往后一仰,刚刚那支箭差点射到她眼睛里。

    吟儿看冷飘零涉险正欲惊呼,看箭被她躲过才放下心,但惊叫声还来不及从喉咙咽下去,便又破了嗓子沙哑呼出——这毒箭虽被飘零躲过但威力不减,与她和箭在同一条直线的韩丹躲让不及更无力防备,惨叫一声,中箭倒下。

    局势突生变故,凶险不止于此——

    那毒箭不仅是夺命的利器这么简单,因冷飘零触及木匣、毒箭发生位移,石桌地下潜藏的机关得以开启,隐约可以听见响动,众人个个提高警惕,却没想到响动声停、最先竟是最远处的墙角异变,突如其来的一块墙体当即掉落,砸中叶文暄的两个手下,地面顺势扬起的土灰中似也埋伏剧毒,汪道通的手下应声而倒。事实证明,胡弄玉麾下对机关的通晓水平并不逊于冷飘零麾下。

    吟儿因这连番效应一时心惊,再次失去对胡弄玉的防备,对剑时冷不防小院树上掉落一张巨网,直接把她网在其中差点吊了上去,不知是否也是这机关一环。所幸林阡眼疾手快出刀将绳索割断,饶是如此也来不及放她出网,只能一手与**子苦战一手拖着她保护。

    与此同时万箭齐发,遮天蔽日,把童非凡的院子射了个水泄不通,众人人心惶惶,自顾不暇,根本来不及询问冷飘零是为何还留恋玉玺。文暄努力回忆清晨的一切,不愿意相信,原来冷飘零敷衍了他,之所以提议不入虎**焉得虎子,是因为既想救麾下,也想拿回属于她的玉玺,不管玉玺有没有以前重要,她都不想玉玺落在胡弄玉手里夜长梦多……?无暇再想,他们已经被人群完全分割,直至淹没在彼此的视线里,来不及交流。

    至此众人完全落入下风,师云才在这个计划里面的救局设定,是寡不敌众时,而非兵败如山时,也就是说,此刻即便他能赶来,也必挽不回狂澜,更可能被拖进困局。一切,全拜冷飘零所赐。

    “哼,冷飘零当真不在意玉玺?不,她是个自私自利,宁可要王位,也不管你们死活的人。”混乱中,胡弄玉以怜悯的眼光看着他们,下令分而歼之。

    三面弓箭手齐齐围上,众人全被压向墙角,唯一出路看似是翻墙、从哪来往哪去。然而自从众人入内,院外必然已添毒障陷阱,翻墙而去将会遭遇“前有绝路,后有追兵”,是以是最绝对的死路。

    此局唯一生机,出现在金陵喊“撤”的那一刻,趁敌人才刚集结合阵、被雾遮挡视线之时,从侧门突围出去,继而在童非凡家中分散离开。但现在再想冲破封锁显然极难……

    极难?却也不难。

    “胜南,右侧院门未必有那么多人,防守薄弱。从那里可以突围。”金陵对林阡说。

    “没错,他们不是击其惰归、也非以逸待劳,他们是虚张声势。”叶文暄亦有同样见解。

    两个智囊都这样说,当然错不了,当时林阡正与**子竭力刀战,根本来不及发现问题也并不知何意,但却因为他们两人意见一致而毫不犹豫,当即下令:“冲过去——”“冲过去,这里至多一百人。”叶文暄和金陵异口同声,就是这样的默契。

    院门外的不过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罢了,那些“大半并未现身,分明藏在墙边”的兵马不是还没现身,不是一眼看不到边,而是出不来、看不到!

    彼时,众人被分割包围,心思却全在林阡近身,听到林阡发号施令,自然恢复斗志与信心,当得知敌人人数从“好几百”降到“百余”,虽还留有不少难度,到底给心情拨云见日不少。众人当即从各个站位、由各个方向,扶起身边受伤的弟兄,挑准了胡弄玉最薄弱的防线,朝着右侧院门殊途同归。

    事后文暄告诉众人,那时他看见身前侍卫一人负两兵刃、脸上表情难掩紧张,根本不像稳操胜券之兵,当时便觉蹊跷,只是还不知缺口何处,而金陵则看见右边院门口看似新涌出的侍卫,适才依稀出现在关押冷飘零的屋前,联想到当年黔灵峰一战,田若凝就是这样用同一批人马来来去去骗林阡以为其兵力数倍,那案例金陵了然于心,自然意识到右边院门分明没那么多人。

    当是时,众人势如破竹,全然出现转机,唯独冷飘零离得最远,于敌群中孤掌难鸣,何况身陷新一轮的不白之冤,她因连累众人心念脆弱竟无力抵抗,直到冰冷的手心忽然一暖……

    为了在重重包围里带冷飘零脱离险境,叶文暄几乎豁出性命,剑法更是超常发挥,平素那紫电清霜剑光影紫中泛白,此刻胡中原眼前的紫色剑气中白光已经刺目。再强的招式,再厚的内力,如何打得破一个人的执念?叶文暄分毫不顾胡中原袖中发出的暗箭,一剑如银瓶乍破,惊涛拍案,山崩地裂,快得令人吐血痉挛,胡中原原先见到的叶文暄剑法特色还是缠绵悱恻,不想这一刹竟然气势凶猛更胜于己,一时间竟怔在原地被他擦身而去,叶文暄所及之处,众侍卫无不对他的快剑五体投地。

    叶文暄风景如画的夺命之剑,惊天地,泣鬼神,甲天下。

    谁都来不及制止他牵起冷飘零的手,尽管那时他身上也伤痕累累,那一刻他仍然是隐逸山庄里为爱决绝、如痴如狂的少年,这么多年过去对冷飘零的爱从来就没有改变。

    人群中不知谁尖叫一声,环绕在叶文暄冷飘零身边的剑气,闪电般裂空,冰霜般冷心,争如结界一般。

    而他一把拉起冷飘零的手之后,只说了一句“没关系”,一如江西八怪对质时所说的三个字,“我信她”,夫妻之间,战友之间,最重要的信任,毫无保留地全交给她。

    是的,我们信她!韩丹、汪道通及其手下,但凡还清醒的,此刻不仅恢复了信心斗志,更加拾回了信任与坚定,他们来就是为了救女王的,岂能听信谗言半途而废?撤退不是胜利,带她一起撤退才是。

    因此众人在占据右侧院门之际,不忘解决左右敌人,帮叶冷夫妻留下了一大片空地,方便他们赶上来,过程中并不是那么轻易,人人都怀刃浴血,却又甘之如饴。

    倏忽,竟被这十几个高手硬生生死路闯出生关,胡弄玉自然大惊失色:“拦住他们!”然而他们一旦出了院门,便分散而走,或飞檐走壁,或潜行地面,取道童非凡家后院。

    胡弄玉急忙率众追赶,却只能勉强跟随受了伤的韩丹等人。

    “东山国来到这稻香村的陆陆续续有四百人,一半属于丞相府,一半是女王卫队,自上回胡未灭殷氏兄弟被擒,女王折损一半人数,故今次胡弄玉是以两百人对战女王一百,童非凡、童非常各自派出五十武者相帮。

    我等十五人出现此地,其余一百余人则在师云才带领下声东击西,救出胡未灭和殷氏兄弟,一旦他们得救,师云才可率这一百余人来援女王,胡未灭等人则先回本营,疗伤休整。

    胡弄玉因我等设计,误将两百多人都调遣在了这里,只有不到五十人守住胡未灭等囚犯,故而必然打不过师云才。我等只需在这里撑住最艰难的以少敌多,便能得到师云才率众而来将人数制衡。”

    这是战前叶文暄对林阡所述。但在一系列变故发生之后,他们意识到了,人员的分布,不对!

    “胜南,师云才一直没有回应我现在发出的信弹,必然有蹊跷。”此刻叶文暄背负着昏昏沉沉的冷飘零,对林阡说。冷飘零那么轻易被金陵救出屋子,只是表明胡弄玉无所谓?等着把他们聚在一起收拾?胡弄玉守在前屋的兵马当时是因为藏拙才没来得及阻拦??不,现在回想起来不是这样的,根本因为胡弄玉的重兵并不在这里!

    胡弄玉重兵明明不在这里!在哪里?胡弄玉这里至多一百人,其余一百五十人,都对着师云才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到底谁中了谁的计?

    “可惜,他们在最后一刻,终于还是识破了。”胡弄玉叹息对胡凤鸣说,她笑起来,娇美如绽放的梨花,雪白又纯洁。

    

    对于胡弄玉来说,冷飘零的伪装不见得高明,早就露出了马脚。

    冷飘零的破绽,出现在她和胡弄玉对质的过程中,冷飘零质问胡弄玉,何时发现了忘川水,冷飘零咄咄逼人,既然你这么熟悉忘川水的性质,还好意思说忘川水是我一个人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既然你们已经发现了这样的疑点,为什么不在一个光天化日的场合兴师问罪?那样或许还能借着机会暗暗找玉玺,而不至于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地潜伏进来暗地里寻。

    从那时起胡弄玉只是觉得奇怪,但并没有怀疑,毕竟,一切可以解释成冷飘零忘乎所以。

    事实上冷飘零之所以来见胡弄玉,也不只是为了调虎离山,她是为了试探胡弄玉,看胡弄玉对纪景之死到底知情多少,她对叶文暄说,她必须和胡弄玉坦诚相见一次。所以不得不问到忘川水,而自此拉开了暴露来意的序幕。

    “何必嘴硬,想想你的拥趸,此刻是怎样一副心情?”“想不到,却因为它害了你的麾下?”胡弄玉带着得胜的笑意问冷飘零,话语中的“心情”,指的是她丢失王位了还把自己沦陷、害麾下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心情。

    结果冷飘零是怎么回答的?“宁我负人。”回答的是我守住了王位却害得麾下为我牺牲的心情。太诡异,两份心情截然不同,根本就是答非所问!奇怪了,你冷飘零不是丢了玉玺就感到丢了王位吗,为什么你的语气里真真切切好像并没有失去王位?

    如果说先前都是嘴硬才保留着女王气势,这句内涵太深刻,有种“麾下认我是王,我就是王,无所谓玉玺”的感觉。这样的口吻,宛然根本不在乎玉玺。

    所以那时候胡弄玉脸色微变,彻底想明白了,冷飘零身边有叶文暄劝导,他可能已经告诉冷飘零“胡弄玉不在乎玉玺”之类的话,一定已经拦住了冷飘零返回寻玉玺。那么,冷飘零怎么可能还是为了找玉玺回来的?她此行必定另有所图。

    那时面对着冷飘零,胡弄玉心中暗笑:“可惜无论何时何地,你冷飘零都学不会藏匿你的王者之气。”

    没错冷飘零一直笃信“名比实强”,否则,当初的冷飘零怎会在察觉到王位不稳的第一刻,选择去京口取轮回剑来威慑?但是,那样的冷飘零,是“当初的”冷飘零。

    十年来有叶文暄在身边,冷飘零并不是孤家寡人,她有着一大群死忠于他们夫妇的手下,她虽然还相信名比实强,却不会依赖它。

    冷飘零之所以最怀念小时候把玉玺扔着玩的时光,就是因为她最想颠覆自己顽固守旧的心,就是因为她最想摆脱这名利的桎梏。叶文暄、胡未灭、汪道通、韩丹、师云才、殷氏兄弟,因为他们,她颠覆了,摆脱了。

    而又其实,胡弄玉,无影派,才是最在乎名的人……

    冷飘零被擒获之后,胡弄玉必然严加护卫、阻止救援,如果叶文暄等人果真为了救她而折返,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如果冷飘零的被擒本身是个圈套,那就是毫无疑问的调虎离山之计。

    胡弄玉深知冷飘零来意不善,于是多说了几句,继续套话,她记得冷飘零在她说起真龙胆时眼神有异,似乎非常关注,当然心念一动,昨夜政变诸事纷繁,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冷飘零在人群中对凤箫吟的感激一眼,溢于言表,真情流露。

    士为知己者死,当时的冷飘零被凤箫吟几乎以命担保,自然满心满意都是要报恩的心,要救凤箫吟,真龙胆近在咫尺。

    “那前来求药的林阡凤箫吟如何被你欠?他们可不是你的麾下。”胡弄玉于是若有若无地提醒,凤箫吟很需要自己手里的真龙胆。

    果然,冷飘零一直到胡弄玉离开,都关注着真龙胆。

    “冷飘零,你哪句真心,哪句假意?”胡弄玉知道冷飘零在骗她,居然还有脸说“究竟谁背叛谁?”在胡弄玉心里,冷飘零几乎到了十恶不赦的境地——而冷飘零对凤箫吟好,和冷飘零杀纪景并不矛盾,或许她杀纪景的心虚,尽可以在凤箫吟身上得到补偿。

    巳时,当她坐在童非凡家的前院里,戴琛走过来告诉她,林阡和叶文暄的人“不慎暴露”了行踪、他们应该正在寻找和确定冷飘零的所在之地——林阡等人真不慎啊,不慎到巴不得被她胡弄玉发现、提早布局迎候。

    戴琛还说了一句,关押胡未灭、殷氏兄弟等人的地方,也意外出现了师云才手下的身影。师云才,那是官职低于韩丹、汪道通等人的侍卫,不像他们那样起眼,胡弄玉起先都没怎么关注。

    师云才的意外暴露,加上冷飘零的种种表现,验证了胡弄玉内心的所有猜测:“果不其然。”

    如果胡弄玉一门心思都在冷飘零身上,那么关押胡未灭之处不会有太多防备。一旦押错兵,后果不堪设想,师云才趁虚救下胡未灭之后,立刻转道来救驾,只要林阡等人能撑得了那么久,这里的僵局也将被打破,虽然过程会艰难些,只怕这种人手的活用最终会助冷飘零大获全胜。

    “七大高手各带麾下三四,其余应是留在童非常处坐镇本营”?不,不是,都来了,倾巢而出,孤注一掷,就是要救下所有人。

    若非冷飘零露陷,胡弄玉万万不会想到,叶文暄等人是这样策谋!可惜,天助我也,此刻师云才也身陷囹圄,胡未灭不曾救出,你们损兵折将、无路可去——趁你们空虚,我已着韩莺和童非凡前去村北,一举端掉了你们的本营。

    “今时不同往日,童非常已经参战,不得不纳入考虑,不再客气劝降,直接占领武馆,以免后顾之忧。”胡弄玉如是说。

    关押冷飘零和胡未灭之处本身离得不远,所以胡弄玉将计就计,在那半个时辰之内,特意将兵马调过来对敌人制造假象,纵使林阡也被骗了过去、支持叶文暄下令进攻,一旦众人跃入院内,胡弄玉便将人马悄然调走大半,直扑趁虚进入牢中的师云才,将其关门打狗。

    林阡等人行动之初,此地确有好几百人声势,是真的,但他们很快就被胡弄玉移走,随着时间的推动,此地只留不到一百人。

    可以说胡弄玉唯一的困难,只是如何用不多一百人来充两百多,压迫和困住足以以一打十的叶文暄等人,让他们以为危难关头、无法自救、只能苦撑、寄望于援兵。

    如何藏住自己空虚的兵力?答案就是以更空虚来摆空城计。总共一百人,胡弄玉安插到局内实际只五十不到,却在墙边预留另外五十,紧要关头这五十冲出阵来,演出一场击其惰归,令叶文暄等人恍然大悟原来是故意藏兵。如此,了解了胡弄玉保存实力是刻意藏拙后,自然以为环伺的一共还是出场时的两百多人,没想到击其惰归的后面是虚而虚之。

    胡弄玉自然而然地,就让他们以为之前被骗后来是真的,哪料到后来也还是个骗局?保存实力是真的,刻意藏兵却是假的。那时众人被骗深知苦战,竟还真打算不战而逃。

    胡弄玉的胃口很大,哪怕人数很少,我也要把你们主仆全部剿灭。擒贼先擒王?不,我两路都要收。

    只是,即使气势震慑住了他们,让他们以为这里以多欺少,也并不能完全打败他们——

    “总数不到一百人、武功参差不齐的我们,恐怕只能唬住林阡等人一时,若被他们发现空虚,还是会被他们逃出去。除非,离间分化!”可以说,冷飘零这么轻易就被金陵救出屋子,除了胡弄玉兵马有限之外,也是胡弄玉故意的,胡弄玉就是为了将他们聚到一起后实现离间分化。

    “如果那个名叫金陵的女子祭出毒阵障眼、给了他们逃跑的时机?如果林阡等人即使以为打两百人还是超出了预料发挥超常?如果师云才察觉有变没有被瓮中捉鳖而是赶过来了?我需要在任何可能想不到的场合将他们的胜算打断。”胡弄玉于是给冷飘零等人设计了心理战术——

    “走得掉?你可别后悔!”这句话,眼看对吟儿说,实际却是在对冷飘零攻心,那时胡弄玉望着冷飘零,有意无意看向桌子上的木匣子,你走了,我就必然销毁真龙胆。

    桌子上的木匣子里放的是什么?胡弄玉去见冷飘零的时候里面放着的是真龙胆,巳时坐在那里的时候把玩着真龙胆和玉玺,半个时辰后,只将玉玺留在那里。

    冷飘零为了凤箫吟的性命必然会救“真龙胆”,但那样贪心这种情况下还要抢“玉玺”,必然会给本就人数劣势的的叶文暄等人造成麻烦和干扰,甚至,打击。

    “冷飘零当真不在意玉玺了?不,她是个自私自利,宁可要玉玺,也不管你们的人。”胡弄玉并不否认冷飘零是个负责任的君王,所以这句话不是真心、只是为了离间分化。

    连叶文暄都纳闷过冷飘零为什么还在意玉玺,更别提旁人,每个人都会闪过一个心念,原来冷飘零重视玉玺更甚于人?

    那时叶文暄等人还不曾发现这里不足百人,危如累卵还被冷飘零亲自启动机关伤及,此情此境下的离间分化,难免人心分崩离析。任何团体,最怕当中崩裂,一盘散沙。

    果不其然,那是在场众人最黑暗、混沌之时,险些一起束手就擒,哪里还可能发现此地人数端倪。

    师云才得胜的信弹,是被胡中原的手下们发出的,它和胡弄玉闻讯时的凝重一样,只是为了迷惑叶文暄等人,既不会发现重兵不在此地,也让他们不至于穷途末路、狗急跳墙,心里存着一点点希望,还以为师云才会来救局,所以不会绝境爆发引发大难,然而师云才久久不来,不禁会令他们期待中迷惑、迷惑时动摇,如此,仍属于心态之战。

    胡弄玉压倒性胜利,唾手可得,眼看着就把叶文暄等人分而歼之,哪里料到叶文暄如此静气,金陵缜密睿智,这般情况下,还能发现局中的细节和破绽。

    “他二人,不愧林阡麾下谋士。”胡弄玉虽然扼腕,由衷赞叹。

    “妹妹莫忧,他们现在无路可逃。”胡凤鸣微笑安慰。

    

    是的,无路可逃。

    欲到村北,才知童非常的武馆已经易主,此刻由童非凡和韩莺坐镇,其实也是意料中事。既然胡弄玉趁虚得到了那里,那里便是属于她的易守难攻。

    放眼整个稻香村叶文暄等人都没有藏身之处,怕是要风餐露宿,现在胡弄玉手里几乎握着所有人质,几百人团结一心要把他们搜到抓起来,还不容易?

    “胡弄玉这一计套一计,当真聪明得很。”金陵也在称叹胡弄玉。

    “聪明?狡猾吧。”吟儿还在网中出不来,一路被林阡驮在后背。

    “嗯……她样貌像个仙子,思路却是个魔鬼……这一次,她布局真是太完美,太缜密了。”林阡评判之时赞不绝口。

    “……采花贼!”吟儿怒骂。

    众人一起注目,看林阡网着她飞奔,倒是像极了采花贼,纷纷笑起来。

    百转千回越行越远,离人世间一时更远,最终藏身于东面山上,深林一隅。

    冷飘零看众人忙着把吟儿救出网、却个个面带微笑苦中作乐的样子,忍不住歉疚:“对不起,各位。那时因为我的不慎,害众位平添危险。”

    “师嫂,我们不相信胡弄玉,她只是为了离间我们,打击我们。师嫂不用放在心上!”吟儿豁达地拍拍她。

    “飘零,当时是为何要去拿这玉玺?”叶文暄对冷飘零简直做到了信任的极致,不仅没有怪责她、给她解释的机会,更加在那般险境之下,不忘将这玉玺抢了出来。

    “我以为木匣子里的是真龙胆,胡弄玉她,向我暗示如果离开,就立刻销毁真龙胆。”冷飘零说时,众人皆惊,但都知道,她和胡弄玉数十载交情,这点心有灵犀还是有的,何况还有之前的坦诚相见铺垫。

    “那么,女王应该是真的不相信‘名比实强’了?”林阡问。

    “数十年来我一直笃信名比实强,但是昨晚的政变、还有今晨文暄的劝解让我知道,并不是这样的。名都是假的,表面的,虚浮的。只有实际的到位了,才会获得人心的支持。”冷飘零正色回答。

    “是的,如果胡弄玉不是色厉内荏,也不至于不敢把你押回谷中,而非要在这里就让你伏法。”林阡点头,以过来人的身份点透,吟儿察言观色,看林阡明明小几岁还一副长者教导的模样,居然还那么和谐……

    “不错,没有得到我承认的言语,都是废话几句。”冷飘零恢复往日霸气,没经她点头的事情旁人认定了也不算数!

    “好!说得好!”吟儿也为之欣喜。

    金陵一直没有说话,这时蹙着秀眉开口:“女王,能否将玉玺给我一看?”

    冷飘零当即递给她:“厉夫人当心,这玉玺外部为石,内里火毒。”

    “当真?”金陵一喜,众人还道是她想钻研。

    “早上我与胡弄玉对质时,她亲口所说。”冷飘零道。

    金陵举起玉玺在阳光下端详半日,又取出身上毒药在偏处试了试,忽然走上前来对吟儿露出笑意:“你这傻子,倒是有傻福了。”

    “怎么?”厉风行奇问,听出弦外之音。

    “这玉玺里的火毒,就是渊声所说的‘灵仙草’。”金陵道。

    “啊……”吟儿愣神,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想来,葭州老头说‘灵仙草被个小姑娘取走了’,就是前女王、陵儿的母亲吧。”林阡笑了起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而且他不信胡弄玉真的销毁真龙胆。

    想来灵仙草原本裸露在外,后被胡蝶寄寓石中,若不敲碎,非行家决计认不出。而因外面的石头绝热绝冷的能力逊于竹筒,故而和竹筒外的真龙胆接近时能够受到影响、出现所谓的“圣光消隐”现象。

    “小师妹中毒多年,我们竟一直不知,随身带着的玉玺能救她命。”文暄也觉惊讶,“可是,真龙胆为寒,灵仙草为火,怎生都能救她?”

    无人能答,只有渊声了解。

    “无论如何,都是个希望。”冷飘零笑着对吟儿说。

    

    虎落平阳,众人被迫躲在深山一夜,睁眼时天正下着雪,鹅毛般纷纷扬扬,甚至有更大的趋势。

    雪飘竹林,青白交映,浩瀚无垠。

    吟儿起床看见这万里雪飘,高兴地险些跳起来,却在那时,林阡耳朵一动,带她趴在坡后:“有人来。”

    “搜仔细了!”是胡凤鸣的声音,他们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待人声逐渐移走,阡吟两人探出头来,正待松一口气,却看有人滞立河畔,迟迟未走——胡弄玉?!

    不似人前霸气凌人指点江山,或施展计谋时的阴险狡诈,或动用毒术时的舍我其谁,此番她一袭蓝衣,站在岸边接雪,怅思,静默,竟给人以柔弱、需要保护之感。人如衣色,竟有千面。

    饶是吟儿很想趁机刺她一剑,手到剑上就忽然心软了,不忍。

    胡弄玉出乎意料地竟缓步走上昨夜才结冰的河面,沿着冰面没有目的地打转,偶尔看看天上,面上难掩泪痕。

    没有几个人记得,这天是胡蟏的祭日。时间如火,早将往事付之一炬。

    差一点胡弄玉自己都快忘了,若不是此刻也正下雪,她都记不清,二十多年前的这天,正在冰湖上玩耍的自己和姐姐,听到撕心裂肺的一声巨响和惨叫,当她二人循声转头,只看见一戟刺穿了父亲的身躯,血喷溅了那个名叫纪景的凶手一身,也浸染了弄玉的衣裙和脸,胡蟏没有一句遗言,终于解脱地闭眼,当时姐姐被吓呆了,胡弄玉却带着刻骨的仇恨对纪景扬言:“你是谁!报上名来!父仇不共戴天,有朝一日,我胡弄玉必会找你报仇雪恨!”

    后来的很多年,一直喜欢这样在刚结冰的湖面走,就这样一直走,好像就能回到那一日,父亲在河畔看着他们,没有后来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阡吟煎熬不能出声,直等到胡凤鸣和胡弄玉无功折返,方才从枯枝败叶中出来透一口气,叶文暄冷飘零等人躲在稍低的地势,差一点点都快变成雪人了。

    忽而却又传来新的声音:“去那边看看。”比胡凤鸣胡弄玉更近,也更熟悉,众人一惊,险些来不及再躲回去。

    不是冤家不聚头,来人正是韩莺。她带着一众村民,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样子,昨天人手短缺,胡弄玉才派韩莺这个最不起眼的去攻占敌营,如今事态稳定,村北自然不是她驻守,便当枪使来寻人了。

    “这边没有,去那边搜!”韩莺颐指气使还无能,吟儿打心里看不起她。

    手下们都往反方向去了,韩莺却还站立原地,没有移动:“还不出来?某人身上的木芙蓉香,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大雪纷飞也盖不住啊。”

    “……”吟儿这才知道韩莺早就知道她在这里,却故意支开了他人,赶紧收起鄙视之意,却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是为什么?”吟儿被她指定现身,不得不做主第一个跳出去。

    “杀师父的凶手是一回事,你们几个是另一回事,总不至于把你们给害了,你们可是抗金的老大。”韩莺笑起来,和吟儿说话不卑不亢,“将来江西八怪在江湖行走,还望你们记得今日的人情。”

    不卑不亢,居然也能这么媚俗,吟儿实在开了眼界,没好气地说:“好。”

    “一码归一码,你抢我名额的事,我可没宽恕你。”韩莺说。

    欠人情实在是令人郁闷,理都不好争,吟儿只能在心里嘀咕,谁抢了,谁求你宽恕了?

    “冷飘零,别藏了,胡弄玉即使搜不到你也无所谓,因为她知道你是不会走的、终究会回去的。因为你的所有麾下,包括品公主,目前都在她手上,你躲再远再深也会关注、会担心、会绝望,是以她用这些等你回去就范。”

    其实和前夜的情形一样,胡弄玉集齐人质,教冷飘零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弃械投降,偏偏当时冷飘零另辟蹊径,在胡弄玉的眼皮底下实施了调虎离山,是利用了胡弄玉对他们这些人的在意给了麾下们越狱的可能。

    可惜现在不可能还有这样的机会。冷飘零现在处境比前夜更糟,卷土重来的可能从五成降到一成不到。胡弄玉集齐人质根本无需考虑冷飘零投鼠、妄动的可能,她只需等待冷飘零投降、伏法。

    “其实,还有一条路可以走。”林阡看着韩莺的背影,说。

    “什么?”吟儿一愣。

    “答案在她的话里。”林阡说。(未完待续。)

第1307章 风倾竹雪

    “她的话?哪句话?”吟儿愣在那里。

    “‘杀师父的凶手是一回事,你们几个是另一回事,总不至于把你们给害了,你们可是抗金的老大。将来江西八怪在江湖行走,还望你们记得今日的人情。’”金陵会意,学着韩莺的腔调,叉着腰演得惟妙惟肖。众人都被她逗笑,不熟悉的真不知道这么漂亮又聪慧的女子,居然还这般诙谐风趣。

    “哦我明白了,其实不用韩莺卖这个人情,胡弄玉本就是不会杀我们几个的——一旦涉及抗金人士的流血,东山国的王位就坐不稳,她哪会那么蠢,杀抗金的老大犯最重的罪?纵使抓到我们也不会给我们性命之忧。”厉风行抢在吟儿前面猜。

    “然而,只有胡弄玉寥寥几人知道我们是谁——啊,所以胜南的意思是‘亮身份’吗。我们几个假意落网,然后对东山国所有人亮出身份,继而免受牢狱之苦,自由活动在稻香村里,伺机与师兄师嫂里应外合!”吟儿茅塞顿开,争着作出结论。

    “……”林阡不知道吟儿是怎么推论到这一步的,“即使不受牢狱之苦,我们也不可能行动自由。胡弄玉和她的手下们不会杀我们,但是会防我们。若是自投罗网,只可能被他们倾力软禁、一直到事件结束。”“而且一公开身份知道是林匪,稻香村的村民恐怕会鸟兽散,连带着好几个临近村寨的民众,那还得了……”金陵面带窘色。

    “所以胡弄玉才和我们之间,心照不宣地各取所需,一起保守着我们身份的秘密。”林阡说。胡弄玉深知阡吟等人不想扰乱稻香村民众,同时她需要东山国一众等闲之辈不了解阡吟两人原是抗金最重要的领袖——若然完全了解,他们必定连搜捕都很难卖力。

    猜错了?吟儿和风行相互瞪眼,作出你真笨的表情,“那到底这句话隐藏着什么含义?”

    “胜南是因为韩莺说的这句话,想起了稻香村、童非常、童非凡。”叶文暄说时,冷飘零点头:“就是这般不巧,事件是东山国的事件,地点却发生在稻香村。”

    “命案、凶手、谁栽赃嫁祸、谁奸恶不赦,是一回事,自家兄弟、村民们的生死安危则是另一回事,总不至于参与了旁人斗争却把和自己斗嘴斗气几十年的亲兄弟给害得生死未卜。待东山国离开了,若兄弟脱险,必然更加反目,童非凡还理亏;若兄弟死了,村子里还有几个服他?”金陵说。

    “正是这样。”林阡点头,“问题就出在,这一次胡弄玉将童非常也陷在了牢狱。”

    风行吟儿豁然开朗,原来林阡从韩莺的话里看见的,是“人情”,是“童非凡是稻香村的老大”。

    “虽然现在童非凡臣服于实力更强的胡弄玉,但他内心深处,必然有诸多对此事的不满或恐惧,我们找个机会私下见他,去敲敲他,让他帮着寻找机会偷偷释放童非常等人。”林阡继续说。

    “如此,便有了师云才等人随之越狱的良机。”叶文暄笑。

    “不怕胡弄玉想到这一点吗?”吟儿缜密起来比谁都缜密。

    “不怕,她做得出,就想不到。”林阡摇头。胡弄玉只要迈出了占领村北的第一步,就给了数十年不敢侵犯村北的童非凡一大块心理阴影。离间分化?可不是胡弄玉一个人能干的。争取势力,化为己用,原是林阡的强项。

    “现下只剩一个问题,如何与童非凡接近?”金陵说。

    

    政变后的第三日清早。

    僵局迟迟不肯化解,冷飘零既没卷土重来,亦未弃械投降,更不曾作出任何动作,迟则生变,胡弄玉不得不增大寻找力度,然而稻香村虽小,环伺群山磅礴,林阡等人竟好像销声匿迹;加之林阡等人离开盟军已有时日,不知抗金联盟会否加以增援。事关陇陕战局可曾牵制住盟军,此地私情有无可能影响抗金大业……种种矛盾,纠结,令胡弄玉难免心忧。

    事件对于稻香村南的民众却平息了不少,村寨最繁华的街道上,陆续有人出来摆摊买卖,在这场倒春寒的雪后,热闹程度堪比集市。胡弄玉添了件外衣,独自在这条大街寻觅疑犯影踪,只因怀疑阡吟等人会不会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知不觉走到一个老妪的摊位旁停下,被其上琳琅满目的饰物吸引,一时没有离去。

    老妪应是刚刚才到,还在将箱子里的大小物件一件件取出、排列挂起,老态龙钟,一脸慈祥:“姑娘,喜欢这钗子吗?”看胡弄玉手里握着个钗头有凤的,急忙推荐:“姑娘有眼光啊,这凤钗可是我家祖传,姑娘喜欢就……”

    胡弄玉摇头,冷硬回答:“我不喜欢。”决然转头,看见一旁玲珑剔透的玉佩。

    “姑娘啊,原来看上这玉佩?确实比凤钗还有价值!”老妪很会把握商机。

    “这是何物?上面刻着的字、又是什么意思?”胡弄玉奇问,那最显眼的地方挂着的两块玉,一块的表面依稀刻着个“香”,一块上面则刻着个“凡”,再往里探,还有不少玉佩,却都是成双成对出现。

    “这多亏了我家老头子的能耐,他能在这玉佩上,刻出你想要的任何图画或者字,然后叫我拿出来卖。”老妪提起丈夫就合不拢嘴,许久才说到主题,“村子里的年轻男女,最喜欢到我这里来,把两个人的名字各取一字刻在上面。姑娘,你要不要和心上人也刻一对?”

    胡弄玉眉间瞬即添上一丝凄苦,许久才挤出一句:“不用了。”

    “姑娘这么美貌,该不会是还没有?嗯,也好,也好,不着急,慢慢挑,千万不可以像这些人一样。”老妪说。

    “这些人?怎么?不是爱侣吗?”胡弄玉一愣。

    “除了里面几对是最近的、还没来得及取走,外面这些,都好多年没来取啦。可想而知,是山盟海誓过,却分道扬镳了。”老妪很健谈。

    “情这东西,多半假的。”胡弄玉冷笑一声,放下玉佩,转身就走。

    “哪里有?我和我老头子,可是快六十年了!”老妪自顾自地嘟囔。

    胡弄玉向前行了数步,直到听不见那老妪,方才从适才悲恸的情绪逃离。这时看转角有人煨着山芋在卖,愣了一愣,才刚逃离,便又沦陷——记忆里的一幕幕如山如海、轰然倒塌般重现眼前、压得她根本没法再走下去:

    “玉儿,快跑,庄园的主人发现了我们!”“玉儿,那些山芋便不要了,扔了!”……记忆里那温暖宽厚的手掌,代替父亲拉着她一路向前奔跑,那一刻,那一路,四目相对,十指紧扣,情深意切,这树林,这命途,一直跑不完也好。

    “独孤哥哥,挖的山芋都在这里了!”她举起包袱,才发现包袱不知何时破了一角,偷挖的山芋却在逃跑的过程里一只一只地漏完了。

    “你这傻姑娘。”他笑着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没有责怪,只有宠爱。

    视线和脑海,竟然一起模糊。

    呵,想不到我胡弄玉,也有那么天真无邪的时候啊。

    

    不经意间已经转弯,毫无意识地走上了石桥,桥的彼端,一望无际青竹高耸,她恰好也穿一袭碧绿,霎时整个人世好像仅存一种颜色。

    不,并不只有一种,微风轻拂,竹枝**,积在竹上的雪被愚公移山,向地面落下一丝丝一缕缕白,有些正好吹送到她所站的桥头,晶莹纯洁。

    “下雪了玉儿。”“独孤哥哥,可以堆雪人啦。”吆喝叫卖声,山芋香气里,宛然回到小时候,相似的气息,熟悉的感觉,眼前又浮现出记忆里的那个他,左手接雪右手牵着她。

    因为想起他,竟然变成他。她不自禁伸出左手,去桥栏外接雪花:“下雪了玉儿……”他不在了,你只能自己说给自己听。

    冷不防地,几步之外,这同一刹那,竟然有人在桥尾也站定伸手,探出桥栏,作出与她同样的姿势,欣赏、沉浸于这竹林飘雪。

    雪停之后原还有些冷,但站在这蒸蒸热气与香味旁,竟觉得异常的暖和和别样的融洽。

    动作定格了有大半刻,她和这过路的男子一同转头,两两相望,相视久矣似都呆住。似曾相识?相见恨晚?那男子脸上的惊艳藏不住,而她,也一直惊愕地注视来人。

    星目浓眉,气宇轩昂,白衣飘然,潇洒脱俗。

    “风倾竹上雪,山对酒边人。”男子应是有感而发,却是迟了大半刻才脱口而出。

    她看着那男子,第一感却是一句“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一时间惊喜、诧异、怀疑、犹豫,全然冲上心头,那个明媚照人、杀伐决断的胡丞相竟是迟迟拉不回来,只能傻愣愣地僵在原地,又变成了回忆里笨笨傻傻的玉儿。

    男子伫立桥尾约有片刻工夫,过程中也是一直凝视着她,未敢移开一次视线,忽然他走上几步,看得更近,也看得更细,然而距离最近时,却是擦身错过时,她一直安静站在那里,好像在等待审判,到那人离开的交睫间,突然整个心的喜悦都燃尽、化成绝望心死,但却又在心完全凉彻的瞬间,那人对她露出一笑,亲切,阳光,暌违已久,如沐春风……

    这笑容在她眼前停滞了足足半晌,使她短暂忘记了一切,政变、搜捕、筹谋、勾心斗角?都不重要。就算只当那人是独孤哥哥的替身也好,也好,让我还能保留着内心深处的一分美好。二十年了,纵使玉儿也想不到,独孤哥哥现在会是什么容貌。

    不对,为什么他会露出这种意味不明的笑容?那并不是过路人看见美丽女子的正常反应,并不是从前路过胡弄玉身边的陌路人、对眼前美景报以感激之情的笑,而是,洞悉、放心、欣慰、难掩激动的笑……

    她终于觉察出不对劲时,却为时已晚,再转身去寻,那人已消失在人海。

    胡弄玉怅然若失,难以置信,也无法理解:“独孤哥哥……”

    

    村东,远离热闹的人群,有个甚是僻静的小酒坊。

    童非凡几乎每隔一个月,便会带自己的两三亲信,到这里来买酒回家。

    多事之秋,虽迟了一两日,却还是来了。

    买酒是假,见心爱的女子才是真,酒坊女主人是个寡妇,名叫阿香。

    童非凡避开众人耳目到里间坐下,一壶暖酒早就为他备好。这么多年,一直体贴入微。

    品酒片刻,门推开了,童非凡迫不及待上前,一把搂住阿香脖子:“阿香,你的手艺愈发精进,这酒真是好喝得紧!”忽然小腹一凉,只觉被个利物抵住,这才发现搂住的不是阿香,而是个男人……他情之所至,竟一时连身高体态之差异都没发现。

    “你,你是……”童非凡顿觉眼熟,那人一笑:“好酒我也要喝,不过还请你来倒。”童非凡想起来了,他是逃犯之一,冷飘零身边的人,旁人都叫他盟王,不知是什么盟,但肯定很了不起。

    童非凡知他武功高强,依旧搂着他不敢动:“阿香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却是一边询问,一边手扣响箭,发号施令。

    守在外面的两个亲信闻知异动,匆忙进来拔刀出剑,还没近前,便被一女子斜路横剑,一招锁了两个人的攻势。

    “放心好了,我们只是借她见你罢了,不会杀她。”女子开口,童非凡听过旁人叫她凤箫吟,又叫她盟主,印象深刻。

    童非凡笑了起来:“盟王盟主,咱们是有缘人,要喝酒的话,尽可坐下来。”不紧不慢,眼神示意,亲信收起刀剑退下。

    阡吟见状也松开手中兵械,不知怎地,只觉童非凡和印象里因为武功低微就臣服胡弄玉的描述不太相符,很有领袖风范,淡定冷静,有勇有谋,也并不怕死。

    因为很快就化敌为友,省略了不少麻烦,门后的冷飘零得以现身,一边带着阿香出现,一边将门不动声色关起。

    “不知令弟如今处境?”林阡与他对饮,确实深巷酒香。

    “他和劫狱的人马一起,被关押在被劫人的边上,目前都有重兵把守。”童非凡说,“你们区区几人,怕是救不了。”

    “他们,有受伤的吗?”冷飘零关切问,身为众矢之的仍铤而走险,只因真的担心她麾下将士。叶文暄之所以放心她这次折返,只因阡吟在侧、可以照应。来的只有三人,则因太多人一起只怕树大招风,而像韩丹、汪道通的手下,大多受伤,还在恢复,需要继续躲藏、照顾。

    “劫狱的几个首领,当时有被毒倒者,好在都没有性命危险。”童非凡说,“女王还请放心。”

    冷飘零的计划里,师云才等人去劫狱只会遇到准备不足的敌人和来不及设的毒障,然而师云才遇到的却是本就守株待兔的毒障和突然赶回聚歼的敌人,前有毒障后有敌人,比直接遇到毒障和敌人的叠加还可怕。所以师云才、童非常等人被毒倒几乎是毋庸置疑的。

    一坛喝罢,时候不早,该攀谈的也差不多了,在这个童非凡的秘密之地,童非凡与林阡约定,只要获得探视之机,便立即伺机释放弟弟,并且做出弟弟是打昏自己、率众越狱的样子,他也好对胡弄玉置身事外。这么做当然对童非凡最有好处,既对得起良心,他日东山国撤离,童非凡也会因此事以德服人。

    

    大功告成,三人悄然离开,不忘捎带了一壶阿香酿的好酒。

    回到这临时据点,林阡笑着将酒抛给抱剑倚竹的男子:“独孤,这次多亏你了。”默契接酒之人,正是独孤清绝。

    “是啊,若非独孤大侠和那阿香巧遇,见她对着刻‘凡’‘香’的玉佩发愣,谁知原来童非凡金屋藏娇?”吟儿笑。

    “倒是有人忘记了我和天哥的功劳,可是我们俩按图索骥,半日之内就调查到了他俩有奸情。”金陵出现竹后,笑意盈盈。

    “那还有我对阿香循循善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呢,其实我才是头功吧。”吟儿发现有功可抢。

    “不好不好,还未成功就先分赃不匀了起来。”叶文暄也笑着上前。

    冷飘零感激地望着眼前一幕,云雾山前十之六都在这里,教她觉得空前踏实。

    韩莺误以为冷飘零、林阡等人是一体,所以自以为卖了他们一个人情;实际上他们在胡弄玉心里,并不是一体,有的是胡弄玉的对手,有的却是同道中人。然而,阡吟等人用行动告诉了所有人:我们一直都是一体,而且一直在壮大。

    为了不干扰陇陕战局,此次独孤只带了随行百人,在稻香村的周边山林、村镇探寻,一切才初有眉目,他今日潜入,是为与阡吟等人会合。

    林阡等人这才有空与独孤讲述起东山国政变的前因后果,以及对面人物的武功特点:“胡弄玉、胡中原精通毒术、暗器;戴琛拳法一流;**子内力深厚;独孤映人,剑术离奇。满江红、醉花阴反倒落了下风。对了,还有胡凤鸣,她虽不具备武功,但擅长各类机关。”

    也是事后听冷飘零述说,金陵才知劫狱时遇到的石桌机关乃是胡凤鸣布置,本还以为她只是个摆设没有武功威胁,如今回想,初遇时在阁楼上劫持胡凤鸣,还真是他们轻敌。

    “映人正是我的族弟。”独孤清绝轻叹一声,转过头来看着冷飘零,“原来你便是那位冷女王。”果然认得冷飘零,“令尊是个英雄,可惜如今,冷麻掌已被冷逸仙糟蹋。”

    “怎么,阁下竟是独孤家的?”冷飘零听众人介绍,才知独孤清绝是东山国人,“可惜走得走,散的散,独孤家如今只剩一个少主,在东山国里,没落多年了。”这大概才是当初阡吟询问冷飘零有关胡弄玉麾下的具体情况时,冷飘零一时没有报出独孤映人姓名的原因,因为太没落,她不大记得。

    林阡又说起兵分两路劫狱的来龙去脉:“我们以十三人去救女王,希冀一直撑到师云才来援,大获全胜的关键却并非‘一直撑’,而恰恰是‘师云才来救’。利用‘据点靠近而又相隔’的特点,对仅有的一百人进行人员的活用。没想到,却反而被胡弄玉给活用了。”

    谁都知道两处牢狱其实离得近,结果,抓住这特点也栽在这特点上,忽略了胡弄玉刚把兵力调来又迅疾遣走的可能——众人哪想到冷飘零暴露?自然也没料到胡弄玉会将计就计。

    “这位胡弄玉,当真很厉害。”独孤清绝甚少夸人。

    金陵心细如发,记得独孤曾有一位名叫蜮儿却弄错名字的恋人,此刻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来:“独孤,你是东山国的人,那你青梅竹马的恋人玉儿,是否今次也来到了稻香村?”这问题和询问门派归属不同,涉及情感**,不得不问得隐晦。

    吟儿一愣,这回她思路却比林阡还快,她依稀记得,独孤剑招里有个“残情弄玉”,会否胡弄玉就是他所说的“玉儿”?!

    “我也不能肯定。”独孤摇头,“我印象里的她,还是很小的时候,喜欢穿一身白衣,很是天真可爱。”金陵听他所说和胡弄玉大相径庭,心里的疑虑打消不少。

    他们的对话里没有涉及胡弄玉,是以冷飘零没有往那方面联想,但是冷飘零这时却从反方向有了些许猜想:胡弄玉小的时候,倒是有过一个经常一起玩的哥哥,叫独孤宁,应该与这独孤清绝是兄弟,不知是否还有联系?

    

    夕阳西下,染着树竹,映着薄雪,半山瑟瑟半山红,整个村落格外朦胧。

    阡吟等人远远就看见韩丹站在冷风里,望着村南童非凡家的方向。

    “才醒过来,怎就出来吹风了?赶紧回去!”飘零关切上前。

    他被冷飘零躲开而误中的一箭甚是凶急,离心脏只有寸余,箭头更染了剧毒,好在韩丹生命力强,竟是高烧了一夜之后醒了过来,如今却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脸色惨白,唇色也无。

    “叔父他,还在他们手里。”韩丹噙泪,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你放心,接下来的事尽管交给我们,一有消息我们便去接应。”冷飘零按住他肩膀宽慰。

    “令叔父是哪一位?”吟儿没见过韩丹叔父,心忖应该和师云才职务差不多。

    “叔父姓韩名百川,是师云才的手下,小小侍卫,不足盟主挂齿。”韩丹说。

    “……韩百川?”吟儿一怔,“莫不是点苍派原先的主人韩百川?”她知道这个姓名,竟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韩丹迷惘地看着她:“什么?”摇了摇头。

    除了吟儿,大家一起迷茫。点苍派原先的主人?

    “我的云蓝师父,是二十多年前去天山学艺、巩固武功之后才去了大理、创建了如今的点苍派,并且将当时散落在大理的整个云家都迁徙进了点苍山。这个云家,其实也包括不少韩姓,毕竟云蓝师父的父亲本是姓韩的。”吟儿说。

    众人点头,这个大家都知道。“原来还有以前的点苍派吗?”林阡问,云蓝原来不是创始人,而是沧海横流之后的修补者?

    “嗯,事情发生在大理,几十年前金宋又是个乱世,你们不知情也是正常。”吟儿得意地说,“这个韩百川是点苍原先的掌门人,但是同辈出了个自诩比他武功高强的,一直心怀不轨、意图篡位,终于找了个机会得逞,韩百川较为亲近之人,一夜之间全都不知所踪。那个韩不轨,却因为勾结其它门派,没坐稳几年,被其它门派的给杀了,他的手下不忿,又把其它门派的杀了,自此点苍派群龙无首,支离破碎。”众人听她叫那个篡位者韩不轨,都笑。

    “云前辈回去之后,实际是将一盘散沙的点苍又重新合拢。”林阡点头。

    “那时我还年幼,只知流离失所,还不知原来还有这等辉煌?”韩丹叹了一声。

    “会不会同名同姓?如果真是这个韩百川的话,为何一直不回大理复仇?或者投靠云蓝前辈、请她为自己做主?”金陵疑道。

    “然而剑法不会骗人……”吟儿说。

    “待叔父回来,可以问问他。”韩丹说不到几句,便已不支。

    飘零看他被抬走,眼中一丝凄楚:“但愿他无碍才好。”

    先前阡吟询问师云才等人来历,奈何被冷飘零的失踪打断,只知道殷氏兄弟和师云才来自京口,今日总算得偿所愿,得到韩丹可能的门派,不禁又询问起汪道通来。

    “在下是东山国土生土长。”汪道通追忆说,“对于来历,就不甚清楚了。有人说我们古汪罔国后裔,因国君被大禹所杀,四处迁居,有一部分就迁到了乌当。”

    “大禹?治水的那个大禹?”吟儿瞪大了眼睛,那是上古时期的事了!

    “我们也一直没给住的地方起名字,也是直到若干年前无影派掌权,才将那里改成‘东山国’。”汪道通说。

    “东山国,不是说你们是乌当东面的山,而是说无影派、京口人、所有人,都想着要东山再起。”林阡说。

    

    东山国,在独孤清绝的印象里,拥有着坐井观天之后其实和外界一样看着好像无边无际的天幕;拥有着宽窄各异错落分布私吞世上各种绿色的树林;拥有着千岩竞秀、万石叠嶂的各大山庄;拥有着任何生命都销声匿迹的冰湖;拥有着无数憧憬、震撼、美感的木芙蓉花地。

    那时候,他还会驾着初学的马车,带他的玉儿到处去游历,以为那里永远都逛不完:“玉儿,从今天开始,独孤哥哥每天都驾着马车,带你游遍世界。”

    快乐是梦里的花,残忍是现实的雪。

    独孤没有想过,他是后来马车上唯一的乘客。

    已经承诺的承诺,无法割舍的割舍,难以忘记的忘记。

    也许人可以不改变,可惜世界在变。

    “玉儿,果真是你吗……”

    夜幕降临,似还有雪要下。(未完待续。)

第1308章 雾里看花

    天空全黑以前,似蓝似乌,两种色彩夹层之间,夕阳只剩一缕,镶嵌云中如同牢牢粘连,不久已由红变金,昏暗中更显灿烂,整片天幕呈现出无比瑰丽的光景。

    日暮引起旅思,乌云拨动心弦。如是风物,那年在三清山学艺依稀曾见。

    当醉花阴手中紧握着一张由韩莺传达、来自凤箫吟的字条时,那属于林阡的拉拢势力、瓦解劲敌,其实正在这另一边也悄然拉开序幕——童非凡、江西八怪、胡弄玉,他们本来才不是一体。

    “杀师父的凶手是一回事,你们几个是另一回事,总不至于把你们给害了”,实则,醉花阴、满江红也不希望看到阡吟遇险,但和“你们是抗金的老大”,真没多大关系。

    因为见过江西八怪私底下是如何相处,林阡清楚地知道,醉花阴满江红这种人,尽管和吟儿意见分歧时还能彼此揭短刀剑相向,但一旦吟儿落难、性命之忧,他们不可能帮忙追杀,总是会顾念着师兄妹情谊。

    这样的人,不喜锦上添花,却会雪中送炭,落难时方才见真情。眼见吟儿风餐露宿,被胡弄玉等人日夜搜捕,醉花阴满江红心里一定也会后悔、担心,韩莺耳濡目染、爱夫心切,才懂得网开一面、不止一次卖人情。

    于是,吟儿只需通过韩莺给醉花阴满江红的字条上写:“酉时三刻,大家不带兵刃、平心静气地倾谈一次”——

    语气,还是那个被众位师兄宠坏的小师妹;内容,“后来胡丞相与我们约定,不带兵刃、平心静气倾谈了一次”……意思清清楚楚,你们曾经凶神恶煞要胡弄玉的命,却愿意心平气和听她解释,同等的待遇我们也应该有。

    建立在后悔、担心的情绪之上,又得到这样的请求、胁迫,心头更平添一丝赧然,觉得这要求合情合理。长久以来对小师妹都疼爱有加的醉花阴和满江红,因为这张字条完全回到昔日情境,彻底把胡弄玉冷飘零抛诸脑后,几乎是得偿所愿、迫不及待地要来秘密会见。

    村东深山,松海尽头,顺着提示一直走,终可以接近约见地点。

    天色已晚,悄无人声。

    静谧如斯,甚至能听见松针不停坠落。

    电光火石间,有人掠过一行树巅,凌空倒悬而下,脚底一抹轻烟,落地无痕无迹。

    那人现身极是轻灵,未惹半点风云变,松针坠落的速度不曾改,地面厚薄分布也均匀。

    “一如既往爱显摆,轻功着实有进步。”醉花阴哼了一声。

    “你也没改口是心非,夸人都要留半截。”吟儿跳在他们面前时也沉着脸。

    “师兄,小师妹,今天咱们什么私人感情、恩怨全搁置一边,好好谈论仇人的事,我想大家也不希望凶手逍遥法外。”满江红赶紧左右劝架,拉住两个黑着脸的人衣袖。

    “跟我来。”吟儿脸板不住片刻,就崩盘笑了一笑,那笑容仿佛是她天生,什么时候都能情不自禁。醉花阴虽然脾气不好唯我独尊惯了,看见这笑都不好意思再争执,何况憨厚老实的满江红。

    千回百转,走到更加荒无人烟之处,已经很难记得来时的路,夜晚寒风凛冽,回首望,竟有种风把路吹断的狂乱感。这给人一种不祥的预兆。

    但醉花阴和满江红不可能对阡吟有防备,决定来是因为相信他们的为人,他们不可能扣下他俩来逼胡弄玉换人质。诚然他们作为胡弄玉的贵宾,也能对等冷飘零的麾下一二。

    再行数百步,阡吟等人的临时据点,俨然就在这积雪深处,路边打扫好的石台边上。厉风行金陵夫妇已恭候多时,见他们到来都站起相迎。

    条件甚是简陋,石凳高低都不齐,但这样坐下商议,倒是多了几分随意。

    “小师妹,不如你把师父遇害当日发生的事再描述一遍。”满江红提议,“事情从头说起,也好发现可能忽略的疑点。”

    吟儿依言将林楚江、纪景比武之事重述,往事历历在目:“师父临死之前,正是喝了那黄衣少女的毒酒;师父最后的遗言,亦指证是胡弄玉下毒。”

    “随后我们去师父和林前辈的坟墓查探,调查出他们骨灰中的残毒性寒。”醉花阴说。

    “整片江湖都知晓后,对胡弄玉和寒毒十分畏惧。”金陵说,“加之当时小秦淮帮主白翼、苍梧山上的越野寨主皆受寒毒所害,差点以为这是连环案件,生怕胡弄玉已为金人所用。”

    “当年因为寒毒已在骨灰之中,所以我们对确认寒毒是否寒彻之毒,花了不少时间。”厉风行补充道。

    “然而你们花了那么久时间的确认,终究还是错了,居然连寒彻之毒随人火化半月而消都没发现。”醉花阴说。厉风行咳了一声:“谁会放着毒性之烈不去钻研,而去追逐它衰败的具体过程……”身为毒药,自然是在杀人的当时最耀眼,而非其逐渐失效的以后。众人的关注度,是以多半在受害者发作的快慢、生存的长短、能否有解药。

    因此,正常人听说那害死纪景的寒毒在骨灰中仍然猛烈,就都觉得和寒彻之毒对得上号,继而探索起那寒毒的其它性质,直到最终确认。谁能站在老天爷的视角,拥有逆向思维,立刻就钻研起“寒彻之毒在骨灰中多久会失效”这区区一个方面?除了堪称疯魔的无影派,胡弄玉,胡中原……

    “便是你们的疏忽,让我们走了好大的弯路,当时没发现就罢了,这么多年来居然也从来没有对你们自己的结果质疑过。直到胡弄玉让我们眼见为实,才知师父中的根本不是寒彻而是忘川水。”醉花厉风行难免皱眉:凤箫吟,你这师兄,性子还真不招人喜欢。

    “忘川水是师嫂独有,你们便断定是师嫂,有没有想过,这是胡弄玉的栽赃嫁祸?”吟儿问,“胡弄玉一听说命案就知道不是寒彻之毒笃定寒彻半月就消,说明胡弄玉从来就很关注毒药何时失效这一点,她不会没有想过忘川水虽说是双生子会不会区别就在衰败时间。”

    “不可能。东山国民众全都能作证,胡氏是在若干年后才获得验证忘川水的机会,庆元三年的胡弄玉根本没有见过忘川水只能靠想靠猜。就算如你所说他们很关注毒药何时失效这一点,但假设忘川水比寒彻之毒偏偏容易衰败?又或是连衰败时间都一样、它们的区别非常隐秘,可能到千万年后才被人发现和揭示;甚至当真就没有任何不同……那么当年的胡弄玉凭什么用它来十拿九稳地嫁祸冷飘零?”醉花阴这一句假设,彻底问住了吟儿。

    “或许无影派‘到若干年后才获得验证忘川水的机会’只是做做样子呢?胡弄玉有没有可能很早以前就获得了忘川水、也早知道忘川水和寒彻之毒的差异了?”厉风行问。

    “那就回到早前的那个问题了,女王对忘川水的守卫如何?然而东山国所有人都能告诉你,女王对忘川水的守卫,可以说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完全可以排除被盗的可能。”醉花阴说。

    “而且,女王几乎从来不在谷内使用忘川水,正是怕胡氏得到线索立刻配出,所以也可以排除泄露配方的可能。”满江红道。

    忘川水不可能被盗或泄露,原先就指向冷飘零独占杀人嫌疑;现在还多指向一点:胡弄玉是真的到后来才知道两者是何区别、是以不可能当年就想到嫁祸。

    此外,冷飘零转述过坦诚相见时胡弄玉的说法。胡弄玉虽然和冷飘零早就疏远,但也是在调查纪景命案认定冷飘零是凶手之后才完全反目,她不可能在完全反目前就嫁祸命案给昔日好友,也就是说纪景之死对胡弄玉来说并不是果反而是因……但胡弄玉的那番话是真是假、究竟谁先背叛谁都无法考证。若疑点归于胡弄玉,她还真是个无辜。

    “然而师嫂的年龄,和我们知道的卖酒的黄衣少女不符……”吟儿纠结半刻,又说。但是她这句说得底气不足,其实那黄衣少女,当年十四五岁,和胡弄玉的年龄也不匹配,只是比冷飘零更悬殊了而已。

    “雇人下手,又有何难?”醉花阴说,“乔装的年纪更接近胡弄玉,不是更符合嫁祸?师父一听,便只想到胡氏复仇。”

    “我要是冷女王、想嫁祸胡弄玉,就不会选在庆元三年杀人,把时间指向她自己,却留下胡弄玉不在场的证据;亦绝对会避开忘川水这件直接指向她的东西,即使十几年来人人都默认它和寒彻之毒双生子,也决计不会用它。”金陵说。吟儿一愣:咦,这个见解,你和胜南商量好的?

    “江湖中人,有几个能找到胡弄玉、找到忘川水,如何会想到原来幕后黑手是她?再者,师父和林前辈比武,有几个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难得出一次东山国,身边可能只带着忘川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自然是杀人为先,嫁祸次之,不缜密正常。”醉花阴问。

    吟儿尴尬:我们三个一起上,居然被醉花阴师兄大占上风。一时之间,居然没话可说。缓得一缓,吟儿又道:“忘川水是否‘中毒之人经年不消’,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胡弄玉一面之词、口说无凭,我要等个一年,眼见为实,再作打算。”

    “凤姐姐说的未必不是疑点。现在只可确定纪景前辈并非死于寒彻之毒,但除了胡氏口述,无人证实过忘川水能够经年不消——即使能超过半个月,却也没达到一年那么长。”金陵支持。

    “想再拖一年?便如南宋的王师那样,一年一年又一年?”醉花阴冷哼一声,咄咄逼人,“不过不好意思,胡弄玉随身就带着丞相府被忘川水毒杀身亡的高手骨灰,你去验证便是。”

    “我又如何知道,正是那人骨灰?或是那人骨灰中忘川水早已失效,又往其中掺了新鲜的寒彻之毒?”金陵提出异议,“如果真相是不仅寒彻达不到、忘川水也同样达不到,只不过胡弄玉是为了政变故意伪造证据呢?”

    “都达不到,那我师父如何会死?实在是强词夺理!”醉花阴不耐烦道。

    “谈了这么久,为何不见盟王?”满江红很蹊跷这一点,连连扯醉花阴的袖子。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金陵笑起来,一起圆场。

    林阡端了好几杯茶,不紧不慢往这里走:“诸位可谈妥了?”颇有点无为而治的意思。

    吟儿知他以为顺利哪想到这般波折,不忍正面直接告诉他,叹了口气,意兴阑珊:“把茶放下,你人就不必在了。”

    众人不知吟儿本意,听她懒懒叫林阡退下,这般祈使句命令口吻,都是惊了一惊,却见林阡放下几杯茶来,居然对这话没半点介意,众人惊奇之余更觉愕然,片刻后,厉风行笑起来:“盟王,小心河东狮吼啊。”

    这时林阡拿起吟儿面前的杯子要喝,吟儿一愣,急忙站起来夺这茶水,林阡趁势坐下,吟儿看茶只剩一半,心疼不已:“做什么呢?”

    “把茶放下,你人就不必在了。”林阡学着她适才的语气懒懒说,吟儿这才发现座位被他抢了,气得急忙捶他。

    金陵苦笑摇头,知吟儿又被林阡这蔫坏的给耍了。

    众人原就窃笑,此刻笑得更欢,厉风行长叹一口气:“盟主,小心男尊女卑啊。”

    林阡来到之后令此地氛围轻松不少,便连醉花阴和满江红也差点忘了来意,众人相聚本也不是针锋相对,而是交换掌握的讯息,此刻雪中对饮热茶,只觉尤其暖和,香气扑鼻,神清气爽。

    那位阿香姑娘不仅会酿酒,家里还珍藏了不少好茶,一看就是为童非凡备下的,表面看她五大三粗,内心却是细腻温柔。这么好的茶叶,赠给吟儿毕竟有限,只能省着喝。为了招呼师兄,吟儿可算下了血本,拿出了近乎所有家当。

    饮罢散席,天际似又飘起雪花,轻轻、斜斜粘在杯沿。

    “可惜,没有像说服童非凡那样,让师兄们轻易地倒戈。”吟儿送他们回到松海,折返后对林阡说,那时候再看桌上的杯子,竟已经落了一半雪。

    “试探出他们中立也好。”林阡小心擦拭着刀刃,淡淡说,不像她这么失落。

    “怎么?”吟儿一边握着那半杯雪,一边奇问,“你好像早预料到了。”

    “证据确实对冷女王不利,他们站在胡弄玉那一边正常,所以胡弄玉对他们不会背叛她有自信。否则,以你和他们那么亲近的关系,胡弄玉不可能不防,你也不会这么轻易就与他们见面。”林阡说。

    “好吧,我们这么容易见到他们、我们那么难说服他们,竟是个因果关系。”吟儿惋惜。

    “至于他们中立,也早在胡弄玉预料了,所以没派给他们什么重要任务。”林阡说,“只有童非凡是胡弄玉的计算外。”

    “那我们见他们,有何用处?”吟儿难免失落。

    “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心意啊。”金陵在旁,莞尔一笑。

    “让他们与我们,一起离真相更近。”林阡点头。

    “那敢情好。”吟儿兴之所至,忍不住喝了一口她早就想喝的杯中雪,林阡拦都来不及。

    “哈哈,这东西,好喝吗?”厉风行刚打完盹,看到这一幕揶揄。

    “听人家的评价有什么用,你自己有胆来试啊!”吟儿坏笑,厉风行本是被激来喝两口的,看到杯子里不仅有雪还有从未见过的小果子:“这是什么?”

    “我先前在那边林子里捡的野果,掺一起喝,陵儿说没毒。”吟儿说。

    厉风行忽然上了心,既不争辩也不喝水,竟从怀里摸出几张纸来,突然一腔热情地对着果子奋笔疾书,然后往林子的方向一溜烟跑了。

    吟儿目瞪口呆:“……”

    “不用管他,他每次写到《果树大全》,都是这副模样。”金陵笑。

    “能别这样吗!抗金有这么认真?!”吟儿十分生气。

    讨论案情的于是只剩下阡吟和金陵三个人。

    “其实对于凶手的可能性,我还有一个猜测。”金陵说,实际在厉风行问“胡弄玉有没有可能很早以前就获得了忘川水、也早知道忘川水和寒彻之毒的差异了?”一句时,她便已经很想说。

    “什么?”吟儿连忙追问。

    金陵三缄其口,最终看向林阡:“女王守卫确实森严,不可能被盗,那么,会否自盗?”

    林阡神情一凛,吟儿一愣,还未会意:“什么?”

    “女王与其麾下之间,堪称绝对互信,甚至不分彼此,忘川水说是女王独有,实则是其贴身的侍卫共有。”金陵压低声音。

    “不……不会。”在这个流亡落难、相互取暖的温馨时刻,如何能令人接受这般残忍的可能性?吟儿声音略带颤抖,不是她天真觉得不可能这么发生,而是她和林阡经历过太多的征服或背叛,知道后者的痛苦,不希望冷飘零也经历。

    贴身的侍卫,胡未灭,汪道通,殷氏兄弟,韩丹,其实只有他们五人在嫌疑范围。他们,理应是一支对女王忠贞不二、可以与女王生死与共的禁卫军。

    “唯一能推翻胡弄玉证词的,便只有‘内奸’这一条了。”金陵也是感性之人,难免黯然。

    冷飘零的麾下其实有胡弄玉安插的内奸,他早就盗出了忘川水给胡弄玉,如此,胡弄玉嫁祸、构陷给冷飘零也完全说得通了,也说明了是胡弄玉先背叛了冷飘零。庆元三年,冷飘零离谷之后虽有大段时间都是独行,但刚出来和快回去的时候都有五大护卫保驾护航,这五人之中,会否有一人以上,早就变节投敌,暗暗为胡弄玉服务?是他或他们,用忘川水之毒谋杀纪景嫁祸女王。

    如果以上推测成立,那就是胡弄玉雇凶杀人,只不过雇的这个凶手身份特殊,不仅能解释她为何不在场,还能顺便解释她为何能碰到忘川水。雇凶杀人,之所以没完全避开她自己的看家本领,是为了让纪景本质还是死于无影派,非得使用忘川水,是为了他日对质能对冷飘零和忘川水顺水推舟,以及能给政变铺路。虽然江湖中人很难找到东山国,但只要无影派愿意面对外界,何愁不能洗去过程中的冤屈?

    一切好像勉强可以说通了。可是却有个无比困难的问题:那五大侍卫,谁会对冷飘零不忠?

    胡未灭,会不会表面对冷奎夫妇守信、爱护冷飘零,实则却一直和胡中原有所来往,尤其在胡弄玉屡次以试毒为名的威慑和感化下,更加想要回归胡氏,于是在冷飘零的身世方面与他们一起串通构陷?

    殷氏兄弟,都是京口人,表面看他们对冷飘零毫无芥蒂,实则却对踏入京口不可原谅?

    韩丹,他虽出身点苍,与无影派、京口人都没有任何关系,但在政变当晚,他打伤司马大师的疑点,开启了胡弄玉对罪证的列举,难辞其咎。

    汪道通,据说是土生土长在东山国,看似和这一切更加没有任何关系,然而其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好像武功还没有完全显露,嫌疑最小可是最深不可测。

    他们之中,哪个会像胡弄玉的母亲那样,对胡弄玉的父亲相濡以沫,却只是为了看着他死?

    早在政变翌日,林阡心里也有和陵儿同样的想法,却一直没说出口,当时是不忍说,没证据说,此刻是觉得不配说。那些侍卫对冷飘零遭遇谗言时的以命担保他见过,那些侍卫对冷飘零奉命于危难的救护他见过,那些侍卫对冷飘零孤立无援时的不离不弃他见过……他们全是对冷飘零忠心耿耿,拥有着钢铁意志、铁血战志的英雄好汉,他甚至想过这支生力军若能加入盟军必能使盟军如虎添翼。

    “不会。”他不知他此刻是否也被感性支配,竟斩钉截铁地否定了金陵说的这一可能。

    冷飘零手下,绝对没有胡弄玉的人。

    “吟儿,陵儿,其实有没有想过,你俩在这个案件并不够公允?或许是迫于形势、拒绝政变,一心想要维护冷女王,是以竟迫切地将命案往胡弄玉头上扣。”久矣,林阡问。

    谁说不是呢,吟儿不止一次地对自己劝,既然可以给冷飘零找理由开脱,为什么不能给胡弄玉找?然而,给冷飘零找的理由必然会抹黑胡弄玉……那难道不给冷飘零找理由吗?如果这种关头还不站定冷飘零,冷飘零一定会被胡弄玉杀死。就是这样的,胜者为王,已经有太多人支持胡弄玉,只能由他们这些一起落难的拥护冷飘零了。

    感情的亲疏确实也占了很大的成分,几乎没有事件能够说服阡吟等人胡弄玉是好人,阡吟等人看她一直如同雾里看花,正邪难辨。

    “或许是吧,其实我也不希望,自己的表姐是个篡位的野心家。”陵儿叹了口气,“若不是她偷了真龙胆还不肯还给凤姐姐,我或许也不会这么不冷静。”

    胡弄玉与盟军唯一的交集,还是盗取了吟儿的解药,不像冷飘零,和他们在隐逸山庄并肩作战过,还和叶文暄是神仙眷侣。

    对冷飘零先入为主,对胡弄玉带着偏见,外带着政变的强弱之分,自然毫不客观。

    “可是,除了今夜我们分析的所有可能之外,还有什么?”吟儿问林阡。

    “或许胡弄玉全然不知情,而是在暗处,有和她一样经历、一样动机、一样目的的人?”林阡问。

    “谁?”吟儿一惊。

    “痛惜胡蟏无辜被杀、想要营救胡蟏的妻子、视纪景前辈为仇、视冷女王为敌之人。”林阡罗列之时,那姓名已呼之欲出。

    “她的姐姐,胡凤鸣吗?”金陵问,吟儿说,“可若她是凶手,胡弄玉一样是罪魁祸首——姐妹情深,胡弄玉不可能被她蒙在鼓里,她也没有瞒着胡弄玉的必要。”

    “而且,胡凤鸣有什么本事?除了会布置一点机关?她并不会用毒。”金陵摇头。

    “我也只是述说一种可能。”林阡笑,“可能性千千万万,不要因为政变的事情,就觉得冷飘零和胡弄玉非此即彼。”

    “嗯,这道理,我也想过。”吟儿说时,又接了一杯雪。

    林阡按住吟儿的头,夺过她手里杯子:“理智是个好东西,但愿吟儿一直有。”(未完待续。)

公告: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

第1309章 再续他年

    夜晚,冒着一场渐落的雪,几条黑影在墙上极快地扫过。Δ 』 』』.ㄟM

    “丞相,他们回来了。”

    “下去吧。”胡弄玉意料之中地点点头,起身收拾着桌上没喝完的花茶,轻轻叹了口气。

    她派去盯紧满江红醉花阴的亲信,先前就回禀过她他俩不见了,但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无法知晓——却并不难猜,去见林阡了。

    “证据确实对冷女王不利,他们站在胡弄玉那一边正常,所以胡弄玉对他们不会背叛她有自信。否则,以你和他们那么亲近的关系,胡弄玉不可能不防,你也不会这么轻易就与他们见面。”林阡曾对吟儿如是说。

    胡弄玉确实自信这一点,不怕江西八怪背叛她,因此不会派诸多人来拦着他们和林阡“见面言和”,但是,胡弄玉知道纪景之死不曾解决,他们还是有可能和林阡“见面交换信息”的,显然胡弄玉可以因此跟踪上去,顺藤摸瓜找到林阡等人藏身之地,也省得再大肆搜捕逃犯,大海捞针劳心劳力。

    所以林阡对吟儿说时也没有完全阐明,胡弄玉其实是会派几个人盯梢的。可惜她不能跟得太紧,一则江西八怪是贵宾不能撕破脸为渊驱鱼,二则林阡等人的耳朵何等灵敏,等闲之辈能跟几步?

    这些胡弄玉其实也心知肚明,跟踪的人很快就失去了目标,连江西八怪去了东南西北都不知道。是以此刻胡弄玉叹气,苦笑,难怪林阡有自信,难怪林阡冒着暴露位置的风险——不,他们没有风险。

    原想倒掉没喝完的茶水,却见一朵雪花擦过指尖,滑落在杯中木芙蓉上,她一愣,形魂仿佛瞬间相离,不再烦恼,愕然原地。

    “独孤哥哥,这锦囊里,是我最喜欢的花,你要好好戴在身上啊。”当年的玉儿,恨不得化成那木芙蓉花,时时刻刻黏在独孤宁身边。

    “即使还好好戴着……也早枯了吧。”如今的玉儿,即使前半句还温柔,后半句也会眼神一厉。

    忽然又想起清早见过的那个男人,因为想起他,想起独孤宁,想起过去,心里便越来越堵塞,越来越抑郁,无法平复情绪,连忙扔开一切,慌张夺门而去。

    

    早在这天夜幕初降之时,独孤清绝便完成了与阡吟联络的任务,连日来长途跋涉难免辛苦,因而不曾参与阡吟与江西八怪的会面,早早就睡下了。

    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是因为睡得太早,还是……因为今日见过的那个美丽女子?

    心越放越慢,思路也愈冷静。

    先前他一直在陇右养伤,听林阡说此地有东山国人,他原本就是带着重逢期望而来。

    石桥上风倾竹雪之时,他见到那绿衣姑娘实则有过怀疑,于是情不自禁报以温和一笑,那一笑,就当对方是玉儿给的,玉儿长大了应该也有这般绝色姿容。可是顷刻间他就忆起,那个遥远的玉儿,总喜欢穿一身纯白。

    擦身错过时他不是没有犹豫,却终究头也不回——没有这么巧,这是他潜入稻香村后,见到他的第一个人。

    当初东方蜮儿的误会历历在目,悲剧不能重演,认人必须谨慎。

    直到与林阡等人见面详谈,才知此番来到陇右的东山国人里真有“胡弄玉”,然而却是个心机深重企图篡权的野心家。如何肯定,这是那个单纯得近乎痴傻的玉儿?阡吟问时,他也无法确定。

    然而后来思前想后,竟还是觉得那个野心家就是玉儿,梦境里风烟老人和他提起过,他不告而别之后,玉儿生了一场大病性情大变……确实是胡弄玉,并非同名同姓,只是不知是否路边女子罢了。夜色之中,独孤难免怅惘:“玉儿,果真是你……”

    心一顿,呼吸也仿佛停滞,终于决定不再睡下去,添衣起身,佩剑开门,一刹满世界的风雪都涌了进来。

    玉儿,我们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我不能再从所有与你重逢的机会旁擦肩!

    

    不知不觉,胡弄玉又站在了白昼遇到那白衣男子的地方。

    心不停加快,总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就是他。

    一样是风,却不再和煦,而变凛冽,一样是雪,却不再被动,而是激切,一样是街道,却不再热闹,只剩清早那个卖玉佩的老妪,忙到现在才收摊,一件一件地把别人不要的东西宝贝一样地收回去。

    “何以旁人弃如敝履,你却还要视若珍宝?”胡弄玉站在她身旁,不解地问。

    那老妪左右瞧瞧,确定她是在问自己,慈祥地笑起来:“总有一天,他们或许还要来找我要回去啊。”

    “怎么可能。”她虽冷冷回应,却难掩为之一怔。

    老妪继续收拾,手一碰账本状的物件掉落在地,风吹起一页两页到最后,露出的一角依稀是个“王”字。

    “那是什么?”她帮老妪捡起,就近王上的一点被雪遮住,原竟是个“玉”,心念一动,翻开了些,头晕目眩竟是“宁”,她整个人都一震,语气骤然变得凶狠:“那是什么!”

    老妪不解她前一刻还好奇热心,后一刻竟饱含杀气,不禁咋舌:“那,那是……那是今天早上一个年轻人,说要订两块玉佩,一块刻玉,一块刻宁,宁为玉碎……”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她又爱又恨,乍得乍失,狂喜狂悲,带着哭音地笑,想喊连喉咙都移位,忙不迭地夺路而逃,却一片空白不知道要逃去哪里。

    “哪里?!独孤哥哥,你在哪里啊!?”步履蹒跚,丝凌乱,容颜惨淡。

    天昏地暗,世界的角落,和二十年前同样没有生命迹象的冰河上,她与当年如出一辙疯了一般泪流满面……“姐姐,姐姐,独孤哥哥他不要我了……”

    忽然之间,毫无防备地被石一绊,双腿软倒在河面,冰雪重重击在她脸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力气挣扎抬头,来不及抖落这满身的狼狈,模糊的视线里却陡然映出独孤哥哥和昔年重叠的样貌,她吃惊得不知要不要擦去这泪水,只怕泪光消失独孤哥哥也跟着不见。

    

    “独孤哥哥,只要想我,就来冰湖找我,我一定在。”

    “玉儿怎么可能我想的时候恰好在?”

    “嗯,我相信相爱的人心有灵犀,必然能感应得到。”

    独孤当年笑着没相信。

    今夜此时,他走出据点之后,不知怎地,像得到指引般,就无意识地走上了那条酷似冰湖的冰河,带着对玉儿的想念和对重逢的憧憬……

    比死还沉痛的静谧把冰河围得无法呼吸,没有言语的万籁如云翳般压着人的心,天是浓黑色,冰河却是墨蓝,晶莹又冻结,散着刺人的的寒气和伤感。河底沉睡的生物,它们不会有梦。

    时过境迁,他现在却相信了玉儿说的话,

    他相信了,那些有缘的,未完成的,遗憾的离别,终会再见。

    因为事实胜于雄辩,奇迹就在眼前——

    他此刻和玉儿只是河岸和正中央的距离,远远望去,玉儿一身白衣,不染纤尘,如个仙子。不用再想,不怕再错,一定是她。

    毫不犹豫,飞蛾扑火,万劫不复,他也要去。

    偌大一个冰河,她便是那不动的圆心,他只是一直在走的时分秒,那一刻不知是光阴静止了还是命运的轮盘在疯狂转动,周围的天光好像都在变幻。

    她和他之间,这一整个过程里,无论时间空间,弧线不停缩短……“独孤哥哥,上高楼岂能不建瓴!”“好你个玉儿,真是顽皮!”

    他一步步走近,她一点点站起,视线锁定了彼此,所有关于对方的记忆,所有都是自己的兴趣……“玉儿,我的右手,只牵我最心爱的姑娘。”“那我也用左手好啦。”

    这是怎样的前世今生,前世缥缈似幻,今生恍然如梦……“把这些落叶堆在一起做什么?”“我有点想那个没有见过的胡蝶姑姑了。”“原来堆落叶可以排解思念的吗。”“若是独孤哥哥哪天出谷去,我便堆起比这更高的来想念。”“傻玉儿,我怎会出去。”

    那是当年的他们说过最后的一句话。

    当年的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的他们,是素昧平生的年轻男女。

    他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不用去问对方叫什么名字,夜最深沉的那一瞬,他脚步终于停住,她也完全站起来,

    像伸手接雪那般去碰这个触不到的恋人——

    触碰之前,不敢相信,怕相信了就是幻觉,所以难忍紧张,手都在抖;却急于打破这场对方不存在的梦魇,所以即使颤抖也要坚定地触到对方才罢休。

    一线之间,两人的手终于碰触,过电一般,震撼麻木。

    玉儿悲从中来,喜极而泣:“独孤哥哥!你回来了……”

    “玉儿……”独孤情绪只余激动,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我一直在这里,在这里等你!”她心跳加剧感觉就快跳出来,迫不及待对他诉说离别后的一切,仿佛“这里”,就是东山国,这些年的一切,都从没生过。

    “玉儿,我也一直在找寻回到你身边的路。”僻静处,斜风中,飞雪下,冰河间,独孤紧紧抱着玉儿不想放,如果可以,时间和心跳便一起定格在这里也罢!

    “为什么,二十年了,竟始终不能回来吗!是真的找不到回来的路,还是根本就不愿回来?这些年独孤哥哥在外生活得如何?当年又为何没有征兆就离开?”她想问出的实在太多,恨不得半刻就全部倾诉,欲则不达,竟是突然一口气喘不上来,径自晕了过去。

    百感交集,激动过头,急火攻心,加之她本就疲累,几乎以一人之力去抗衡那么多的劲敌……

    

    察觉玉儿无碍方才放下心的独孤,要将她送回丞相府并非一件难事,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都守在她身边等她醒来,为了向她解释这二十年的来龙去脉而不曾合眼。然而胡弄玉似是把梦境当成了现实,虽然情绪起伏似醒非醒却总是不曾醒转。

    “玉儿,你这二十年来,又到底生了什么?”独孤挑着一缕灯光,仔细打量着她,既开心,也关心,更痛心。他知道纵然林阡金陵叶文暄那么多智囊也都拿她没有办法,这样优秀的能力怎么可能会是他玉儿所有,他怎能相信,这一战截至目前,阡吟等人最大的对手竟是玉儿。到底是遭遇了怎样的剧变,承受了怎样的重压,被他伤害到了怎样的地步……

    在万般纠结之中,忽然听到玉儿一声轻笑,他猛一回头终又玉儿原是做了好梦,笑容还和昔年一样纯粹:“独孤哥哥,这次回来,便不走了吧。”“不走了。”他心念一动,只觉漂泊一世被这一笑收留,几乎想都没想,就握紧她手。

    便在那时,窗外忽然一声异动,独孤清绝骤然警觉,此值下半夜,廊上异常鬼祟的脚步,一闪而过,已在独孤耳力力所能及的范围下限。

    “世间竟有这等高手。”他一被吸引有一窥雌雄之意,二是本能留意起杀纪景的凶手嫌疑范围,所以即刻循声跟随过去。

    那人堪称来去无风,不仅差两步就毫无踪迹可循,而且迅疾得半刻就能在童非凡的前院后院绕一大圈,所以再半刻就出了院子,又半刻更已离了主村范围,这也真是独孤始料未及,他不想那么快就离开快要醒的玉儿,奈何才刚分神斜路里就一刀劈砍过来,破风之。

    残情剑瞬然反转,掠起一道寒光,迅猛将那刀锋格挡开去,那人终于现身,形如弥勒佛般,一手持酒葫芦,一手携三尖刀,经意挥洒出的随心所欲刀法,偏偏攻则虎虎生风,守则滴水不漏。

    缓得一缓,对方连环三十六式环环紧扣,潮水般急攻不给人喘息之机,独孤身形顿变剑锋斜挑,“断雨残云”“残年暮景”由“月出天山”串联,剑法琐碎却出奇惊艳,明明来自残缺的拼凑不全的剑招碎片,却凸显出妙绝的制敌效果。

    对方虽面露吃惊之色,衣袖近乎被削一截,迟半刻却竟然打退了独孤攻势,“厉害小子,和那几个娃娃是一伙的吧。”倏忽便反守为攻,快刀惬意横扫。

    “你是何人,这么晚鬼鬼祟祟在玉儿房外作甚?!”独孤知道,对方不可能那么快就解构自己的剑法更何况完全勘破,之所以能够迅驳回残情剑并反攻,全因为其有着强的破局能力——

    对方有这个一技之长,能够在第一时间凭直觉感应到敌人的招式哪处最可能被破,然后放弃其余区域,集中全身气力来专打这一块,过程中或许会有些小损失,也未必能立即破解敌人这一招,却必然能撼动敌人这一招——关键却在于,这个“哪处最可能被破”,是敌人施展出来完美无缺根本没露出过任何破绽的,就算想要洞若观火居高临下地勘破都不可能,此人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预言一流,竟然能够像碰运气一样地撞破,而且概率是百分之百那么神……

    “天下武功,没有一招不能被破,即使暂时不能被破,也必存在被破点,乃是应急时可以撼动之处,亦是将来人入手攻破之处,和拥有者值得留意修复之处。”肖逝曾说。而眼前人,就是完美和被破的那一线,可以标示被破点的一盏明灯。如此妙人,就如同有老天在提示着他。

    有着这样的特长,普通人都能在任何层次的高手手下通过撼动而逃生,何况他还是一个绝顶高手,带着这天生的破局直觉,他会通过撼动来迅打退敌人,甚至过撼动的预期彻底破解此招。

    是的,这还是个绝顶高手,因他的内力与独孤相差无几!那内力是淮南争霸时独孤曾见过的低级武功流派,通天派所拥有,却道是没有低级的武功,只有低级的武者。

    此人的存在,也刷新了一种—非要内力胜过式才能攻破敌人?否则就必须靠内力远胜来硬性打破?不,不是,至少此人不是。他比普通人要武功高强,比高手们要直觉灵敏——他真是南宋战史上绝无仅有的例外,无需内力胜过,不用完全也能破敌。

    独孤难免心惊。所以,假以时日能完全破解他剑招之人,不是连残情剑法都还没完全破解的岳离,也不是能破残情剑法却只能对残情天山双剑法体系蛮干的渊声,而是,此刻就能撼动独孤的此人?不仅对独孤,对岳离对渊声也同样有效。他也许不是最强,却绝对是最有特色的人,是一把必须妥善珍藏的万能钥匙。

    说时迟那时快,回阳心法与通天神功在刀剑之交不期而遇,惨烈对决,仿若一条游龙与一只仙鹤轰然相撞。光芒映出稻香村鹅毛大雪,一时之间,耳朵都仿佛失聪。

    微光稍纵即逝,重归夜雪静落。

    “你又是何人,这么晚鬼鬼祟祟在丞相房内作甚?”那人便是先前和林阡交手略胜一筹的浪荡子了,当日虽是双刀外行,他却能双管齐下破饮恨刀,此刻虽第一次见到独孤清绝,也一样,直接用手上的三尖刀嘲讽了残情剑公认的“天衣无缝”。

    他刻意强调的“房内”,和独孤的“房外”一字之差,却暗指独孤好像更像个闯入者更应该被问责。

    “我是她丈夫。该你回答了。”独孤剑锋更加凌厉,招式愈残乱,却端的是形散神凝。越是各家招式之公认短缺,就越难在现有框架的桎梏下打破它。浪荡子先是一愕,面不改色,哈哈大笑:“说得好,我信!”笑了一笑,贪嘴又喝了口酒,同时再进一刀歪歪斜斜。

    可以说独孤目前拥有的双剑法体系几乎招招式式都无解,浪荡子虽然有撼动它们的资本,以及比任何人更容易打破它们的能力,但毕竟从资本和能力上升到成就需要时间的积淀:理论上,如果独孤用同样的招式和他重复打上七八遍,无需内力胜过,甚至不用他盲着都能破;但实战中,独孤是绝不可能用同样的招式就这么一直重复着和他打个七八遍任他破解的。

    浪荡子虽然能打破一些招式,但要在区区一场实战里将独孤所有招式全部推翻简直比登天还难。单是想撼动某个招式,浪荡子都要集中气力打一块并且作出些牺牲,若是全要撼动,那要牺牲多少小损失?累积起来也够他重伤了。就连全部撼动都难,还想什么全部打破?而且独孤越打越顺畅,连贯着几千几百剑一齐涌上,浪荡子根本没那闲工夫各个击破。

    纵观全局,大半情况浪荡子都只是采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十招内大约有三招撼动一招破解这般的攻守兼备,三招为全力防守,仅三招是完全进攻。不过浪荡子一旦攻击,也都是些见所未见的奇招怪招,同样是非同小可的绝世刀法,纵使独孤武功得天独厚,并不敢对他怠慢分毫。

    浪荡子刀法疏狂恣意,毫无工整严谨可言,是以有些招式极易破解,有些甚至漏洞百出,然而他酣战过万,腾挪辗转,无论攻守,竟无一招一式类似,竟好像打出去就再也不用了,浪荡子似乎瞧出独孤的惊讶,笑道:“打出去的招式,泼出去的水,老子这一辈子,就没用过一样的刀法。”

    好一个狂妄的打了就忘,可知这流水的招式给任何一个门派都能流芳百世。

    浪荡子不信任何一刀不会被破,当然不会留下它们,每一个瞬间划过去的招式,在那时没被破就已经完成了它们的使命和生命。因此浪荡子的刀法才是真正无懈可击。

    浪荡子给独孤清绝的震撼前所未有,而独孤清绝的出现何尝不给浪荡子重重一击:他的路数和映人很像,似乎脱自独孤家族,却又甩开独孤家族十万八千里了……

    杀气交错间,冰雪树石扬起的漩涡内,一时混沌只见正中的两把刀剑,一双战魂,独不见人。

    剑光挥夜电,刀气震霜天。

    又不知过了几万几千招,直打到风雪已消,山天泛白,远近隐隐烟火之色,他们才从这大汗淋漓里醒觉,适才不太像过招,到真像在神游。

    “不错,不错,世上能胜我之人,你是唯一一个。竟然是个小子……”浪荡子气力难继,见独孤还有盈余,加上守比攻多,必须承认内力和刀法,皆是逊了独孤三分。

    “承让了。阁下究竟何处高人?”独孤暗生不祥之意,怕他是和岳离齐名的高手堂,但言语之间,还和他一样带了三分江湖中人的惺惺相惜。

    浪荡子半刻都没答他话,闭目养神,不知在想什么,独孤于是也调匀内息,算着时间,应该是回玉儿身边的时候了。

    “哈哈哈哈,内力虽输了,轻功还不见得。”那人睁开眼睛,忽然大笑三声,说,“追得上我,再告诉你。”还未等独孤应答,他便像知道独孤必应似的,一溜烟跑去好远。独孤未作迟疑,运起独孤轻诀,飞身追赶上去。

    

    雪落后的清晨,天空中浅蓝色被铅灰隔成一段又一段,铺延在空中。

    站在高处,整片树林都在独孤脚下摇曳,树梢积雪星星点点飘落下去。

    不得不说,那人轻功果然一绝,独孤半道竟是跟丢了他,可见夜间他是见独孤能紧跟故意停下和独孤比武,心理或与独孤一样,求个对手。若真想要躲独孤,也不是没有办法。

    那人笑着离去,显然是心满意足,人生得一对手足矣的感觉。想来求败已久,必然称霸一方。

    独孤伫立在制高点,一边寻找着他可能的身影,一边思索着要不要就此放弃,却在那时,远处有人在林子里跑步……

    原地踏足地跑步。原来正是那个怪人,认为已经甩开了独孤,确实也已经甩开了独孤,是以不再对独孤找到他抱怀希望,然后就自顾自地在原地跑起步来。

    独孤隐藏行迹,屏息凝神,一点点地接近过去,他自然想彻底验明,这个和自己各有胜负之人,对玉儿和盟军没有任何威胁。

    那人一边跑一边在喊着什么,跑得泥雪乱飞,真真像个疯子,百步之内,精心去听,方可听到那低沉却疯癫还急迫的叫喊声:“小蝶,小蝶,小蝶……”一直重复,无数遍。

    “原来是他……”独孤一怔,此人不是金人,是东山国的故人,不在冷飘零麾下,多年不见,也许已经归属了丞相府,难怪会称呼玉儿为丞相那么自然,出现在玉儿房外或许是因为现他初衷是要引出他和教训他,却未想引出这样一场旗鼓相当的较量。

    故人。那年也是落雪的季节,独孤也是这般带着窥探的心理靠近同一个大叔,想听他到底在念叨什么,只不过那年,独孤身边还趴着一个玉儿。

    -“原来是姑姑的追求者吗……”

    -“可是你的姑姑她,不是早和别的男人走了么?”

    -“是啊,姑姑为了追求情爱,竟连国王的地位都不要,走了已经七八年啦,这个大叔,却仍对她念念不忘……心中还是有些羡慕姑姑,她背后竟有个如此痴心之人。”

    光阴似箭,今夕何年?其实很多事情却一点都没有改变。

    那人对胡蝶如此痴恋,不知在这场政变里又扮演什么角色?不过有否嫌疑,且告诉林阡等人商量去吧。

    独孤棋逢对手原就胸中快意,又因回头就能见到玉儿而激动,一路疾行,均在制高,一时兴起吟啸,送目远眺,却在离主村范围的烟火色越来越近时止住了脚步……

    那不是简单的烟火色。

    眼前一切,令人触目惊心……(未完待续。)

本站推荐丝袜美腿,童颜**,丰满肥臀图片视频在线看!!快速关注微信)在线观看!

第1310章 雪夜寒毒

    夜深人静,送走江西八怪后约莫半个时辰,林阡便得到了童非凡通过阿香送达的暗号。..

    “怎样?”吟儿忙不迭问。

    “今夜子时,松海接应。”林阡压低声音。

    “好!”吟儿喜出望外。白天童非凡答应林阡寻找机会释放童非常,没想到效率如此之高,这么快便可以实行。

    “胡弄玉果然是没有想到童非凡会另有算计。”厉风行暗叹林阡这拉拢势力的眼光和本事。

    “毕竟是隐居世外的人,人情世故又懂得多少。”金陵叹道,一旦找准对手薄弱之处,瓦解其防备可谓势如破竹。

    “‘事情’可以计算精准,但算不准的是‘人’。”林阡如是说。

    “不过,我非凡和描述中的胆小怕事不太像,他被我们劫持时明明临危不惧,此刻与我们交流,为了避开胡弄玉的视线,也为了取信我们,甚至不惜把阿香姑娘派上用场,如此聪明……”吟儿理智起来也是很缜密的。

    “他是有想法的人,所以才更加会和胡弄玉同舟异梦。”林阡淡然一笑,排解吟儿忧虑。

    

    “独孤哥哥……”子时快到的时候,胡弄玉带着沉醉的笑睁开双眼,斜风冷雪里独孤宁怀抱的温度还不曾消散,他的容貌姿态也终于和年少时合二为一。

    “独孤……?”懒懒伸手,朝那缕灯光摇晃晃,模模糊糊,她脸上仍然挂着他喜欢的笑,柔声想叫醒他,此刻他理应随便搭个网,睡在她屋子里,那张网她也准备好了。

    然而这热情,这欣喜,这羞涩,终于都随着她起身摸索触摸冰冷应答无人时而一点点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困惑惊疑认清后恐惧——

    “独孤哥哥,不是答应我了吗,不走了啊”她轻声呢喃,极尽痛苦,无力再爆情绪,手狠狠按在墙上,想以此来支撑自己,却因此失去力量。

    欲哭无泪,想喊却哑,那消失了一晚的仇恨重新淤积于胸,久散不开,愈演愈烈,蓦地她手本能抓紧,指缝里泥土像刺般扎进心扉,感觉不到疼和堵塞,只有苦涩,一直蔓延到眼眶:“独孤哥哥,独孤哥哥,为何又要再欺骗我一次!”

    她恨啊,恨那个不守信用,误了她一次又一次却偏偏令她无从追责就忘了伤疤于是给机会重新来过却给机会重新伤她的男人。

    恨不由衷,爱瞬间就反扑上来,排山倒海,压得她无处容身。

    恨前缘太美好,今生忘不掉……

    只能疯了一样地推开门推开窗,把这屋子的一切都和外界打通了,通了又如何,新鲜的空气里,到处都是纷纷扬扬的雪,每一片都提示着它曾经滑过木芙蓉花,每一片都提示着它曾经落在账本的“玉”上,每一片都提示着它曾经见证了他紧紧地抱着她。

    每一片雪里都有他,洒落在整个稻香村,又让她再一次无处容身,胡弄玉惨叫一声,拔剑而出飞身而上,在半空里胡乱泄,杀红了眼,雪花像火药爆炸般四处喷,她和他的感情像一场迷蒙的梦,早就破裂,越挫越伤,脸上的泪水汹涌而出。

    沉浸在这宣泄中太久,却无论多久都不觉得久,只有这样才能不感觉压迫,才能把四肢百骸的痛苦转嫁。

    舞剑之时,这整整一个庭院的雪界限明晰,全都落在她周身几丈,自行空出一个圆圈。

    “丞相!”背后突然响起人声,她眼神一厉本能自保,这一剑裹挟半个锋刃的雪一并斩向来人。

    “是我。”胡中原脸上饱含震惊和遗憾,几乎徒手拦下,“丞相,你又练剑了。”印象中,胡弄玉这样疯狂练剑的机会不多,但每生一次每控制不了她情绪,所以印象深刻。

    “生什么事了?”她努力调整心绪,努力理清思路,努力把神态动作都恢复到平素。

    “童非常和师云才……逃走了。”胡中原犹豫要不要说。

    “什么?!”她的身体已经克制不住要去追。

    “我已遣人去追,定能捉拿归案。”胡中原以长辈的身份关心,“丞相,先添件外衣吧。”

    “他们如何逃的?!”她终于有少许冷静,提剑而行,边走边问。

    “士兵说,童非凡前去探视,忽然童非常等人就一涌而出,他们现的时候已经被动,混乱中被童非常等人逃了出去,后来才知道,原是童非凡被童非常打昏,身上的钥匙被抢夺。”

    “童非凡,是被打昏,还是自己送上门?”她虽慢了一拍,却是立刻想到。

    “丞相英明。”胡中原也怀疑这一点,“只是他不曾公然反叛,或许只是为了弟弟,是以我们不应与他反目。”

    “事先也没见他有多兄弟情深!”她冷笑。

    “好个林阡,没法豪夺,便这般巧取。”胡中原叹惋。

    “胡未灭和殷氏兄弟,更要严加童非凡也不准接近。”她冷笑一声上马,“师云才既已逃跑必然准备充足,你派出去追的人手只怕不够。去通知戴琛和独孤映人,紧随我来。”

    胡中原姿飒爽,似已从适才悲愤中走出,点头的同时难免放下心来。

    “原先有把握林阡站我这边,结果他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原先有把握童非凡站我这边,原来也没有,江西八怪,哼。”胡中原没有弄玉通红的双眼,苍白的面容,和走火的心情,“独孤哥哥,原先有把握你一直在我身边,可惜你也不在。”

    子时,松海,阡吟等人等候良久,迟迟不曾与童非常师云才会合。

    争分夺秒,七上八下,神驰天外,好像能听到半里之外的马蹄或脚步。

    冷飘零目前人手短缺,阡吟等人又是胡弄玉的重点防御对象,为免打草惊蛇妨碍童非常放人,阡吟等人才未上前线而只是接应。

    松海这里,是接应的第一站。只有那前半里路,要靠他们自己逃。

    事实上,如果只有一群现不对劲被打得狼藉不堪之后仓促间紧跟过来的追兵,其实并不难战胜和甩开,林阡早已让童非凡把最佳路线告知了童非常,由于胡弄玉必然始料未及,就算她碰巧醒着,只要不在狱旁都很难追得上。

    却何以这短短的半里,这么久还没结束?

    吟儿焦虑之时,下意识拨去头上飘过的雪花,借着火光随意一瞥,却现颜色好像有些古怪,定睛一然失色:何以不是雪,而是青色的碎片?

    “那是什么?”冷飘零一愣,金陵冲上前来:“小心有毒!”

    吟儿大惊急忙扔开,来不及为自己解毒,循着青色碎片飘落的方向,有无穷无尽的烟气……

    “不好。”林阡知道事情生变,当即向松海之外飞奔而去,冷飘零神色微变紧随其后。

    到底生了什么?

    天空青蓝色,美丽却悲剧。

    松海区原有十数户人家,如今家园全成断壁残垣,正在废墟与尸骸上方升腾的不是炊烟,而是寒毒。

    沉沉死气,蔓延在童非常和师云才与阡吟会合的必经之路上。

    一步之遥而已,却被寒毒付之一炬!

    众人冒着中毒危险进入此间,眼前景象如人间炼狱。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有手无缚鸡之力无辜受害的稻香村村民,也有身负武功却惨死暴力之下的东山国逃犯,因为寒毒寒性太重,有武功和没武功其实无异,一旦置身其间,便如冻结一般。

    灾难来袭不过一瞬,过去也才半刻而已,他们被寒毒和雪一起冻僵的身体终于融化,和着血肉一并往下滴淌,整片区域都能嗅到腥味。所有的院落房屋,都如被火烧得焦黑,实际却都是因剧毒腐烂分崩离析。

    岂能不触目惊心?

    阡吟等人,却就只迟到了这半刻,亲眼十条鲜活的生命,硬生生被雪夜寒毒终结。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胡弄玉,眼抓不住逃犯了越离越远了便径自释放了这么多毒药,借着强弩迸射,借着风雪传播,度比单纯的追赶快上不少,直接赶上了逃犯们的马匹,在他们和接应地之间形成了一道巨大阻碍,一道死亡结界。

    她追寻到他们不算及时,但动作却这么决绝,抓不住他们,便毁了他们。如此,别说对冷飘零毫不留情,竟是连一点良心都不剩下了。

    混战乱局,尸骸中应有余生者百分之一二,林阡和吟儿按对敌经验,一个一个去找幸存者,冷飘零环顾四周,见已经腐朽倒塌的木屋后面伸出一只手来,那手上鲜血淋漓,沾满灰尘,她飞奔而去,见那人是师云才:“云才!万幸你还活着!”

    金陵闻声而来,见他身上虽无刀剑之伤,血肉却被完全冻裂,毒性更是深入骨髓,摇了摇头,师云才嘶哑着声音:“胡……胡弄玉的……”还未说完,便吐出一大口黑血,力竭而死。

    “云才!”冷飘零得而复失,纵然平素淡定,都忍不住惊恸落泪,师云才虽非五大侍卫之一,却也忠肝义胆,行事谨慎,长久以来都将品公主保护得妥帖,原本不该这般年轻就牺牲在此。

    云如絮,沉闷地卷下天空,死亡打击接二连三,都必须由她,东山国的女王冷飘零直面,由她一一辨认那数不清的也快的眉眼,到最后,泪已干涸,心都麻木:“他是,韩丹的手下,王齐,他是汪道通的手下,薛大,他是师云才的手下,韩百川……”到这里时,戛然而止,忍不住哽咽起来。

    “叔父!?”满怀期待到此接应的韩丹,先前一直在人群里寻找生还者,此刻闻讯冲上前来迟迟不敢相信,缓得一缓,双膝重重跪在地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叔父!父亲母亲哥哥妹妹都已离我而去,您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啊……”众人听到这里,无一不被感染。

    “韩百川……”吟儿倒吸一口凉气,她记得韩丹说过:“待叔父回来,可以问问他。”那时韩丹的神态,是微笑憧憬。万万不曾想,他的叔父再也回不去,关于旧日点苍派的一切,也淹没在这无尽寒烟之中。

    这寒烟,比夜寒罂粟更难消受,在其中伫立久了都觉手脚已经没有感觉。

    “是很多寒毒的混合,其中……有真龙胆。”金陵验出毒药之时,整片区域除了他们几个事先服了抗寒药物的,再无活物。

    抗寒药物很快便要失效,加之大部分寒毒都会扩散必须杜绝根源,金陵立即取出相应分量的火毒来克制。

    “胡弄玉,你好歹毒的心肠!”众人闻听竟有很多寒毒混合都觉愤慨,吟儿犹甚。

    “将士们,我会为你们报仇雪恨!”冷飘零将拳捏碎,咬牙切齿,含泪起誓。同时她支撑着韩丹摇摇欲坠的身体站起,像当初他们扶持她一样地紧护着一蹶不振的他。

    此时此刻,必须有人坚强,虽然死去的所有人都只与她有交集。冷飘零将韩丹安顿在旁,立即亲自动手,整理起将士们的尸体,金陵在旁佩服地,这才知道叶文暄为什么会喜欢她,女王就是女王,绝不感情用事,而会卧薪尝胆。

    “是我的疏忽。”林阡悲悯之余不禁忏悔,原计划救出童非常和师云才之后,胡未灭和殷氏兄弟虽然会被更加严密地守卫童非凡江西八怪也会和胡弄玉生分,但是冷飘零叶文暄终于实力大增,假以时日总是能与之正面较量。奈何此番战役,竟然这般收场。

    胡弄玉虽然败给了林阡的算计,却是用寒毒扳回一城,害得冷飘零永远也收不回这些武将。

    “若是早先就料到会生这许多死难,宁可冒着逃狱不成的风险,也该将我们自己派上前线。但是……”林阡只觉异常痛惜,为冷飘零这些麾下和稻香村这些无辜的死,此刻天空中蔓延得越来越广的烟火色,此生他都不忍再br />

    “然而,为何胡弄玉不正面交战或按图索骥,而是三下五除二地屠杀……”金陵也难免疑虑,胡弄玉本不该是这样的人。

    “‘事情’可以计算精准,但算不准的是‘人’。”林阡说着战前自己胸有成竹的那句话,这一次,他还是把形势想得太简单,所以谈笑自如时轻敌了。这里的形势,和金宋战场一样严峻,也会有人战死沙场,阵亡数目也不少。

    吟儿关心地,从未见到他有那般因失策所致的神伤。

    “诶哟,诶哟。”却在那时,听得熟悉的声音传来,来自这场灾难唯一的幸存者,就在众人已经寻过一遍的尸体中央,竟能非常痛苦地呻吟着。

    至于为什么活口是他,正是因为师云才等人深知他们是被连累,所以令他们走在了最前面,而危难来袭,寒毒铺天盖地,家丁们奋勇护主,齐齐将他护在了最当中。

    童非常还活着,这真是这场大难唯一的慰藉。

    林阡和吟儿废了很大力气才搬开压在他身上的尸体,赶紧将他救了出来,他虽中毒甚少,却被压得窒息,是使出了全身力气呼救才抢回一条性命,暂时恐怕也清醒不了。

    “胡弄玉,我早说她不是好人,她有什么干不出来?!”吟儿常面如金纸,一边回答金陵刚才的疑虑,一边杜绝金陵为胡弄玉说半句脱罪的话。

    林阡从所有情绪中抽离,忍不住还是有所疑问,胡弄玉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东山国的内政还没完全结清,就把稻香村的人毒害,这样一来她得罪了童非凡等人,等于在这村子里完全树敌,她有必要为渊驱鱼把人都赶到对立面去,让他们拥护冷飘零吗?

    只是林阡知道,剖析疑点的话不能在这样的情境下讲,当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欲绝的氛围里。

    

    “好得很,全都在这里。”骤然鸾铃声近,有一白衣女子,单枪匹马风尘仆仆赶来,他们适才过于伤感,竟未意识到有一方势力正渐次逼近,而她,是身先士卒第一个杀到。

    “胡弄玉!?”林阡一愕,第一刻真没想到她为什么会重新出现,第二刻更加觉得蹊跷但一时没转过弯来。

    “胡弄玉,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凶手,毫无良心的败类!”吟儿面色铁青,剑已握紧,败类是指此次屠杀,凶手却指向纪景之死。早先吟儿答应过林阡杀纪景的凶手不一定是胡弄玉,却因为要撇清冷飘零的嫌疑而一次次对胡弄玉顺水推舟,然后又被林阡劝服恢复理智同意再作调查,可是理智不过几个时辰,就因为眼前的寒毒事件而完全崩塌。

    当悴的强忍悲恸的草草收殓麾下的冷飘零,当哭流涕说自己除了早逝的家人就只这一个亲人却折于胡弄玉之手的韩丹,当悔自责说自己还是没有算准胡弄玉心理的林阡,当常辛苦收拾着残局不惜以身犯险的金陵,当剩一口气连醒不醒都很难说的童非常……吟儿岂能不义愤填膺,你胡弄玉连这事情都干得出来,连这些无辜都不放过,你还有什么不敢杀纪景,不愿杀纪景的?

    “畜生,还他们的命来!”愤怒不已的吟儿,惜音剑杀气腾腾要将胡弄玉刺下马来。

    胡弄玉愣了一愣,余光也扫及了还没整理的村民尸体,大怒拔剑:“胡说什么!你有何凭证?!”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抵赖?”冷飘零冰冷决绝的语气,正眼都不想于是没有转身。

    “哼,难道不是你们用这苦肉计,嫁祸给我吗。”胡弄玉冷笑一声。

    “这时候了谁还跟你开玩笑,嘴硬的败类!”吟儿怒不可遏,剑势追魂夺命,恨不得将她脖子抹下,胡弄玉堪堪抵挡,一剑也几乎用尽全身力气,两个宿敌锋刃间擦出灼热的火电,胡弄玉居高临下不肯示弱,竟操纵战马来踢吟儿,顺手释放的寒毒还是真龙胆。

    韩丹长剑在手,眼神亦喷出怒火来:“凶手,拿命来!”

    胡弄玉狂笑一声,横眉冷对:“有本事就杀了我啊!”与半刻前的冷脸判若两人,分明是精神错乱的表达,声音都带着哭颤,姿态亦极尽猖狂。

    韩丹逮准了时机,只想手刃仇人落得一个痛快,趁她刚被吟儿消耗而刷一声一剑刺去,胡弄玉毫无闪躲迅即一剑反袭,狠狠劈在他点苍剑上逼他吃痛后退,韩丹回手一抽,再进一剑“雪覆苍山”,胡弄玉一剑横挑,再次强势砍断,剑走偏锋又猛又快,韩丹又虚晃一招“昙花一现”,度比适才要激切不少,胡弄玉这一剑挡得略微仓促,但终究以“气贯长河”化险为夷,6续又接韩丹几剑,无一不是凶险凄厉毫无守势,缓得一缓已在韩丹上风。

    韩丹苦撑多时,终于等到吟儿杀了个回马枪,两人原就同宗同源,双剑合璧极其出色,胡弄玉毕竟综合实力未及吟儿,此刻即使有战马相护也难以匹敌二人,眼摔下马来,说时迟那时快,戴琛独孤映人率众而来,一拳一剑入局将吟儿和韩丹斥退。

    胡弄玉身子晃了一晃险险栽倒,所幸被戴琛扶正在马,然而她杀得兴起,竟还在狂吼:“你退下!退下——凤箫吟,继续打啊!来啊!”

    “别拦我,我要给师父报仇!”吟儿哪是不想去打,奈何被林阡一把揽住,同时他也拦住了韩丹。戴琛和独孤映人已经赶赴,胡弄玉有一半人马都在此,真要硬拼一定吃亏,这也是今夜第一个接应点他设在松海的根因,唯有在那里,大军入林如水入沙地,各自取道无影无踪,同时也会将敌人分流,如此,正面交战以少敌多也能赢。

    如果说现在的对手是轩辕九烨,那么林阡可以理解为,轩辕九烨先把师云才等人杀死,假意离开引林阡出松海,然后故意率众折返,将林阡等人围剿在这里。而眼常等人受难林阡不得不出来,一旦踏足松海之外就一定被聚歼。

    但这次的对手是胡弄玉,连轩辕九烨放寒毒都要经过金军主帅的批准……胡弄玉,没这么轻易恶意放毒,也不至于这般歹毒杀人,何况她需要童非凡的支援,不应该还把稻香村的居民毒害。

    所以林阡才会选择今日这样的越狱招数不是吗,算准了胡弄玉不会有恼羞成怒杀死师云才和童非常的举动。

    却到底哪里错了?

    来不及细想,此刻他最要做的,就是把吟儿的情绪抚平,此刻的吟儿,也是一副仇欲熏心凶神恶煞的样子:“要报仇雪恨!师父是她杀的!”

    “吟儿,你师父没有死,要报什么仇——你凤箫吟还活着,就是活生生的纪景在。”林阡说得情深意切,不希望吟儿再执迷仇恨,再多这么愤慨几次她的火毒早晚控制不住。

    “事已至此,你还信她?!”吟儿却完全不能理解林阡苦心,骤然对他也横生敌意,“这么说你是要拦着我杀她了?”竟然连着林阡一并仇视了起来。

    “谈不上完全相信,我只是觉得蹊跷,她为何杀人,不是为渊驱鱼之举?而且她既已杀人,折返又是为何?”林阡摇头,低声说。

    “她折返就是装成人不是她杀的,这般演戏就可以置身事外,还可以把罪名都推给现案现场的我们,然后继续和童非凡皮笑肉不笑。”吟儿冷冷道。

    “可是真龙胆是她一个人的,她怎么把罪名推给我们?”林阡按住她双肩,吟儿一愣寻回半缕理智。

    “她现在口口声声她不是凶手,也可能真的不是折返而是刚追到这,事实上,她很可能真龙胆被盗被人嫁祸,而且,她若杀人逞了一时之快却会赶走拥趸失去正义,得不偿失,她没那么笨。”林阡说。

    “没错,丞相猜到了你已告知师云才如何逃跑最快,而且知道你会沿途设立接应人手,所以才调遣了我和映人,既是代替那些被师云才甩远的人继续追,也是为了准备和你们正面交战!怎么会多此一举,在你们赶到之前杀了他们?!”戴琛喝问。

    “对,她是没那么笨,她不会多此一举,可你们在,杀红了眼的样子,不正像个疯子!?”吟儿这一席话,正好击中林阡心头。是的,连吟儿都了,林阡和戴琛等人不可能,今夜的胡弄玉和平时不一样,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受了什么重伤,“她糊涂时候做出来的事,自己可能都没印象!已经杀了这里的人,却不记得了,中途又折返回来,以为自己刚追上!”

    吟儿这番话不是没有道理,胡弄玉自己听到都怔在马上。

    会是这样吗?若干年前,胡弄玉就生过一场大病性情大变,从此之后躯壳之中就好像住了两个人,会否她激动之下做出来的事情,自己都不记得?比如杀纪景?比如杀师云才?

    “少废话了,将他们拿下!”独孤映人对他的丞相自然无条件庇护,立即代她一声令下,“趁他们寡不敌众!”

    “错了。此刻寡不敌众的,是你们。”冷飘零转过身来。话音未落,戴琛独孤映人林阡金陵已各取武器,剑拔弩张之势。(未完待续。)

公告: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

第1311章 报应不爽

    天一点点亮起。『. M

    经过几个时辰的煎熬,松海区域的寒毒已被火毒消耗大半,然而那夜晚就有的烟火色却始终消弭不了,如同伤疤一般牢固地修饰在稻香村上空。

    映照着下方的满目疮痍,沧海横流。

    一夜之间,童非常手下武夫童非凡治下居民竟然死去过百,比冷飘零的麾下侍卫还多,这样的消息,在冷飘零与胡弄玉正面开战的过程中不胫而走,6续有稻香村的居民获悉实情而来,天还没有全亮的时候就将这灾害之地围得水泄不通。

    这次的围观与上次不一样,不再事不关己。

    再随便,再糊涂下去,他们就是下一个童非常,下一个松海区域的无辜。

    甚至不是下一个——除了真龙胆之外,其它寒毒全部散,若非金陵处理及时得当,他们早已因为寒毒的外扩而全村覆灭;并且真龙胆虽不外泄,但寒性之强纵是金陵也无法完全克制,加之用量甚猛,占据了大半,未来的日子里必然有所危害。

    于是林阡与独孤映人戴琛交锋的整个过程中,都掺杂着民众们的窃窃私语:

    “这丞相好是歹毒。”“岂止歹毒,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亦有清醒一些的:“我相毫不知情的样子,会否被对方嫁祸?她犯不着杀咱们的人啊。”

    “可还会是谁杀的?仵作都验明了,这些尸,全是中‘真龙胆’死的。‘真龙胆’,那可是她的物!”

    “对方怎么知道死者中的毒是‘真龙胆’?据说世人都没见过真龙胆,又从何推断出来?”

    金陵当时当地却确实验明了真龙胆——由于真龙胆原是长在惜盐谷悬崖上的花,可根据附近生长的其余植被动物试出毒性,金陵对照此地死者中毒迹象,完全吻合才做出此判。这一点说来还要感谢柏轻舟,她得知阡吟要来寻药,在他们动身前提供给了他们验证真伪的依据,这几天一旦有空金陵也一直在研究。亏得真龙胆纯天然,和需要配制难获配方的忘川水和寒彻之毒不尽相同,金陵不用见到真龙胆实物就能掌握其性质。

    但这样的解释只能助阡吟等人当场就得知事态轻重,却不能令中立者和对立面的所有人心服口服,因为胡弄玉可能还要狡辩称他们所谓的惜盐谷验证之物是他们的一面之词。

    天幸,却就在胡弄玉到场之后亲自送出了一个大证据,也就是此刻村民们相互告诉的:

    “刚刚他们打斗的过程里,这丞相往对方撒了点随身携带的竹筒里的毒,和他们用死者身上的残毒试出来的一模一样。”吟儿的冲动不是没有作用,至少激出了胡弄玉忘乎所以泼出证据,压根用不着金陵给出惜盐谷的理由,死者是中真龙胆的事实直接就板上钉钉,因为,“这丞相的竹筒里,确实就装着真龙胆啊。”在场大部分群众都,胡弄玉曾在阁楼对阡吟说,竹筒是胡氏拥有,真龙胆就在其中——胡弄玉随身携带的毒药,她自己就声明过那是真龙胆。

    “那就真是真龙胆杀人了。”“确定是真龙胆的话,那就铁定是她的物了。”“而且世间不会有第二个人有真龙胆啊。”世人皆知,纵然阡吟求药软硬兼施,她也没肯把真龙胆给出一瓣,重视程度可见一斑,很难有人能够盗取。

    “那她是此毒唯一的拥有者。”“真的是她杀的。”“是啊是啊。”

    她,胡弄玉,是真龙胆唯一仅有的主人。

    很熟悉的画面不是吗。

    “忘川水是女王独有。”胡弄玉曾口口声声指控冷飘零。

    “真龙胆是丞相独有。”如今冷飘零也义正言辞还给她。

    世间万事,都是报应不爽。

    于是胡弄玉迅雷不及掩耳的追击,变成了人算不如天算的被围攻。

    

    不久,叶文暄厉风行也得令而来,带着冷飘零的残余部队,一起杀回村南。

    两军对垒,泾渭分明,童非凡伫立在侧,却比任何高手在场还要压迫。

    他本人不言不语,却号召了所有的稻香村群众,要向胡弄玉为的丞相府讨要说法。

    争如冷飘零所说,这次不是她以数十人对抗胡弄玉两百人,寡不敌众的是胡弄玉。就算冷飘零只有阡吟等寥寥几个帮手,但此地景象一旦吸引来当地群众,便会令冷飘零有千军万马相助。冷飘零唯一艰难的情境是要撑到群众们来,但她有林阡和金陵帮忙而且胡弄玉一时恍惚,所以这个过程根本不难度过,此刻已经成功。

    “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危如累卵,瞬间推倒,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这个村子,几十年来一直都分为两派,从不曾有过像这样的同仇敌忾。村南村北,壮丁家眷,黄垂髫,全然来了,压迫着胡弄玉戴琛等人。

    先前屈服是因为怕死,如今,既然横竖是死,那就死好了!

    丞相府面临着失去政变载体的危机,也不得不正视这件事。他们必须遵照村民们的说法,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方才能达到和童非凡之间的平衡。

    像吟儿说的那样,他们要继续和童非凡皮笑肉不笑,才能保证胡未灭等人还在他们手上,才能保证他们比女王人多势众,才能保证女王如今离王位已经远得很。

    趁着此刻稻香村村民也并未凝聚到冷飘零那里……

    可是此时此刻,胡弄玉却怔在原地,没有第一时间凝聚军心,她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己手腕上伤疤:当年被狼咬伤的,到底是左手还是右手,骗独孤哥哥的时间久了,连玉儿自己都忘了,久而久之,两只手上,竟都有了伤疤。

    她不得不面对一个自己从未想过却很可能澄清一切真相的事实,她是个精神分裂的病患。

    当主帅思绪破碎游离,整个丞相府兵马全都空中解体,人心分崩离析,即便是和林阡交手的戴琛独孤映人,也开始动作僵硬无心恋战,遑论那些等闲之辈,渐渐抵挡不住冷飘零麾下兵马的攻势。

    

本站推荐丝袜美腿,童颜**,丰满肥臀图片视频在线看!!快速关注微信)在线观看!

第1312章 卿本佳人

    三天之前,稻香村生过几乎一样的事件,只是角色从怅然若失的冷飘零,换做了神游. .

    “浪荡子呢,这关键时刻,浪荡子去了哪里!”戴琛慌乱中被林阡饮恨刀连续逼退七八步,忍不住想召唤他们最强的高手。可是,随性自由惯了的浪荡子,一般不受调令,意外叫不上他——谁会想到有这意外?!

    人数上他们占优,却完全不是对手,难道还要从本营搬来胡中原的救兵?

    “丞相,不要被他们三言两语蒙了心,事情不是你做的,就算无心也不是你做的!”独孤映人大声地肯定,却迟迟不能被胡弄玉听进耳里,在这场与林阡的交锋中他也很快败下阵来。

    此时此地论武功之强,再也没有人能拦住林阡。而论智谋——

    那时胡弄玉一片浑噩,只知道有万千声音对自己宣告:

    这个世上,不会有人相信你。

    因为连你自己都不信。

    你和冷飘零不一样,你对这些可能忠于你的侍卫并未绝对互信,你没有把从不离身的真龙胆给他们保管。

    而现在,这片区域,死去的人尽皆是真龙胆所杀,旁人可能不知道,你自己却清楚得很:你竹筒里真龙胆的分量真的减轻了大半。

    你适才脑袋一片空白,你率众追杀,却甩开麾下好远,戴琛和独孤映人,都是后来才追上你。

    寒毒传播需要强弩迸射,射箭最厉害的不是你胡弄玉吗,阁楼上谁都见过你流露的那一手绝活,三箭并驱。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哪怕无心,也是你杀的。

    “毒妇!活该被人抛弃!!”忽然间,有这样一个尖锐的声音灌入耳中。

    在东山国,丞相有个不告而别的青梅竹马,其实是个公开的秘密。但很多人都不会去用这样的**去攻击胡弄玉,顶多说她奸诈野心家,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实则来自师云才的妻子,失去丈夫的她愤恨不已,恨不得把所有的侮辱都于人前强加给胡弄玉,这一句,只是万千毒辣中的沧海一粟,偏偏胡弄玉听得最清楚。

    “你说什么?!”胡弄玉大汗淋漓,心念最脆弱之时,也是眼神最凶狠之时,一边寻找那辱骂之人,一边利剑便已经刺去,那女子躲闪不及,登时血流如注。

    若非冷飘零持剑挡下,那女子命都不保,凝视着恼羞成怒的胡弄玉,冷飘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真的是你。真是你杀的!”两人双剑错身,一个照面,强光刺得彼此都睁不开眼,瞬间,冷飘零忽而记起当年那个心碎倒在冰湖的白衣少女,泪眼朦胧楚楚可怜的样子:“姐姐,姐姐,独孤宁他不要我了。”一时之间,竟有些心软,毕竟,她是无心的,她自己都不知情……

    紧要关头这一念之仁真是害惨了冷飘零,险些被胡弄玉续起的一剑击穿肩胛,危难之际凤箫吟惜音入局,一剑“风起澜沧”将胡弄玉剑势截下,胡弄玉剑术原就在吟儿之下,必须靠暗器毒术加持方能和吟儿持平,奈何此时神不附体,竟是越打越乱,大势已去。

    金陵知胡弄玉此刻慌乱说明她还有良心,不想她再作无谓抵抗,暗用心机,意欲卸下她所有心防,于是结合了冷飘零所知往事,直接对她言语攻心:“胡弄玉,独孤宁若知你这般罄竹难书,不知还会否愿意守护?”

    金陵这话和师云才妻子内容其实一样,但表述完全相反,师云才妻子纯粹诅咒所以刺激,金陵换了语句和语序,却是实打实的釜底抽薪,高明至极。哀莫大于心死,一刹胡弄玉眼神黯淡,杀机全无,万念俱灰,束手就擒。

    擒贼先擒王。连胡弄玉都已有投降之迹象,独孤映人和戴琛如何还能力挽狂澜?再也撑不到胡中原得到调令将主力大军开到。怪只怪他们寄望于胡弄玉清醒擅自下令太晚。

    吟儿原还想称赞陵儿一句聪明,未想自己这一剑绝杀打出,胡弄玉虽有投降之象,却并非握手言和,更非跪地求饶,也不曾后退半步,而是……胡氏剑法,从来都是只进攻不防守,胡弄玉也一样,既然认败,既然伏法,既然生无可恋,那便结束在这惜音剑之下好了。

    胡弄玉闭上双眼,非但不曾停止,甚至直接向前,朝吟儿剑尖上冲,这求死之景,直把吟儿差点剑都没来得及收。

    电光火石之间,一把长剑迎刃而上,直接代胡弄玉接过了吟儿此招,及时救胡弄玉于危难。

    吟儿这一剑力道千钧,林阡在前也未必消得了多少,却被此人完全化解,继而全部反弹,吟儿登时醒觉,霎时掀起万式反击,那人反手一剑回敬,挟雷霆之势冲灌,明显倒也拿捏好了分寸,不至于致命,却甚是惊魂——这套招式太狠辣,压着吟儿的万式尽数强攻过来,逼着吟儿不得不全力回防。

    更惊魂的是,这套招式吟儿认得,那是前不久打渊声时候她见过的——残情天山双体系剑法。

    最惊魂的,莫过于定睛一是残情剑主,衣袂飘然落在眼前,挡在她和胡弄玉之间。

    依旧是桀骜不驯的个性和石破天惊的行为,属于从不管别人怎么孤清绝。

    此刻他竟一把揽住这个千夫所指的凶徒,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同时不容辩驳地宣告:“我便是独孤宁。”

    

    虽然低沉,却如雷贯耳,战局里里外外几重,兵刃之声都小了下去,直至鸦雀无声。

    纵使林阡和戴琛,都停止了厮杀,各自脸上写满了惊讶。独孤映人愣了半刻,喜忧参半:“堂兄?”

    金陵刚刚才说过这个名字,此刻不禁怔在原地。

    独孤怕他们没有听懂,又补充了一句:“我便是那个要守护她一生的独孤宁。”

    金陵凤箫吟等人震惊之下,脸上都觉一片火辣,完全没想到刚刚的言语攻击都打回自己,可是难堪虽有,惊诧好奇更多,独孤清绝的恋人,玉儿,那个传说中的玉儿,原来真的就是这位胡弄玉?

    先前金陵就担心过独孤会站在敌人那边,如今最不想见的又一次生了,黔西之战,他也是这般救下了东方蜮儿。

    众人一直因他武功是年轻一代的无冕之王而敬他三分,此刻全都僵立原地,哪里愿意同他起衅。

    胡弄玉原已心如死灰,陡然复燃,震惊不比任何人少,于她而言,独孤清绝从天而降,根本就是梦境撞进了现实,然而她此刻再也不是半夜之前的那个玉儿,一次次地给独孤宁原谅和机会,也不会就泪流满面说独孤哥哥你回来了。

    守护我一生?不觉得刺耳吗,不觉得是大话吗!事实上一夜都守不住啊!

    人前他终于知道右手挽住她的手,可是她的惊愕里充斥着愤怒排斥仇恨,在独孤清绝最幸福和自豪的时刻,她一把推开了独孤,同时一剑径自朝他砍去,独孤始料未及,还想将她抱回,要害处全然虚空。

    她的眼神幽深如古井般:“是吗,我的一生便到此为止了,那你愿意为我死吗!”

    当此时,以独孤个性,恐怕真是被她杀死也心甘,然而林阡万万不能接受自己想要的两个爱将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自相残杀而死,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来插手他们的家务事,一力甩开戴琛的纠缠而横刀击开胡弄玉之剑,约莫是力道稍微大了些,竟将胡弄玉排宕开一丈开外,独孤清绝本能救她,残情剑瞬即打向饮恨刀。

    众人惊呼声中,林阡与独孤竟然交锋,战局内倏然天翻地覆,战局外同时日月无光。

    当世刀坛,何人有磅礴如林阡,气吞山河,横扫八荒?

    当世剑坛,何人有豪妙如清绝,笑傲天地,纵贯千古?

    饮恨劈扫,紧贴着独孤耳根而过,那气势凶猛,那振聋聩,都不是虚妄。

    残情飘洒,直擦过林阡手背而下,这恢弘逍遥,这清寒夺魄,原不是谣言。

    林阡的刀法,让独孤感觉身临天山,冰天雪地,一望无际,他不介意开垦这片辽阔;

    独孤的剑法,令林阡感觉回到风烟境,无穷无尽的时空碎片,他极想勘破这些不完美的完美。

    便剑相交,林阡一招“山势飞动”,却遇上独孤“从此送残山”,而独孤他“挑尽残灯”,却逢林阡“风烟万里”,虽都不是完全破解,但都能压制对方招数一二。

    内力比拼,则恰似奔鲸遇游龙。

    十年前的擂台上,独孤曾凭内力一招险胜胜南,当时所有人都认为,云雾山前十基本都在一个层次,却都比独孤要低一层。

    那时他就身负“独孤轻诀”“回阳神功”“残情剑法”,后又得独孤残点拨,受易迈山真传,于京口修炼武功,继而上天山,由肖逝亲自指点,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下天山竟能与岳离比肩,甚至打破其反控。

    而林阡,这些年来“白氏长庆集”已然助他内力进阶多次,更得高手堂磨练程凌霄教导,实战中提升神,意境有“昆仑崩绝壁”“盘路云梯”“万寓于零”“上善若水”,更加有渊声佛经助力,近来气力维持绵长。

    一个精纯,一个雄厚,此刻各自施展尽显神通,真是令观者过足了瘾。

    文暄风行金陵吟儿,都瞠目结舌,仿佛回到当年擂台下面,也不知给谁助阵为好。

    当然这百招之外,还是被风行和文暄倪,独孤的内力,终归比林阡要高一些,那大概是薛无情和岳离之间的差距。

    好一个胜南,他却是以卓绝的双刀心法,在尽可能回避着内力的正面冲撞,那是饮恨刀一贯的“求生”“求不败”战略,所以目前还白热化的战局,仍然一丝一毫的下风。

    因他们只是切磋而非拼命,吟儿的心神逐渐随冷飘零移回到了胡弄玉的身上。

    原来,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玉儿。

    很多事情,吟儿都串联在了一起,包括十年前擂台上独孤之所以会输给吟儿,那个他极力保护的木芙蓉锦囊,赠送者应该就是他剑招“残情弄玉”的主人,胡弄玉。包括独孤认错的青梅竹马的东方蜮儿,他给那个女子的一切都是应该给这一位,胡弄玉。包括独孤从不肯伸出的右手和没有提升到十成的回阳心法,留给了,为了……哪里都是胡弄玉。

    吟儿也忽然有些理解胡弄玉,难怪她会对提前离开惜盐谷一事怀有愧疚,因为她最恨旁人不告而别,所以自会耿耿于怀,认为当初对阡吟和柏轻舟不告而别是伤人之举。

    难怪她几乎每次见面都会换件衣衫。世界是彩色的,正反映出她内心几近黑白。

    难怪她性情如此古怪,一半是她自己原有的柔软温暖的灵魂,一半是曾经的独孤后来她自己的保护色。

    所以一半敏感,脆弱,那是受到小时候父亲死在眼前的刺激,另一半却冷静,坚强,印象中的独孤宁就是这样,能独当一方,完全靠自己。

    

    冷风拂过,被半空中的青色提醒,吟儿一凛,收起了对她的好奇和怜悯:

    她那么喜欢换衣衫的颜色,彷如有千面的样子,也可以解释成,她不停换衣色,换得越多,人格越多。

    除了脆弱和坚强之外,还有的人格,是残忍嗜血冷辣无情。

    她终究是凶手,再无心,也还是由她自己,亲手杀了那么多人。

    事情展到这一步,并不完全是她无心,不管为了谁,这王位,是她自己追逐的,这政变,是她处心积虑起的。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

第1313章 众口铄金

    林阡堪称史上第一折腾之人,先前吟儿和胡弄玉争斗,他既要防吟儿杀了胡弄玉,又要救吟儿于胡弄玉毒术下;现在要为了帮独孤而打胡弄玉,偏独孤又要为护胡弄玉战他……总之两面不是人。. .

    可叹独孤剑术登峰造极,只是切磋,都令他抽不开身。

    便这样缓得一缓,胡中原和胡凤鸣便率领丞相府主力兵马开到。

    与六神无主的胡弄玉戴琛独孤映人不同,胡中原和胡凤鸣很明显冷静得多,在转移胡未灭和殷氏兄弟等囚犯之后,他们可能一路上都在准备着对策。

    “上次你们劫狱,她说木匣里放着真龙胆,其实不过是骗冷飘零来施离间之计;同一个道理,她说竹筒里是真龙胆,难道就真放着真龙胆吗?不过诈你们而已!”胡中原抛出这样的说辞,诚然是一个辩解的好方法,然而早已过了那个最佳时机。胡弄玉就像当初的冷飘零一样,就算自己矢口否认都已经名声受损很难洗白,何况胡弄玉适才的种种表现更像已经默认。

    “退一步讲,就算竹筒里是真龙胆,真龙胆也未必没有双生子。”胡凤鸣也极力为胡弄玉辩护,好一个双生子啊。过去的剧情能报应不爽,过去的细节自然也可以借鉴。

    “才刚献世的剧毒之物,不会那么快就有双生子。”金陵摇头,“你东山国前任女王毒术天下无双,然而她从寒彻之毒到忘川水的仿制就花了数年时间。现阶段无可匹敌的真龙胆,怎可能在半个月上下,出现相仿毒药?”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世间有何人不能越?或许对方这位毒术高的女子,更胜前任女王,早已配出真龙胆。”胡凤鸣没有正视金陵,而是面向群众,一席话绵里藏针。

    众人齐刷刷把目光汇集向金陵,金陵这么快就对此地寒毒对症下药,不是没有她自导自演嫁祸胡弄玉的可能。任何事情,有能者总是最先受到怀疑。

    当嫌疑分散,众矢转向,先前被命案和独孤双重打击的胡弄玉,慢慢恢复了少许理智,若有所思随众人一同陵。而金陵始料未及,一时哑口怔住。

    “据说,在丞相泼出竹筒里的毒之前,她就已经验证出死者身上是真龙胆。她没接触过真龙胆,怎么会知道?”胡凤鸣继续含沙射影,金陵此刻再说惜盐谷的证据,也一样是错过了最佳时机。

    “要说离命案现场最近的,也是这群贼寇,他们还抓住了丞相心神不宁的弱点,众口铄金,令丞相自己方寸大乱。”胡凤鸣弄玉,胡弄玉渐渐神魂附体,这才找回平素那个冷静自若的丞相,如梦初醒:不错,就是这样,险些被他们坑害……

    睿智如盟军诸多智囊,也无法对胡凤鸣找到的破绽加以反驳,竟生生被对手扳回优势,还顺带离间了童非凡,童非凡面露蹊跷:“原是如此……?”

    “没错,这起寒毒事件的生,对丞相没有一点好处,反倒是他们,占尽了便宜。”胡中原说。既得利益者是冷飘零这一方。

    短短几句话,就停止了公众向冷飘零方的倾斜。

    万万没有想到,胡中原和胡凤鸣方一到场,便稳定了丞相府军心,也控制稳了大局。

    “牵强附会,照你这般说法,童村长也会因为这件事的关系理直气壮把我们双方全体驱逐走,对他最有好处,你是指他也有嫌疑了?”吟儿刚刚一直沉浸在为金陵感到不值的心情里,这时立即巧言反击胡凤鸣,毒辣地把童非凡拉回来:“也有道理……”

    “无论如何,稻香村今日死伤者众,我方必会查案到底,无论谁是凶手,一定追责偿命,不过在那之前敬请村长记得,我们是客,而他们是贼。”胡凤鸣对童非凡保证之时,教众人完全先前他们真是小觑了她,其实她也有领袖能力,而且不在胡弄玉之下!

    童非凡点头,答应胡凤鸣:“好,既然你们是客,他们是贼,那我便限你们三日之内寻到真凶,否则就以胡弄玉是凶手处置。”胡凤鸣答应:“为表诚意,丞相便由村长您扣押。”

    “那么你们,可有什么表示?”胡中原转过脸来问盟军,意思是说金陵也该被作为嫌犯被扣。厉风行护金陵于身后,冷对众敌:“不好意思,我可没这诚意。”

    “我可代盟军被你们扣押,与她囚禁于一处。”独孤清绝立即结束了和林阡的打斗,若非他闻言而停,林阡也没法回来。

    “不,万万不可!”胡弄玉猛然一惊,虽不像适才那般癫狂,却也难掩激动之情,最终却袭上一副冷面,避开独孤清绝灼热的目光,“关押也好,正好容我一人静静;不过,离他要越远越好……最好此生不复相见。”

    这颗心,越曾热过便越冷。

    

    寒毒事件在童非凡的公平处理之下暂时告一段落,这也本就是政变双方交锋过程中横生的枝节。

    未能借真龙胆之机扳倒丞相府,冷飘零在得到惨痛教训之后竟连一丝慰藉都不曾有,只能接受越狱功败垂成人马折损大半的事实,短期内不再试图劫囚以免重蹈覆辙。一干人等退回先前的隐藏地休养生息。

    然而作为丞相府领的胡弄玉却也和独孤清绝分别沦为阶下之囚,虽女王军虎落平阳,丞相府也一时群龙无,在胡凤鸣代管之下,与童非凡的关系竟趋于平等起来。

    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如此不是冷飘零,而是童非凡和胡凤鸣。

    “若非这童非凡是局外人,论嫌疑,他还真是头一个。”吟儿事先就说过,童非凡人前表现懦弱摇摆,却偏偏心思细密表里不一,很会演戏。

    “那个胡凤鸣,也真不是省油的灯,经此一役,大概收服了丞相府不少人心。”金陵心有余悸,那种千夫所指的感觉,此生她不想再受第二次。

    “在想什么?”吟儿问回来的路上就一直没说话的林阡。

    “在想,投毒的凶手是谁。”林阡直言不讳。

    “哦,还在怪我仇视你吗,对不住啦。”吟儿脸上一红,低声认错。

    当时当地,胡弄玉好像已经证据确凿,突然出现一个等同嫌疑的金陵,等于又给了吟儿一面镜子,告诉她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为什么胡弄玉不能说也是被人诬陷?所以吟儿现在是这辈子最冷静最理智的时候,不至于支持胡弄玉但也绝不一口咬定她。

    而金陵,一直以来都站在认定胡弄玉是歹人的立场上,真到自己被冤枉了一次,才抛开所有杂念想着公平一次:“胜南说说,我来站在支持胡弄玉的立场上,助你分析。”将心比心之后,她想着换个角度,或许有另一番光景。

    “这件案子有个很大的疑点:凶手杀人,为何不只用真龙胆,而要用许多混合的寒毒?”林阡早就想和这样理性的女诸葛聊一次了。

    “凶手对毒性的理解不深入,不清楚用量和组合。”金陵述说她的见解。

    “不过也有可能是胡弄玉在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的时候,因为思绪混乱什么都混在一起啊。”吟儿插嘴。

    “一边去,给我上杯茶来。”林阡无语,赶紧把这岔话题的挪开。

    “胡弄玉精神有病确实对一切都最成立,我们要换个思路,把她剥离开,站在她不是凶手的基础上找疑犯。”金陵莞尔,“凤姐姐,虽说我见过这种病患的人,胡弄玉也确实有这潜质,但不代表每个性格繁复的人都是疯子。”

    “好吧二位,请用茶。”吟儿听话给他们端茶倒水,她也真想和金陵一样,把对胡弄玉的偏见全抛,可惜现在能抛一半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的,凶手是故意混合了很多散的寒毒。因为真龙胆不外泄,不会有满目疮痍触目惊心的感观,众人只会对景象义愤填膺。”林阡道,“然而,很多寒毒都足够致命,没必要掺入真龙胆,凶手故意放进来,也是为了作出某种唯一仅有的指引。”

    “凶手是存心出卖胡弄玉,还拉着大众一起指责她逼她不当丞相啊,真是太可怖了些……”吟儿觉得在理。

    “所以,胡弄玉的真龙胆是被盗了?被她毫无防范之人盗取。”金陵分析,“而且凶手熟知胡弄玉精神脆弱,知道胡弄玉辩解不了也完全不能现破绽。”

    “可以这么说,这样的人,确实是出卖胡弄玉之后的既得利益者。逼胡弄玉不当丞相的受益者,表面三个人,冷女王,童非凡和胡凤鸣。”林阡说,吟儿听到自己的说法被采纳,笑逐颜开:“是啊,我就说童非凡也有嫌疑,不过他显然不是。”敛色叹惋,“师云才临死前说‘胡弄玉的’,是胡弄玉的毒,还是胡弄玉的姐姐?没有说完,但肯定不是童非凡……”

    “文暄夫妇在丞相府倒也有细作,但近不了胡弄玉的身,也并不曾搞鬼,所以冷女王也可以排除。”林阡说。

    “与师嫂和童非凡无关却在害胡弄玉,能因此得到好处又能让胡弄玉毫无防范的,就是胡凤鸣吧。”吟儿鄙夷地说,“今天可算涨了见识,她先前都算韬光养晦,终于力挽狂澜光彩夺目。”

    “那句‘胡弄玉的’,也可以是胡弄玉的麾下。虽不是表面的既得利益者,却如果又继续加害胡凤鸣,会成为下一个得到好处之人,是以是潜在的既得利益者。戴琛独孤映人胡中原浪荡子,无论有无时间证人,他们都有可能遣人放毒,动机一样是夺权。”林阡补充,“冷女王一旦离开权位,实则是群雄割据时代。支持胡弄玉的核心层出现动荡,是因有人觉得能对胡弄玉取而代之。”

    “胡中原和浪荡子本身就无时间证人,亲自动手尤未可知,独孤映人和戴琛离得最近,可以雇人也可以合作。他们四位虽说胡弄玉未必绝对互信地交托保管,但或许是胡弄玉认为不会出卖她所以没有防范的人,拿到真龙胆轻而易举。”金陵说。

    “这么一来,嫌凶就多了。”吟儿愣在那里。旧案未结,新案又至。

    “结合今日表现,胡凤鸣的嫌疑比他们略高。”金陵点头。

    上次忘川水就把冷飘零及其身边的人全都怀疑了个遍,今次真龙胆又将胡弄玉及其身边的人一起拖下了水……真龙胆事件,凤鸣三天之内破案很难,最后恐怕是随便找个替罪羔羊,弃车保帅。

    

    “此外,这件案子和上一件案子,到底有无关联,也是我现在所思虑的。”林阡说,“如果两个凶手是同一个人且非胡弄玉,那么胡弄玉身边的所有人也要逐一排除杀纪景前辈的可能。”

    “杀我师父的凶手,需要符合一个最关键的条件。那个黄衣女子当年十四五岁,若说胡弄玉当时十**岁还算靠近,胡凤鸣是她姐姐,其他人都是男人,都不现实。”

    “吟儿也曾见过唐心未,他八岁唇红齿白,谁会想到其实已经半百岁数?再者银月在短刀谷女扮男装了许多年,竟一直没被身为神医的樊井人的长相和年纪性别未必符合。”林阡摇头。

    “倒也是,还有些易容术也可以以假乱真。”吟儿叹了口气。

    “假设两件案子没联系,杀纪景前辈那桩拥有动机的,除了女王胡弄玉之外,屈一指是胡凤鸣。”金陵说。杀纪景外带嫁祸冷飘零,胡凤鸣最为满足“痛惜胡蟏无辜被杀想要营救胡蟏的妻子视纪景前辈为仇视冷女王为敌之人”四大条件。

    真龙胆事件生之前,在纪景凶手可能名单上,林阡就提过一次胡凤鸣,当时金陵和吟儿质疑过胡凤鸣的“动机”和至关重要的“能力”,金陵更思维前地指出,胡凤鸣胡弄玉如果不是一体独立行动她瞒着胡弄玉,那她有什么理由脱离胡弄玉,又凭什么能力来单干?

    想不到没多久就生了真龙胆事件,胡弄玉成了罪人而她做了救世主,诠释了她们果然不是一体:有什么理由?为了夺权,她表面依赖胡弄玉实则却只是拿她当垫脚石。而凭什么能力?今天他们亲眼所见,胡凤鸣不做胡弄玉跟班的时候也可以独当一面甚至比胡弄玉更好,说她能胜任女王不是不可能的,这真是世人全小觑了她。

    “所以,两件案子有联系的话,两件她都当其冲,更加地逃不掉。”

    然则她不会用毒只会设置机关也是个不争的事实。阁楼上第一次会面就大打出手,性命攸关了她也没有过哪怕本能的武功或毒术流露,两次交手虽然机关都是她构造但开启都是胡弄玉,是真的没武功而又不会投放剧毒。

    “如果作为主谋雇人下手,那她显然是有帮凶的,帮她在女王这里偷忘川水,帮她下毒杀纪景前辈,甚至可能还要帮她射杀师云才,至少一人以上……女王身边那个偷忘川水的内鬼,实则不是为胡弄玉服务,而是为她胡凤鸣服务的。”金陵推测完,阡吟的心都是一凉——

    “为何陵儿认定,师嫂身边有内鬼?”吟儿难掩忧心。

    “因为就算胡弄玉精神有病抑或她身边之人心怀不轨,不管是很早以前就获得了忘川水构陷冷女王,还是事前才拿到忘川水临时起意……他们都必须要拿到忘川水才能杀人。否则纪景前辈是怎么死的?凶手要拿到忘川水,就必须有女王身边的人做内应。”金陵道。

    真龙胆事件上很多人嫌疑均分,忘川水事件也只能说胡凤鸣和胡弄玉嫌疑近似,这些都还无法确定,可冷飘零身边有内鬼这偷忘川水的内鬼竟反而是十成存在的。这种事情教人如何接受?林阡吟儿都一时缄默。如果说先前还可以感性地不怀疑,可现在师云才等兄弟的死令他们都不得不狠心,怎么绕话题都绕不开。

    “未必。”这时候叶文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和厉风行适才是代众人送独孤清绝下狱,安顿好了才回来,厉风行也点头:“我们有新现。”

    

    说是送独孤清绝入狱,实则不止那么简单,趁着丞相府众人都在胡弄玉那边嘘寒问暖,叶文暄和厉风行只留几个手下照应独孤清绝,他俩抓紧时间去胡弄玉的住处打探,那是半夜之前独孤从胡弄玉呓语中得知的方位。

    他们这般暗自潜入搜索蛛丝马迹,正是按照林阡的说法什么线索是他们遗漏。“结果我现一些不寻常的地方。那胡弄玉的住处,竟然只有简单的几瓶毒药,一张网,几种暗器,就没了……”厉风行说。

    “还能有什么?”吟儿奇问。

    “钻研毒术之人,身边岂能没个几本毒药秘笈的?她难道凭空配毒吗?尤其是遇见我陵儿之后,她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厉风行嘲道,“算了一是没配过毒的。”

    “那又怎样,我们轻舟军师博览群书,屋子里也没一本书啊,烧一本,全记在心里呢。”吟儿反驳,林阡蹙眉,觉得有些蹊跷。

    “胡弄玉没有摄魂斩,就说明她没有天资,不可能是柏先生那种档次。”金陵摇头,“没天资,就要多读书。”

    那时叶文暄正在房外掩护厉风行,未想丞相府众人6续归来,叶文暄立即令厉风行打道回府,然而疾行至转角,觉前后左三面都有人声,是以毫不犹豫选择右路,便这么无声无息潜行到底,为避开一个差点现他们的高手,不得已躲到一个半开半掩的屋子墙根下,当中有个女子,似是刚刚回到住处,甫一坐下便翻箱倒柜找东西,接着在案边翻,然后又四下寻找。厉风行趁那女子不注意偷瞄一眼,那案上陈列着的她翻箱倒柜找出的东西大半都是毒药秘笈,很多都在金陵的闺房里见过。

    “那女子是……?”吟儿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这姓名呼之欲出。

    那女子转过半边脸来,厉风行立马低下身去,他比任何人都大吃一惊,这熟悉的面孔,正是他们认为分毫不会毒术的胡凤鸣!

    “胡凤鸣,她若不懂毒,收藏和翻作甚?”金陵咦了一声。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吟儿摇头,“不可能啊,胡凤鸣懂毒术,胡弄玉反而不行?这怎么可能?我记性没错啊,阁楼上用毒术打我的是胡弄玉吧?”

    “应该是胡凤鸣能配制毒药,只是不会隔空施展之术;而胡弄玉则恰恰相反,武功高强,但对制毒应该了解很少。两个人都藏得很辛苦,一个深藏不露,生怕别人知道她怀才,一个则藏着自己几乎一窍不通的实际,色厉内荏。”厉风行说。胡凤鸣胡弄玉姐妹都没想到会被盟军趁着这节骨眼搜查她们的住处,所以这些秘密都是她们刻意藏掩的事实。

    “可如果胡凤鸣什么都懂,却从幼年就一直瞒着众人,是什么道理?难道她不想得到长辈的垂青成为同辈当中的出类拔萃?只要她展现实力,长辈们一定是会把丞相之位给她的,所以哪还需要现在夺权谋害?”吟儿难以置信,这简直有违常理。

    “只有一点可以解释,她很小的时候确实愚钝,后来终于开窍却已经有胡弄玉袭了丞相位,于是她妒忌起了胡弄玉,想要夺走她的一切,是以韬光养晦……”金陵猜。

    “可是胡弄玉有什么好妒忌的?即使藏住了几乎一窍不通的实际,她也还是很愚钝啊,连摄魂斩也不会,还好同辈都很愚钝……”厉风行哈哈笑,金陵咳了一声他一愣,突然现把金陵也嘲讽在内了,赶紧改口:“……事实上只要胡凤鸣露出才华,胡弄玉都会心服口服让位给她,所以……有什么好妒忌?争都不用争啊。”

    是的胡弄玉没有什么让人嫉妒的资本,不客气地讲在胡氏族人里她也是废物一个,身为胡潇的后人她居然不能操控虫豸,据说在她懂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曾被人耻笑,和胡凤鸣的待遇大同小异。所以她才那么依附独孤清绝和冷飘零,二十年来苦练武功来补救。

    不像柳月和柳湘,妹妹嫉妒姐姐起码是有原因的,当年柳月天之骄女,柳湘黯淡无光,自然妒火中烧,而现在,两个黯淡无光的,有什么好妒忌。

    “这姐姐嫉妒她妹妹,只有一种可能,是她没妹妹长得漂亮。”厉风行说,“你个娘胎出来的,妹妹就倾国倾城,姐姐就姿色平平,这何尝不构成嫉妒的动机?”

    “你到很了解女人。”吟儿笑起来,“不过这话我也信,这胡弄玉的容貌很有侵略性,确实是男人动心女人要嫉妒的。”

    “哈哈哈哈,我可不嫉妒。”金陵自大地和她对笑。

    “因为妒忌美貌,所以心思叵测,胡弄玉心知肚明,因此貌合神离,毫无让位可能,胡凤鸣才步步为营,不敢展露……最终背后一刀?”林阡觉得女人心是最难猜的,这些未必不成立,只有胡凤鸣藏拙到底才能让胡弄玉对她最终忘记防备。

    “其实,阁楼上我们倒是见过她俩姐妹情深,更像同病相怜……”吟儿神色一黯,刚刚他们就已经推测了胡凤鸣在两个案子上叠加的嫌疑极高,现在加上叶文暄和厉风行的见闻变成了最高,直接过了胡弄玉。纵然如此,还是要讲出她内心的感觉。

    “我不知他们在纪景前辈的事情上有没有合作过,但胡凤鸣如果是真心对待她的妹妹,何以在胡弄玉出事前后是两副样子,何以要瞒着所有人自己的实际能力?总是有原因的。”金陵道,“凤姐姐,虚与委蛇的事情咱们见得也不少了。”

    “好的,就算是真的不睦,也为了王位筹谋已久,那她是怎么获得忘川水的?师兄刚刚说‘未必’有内鬼,是什么意思?”吟儿问。

    文暄说:“小师妹和厉夫人先前和江西八怪的一番对话提醒我有过怀疑,现下觉得有一个可能的方向。”

    昨晚金陵和醉花阴对话时,和吟儿一起狡辩称,要再等个一年验证到底是不是忘川水。“如果真相是不仅寒彻达不到忘川水也同样达不到,只不过胡弄玉是为了政变故意伪造证据呢?”

    金陵这句话当时就提醒了文暄:寒彻之毒,忘川水,双生子,有没有可能还有一种,三生子!?

    不是胡氏全族都会配的仅有半个月衰减期的寒彻,不是衰减期能过半个月但还没证实能经年的忘川水,还有第三种毒,就是纪景骨灰里残留的致命毒药,真正的杀人剧毒。

    “都达不到,那我师父如何会死?实在是强词夺理!”醉花阴曾经咄咄逼人,是啊,两种如果都达不到,那如何会死?

    第三种!

    “如果是这样,就没有内鬼这一说了,杀人的忘川水,是真正的凶手自己配出来的。”吟儿喜不自禁。

    “昨晚我虽有这猜测,却一直在纠结是否胡弄玉自己配出,毕竟飘零和她做了这么久的对手,知道她和胡蝶前辈之间的差距。”叶文暄道,“今天在胡凤鸣窗外翻方面的秘籍,是时候把胡弄玉自己配出改成胡凤鸣自己配出了,然而胡凤鸣和胡蝶前辈之间的差距,又有多少?”

    “这可能性未必不能成立。她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拆除过我母亲的权威。”金陵说。

    -“你东山国前任女王毒术天下无双……”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世间有何人是不能越的?或许对方这位毒术高的女子,更胜前任女王,早已配出真龙胆。”

    诚然外行人更爱说大话,但如果是个毒术方面的内行,却敢这么信誓旦旦地拆除权威,起码有足够的把握能靠近权威,或者见过打败权威的人。

    “竟是这样的深藏不露吗,胡凤鸣能配出寒彻和忘川水的三生子,然后自己雇人隔空施展出来,杀了我师父?”吟儿说。

    凶手是胡凤鸣的可能已经上升到将近十成,更加排除了冷飘零身边有内鬼,可惜一切还只限于推测,而且林阡金陵叶文暄等人的一番梳理,其实还是从既得利益者的角度和有能者入手的,若是凶手更加暗藏,甚至和政变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就更难推论。

    

    众人又谈论了片刻顺带着用起午饭,林阡一个人走到偏僻处去呆呆望着外面的群山积雪,知道她有心事,于是借故离席走到她身后。

    “怎么?”林阡低声问。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碰到师父的事,起脾气来就像驴一样,拽也拽不回头。”吟儿转头,认真问。

    “形容得很贴切。”林阡忍住笑。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胡弄玉真是冤枉的,那我可差点成了凶手的帮凶。”吟儿说,“心里也有点对不起她。”

    “凶手似乎很洞悉人性,知道吟儿是这种脾气,甚至会出杀招逼出胡弄玉放真龙胆。”林阡点头。

    “但如果今天你们剥离胡弄玉之后的破案都是错误的,凶手仍然是她臆想出来的另一个她,胡凤鸣确实有才确实有秘密但她没有害人,那我又该怎么做?”吟儿问。

    林阡一愣,吟儿其实透,他们推敲了很多,却都是建立在万一凶手不是胡弄玉的基础上的假说,而且和敌人一样都是在猜谁获益最多谁能力最强,如果胡弄玉真是无辜,那他们当然更全面更清醒,但如果胡弄玉到最后还是凶手,他们这么做只不过是多此一举,而且还成了吟儿讽刺的胡凤鸣那种人,好像成王都是阴险害人,败寇都是无辜遭殃似的。

    “吟儿,若真如此,听凭自己的心念即可。”林阡引导她。

    “我问师嫂,为什么可以不计较父仇,师嫂说,她的父母应该和她想的一样,这仇恨本身并不是冥顽的,只是个偶然的事故而已,所谓报仇只是争气,又是何苦。我想起师父临终遗言叫我不要报仇,或许也是一样,他偿还了他的债,我又何必让这种因为偶然而延续的仇恨冥顽下去。想想郭子建和郭傲两位将军,想想听弦,瑞杰……我当真不如他们,他们可以放下仇恨,为什么我不能?”

    “吟儿能想通,自是最好。”林阡欣慰一笑。

    “我可以试着去放下纪景师父的仇恨,但是今天稻香村的无辜民众,我希望凶手不是胡弄玉。”

    “我懂,有些仇恨能谅解,有些却因为涉及国家种族和人性,所以不可饶恕。”林阡理解地说。

    “嗯,如果真是胡弄玉所杀,即使你或独孤回护,我也不会轻饶,她再无心也要伏法。”吟儿说,“如果不是她杀的,我也必定向她道歉,化敌为友,迎她到你的帐下。从今日起凤箫吟绝不冲动偏见和仇视林阡。”

    他为这最后一句淡淡地笑起来:“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吧。”

    “我们都有热腾腾的饭菜,可人质呢,倒是有些担心独孤大侠,不知待在那里会否无趣?”吟儿担忧地问。

    “主母放宽心,别以为那边锁得住他。”他按着她坐下伺候。

公告: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

第1314章 一生一世

    世间除了胡弄玉之外,再没有什么能锁住独孤清绝。.ΔM

    早在丞相府众人嘘寒问暖之际,他便听音辨位剔出了胡弄玉所在,无需撂倒门口的守卫,直接破瓦上屋飞檐走壁风驰电骋继而从天而降一气呵成落在胡弄玉眼前即可,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

    若是心理承受能力再差一点,胡弄玉怕是要当场晕过去。

    她却并非坚强冷血或清醒,之所以此刻竟岿然不动,只是误以为自己又精神分裂,因为太想念他却不愿见到他,恨爱交加凭空捏造了他。

    所以睁大了双眼,只怔怔注视着独孤,半句话都说不出口,任时间就这样悄然溜走。如果条件允许,独孤也愿意整整一天整整一生都对着她蹉跎。

    然而狱中微弱的灯光,还是投映出他真实的影子,胡弄玉乍一望见,万想不到他会在此地出现,兀自有一丝惊慌闪过面容,却又克制着心绪快地冷静下来。

    “玉儿。”独孤凝视着眼前女子强忍震惊故作镇定的样子,那些都是属于玉儿的绝对错不了的微神态。

    “答应被囚禁的诚意,竟是这般稀薄?”她冷笑一声,掩饰住所有的心绪之后,不想追问他是如何出现,终于决定以这样的姿态来面对他。

    “玉儿,答应被囚禁,只是为了能与你被关一起。”他剖白心意,上前一步,难忍激动。

    “别过来!”她本能后退,噙泪颤声,昔年玉儿的胆小和敏感,他一览无遗,更增爱怜。

    她还哪里如愿静得下心,心思就全散乱,好在他因为她的眼泪而听话地停在原地,动情地说:“玉儿,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她努力收拾情绪,过程中却一直紧盯着他,警觉防备犹豫欣喜怨念疑惑,全然交织在一起,浑不察脚边竟窸窣作响。

    独孤眼疾手快,当即上前驱赶,胡弄玉一惊,误解他要强行冒犯,大怒一句“放肆!”随即袖间剧毒出手,直灌独孤而去,原意只是要迫他闪开,谁料他闪都不闪,竟还抱起她滚开一转,同时残情出鞘,却是朝着相反方向。

    强光刺得胡弄玉睁不开眼,才刚定神,腰却被独孤揽得太紧,胡弄玉羞愤之余,抬掌就朝他打,直扇了他一耳光:“靠近我,谁给你的胆子?!”

    “玉儿,有人要害你。”他没躲这巴掌,连她的毒术一起,尽数受下,此时还留了八分体力,对她说出这句话,她一愣,中止这伪装出来的疾言厉色,凝神去剑方才出击的方向,那里躺着一条不该出现在此的毒蛇,此刻身上还散些许寒气。

    她一凛,知道独孤此话不假,沉吟:“是那个冒着我的名头,用真龙胆杀人的凶手。”她其实不想怀疑林阡凤箫吟,但不觉得自己身边有异心,所以更宁可觉得是冷飘零害她。

    冷风错乱了灯火,她忆起今晨冷飘零的手下留情,突然开始动摇到底冷飘零有没有背叛过她,昔日友情与后来敌意矛盾对立,如泣如诉,难以释怀,令胡弄玉长长叹了口气,便这么略一失神,冷不防脚下又窜出个异物,一时忘机吓得惨呼一声,独孤如电般出手,为她斩去又一毒蝎。

    “这里不安全,跟我走。”他才不想管那么多的权位斗争恩怨情仇,只知道不能由任何人伤害他的女人。

    她左手被他右手牵起,机械性地迈开步子,半晌才逆心说出一句“放开我”,身体却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一起,一时间不由得有些迷惘……心思缜密深谋远虑的胡丞相,是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失态地叫出声?上一次,踩到个毛毛虫当场吓哭,还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却一样地,一样地有这个人在身边。

    “玉儿,千山万水从此我带你去。”是梦还是现实,是回忆还是当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都是他在说,说给她听。

    独孤强行带着玉儿破瓦而出,牵着她掠过一片高屋再腾云驾雾一番直穿过街头巷尾淹没于茫茫人海。不肯放手,十指紧扣,直到终于脱离了主村范围来到那竹边桥畔,两人虽还疾行,胡弄玉却不再低头避开独孤的眼,四目相对之时,她那满腔的怨恨竟变得那么渺小,被他积蓄了半生的热情融化:“玉儿,别恨了,爱下去。”

    半刻之前,她原还想打他一掌,斥他轻薄忘情,半刻之后,却觉得好像变回了当年那个偷挖山芋在庄园里逃遁的少女,只有与他在一起时才会变得勇敢,不管做了怎样的错事被多少人痛骂混账。

    骤然竹上有雪飘落,零星擦过她手,冰冰凉凉,她一颤,用尽全力告诉自己,不,他在骗她,只要她再信他一次,便会被他再负一回,可是纵然是她也控制不住眼眶的湿热,手心的滚烫和喉咙的灼伤:“独孤哥哥,今生莫再负我……”

    话音才落,轰然巨响,前方左右三个方位同时剑鸣之音,带动这竹上积雪倾盆而下直压独孤弄玉,独孤残情剑轻轻一挑,原先还大半都冻结成块的雪全部碎裂成片,纷纷扬扬向天卷席如有千万里,浩瀚激越仿如拔地而起,给这原已晴明的天气又生生下了一场逆天的雪。

    漫天大雪之中,三人应声而落,持剑在手,分明江西八怪的醉花阴满江红韩莺,他三人此刻都满脸怒容,醉花阴尤甚:“休想带走疑犯!”

    一语道破他们本就不是胡弄玉可以全心信赖的友军,而又因为真龙胆事件回归成为政变中立者,此刻,他们或许都该是童非凡那边的人,分毫不能接受疑犯逍遥法外,而独孤清绝的神情姿态,恰恰写满了逍遥二字。

    “她不是凶手。”简短五字,声明了他一定要走。

    “何必护短!”醉花阴横剑于前。

    江西八怪造出那么大的声势,原是想通过周围群众向胡凤鸣童非凡等人示警,真没想过能惊得住独孤清绝。天下谁人不识,独孤清绝是整个南宋武林的独一无二,即使以三打一,江西八怪也是占尽了劣势甚至可以说望尘莫及,只求能撑到援军到来。

    “我与她青梅竹马,岂不知她的良心。”紧抱着胡弄玉的独孤清绝,言辞凌厉,剑法恢弘,双重力量同时震在胡弄玉胸口,令她觉得此刻只消闭上眼睛,等着血雨腥风落下便好:是的我不是凶手,独孤哥哥,被你肯定,我本是个善良的人……

    江西八怪以三足鼎立之剑阵,原还试图捆绑独孤清绝半刻,却连两招都牵绊不来,独孤仅凭一只手就可以轻松将他们打败,战局中只见一道寒光,轻松吞噬下三段铁色,不费吹灰,收割之势。

    援军根本不可能到,所幸有人正巧在侧,眼莺比武时一招不慎,险些把脖子送到独孤剑下,他一跃而上将之救下,同时兵刃出鞘挡下独孤剑招,站在了独孤身前的第四个角上。

    “映人,你要做什么?”胡弄玉恢复神智,竟是自己侍卫独孤清绝的堂弟独孤映人,惊疑之下,厉声喝问。

    “丞相,不能就这么走!”对手是独孤清绝,根本容不得独孤映人多说什么,于是遇强则强,属于独孤残的剑法也频频闪现,精彩纷呈:“堂兄,对不住了!”

    “老实说,适才谋害我的寒毒,是否你放?”胡弄玉面容冰冷,语气毒辣。

    “……谋害?!”独孤映人不解,本就不敌,一时再难接剑。

    胡弄玉岂能接受麾下与自己为敌,但不得不作此怀疑:“下毒杀我逼我越狱,是希望作出我畏罪出逃的假象,一旦援军追赶围攻,我恐怕百口莫辩,但如果我一走了之跳了出去,便与此地恩怨再无干系。”于是,谁拼命拦着她帮援军抓她回去受判,谁就有极大的可能对她不利。

    “下毒?”独孤映人一惊更甚,下风愈明显,脸上却全然不知情之色。

    “别装了!否则你怎会这么快就跟上我们!”胡弄玉怒道,独孤映人神色里一丝凄苦:“我,我……”支支吾吾,竟说不出原因。

    “谋害你……”韩莺杵在原地,喃喃自语,“不过,他好像确实是紧跟着他俩一起来的……”一旁,醉花阴独孤映人和满江红暂时合作的三人剑阵也还是撑不过独孤清绝四招。

    “丞相,相信我,拦你是为了你好……”满江红和醉花阴一瞬皆被斥退,独孤映人一人难以为继,苦撑之余挣扎着解释。

    “当真不是你?”胡弄玉杀机略敛,勉强信了映人的痛苦表情。

    独孤清绝冷冷抛了一句:“浪费什么时间?四个一起上吧。”

    “多年不见,性子还是这么令人讨厌!”醉花阴臭着脸卯足了劲再上,韩莺见满江红强行支撑急忙听话上前补位,江西八怪其实都参加过云雾山比武,奈何十足差了独孤清绝一大截,剑法被他这么一照,几乎都破绽百出如没练过武。唯有独孤映人的剑法离奇,有独孤清绝初涉江湖时的影子,配合着飞剑化匕的绝技,倒是有几招能在残情剑下大放异彩,可惜,形势却一直由独孤清绝牢牢把控着。

    “得罪了丞相堂兄,你二人若一走了之,才是真正的罪名坐实!”独孤映人手上已然见血,却宁可负伤也要将他俩拦下。

    “我不杀你们,江湖再见吧。”独孤清绝一剑破空,锋芒化作龙腾虎跃,一袭白衣所向披靡,众人战到险象环生,他才略有三分上瘾,却是及时制止了杀戮之念,毕竟不该伤他们性命,破了他们的拦挡就好。

    “情到浓时,竟糊涂了?!”

    不知是出于对交锋天生的嗅觉,还是无巧不成书胡弄玉注定离不开,当是时又有一人降临这竹林之内,适才逆天而去的所有冰雪,无一例外由他带回重新置入这青翠竹林,不刻这些冰雪便又有团聚之势于半空中横冲直撞不时割扫众人脸面。

    浪荡子他一边饮酒,一边舞着三尖两刃,伫立正前方,颇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姿,独孤清绝聚力于残情剑上,挽住胡弄玉决意冲关:“我很清醒,你若信她就放她走,勿教她留在这是非之地!”

    刀剑相错,只在刹那,杀气对冲,难堪承受,寒光四射,不可逼视。

    浪荡子依稀是睡了一觉刚起来不久,还披头散衣衫不整,刀招和半夜前同样奔放粗豪,同样半醉半醒,同样毫无重复。

    “还没我这醉汉透——留下至少还有机会公审,逃跑了你们等同默认,虽可神仙眷侣然世外,却落下个畏罪出逃,甚至泯灭人性的名声。”浪荡子醉眼,倒也真通透。

    “名声而已,计较什么。”独孤清绝本就无所谓,对他来说玉儿的命最宝贵。

    也是才休整了半夜还中了些微毒药,独孤剑招仍然不改形散神聚,炉火纯青的天山剑法,在与生俱来的残情剑法中穿针引线,相得益彰,滔滔不竭。

    浪荡子倏然调运全力,刀招更盛,纷至沓来,翩翩然恣意疏狂,强大的破局能力无处不在。

    竟要这般抓紧时间每个方面都同时切磋吗!独孤心念一动,分明控制不住自己的独孤轻诀,要随浪荡子一同腾挪起落。

    与此同时,回阳心法与通天神功两相对峙,竟好像在刀剑之侧以气力汇聚了两道光墙,相互推挤穿插煎熬,一个寒凉,一个灿然,不分上下。

    就在独孤臂弯里是以靠得最近的胡弄玉,只体会到二人击打之快,自己每寸肌肤仿佛都随之脱落,而二人相撞之慢,好像正从彼此锋芒躯壳间穿过一般,令人心脏受累。不敢眨眼,眼帘晃动之际,都错觉是雷电要劈了自己。

    残情三尖,忽纵忽横,时挡时砍,惬意狂乱,漫天飞雪,有升有降,有凝有散,盘旋纠结。

    虽慨然有金戈铁马之意,又飘然有羽化登仙之感,如骑游龙在万千战鼓之中乘风破浪,却遭逢一庞然大鹤掀起翅翼狂拂乱扫,胡弄玉一时之间,连现实都忘记了,哪还记得浪荡子其实是她的麾下。

    潜意识里,此刻拦着她逃的,都是在害她,也许她本性和独孤是同一类人,不愿意管那些纷纷扰扰,世人说什么由他们说好了。

    “好的你们都不在乎,那么胡氏呢,却落得个满门罪犯的名声?!”浪荡子的这句话成功地打穿了胡弄玉的心防,惊回现实,桥畔已添了百人,其后还络绎不绝,她现浪荡子成功地拖延了独孤的脚步。好一个浪荡子,你究竟是个出世者还是入世者。

    很明显童非凡的人已经6续赶到,胡凤鸣戴琛和胡中原也一个不少,他们接二连三地冲上前来,或将此地围起,或是亟待参战。

    而她,是胡氏的领袖,虽然心里不想,却也当了好些年了,一走了之隐逸遁世?虽然身体自由,心却不会。

    “留下,澄清一切。”浪荡子如是说。

    “留下澄清?你想得太美,吗,那些人,凶手也在其中,不会给她辩解之机,只可能为她准备了确凿的证据。她一旦离开那牢狱,就只有彻底放下远离尘嚣这一条出路。”独孤没有察觉胡弄玉眼角的动摇,依然在向浪荡子陈述他想带走玉儿的决心和理由,浪荡子虽勉力破解了他的“残灯无影”,却也付出了右臂被伤的代价。

    独孤清绝虽不像叶文暄金陵那般智囊,却也经历复杂深刻,他不是毫无缘由要带玉儿私逃,只是觉得公审不会公平。

    “可是,你不想帮她找到凶手吗?”浪荡子一向玩世不恭的刀法里,竟平添了一丝坚决,忽然间风格大变,也令独孤险些猝不及防。

    “今次她若不走,必然会被加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独孤何惧性命之忧,但站在风口浪尖的人偏偏是她!说话间,独孤以不变应万变,剑化苍龙,紫气浮游,电光火石间出手,将浪荡子的出奇一刀击得粉碎。

    虽胡中原胡凤鸣都已奔赴战局之侧,但浪荡子却明显被独孤说动:“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你承诺会回来,我便也不再拦阻。何况,你又赢了。”收刀让路,剩几个等闲之辈,怎能拦得住独孤,一边报以浪荡子感谢目光,一边拉住胡弄玉就要离开。

    然而再强的力道,遇到那个人总会变柔,当那个人不愿勉强,就一定强迫不了。独孤清绝诧异回头,只见胡弄玉容颜决绝伫立原地:“独孤哥哥……”她明明被浪荡子的话打动,关于胡氏那几十年都洗刷不掉的耻辱,“我要留下来面对。”

    其实那耻辱,独孤也尝过,上一代的懦弱,下一代的使命。

    他知道玉儿之所以留下,不止因为浪荡子这么说也不止胡凤鸣已出现,更重要的是,童非凡在占据舆论之后,将她的母亲都已经押到此地,似乎以此对她示威。他们,全都知道她是孝女,会为了母亲政变自然也会有所顾忌。她的母亲,多年不见天日,乍一见到这副情景,竟是连连流泪,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缓得一缓,独孤弄玉已经走不掉,稻香村几乎所有村民都已在场,这铁桶包围恐怕只能进不能出,三日后的公审眼到近在咫尺。

    “凶手,休想畏罪出逃。”童非凡冷道。

    “胡说,丞相只是被他蛊惑,他可是对方的人!”胡中原怒不可遏,“已经给了你们人质,何必还咄咄逼人。”

    “弄玉,你为何这么傻!可知你此番害苦了娘?!”胡凤鸣亦恶狠狠瞪着独孤。

    独孤虽停了脚步,却没有放开胡弄玉的手:“好,留下。”顿了一顿,理好胡弄玉染雪的鬓,“只要玉儿对我笑,在哪里不是一样?”

    

    却说独孤清绝以少胜多之际,正是吟儿和林阡倾谈交心之时,吟儿终于听劝端起饭碗,却听岗哨接二连三对冷飘零报信,听得她几乎每咽一口每分次心。

    “好像有人在竹林打起来了,声势极大。”

    “三四个围攻一个。”

    “即使这样都打不过。”

    “好像是独孤大侠……”

    “他们终究拦住了独孤大侠,说他逃跑有问题,可能想就地正法,全部人马都已经汇集到了竹林去。”

    吟儿原还镇定,听到最后独孤被擒,大怒饭碗都掀掉:“就地正法?谁敢动我独孤大侠!”拍案而起。

    林阡见吟儿关心则乱冲了出去,唯恐此事有诈,便吩咐冷飘零严阵以待厉风行协助驻守,与叶文暄金陵一起紧追而上。

    到达那水泄不通的包围外数丈远,黑压压一片完全独孤所在,唯能硬起头皮一直往内挤,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

    中心处,众人极有默契地空出了一大片,胡凤鸣和童非凡分别领着各自身后一众武者,说是威慑审判,倒像是在自我保护。

    独孤和胡弄玉则被缚相视,公审似乎已经开始,却无法在他俩脸上丝犯人的感觉。

    胡弄玉脸色红润竟有些甜蜜,独孤清绝则一脸沉醉如饮酒般,吟儿原还愤然,这时都有些被传染,忍不住笑:“我原还蹊跷,独孤都有打不过的人?现在懂了,漂再远的船都找得到岸。”

    叶文暄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气味,灵光一现,循声望去,若有所思。

    “弄玉,关你之处,被毒死,与你身上的无异,这点你要作何解释?”胡凤鸣走到弄玉身边,问。

    胡弄玉原本红润的脸上突然满是煞白:“我也只是怕他们现!”

    独孤一震,原想解释没这回事,可是回想起来,适才带她破瓦上屋之后,便一直行,加上中了剧毒,也没留意当时的她是否向下泼洒,然而独孤潜意识里,只觉玉儿不会这么做。

    胡凤鸣忧容满面,连声道:“弄玉,弄玉,你,你不该啊……”

    

    独孤清绝心念一动,玉儿留下来的初衷是辩解,是维护胡氏声誉,此时此刻哪像在解释,更像在招供。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着了谁的道?正待帮忙辩解,却觉思维凌乱,连忙调匀气息,才不至于也跟着招供。

    一时之间,竟后悔同她留下,他和玉儿因为直面过牢狱里的凶险,所以第一感觉都是此地不宜久留,这个感觉,是对的!是的他预料得不错,留下根本就会百口莫辩——没有辩解的机会,因为有人对他和她都下了剧毒,让他们顺着那人的剧本承认罪过。

    所以当真如此,只要越狱,就必须彻底离开,方能存活,否则就是此情此境,毫无还手之力;而当时牢狱中全然致命剧毒,如果他没来胡弄玉的下场就只有死。畏罪私逃和畏罪自杀,凶手给胡弄玉造就的宿命。

    另一厢阡吟不知原委,玉一条接一条招供丞相府众人脸色也是愈不好观者则越来越情绪失控,而独孤清绝竟罕见地沉默一动不动,他二人觉察异常,对视一眼,立刻想到究竟要如何维护此地秩序,而没有当即想到下毒那一层。

    金陵略有天赋,觉察到一旁轻微寒气,竟是自浪荡子刀刃:胡弄玉那句话原已坐实了精神分裂论,但她的改变前后都好像受控于胡凤鸣,现在浪荡子这刀上留存毒药,据说他适才又同独孤打斗过……这案子真是扑朔迷离得很……

    这公审之地,内外气氛可谓冰火两重天,吟儿只觉前边都噤若寒蝉死水般静,后边却是人声鼎沸热血沸腾,她身上血液控制不住地忽冷忽热:该不会火毒作了?怕死的她登时忘记了关注周围一切,冷不防头顶震响紧接着连声尖叫,她还没意识到生什么便被林阡推倒在地护在身下。

    惊魂未定,才知适才所立之处,有积雪崩落大如斗,许是激战过多,或是群情激烈,才导致这竹林雪崩,吟儿毫无损才放下心来,然而抬头却面如土色,循声望去,原来积雪崩落不止一处,受害最惨重的莫过于公审的最中心处……

    烟尘散尽,胡弄玉和胡凤鸣原先站立地带,早被砸出一片窟窿,若不及时逃开一定死无全尸,所幸千钧一之时,独孤拼尽全力带她们脱离了险境,胡弄玉虽不曾受伤,胡凤鸣却像是被擦伤而昏迷不醒。

    而金陵之所以瞠目结舌,是因为另一处雪崩打击之下,有人不顾一切地将胡弄玉和胡凤鸣的母亲扑倒在地,与林阡对吟儿独孤对玉儿的做法如出一辙。

    戴琛?!

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

第1315章 真凶现形

    雪压竹林,竟至崩塌,事先谁都没有预料,趁此惊慌失措以讹传讹急需维稳之际,金陵给独孤清绝和胡弄玉解开了令他们神志不清的**剧毒,独孤清绝不作犹豫立刻带着胡弄玉姐妹冲出人群,阡吟文暄金陵留下为他们殿后,沿途林阡不忘询问了几个外围群众在他们来之前这里生的事。『. M

    公审过程中这一幕幕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令众人不虚此行又更觉一头雾水。

    “不得不说,太多人都有疑点,譬如围观者告诉我,独孤映人几乎在第一刻就追到了独孤你和胡弄玉,如果不是正巧就守在牢狱边,就算侍卫现也不会那么及时。然而他为何要守在牢狱边?只是巧合而已?”林阡百思不得其解,问独孤清绝的

    彼时胡弄玉将昏迷的胡凤鸣抱进了冷飘零暂住的山洞救治,吟儿没有留意听林阡讲什么,只弄玉和冷飘零好像冰释前嫌的样子有些高兴又有点憧憬——倒真心希望,这胡弄玉不是暂时停靠在我们这里。

    她知道,胡弄玉是独孤情感的岸,而独孤是胡弄玉南宋江湖的岸。

    却听独孤清绝回答林阡:“因为映人他,也爱着玉儿。”一句就把吟儿耳朵抓了回来:“啊?”

    林阡不禁一愣,呃,又一次不解风情了么。

    “他自小就跟在我们身边长大,即使不是爱慕,也必然特别关心玉儿。”独孤清绝叹了口气,“独孤氏在东山国已然败落,他完全可以脱离那里外出寻我或找爷爷投靠,不止一个叔伯长辈这样做,他却始终宁可在玉儿身边充一个侍卫。”

    金陵回味群众所描述,当时独孤映人支支吾吾说不出原因,原来是暗恋难以启齿?幽叹一声,点了点头。

    “我是猜的。”独孤清绝又一本正经地画蛇添足了一句。

    众人汗如瀑布,心想要不是说这话的是独孤,指不定以为他刚才那一席话是唬人。

    “我适才察觉到,浪荡子刀刃上散寒毒之气,当时当地,也只有他一人能对独孤你下毒。”金陵又梳理出另一个疑点。

    “其实不然,他与我交手之际,彼此都分身乏术,当时只有可能是第三方下毒,寒毒扩散到刀刃上留存。”独孤摇头,自信当时浪荡子腾不出手。

    “只需剑上有否相似**药。”林阡提醒,金陵照做,果不其然,只是残情剑上寒毒较少,所以才较难洞察。可惜只要存在必定有痕迹。

    “然而这浪荡子为何一改往昔不问世事之态,一定要拦住你二人?”金陵蹙眉。

    “脱之人,诸事不问,也有一个半个例外,胡氏全族的名声,便是浪荡子最心心念念守护。”独孤清绝回答,“昨夜我尾随他时,现他还对前任女王念念不忘。”

    “前任女王?”金陵一震。

    “东山国与外界消息互通,他应该早就知道令堂仙逝,却决心继续守护着她曾经的事业和家族。”叶文暄经过驻足,叹息不已。

    “怎么……令堂?”独孤一愣,才知天下之小,笑,“难怪昔日见到厉夫人时,只觉和玉儿相似相貌,原来前任女王便是令堂。”

    “又遇到好一群情痴……”吟儿微笑,她其实更乐意听到嫌疑的排除。

    “可是,那戴琛救胡弄玉的母亲,该不会也用情爱解释?”厉风行一边吃果子写书一边插嘴问,“那可就不正常了啊。”

    是的,别人的情爱都能洗刷罪名,唯独这一段只会加深嫌疑——若真是如此深的感情和执着,则戴琛完全符合杀纪景并嫁祸冷飘零时“痛惜胡蟏无辜被杀想要营救胡蟏的妻子视纪景前辈为仇视冷女王为敌之人”四大条件,以及能解释其为何投放真龙胆嫁祸胡弄玉:正是为了这红颜知己夺权。

    “当初我提出那四大条件,其实营救胡蟏的妻子这条未必一定要成立,因为在诬陷冷女王杀纪景前辈之后,救出胡蟏的妻子只是个顺带的好处,不见得就是凶手的初衷。当然了,是初衷就更符合。”林阡道,“上午我们探讨时,又觉得如果是凶手的初衷,那可能出于孝顺,所以几乎锁定胡凤鸣姐妹;然而现在的情况又直接加了一条可能性……私通。”

    说话间冷飘零已经随大夫一同出了山洞,微吟:“私通?……说起来,当年那祸水被现心怀不轨之时,便是被人撞见了与人私通。”

    “竟有此事?”众人皆惊。

    “玉儿她怎样……”独孤急问,冷飘零道:“她自己伤势无碍,此刻正在胡凤鸣身边照“我去”独孤火急火燎地去,把一干人等全抛下了。

    吟儿望着他背影嗤嗤地笑。

    “既然那女子是个祸水,先前又说她是金国奸细,那么假设凶手是戴琛,会否有她唆使控制这奸夫的可能?”金陵提问,“虽然她一直被软禁,可只要有奸夫就能够成事。今次雪崩都有可能是她授意,目的就要胡氏后人全灭,她来夺得王位。”

    “幕后黑手是她确有可能,我们都知道她不是好人,不该忽略她,甚至我们早该怀疑她了。”叶文暄点头。戴琛这一扑,算是彻彻底底把胡妈妈扑进了众人视野,原本她倒也藏得黯淡无光。

    “可是,她对亲生女儿也会这么冷血?冷血到连她们性命都要亲手谋害?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是个精神萎靡的病人啊。”吟儿面露难色。

    “若真泯灭人性,未必顾念亲情。”林阡想起冷冰冰和贺兰山,“毕竟偷盗真龙胆一事,胡弄玉最无防备的就是她了。”

    “现今回想起来,我与弄玉她渐行渐远,正是因为某次探监偶遇,那女子对我强调,‘我女儿一定会来救我’,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另一厢,怕是她的情夫也会在胡弄玉身边推波助澜,唆使她与我疏远。”冷飘零闭上双眼,“那件引起弄玉最终走上反叛之路的‘母亲被人凌辱’,应该也是她为了逼迫胡弄玉而自我演出。”

    “身居丞相之位,便能随意使用胡氏的各类毒术巫术,而以丞相之身登上东山国的王位,则东山国另一半的毒术也都能收入囊中。”林阡心一冷,总觉得不妥,之前他就想过,胡氏如果和盟军为敌,拥有的各类毒术巫术够盟军喝一壶,这也是为什么他和吟儿能抛下陇陕战局到这里的原因之一:东山国里两派的毒术相加,可抵千军万马之效,万万不能落在居心叵测的人手里,这个人,甚而至于还有金国奸细的前科。

    “然而,他们有私情还算眼见为实,后面的却都还只是推测,戴琛也完全可能处于一己之私贪恋权位,不一定和金人有关的。”吟儿好像知道林阡的担忧,握住他冰冷的手劝慰,他觉出她温度不对,一把将之反扣按脉,低声说:“你这火毒,快控不住。”

    “没关系啊,等会我就向胡弄玉认错。”吟儿微笑。

    “认错也没用,真龙胆还在丞相府不知道谁的手上。”所以自回来之后,林阡脸色就不太好说到底,还是先前不肯听劝,动气太过。”

    “哦……”吟儿低头乖乖接受。

    “你俩放心,这案子虽难,也快到水落石出的时候了,届时冷女王重登王位,又同胡弄玉重修旧好,还怕凤姐姐没解药吗。”金陵梨涡浅笑,阡一边指责吟儿一边离席亲自给她煎药去。

    “戴琛和胡妈妈是排除不掉了,那么胡姐姐的嫌疑可有减轻?”吟儿走了才抬头,吁出一口气,再问金陵。

    金陵摇头:“胡弄玉是因下毒身陷囹圄,身上怎可能还留有毒药?之所以有,很可能是胡凤鸣探监嘘寒问暖时交给她的,结果这毒药转瞬打在了她牢狱外的守卫们身上。”

    “即使是胡凤鸣交给胡弄玉,也可以被真正的凶手嫁祸给她一石二鸟。”叶文暄摇头。

    “胡凤鸣在童非凡面前说了不少可疑的话,全是指责胡弄玉‘不该畏罪私逃’‘你怎应该这样’等等;还有文暄和天哥亲眼所见她曾研,她明明懂毒术却瞒天过海,又是为何?”金陵继续铺陈疑点,叶文暄一怔,又回忆起适才竹林所闻气味,蹙眉不语。

    

    “姐姐,求你,务必醒来。”弄玉泪流满面,守在昏迷不醒的凤鸣床边,顾不上出现身后的独孤清绝。

    世人只见到独孤冒死救了她姐妹,却无人知,比那更瞬间更早的,是胡凤鸣出于本能推开了胡弄玉。

    这是胡弄玉几乎未损而胡凤鸣却身受重伤的原因。

    那一刻弄玉虽中**术心思凌乱,但身体的感知还在,身体的记忆骗不了她。

    这些年来,这种保护,早已不止一次。

    她刚懂事的时候,那女子就时常将她护在怀中,将所有同龄人的耻笑挡在怀抱外,很多话她到后来才明白涵义:胡氏这直系一脉每代都能有两个传人拥有摄魂斩,到你们的父辈时达到了鼎盛竟有三个,你的姐姐自幼没天资现在还算勤奋,你倒好,原有天资的,现在怎生成了个废物?

    也许原本没期望后来没有还能让人姑且忍住,期望过高一旦失望却会令人无比愤怒,因此她被称为废物的时间比姐姐还长。需要继续开的“天赋”,在四岁那年父亲去世后竟突然失去,祸不单行是识字之后她任何毒术方面的书籍。虽然是在这样的逆境长大,但毕竟坐着丞相的位置又有冷飘零和独孤清绝的庇护,再者还另外开辟了一条练武的道路,她性格里即使有些自卑,却也被更多的乐观爽朗覆盖了去。

    凤鸣却不一样,打小便不自信,加之不讨长辈喜欢,虽然后来苦读各类秘笈也懂得配毒制药,却对舞刀弄枪一样不通,只能寻着学些机关暗箭自保。

    胡氏必须复仇不能就此沉沦,一旦涉及家族脸面使命,族人都不得不将目光投向这一脉仅剩的两个女儿,不停不断地压迫或嘲笑。为了避开质疑辱骂,也为了巩固这一脉的地位保证母亲活着,她们不得不背后相托。

    同病相怜,相依为命。

    即使没有血浓于水,姐妹俩也会因为孝顺善良相似的经历和责任感走到一起。推心置腹之后,她俩现胡弄玉武功天分高却不会配毒,而胡凤鸣配毒一流却不会投放,但是两者一旦相加,虽然仍然不能达到摄魂斩级别却是十足的一等一的用毒高手,绝配。如此,就能掩盖胡弄玉实际坐不稳丞相之位的秘密。胡凤鸣自然要瞒着除了胡弄玉之外的所有人,既是保护胡弄玉名副其实,也是不想自己被人奇货可居。

    “弄玉,你比我聪颖,比我厉害。”受惯欺负,骨子里自卑的凤鸣,所以二十多年来都一直以胡弄玉马是瞻,心甘情愿做她背后的女人,为她提供取之不尽层出不穷日新月异的毒药,“我只是要让你我都风风光光地活着,要证明我们两个人都没有丢胡氏的脸,都是有能力的胡家后人。”

    “如果我俩要相加才能光,那就让弄玉你得最亮,光贯天地!”于是一直韬晦,不想让任何人现她也有才继而现胡弄玉无才。

    凤鸣弄玉,本是一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弄玉,你,你不该啊……”雪崩前她的最后一句话,你不该啊,弄玉,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做光宗耀祖的胡氏后人吗。

    嘘寒问暖时,她把毒药藏在弄玉的袖间:“弄玉,我回去便查阅秘笈,一定能找到那个名唤金陵的女人仿制真龙胆的可能!”

    “他们还抓住了丞相心神不宁的弱点,众口铄金,令丞相自己方寸大乱。”真龙胆事件生,她宁可暴露自己藏拙的事实,也要把胡弄玉失散的魂魄找回躯壳,并且当仁不让地挺身而出保住属于姐妹俩的丞相之位。

    “这般好的姐姐,怎可能害我,怎可能……?”弄玉在回来的路上听到过只言片语,当时牵挂姐姐的伤势无心多说,如今只背对着独孤喃喃自语。

    

    “还有文暄和天哥亲眼所见她曾研……又是为何?”洞穴外金陵叙说之时,叶文暄又回忆起公审现场,那令他觉得熟悉的不知在哪里嗅到的气息。

    那气息,竟是来自胡中原的身上。

    原本也有数年交手,他和胡中原不算熟悉也并不陌生,然而他从未关注过胡中原身上有何气息,也不至于关注到这一点。但是几个时辰前他和厉风行刚在童非凡家后院做过贼,当时屏气凝息高度紧张把太多细枝末节也关注在内,所以会比平常印象深刻,这么快便又在竹林重逢,自然因为似曾相识而立刻从记忆里搜寻到在童家后院是哪里遇见了这气息这个人。

    哪里,胡凤鸣的屋外。

    “现在想来,我和风行亲眼凤鸣研,倒像是被人刻意引导为之的。”叶文暄风行,“风行可还记得,我们为了避开一个差点现我们的高手,是不得已才躲到胡凤鸣的屋子墙根下,而且她的屋门半开半掩,好像故意等着我们现一般。”

    厉风行停下写书,皱眉细想:“仔细想来,好像是有点刻意,有点太过凑巧了?胡凤鸣再怎么没准备,也不至于这么不小心……”

    “是那个高手迫着我们或者说引着我们去的,那人身上的气息,我适才又在胡中原身上闻见。”叶文暄很肯定地说,众人都是一怔,吟儿道:“原还以为他是此番唯一一个没疑点的人……结果疑点更大吗?”

    “不错。”金陵点头,“实则真龙胆事件生之后胡弄玉身败名裂,若非胡凤鸣突然崛起将丞相之位拦截,那今次力挽狂澜之人,便非胡中原莫属。”

    “他是胡氏旁系一脉,我弄玉姐妹都失去机会后,他确实可以顺位继承。”冷飘零秀眉微蹙。

    “可以这样说,胡中原原以为可以借着真龙胆陷害胡弄玉,没想到为他人做嫁衣便宜了胡凤鸣,一旦现我和风行探查,便故意引我们去了胡凤鸣的屋子,让我们对胡凤鸣产生疑心;另一方面,则趁浪荡子和独孤交手,隔空对独孤和胡弄玉下毒,从而使胡弄玉即使能从真龙胆事件洗白却脱不开又一件杀人罪名……”叶文暄如是推敲。

    胡中原,既符合害胡弄玉和胡凤鸣的“潜在的既得利益者”,也完全符合杀纪景并嫁祸冷飘零“痛惜胡蟏无辜被杀视纪景前辈为仇视冷女王为敌之人”三大条件,如林阡所说,救了那个祸水也只是顺带,目的只有一个,主宰无影派和东山国。

    “女王,叶公,盟王,各位大侠。”道旁雪中,林阡正给吟儿煎着药,有侍卫上前行色匆匆。

    “出了什么事?”冷飘零问。

    汪道通遣人禀报,有两伙不之客在松海打了起来,由于离岗哨太近,唯恐他们现了女王的临时据点来者不善,是以汪道通高度警戒,并请示是否需要主动出击。

    “里也不宜久留了。”虽然未必是冲着他们来,但毕竟已经在家门口打,叶文暄对冷飘零示意,是时候寻第二第三个窟。

    “暂且按兵不动。”林阡帮他们决断。

    不刻又有第二道报:“其中一伙,是昨夜来见盟王盟主的江西八怪。”

    “唉,快去快回。”林阡就知道吟儿管不住脚,任由她去了。

    从昨夜会合之地到据点所在百折千回,江西八怪要真正找到他们的落脚点并不容易,但按图索骥完全可以靠得很近就像现在这般。“可是,我师兄们不会出卖我,韩莺也不会。而且现下他们已经不再咬定师嫂,不可能祸害师嫂据点。”吟儿一路都在向冷飘零解释,“他们一定是有事寻我,有求于我!”

    “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据点所在,所以大军还是按兵不动。凤姐姐你且悄然去远,装作从另个方向远道而来,单枪匹马杀进战团好了。”金陵于岗哨远观战局,两边都只有二人,却杀得相当激烈,沙走石飞,动静极大。

    “师兄怎不在?”吟儿远满江红,只有韩莺和醉花阴,也不管他们对面何人,急匆匆就应了金陵的话下去。

    冷飘零略一示意,韩丹立即紧跟而上,护住吟儿安危。

    那四人两两对峙,旗鼓相当不可开交,刀光剑影令人眼花缭乱,韩丹策马越临越近,一时不知如何将他们拆分,极是为难。

    忽而身边剑光一闪,争如血痕裂过视野,直贯战局中央而去。寻常人一招的功夫这剑却蕴含了十式变化,由“云弄沧浪”始,到“佛顶斜阳”止,出手时剑刚离主,结束后剑回主手。韩丹回过头来,惊见凤箫吟策马飞驰与这战场肩而过,却硬生生将这酣战的立体拆分成她左手右手两个平面。

    韩莺醉花阴因见她来皆被中断,但对方两个并未停手,韩丹一来肩负冷飘零所托,二来被这点苍剑法所激,也是不自觉地露了一手,以追扼流光之势使出一剑,挡下对面二人的强势袭击,恰逢凤箫吟转过脸来,双剑合璧帮他将战线向前推移,却一人斗笠一移,似在颤抖,几乎和醉花阴的“小师妹”同时,吟儿心念一动:是她……

    这一剑,吟儿却不再续力,缓得一缓,松海上空又下来一个身影,将对面二人一同救走,韩丹上前连追两剑,却显然不敌这又一不之客。

    吟儿没追,是因为那个戴斗笠的人,身份瞒不住……真奇怪,他们为什么也会来?!

    韩莺立刻冲到吟儿身边告状:“我就鬼鬼祟祟不是好人……”

    “希望和东山国的案子无关吧。”吟儿叹了口气,不愿节外生枝,“对了,你们怎会来?”

    “童非常好转,就快醒了,一直呓语要见盟王。”醉花阴说,“童非凡怕你们不信,便托我们来。”

    “师兄他?”吟儿欲言又止。

    “似也中了些毒,虽然童非凡手下的大夫说无碍,但我还是有些担心。”韩莺面露尴尬,“不如你就还了上次欠下的人情,给我个大夫医治师兄。”

    “不,欠你的人情该还你,师兄我自己救。”吟儿笑着说。

    “诶,盟主,过去的事,就算了吧。”韩莺以为吟儿不允,赶紧示好。

    “师兄,我倒是希望,师父的仇无论报没报,咱们江西八怪别先分裂了,三清山本应是个整体,不该被以外人为转移。”吟儿花阴。

    “说得对说得对!盟主说得都对!”韩莺谄笑。

    “你当然不能和我们分裂了,一分裂,是你落单,你吃亏啊。”醉花阴笑起来。

    吟儿脸上也瞬即笑容灿烂:“那是自然,没师兄师姐在,我要是被胜南骂了都没人帮腔。”

    “那个……师姐?不敢当。”韩莺知她真心,喜悦之下,脸上一红。

    “那就师嫂好咯?”吟儿笑。

    

    吟儿虽然急于救助满江红,倒也得问了林阡再走,顺便把刚刚交手的另一伙人实言相告:“刚刚有个戴斗笠的女子,是思雪……后来来救她的,应该就是南第九……”

    在吟儿的故事里,思雪和醉花阴韩莺都是平行没有交集的,何况思雪此番戴着斗笠,“鬼鬼祟祟”,江西八怪不可能认出思雪,吟儿却怎可能忘记她的身形剑法小动作。

    “他们来作甚?”林阡没想到会有这波势力插进来,皱紧了眉。

    “会和胡氏的事情有关吗?”吟儿问。

    “不好说。也有可能没关系,是我们的失踪引起了陇陕战区某些人的关注,他们在这几天通过种种迹象寻到了这里。”林阡摇了摇头,“这案子得尽快结束,否则将会越牵连越广,被有心人利用更加不好。”

    “明白,那我这就去非常?还有,我师兄不知怎地,今天从竹林回去就中了毒的样子,我要带上陵儿,一起去阿香的住处们。”吟儿请示,“现在就去吧,他们还在据点外面等着。”

    “不急,把药喝完去。”林阡一把将她拎回来。

    吟儿囫囵喝完药,林阡厉风行金陵和她一同去见童非常满江红,彼时日渐西移,天色向晚,童非常却还未醒,满江红则神志不清,金陵验出他确实中了某种寒毒,而且竟和独孤弄玉所中**之毒一般无二,查了他全身上下,有衣袖被利物割破的痕迹,臂上有一处伤痕不算深,应该只是擦过。

    “是何时割破的?”金陵心细如,韩莺回答:“今天去竹林之前还好好的,原先想着会是人太多摩擦了,可是没想到却中了毒。”

    林阡蹙眉,只觉满江红臂上那伤痕何处见过。

    “童非常快醒了!快去”厉风行冲进门来,林阡一惊,紧紧握住他手。

    吟儿和金陵正待去常,林阡却在握住厉风行的手很久之后,留下一句“你们非常便回据点”便走,留下厉风行瞠目结舌:“什么意思?”

    金陵望着林阡背影:他应该已经知道凶手。

    

    酉时前后,吟儿等人回到据点,林阡早已坐在那边等他们,一边冥想着什么,一边标示地图。

    “在想什么?”吟儿从后一把抱住他。

    “在想如果我是叶不寐,会屯兵何处来扩增据点。”林阡在地图上画了好些村落,哪些可以和外围还存活的金军较为轻易地连成一片。

    “敢情先一步回来就是画这个?不好奇童非常指认了谁?”吟儿笑问。

    “嗯?童非常指认了谁?”林阡配合地作出很好奇的样子,金陵已经猜到,笑。

    “是胡中原的手下兵马,追杀他们到了松海,以及射杀他们。”吟儿一字不漏地告诉林阡。

    话声刚落,笼罩在冷飘零等人心头的阴霾才稍微减轻:“当真?”

    “应该不错。”林阡点头,没有抢吟儿这带来口信的功,金陵察言观色,知他可能有别的证据。

    “是思雪和小王爷的事情刺激了你吧。”吟儿坐在林阡身边,不迭地又去画图。

    实则进入稻香村之后的几天,闲暇时他都会做这件事,是以如今地图已经一片漆黑,若非林阡本人估计都。只是,今天确实尤其紧张,画得也比往常多些,不得不说,小王爷是他心头一个极其重要的对手。

    真相揭露,仍似谜样。即使胡中原已经暴露,散开的也不过是几个同心圆中最内层的迷雾。

    

    酉时三刻,他携吟儿站在山林间,等待海上升明月的消息。地图也一直带在身边,光线趋暗,挑灯续br />

    “主公。”久违的称谓。

    来人属于海上升明月,是与独孤清绝一同到铁堂峡战区的,近日一直与厉风行的手下们一起,于稻香村周边的山林村镇,探寻林阡想知道的两点消息,一,叶不寐到底有可能藏身何处,附近村镇有无金军出没踪迹;二,韩丹司马大师江西八怪遭遇的金兵杀人,是谁带领,何方高手,据说,那位司马大师的武功直追胡中原,竟到现在还卧床不起,时一命呜呼。

    初有眉目,独孤便先行一步来寻林阡,翌日傍晚也就是现在,来人通过独孤留下的暗号,和林阡在村南村北交界接触。

    “稻香村周边,有竹山村蜀门村齐寿村三处,都出现过金兵踪影,叶不寐藏身之所还待再行确定,而江西八怪遇到的金兵杀人,按图索骥终于找到了目击者,是以属下立即前来告知主公。”海上升明月尽管有跨级与主公交流的先例,但通常书信来往,很少直接会面,此番能有这待遇,那人虽然淡定,倒也难掩激动之情:“目击者们都说,与江西八怪和胡氏族人交戈的,自称是南北前十候补,金朝后起之秀。”

    “叶不寐是金北第五,他们同气连枝……”吟儿点头。

    “是的,其中有人名唤移剌蒲阿把回海东方文修。”都是陇陕山东老朋友,不过换个名称,归在了南北前十的空缺里。

    “二月上旬,南北前十就盯上了胡氏,叶不寐兵败乃至失踪,还是二月末的事情。”林阡自从踏入稻香村的第一刻,就感觉自己站在陷阱甚至悬崖边上,此刻不祥之感被印证。很显然,金人比他更早现了无影派的存在,那些人不可能不想要胡氏的毒术巫术,来敌对如今意气风的抗金联盟。

    “目击者称,说什么后起之秀,个个年轻甚至俊美,却还带了个七八岁的孩子。”那人继续转达,阡吟皆是一惊,七八岁的孩子?

    也许小辈们都不熟悉,可是参与过夔州之战的元老,哪个不对七八岁的孩子印象深刻,

    “吟儿也曾见过唐心未,他八岁唇红齿白,谁会想到其实已经半百岁数……人的长相和年纪性别未必符合。”林阡上午还提到他,不过只是作为一个反例而已。

    万万不想和这稻香村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是的,是有的,唐心未,万变神偷,曾经潜入无影派盗取寒彻之毒的配方,导致了太行义军的覆灭,后因胡蝶复仇才变成侏儒。

    怎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确实,是有个七八岁的孩子在旁边”阡吟回到据点之后,韩丹被冷飘零寻来协助回忆线索,听到这里连连点头,之前不说,是因为没想到那才是当时当地最强的高手。

    金南第七,魏南窗。

    “他和无影派早有渊源,应该就是和司马大师韩丹江西八怪的这一战,他洞察了无影派重现江湖。”林阡说。

    吟儿心一抖:“他不可能就此罢休,一定会想把若干年前他没完全得到的无影派拿到手。东山国里无论谁有篡位野心居心不良,都不过是躲在暗处金人的棋子罢了!”

    “东山国阴寒之地,寒毒良多,确实能填补金人们在这方面的空缺。”金陵面带愁容,顿觉压力更大。

    “所以,这也说明小王爷为什么会到这里,比起我们,他更关注金人们的动向。南北前十,不知有几个已经藏在了暗处。”林阡说完,吟儿不禁打了个寒颤:是啊,如果关注我们,不会这么快。

    约莫在惜盐谷遇到柏轻舟的同时,金人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了稻香村周边,鼓动政变,蓄势待,阡吟和他们之间隔了一个来去葭州的时间差,小王爷应该和阡吟动身时间差不多,都慢了金人一拍。

    夜色深沉,寒风凛冽。

    便在那时,主村又传来消息称,东山国不可一日无主,丞相府将选出继任国君,并进行简单的登基仪式,待日后回国后再补正式。

    那位野心家不过是为免夜长梦多,怕冷飘零复辟而已,而将之当作棋子的南北前十,必然是急于要将无影派收入囊中,小王爷的人马虽初来乍到,也不知要掀起怎样波澜。

    现下对于大众而言,冷飘零有忘川水的嫌疑,胡弄玉有毒杀狱卒的嫌疑,胡凤鸣下落不明事实也昏迷不醒,加上那祸水身为罪犯,无论按位继承,还是德高望重,胡中原都是屈一指,不止是得到了丞相的位置,更还顺理成章成了国君。

    风流云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东山国的王位和毒术,岂能落在奸人手里?!”胡弄玉和冷飘零几乎异口同声喝斥,一愣,相视,虽有尴尬赧然却又心头一暖,暌违多年,感慨万千,竟是相逢一笑,泯了恩仇。

    无论是戴琛胡中原,都不应当获得东山国的王位和毒术,也不配。

    “去抢王位吧,就今晚。”林阡说。

    “啊,这么刺激!”吟儿摩拳擦掌,“好啊好啊!”

    林阡陵:“即便冷女王和胡丞相都暂时无缘,这王位的顺位继承,也轮不到胡中原和戴琛。”

    虽然白昼被说成有真龙胆嫌疑,但此番只要去证实凶手是胡中原,金陵就能被完全洗白。前任女王的亲生女儿,才是王位最佳的人选。

公告: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

第1316章 野心勃勃

    阡吟等人经过一番乔装混入守卫森严的主村范围,夜色深沉灯火通明,童家大院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参与或旁观东山国新一任的国君继位,当是时所有人都驻足屏息凝神,故老远便可听到胡中原高声宣告:

    “无影派自建立伊始,毒术流传已达五代,人才济济,登峰造极,同道中人望尘莫及。.ΩM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胡氏原有赤诚报国之心,无端被奸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从此绝迹江湖不得已避世存活。未料想,南宋武林依然不分是非黑白,视我等歪门邪道斥我等罄竹难书……”胡中原振臂疾呼,满面沉痛,“族人们!可堪承受这三十多年原不属于我们的罪名?如今正是洗刷冤屈的重要关头,丞相府岂能群龙无一盘散沙?!”

    “哼,慷慨激昂得很。”吟儿轻声讽刺,她知道,蛊惑人心,煽动拥戴,胡中原这一步必不可少。

    “东山国的京口各大家族,也全都背负血海深仇,都不应就此销声匿迹。唯有戮力同心,方能手刃仇敌施展抱负并将全国武学扬光大,是以国也不可一日无主。我等今日,便在此推举出一位代国君,在几起案件结束之前,统率全部东山国兵马,直到一切真相水落石出。”戴琛这番话与其说在补充胡中原未讲,更像在拉拢东山国另一部分人心,说什么代国君,最后还不是坐到底?

    戴琛话音刚落,却走到胡中原身边,目光炯炯:“我提议由胡大哥来代任——你是无影派最德高望重的前辈,也是丞相她最亲近和依仗的长辈。”

    “真是……假惺惺!”厉风行嗤之以鼻,他了解戴琛也有窥探王位的意思,可惜资格武功都明显不及胡中原。

    “琛弟,中原何德何能……”胡中原象征性地推辞。

    “他俩,难道还是合作的……?”吟儿说时阡,他不置可否,正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留意着他认为随时可能出现的金人。吟儿会意,转头弄玉的母亲,作为东山国身份最高的囚犯,她此刻正坐在那虚席以待的王位之侧,眼神古水无波,半晌才抬起头,吟儿慌忙移开视线。

    王位旁,陈列有属于无影派的圣物若干,包括真龙胆在内的各类寒毒,以及丞相府在上次战乱中缴获的除玉玺外所有国君标志。那些,确实全是金宋江湖火毒负势竞上的关键时刻,各自最欠缺和最迫切需要的。

    “胡大哥不必自谦,目前也唯有你能征服人心稳住大局。”戴琛还在那虚与委蛇,吟儿缓过神来重新关注。

    “中原,你本就是蟏儿蝶儿的弟兄,如今弄玉嫌疑未除,凤鸣又生死未卜,唯有你能……”一个长老模样的白胡子老头如是说,这种应该是平日无甚作用权位名声等方面却有说话分量的胡氏长辈,胡弄玉等人之所以出山要带上他,想来是要利用他来名正言顺地整合东山国两派,可惜不知道最后他到底服务了谁。

    吟儿一边望着这老头一边余光偷瞄,胡弄玉的母亲好像偶尔会四下寻找着什么,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半缕的焦灼,是在找弄玉凤鸣姐妹?还是在等金人接应?吟儿本能握紧剑。

    “琛弟虽是外族,却和蟏哥义结金兰,适才雪崩还救了素琴性命。”胡中原话中素琴,显然就是胡弄玉姐妹的母亲。

    胡中原戴琛还在那让来让去,俨然把王位当成了囊中之物,金陵与林阡相视一眼,点了点头,索性走出人群上前,果断干脆抛出一句:“顺位继承的不是他俩,是我。”骤然鸦雀无声,台上台下全都目光汇聚,没想到会有第三个人能列国君候选,不,还摆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

    “你……你不是那个……?”戴琛皱眉,胡中原愠道:“这重重守卫当真拦不住冷女王的人,你们这群外人,又来捣什么乱?”那白胡子长老行将就木,方才一席话说着说着竟打了个盹,这时陵如回光返照,喜出望外:“蝶儿!你,你回来了!?”还未说罢,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戴琛胡中原赶紧邻近众人乱作一团,金陵立即趁胜迫近,浪荡子急忙提刀拦阻:“你到底何人?”如此近的一个照面,细细打量,真是既惊又疑:“女王她,是你的……?!”

    “此番前来,正是接替家母来执掌丞相之位与女王之权。”金陵一语既出四座皆惊,何人不知,东山国内冷飘零和胡弄玉毕竟分别代表女王与丞相,臣服一方未必能臣服另一方,唯独胡蝶是两派势力独一无二的交集和纽带,最能服众。世间竟真存在胡蝶后人而且就在此处?

    金陵从入稻香村之初便不曾透露身世,原想低调等事件结束再认祖归宗,未想竟在今夜派上用场,紧承着胡凤鸣对胡中原“截和”。

    “你……是女王的后人?!”多年爱恋,凝结成此时的悲喜交加,不知不觉浪荡子刀已收敛,他虽玩世不恭惯了,在人前却只会尊称胡蝶为王。

    “冒认胡氏后人,你倒有何凭证?”戴琛保持清醒,质疑金陵。

    “我的武功和暗器,全沿袭自与你相熟的金大侠;我夫人能破解‘日月晦明毒阵’,都是她母亲无影毒王亲手传授。”厉风行解释之余,金陵将随身携带的兵器袋搬出,其中不少正是胡蝶留给她,戴琛上前观色震惊:“这,果然,是前任女王的旧物……”

    “先前见你,就有过怀疑,原来是蝶妹的女儿。”胡中原虽然勉强,却不得不承认。

    那胡氏长老昏而又醒,听闻她是胡蝶之女,大喜过望:“你,你,你可会摄魂斩吗?”

    “可惜没有天资。”金陵摇头。

    “唉。这一代。”长老沉沉叹了口气。几个年轻些的胡氏长老虽然遗憾,却不改欣喜,纷纷议论:“已经很难得了。”“比弄玉要强一些啊。”“先前见她露的几手,早该想到的。”

    “早就说你居心叵测,如今终于展露无遗——昨晚那真龙胆的投放,是为了帮冷女王复位,而是帮你自己夺权?”胡中原目光深邃,不紧不慢,言辞毒辣,“没想到蝶妹的后人,竟是这般歹毒——”

    “她若早就仿制真龙胆,何必到此求它续我性命?若救人者都有心加害,那天下还有谁锄强扶弱?”吟儿义正言辞,替金陵怒斥这含沙射影。

    “求药只是幌子。再巧舌如簧,终究还是脱不开投毒和夺位嫌疑。”胡中原那藏得极好的真面目终于在即将大功告成的关头由于鬼迷心窍而撕破——虽然此刻他还是那么冷静自若,可是对金陵的一口咬定和无比抗拒,已经说明他心态不对。

    下一刻,却不可能再让他冷静自若——

    “胡中原,脱不开投毒嫌疑的是谁?”人群散开,童非常步步移近,胡中原先是远望一眼,继而脸色大变。

    “村长的弟弟啊!”“是啊是啊!”“那不是童家二少爷?”“还活着!”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童非凡显然将弟弟的事情藏得滴水不漏,令人好生佩服。

    “正是这胡中原的亲信,带同兵马追杀我们,投放真龙胆毒害我们!”童非常虽然低声,指证却如雷贯耳,在场所有人,全然顺着他手指中原及其身边亲信。胡中原方才的正人君子形象和咄咄逼人声势,被他击得粉碎显得好笑。

    “金陵,谁不知你是用毒高手,下了什么**剧毒控制住他?!”愣了一愣,胡中原难免意乱,却兀自强行镇定,竹林的**悬案被他借了到此一用。

    “你什么意思?我还不能作证了?”童非常大怒,厉风行赶紧将他按住制止,金陵没想到胡中原会有这般反问,语塞顿觉棘手。

    “胡中原,可敢教你亲信们将马牵出,将鞋脱下,与我一验?稻香村内到处竹林,唯有松海土质与别处相异,泥泞内会混杂落下的松针。”这时林阡话,安定了原还混乱不知如何进行下去的局面。胡中原闻言先是一惊,似乎想不到土质松针这些,迟疑半刻,笑了起来:“世人皆知,我与我部下都去过松海,不过是在今日清晨,你等围攻丞相之际。”亲信点头:“众所周知,昨晚案之时,我等虽奉命追捕,却没有追上,走岔了路。”

    “这里大多数人都去过松海,但今晨松针已被寒毒耗尽,真要那时去的,马蹄下或鞋底都不会有印迹。”林阡摇头,谁会比他更留意天时地利人和,“稻香村前天便降过雪,松海积了厚厚一层,若昨晚之前去那里,松针与土被雪相隔,同样不会混在泥中。唯有昨晚,积雪化薄,松针入泥,譬如我夫人鞋底就有,因为她昨晚在。”吟儿迟钝,半晌才知道说自己,赶快抬脚展示。

    “那也只能证明,我部下在昨晚去过那里,但昨晚那么长的几个时辰,怎就见得是案时间。”胡中原面不改色,继续争辩,临危之际表现的气质和他武功一样,宗师风范。

    “不。唯有案前后的子时,雪未积厚而风力最强,那时落地松针不止干枯凋零,大半都是被风强行吹落的新叶。”林阡继续铺陈证据。每每胡中原理直气壮,吟儿都以为会没话说,未想林阡竟然对松海区域这般熟稔,昨日难道他先走不是回去,而是去了案地点吗?

    “下或鞋底粘附的泥中松针新旧枯活即可,谨慎起见,你麾下每一匹战马每一个兵卒,无一例外都展示出来,成。清者自清。”金陵领悟,当即补充林阡所说,胡中原顿时哑口无言。要不要怪他千虑一失?可惜他没那个闲暇也不敢清理马蹄引人注意,也万万不会想到环境是最无声也最坚定的证人。

    “不错,子时我等确实去追也追上了,可是没有投放剧毒!并没有投放!”那亲信此刻承认却又何用?若非有鬼何以适才不说?前后矛盾,言多必失。

    “至于谁投放了,我们……也不曾…”那亲信或许是现争辩无用,声音渐次小了下去。

    纵然如此,疑点却归于胡中原,童非常和林阡所言只能证实那亲信子时在场。然而,在场的话为何对外宣布不在,要骗人说走岔路了?在场的话怎么可能不着急抓人命案生后还没有留下半点踪影倒像是任务完成回去交差?人品出现问题,根本不足为信。

    “我再强调一遍,他们只是奉丞相与我之命,去追逃犯。我命他们必要时可以射箭威慑,却并没有投毒——我没有真龙胆!”胡中原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肃然,“当时他们躲起来,是因一时恐惧;适才我不承认,也只怕惹火烧身……”

    真是厉害,立刻把罪名降低到失职护短瞒报和懦弱。

    “好,这件案子姑且不提,却不知丞相入狱之后,你何以特地引诱我们去胡凤鸣的屋外?难道不是存心陷害挡在你前面继承丞相位的人?”厉风行冷笑,“你大概不知道自己百密一疏,为了引我们去,太靠近我们而暴露了气息。”

    弄玉凤鸣的母亲素琴闻言站起,情绪起伏,不像有假:“中原?!可有此事?为何害她们?!”

    “我不过是匿名提醒你们,胡凤鸣她暗自韬晦,有很大可能陷害丞相而已!”胡中原怕有证据遗落现场,索性不再矢口否认,而是道出其它可能,如此一来又将罪过撇得干干净净。

    “很好。那你下毒坑害丞相狱外的童家守卫,又是为何?”吟儿紧紧追问。

    胡中原惯性正要作答,忽而醒悟,怒喝:“口说无凭,证据何在?!”吟儿讪笑,也觉自己趁人之危。

    “毒杀守卫,因为蓄意,着实无懈可击,但竹林雪崩,太过突然,属临时起意,所以你当时就露了马脚。”林阡久未开口,又道。

    金陵原在后悔,童非常根本指控不了这个潜藏至深的胡中原,他完全可以扯这样那样的理由金蝉脱壳,未想林阡手里竟好像还握着一个证据。

    “什么?”胡中原声音变得极轻。

    “雪崩之时,胡弄玉姐妹站立之地,原本并无危险,是你见机行事,射出暗器击在她们邻近之竹,终至其上积雪倾轧。”林阡说,胡中原面不改色,凛然反击:“胡说八道,雪崩第一个砸的就是你,你如何?!”一席话说得围观众人也觉有理,点头交头接耳。

    “我没它。”林阡带出身后站立已久的满江红,掀起他衣袖露出臂上伤口,“满师兄自从竹林归来便神志不清,救治之时,才知他中了和胡弄玉一样的**剧毒,但当时当地,下**的凶手拿捏精准,连独孤对面的浪荡子都没有伤及,又怎会祸害到满师兄?而满师兄离开竹林便作,又说明是在公审前后粘上,思前想后,只能在雪崩混乱之际。

    满师兄为人厚道没有仇家,更有可能是不慎被牵连,我便立即想到了暗器击雪的可能,将满师兄器中途历经的一点。几个时辰前我去竹林寻觅证据,细想当时染毒暗器既然经过满师兄,又可弹落竹上积雪压倒胡弄玉,那根竹子必然在满师兄和胡弄玉这一条线上,众位大可移步,原景重现。天幸,那竹上不仅有划痕,还有满师兄之血,亦有**之迹。”

    “哼,就算那竹子上留存证据又如何?难道不会是你林阡所造?”胡中原冷道,脸色极不好br />

    “我们造不出。”林阡摇头,指着满江红的手臂,“他的臂上,留下了你犯罪的证据——从那暗器的厚薄深浅,可推断射时的内劲手法,全是你胡中原一人所有。”竹上划痕毕竟比满江红身上的浅,不及后者更能证明风格。

    林阡又握起厉风行手:“无独有偶,风行在入稻香村前,在寨口也被你暗器伤及,伤痕与满江红臂上竟是如出一辙。”

    “哈哈,怪不得了,胡中原,要不要验证我身上伤口?我也不介意你强行拖延几日,红过几天是否与我此刻一样。”厉风行笑,他们胡氏曾借尸体来验证忘川水,今次厉风行倒是做了这个尸体。

    “不好意思,我不曾与这位厉少侠打过。”胡中原一笑,底气没有适才足,毕竟不用对照厉风行都足够指证他,对于武者来说,手**力往往比姓名还要贴身。

    “风行与你打斗那晚确实无人但三日前为了救出女王,文暄也曾与你打斗,身上的伤口总可以验证了?需要将他请出?”林阡又问。

    物证接二连三叠加,胡中原额上沁出汗珠,却仍狡辩:“他们全是你的人,伤口可以帮你伪造,话也都由你一个人说。”

    “你道世间还有几个,有你这般内劲能打赢风行和文暄,又道我身边还有几人,能与你几十年练就的暗器手法一致?”林阡氏长老,“是否胡中原手法,各位想必自有一套验证之术,就不需我赘言了。”胡氏长老东山国民众还是围观群众,都是连连点头,这种可能性,比忘川水和寒彻之毒双生子还低,根本为零。

    戴琛们点头证实暗器属谁,难以置信地中原:“胡大哥,当时当地,为何要打出这暗器?莫不是,真要害死丞相姐妹?”

    “休听他说!”胡中原气急。

    “你往竹上打的暗器,原本可以不用淬毒,可惜那雪崩突如其来,你一时心急,便用了手上唯一仅有的毒器,那毒药,也正是前一刻害独孤和胡弄玉失魂的你刚捡回的暗器上所残留。如果只是做完害独孤那一步,你在竹林里留不下任何疑点,毕竟浪荡子和独孤打完,你的毒器也都收了回去,力道甚轻地面也不会留痕;可惜你贪心不足,眼借着雪崩谋害她姐妹性命,做出了这件准备不足的事,一不留神误伤了围观者,还让他也中毒反常于是引起我等注目,力道太重,竹上也留了破绽。”林阡说,单是竹林之间,其实包含了两次下毒。所幸,林阡终究设想到了这两次下毒。

    两次下毒,一件证据。贪婪误谋算,欲则不达。

    浪荡子一脸失望:“中原,我与独孤清绝交手,确实你离得最近……”

    “一派胡言!你们都中了他的计!”胡中原拒不肯认罪,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单凭暗器手法,不能令人信服!”

    “又岂止暗器手法。”林阡淡淡说,江红。

    “那时我离胡中原极近,只觉手臂被什么一擦,却心系雪崩没有留意伤口。”满江红补道,林阡点头:“是的,当时唯有胡中原,和满江红竹子胡弄玉四者一线,这也不仅仅由我一人说,当时站位,很多人都”

    这一席话,着实令胡中原脸色惨白,无法辩驳。“拿下他。”林阡本能一声令下,正好击中浪荡子和戴琛擒他之心,前后自然连贯得就像遵他号令令行禁止一般。胡中原子和戴琛左右来攻,强行提剑反抗两招,慌乱之下夺路而逃,围观群众大惊,前面的全然让开,后面的却不及反应。

    胡中原慌不择路,一跃而起,掠过面前四五人,却被伫立其中的独孤清绝拽了下来,这童家大院不知积了多少辈子的福,此刻竟藏龙卧虎得哪个角落都是当世一流高手。

    “中原,若非理亏,何必拒捕!?”戴琛厉声。

    “所谓松针,证明不了我杀人。所谓**,浪荡子,你也记得,当时离你最近的不止我,还有江西八怪和胡凤鸣,谁知他们是否一伙!什么四者一线,其中有二却是满江红和竹子;密实则漏洞百出,这一切不过他们串谋罢了!别忘了他们是对立面的人!”胡中原真是厉害,原已露出狐狸尾巴,还能在失去镇定之后重新整理思路。

    是的是可以这样解释,但你刚刚为什么没现还逃窜……

    “你干脆说,独孤自己毒了自己好了。这全是一个局,我们个个都在害你。”吟儿抱起剑来,实在没见过比她还能狡辩的。

    “到目前为止,你林阡所说人证物证,或是与你合作的童非常,或是江西八怪,或是你自己的人,难道不是为这金陵夺权准备,你夫人都承认了,这是设下的连环诡计。”胡中原顺势又找到理由推脱。

    “呸呸呸。”吟儿生自己的气,“我是反讽!!”

    胡中原苦苦哀求浪荡子戴琛:“我对丞相忠心可鉴,决计不会害她!”

    只见林阡风轻云淡:“好,那就找个与我没合作的人。”

    胡中原停止求助,阡,那一刻,估计他内心也流淌过万千思路,想着对林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适才说,你蓄意投放蛇蝎毒杀守卫,确实做得无懈可击,可惜你不会想到,有人就在胡弄玉狱外,自始至终都在那里。”林阡说时,吟儿恍然大悟,没想到独孤映人从离案地点最近的嫌犯变成目击证人。

    “不错,我一直守在丞相狱外,远个身影去而复返,当时不解也不及细想,如今想来,原是因为要投放蛇蝎。我离开去追丞相时,模糊卫们头顶又掠过那个身影。”独孤映人刚刚一直站在地势较高的地方。

    “我现守卫们横死后追问了好些人,独孤映人的这番回答,你们胡氏的人下午也都听到了。”童非凡没好气地说,“可别说我传达给了盟王听是跟他合作。”“自然不会。”戴琛浪荡子连忙说,童非凡他们可得罪不起,他说他是中立公允的那他就是。

    “适才胡中原惊慌失措,掠过这些人头顶,与独孤映人你站立之地同样远,可否令你证实?”林阡察言观色,早就独孤映人从刚刚到现在的神色繁复。

    久矣,独孤映人点头:“那身影,度,动作,确实都是胡大叔的。”

    “独孤映人,谁不知你暗恋丞相多年,巴不得为丞相洗脱罪名,所以此刻信口开河。”胡中原冷笑,自己都没觉得自己这句话不对。

    “难道你胡中原不希望为丞相洗脱罪名吗。”林阡一语既出,胡中原登时愣住,涨红了脸,再多的砌词都堵在喉咙出不来了。

    他刚刚的一切狡辩,都建立在只听胡弄玉号令为了胡弄玉好不可能害胡弄玉的基础上,他自己都说了对丞相忠心可鉴,表面上他该是相信胡弄玉代胡弄玉来守护王位的,没想到这一刻竟然说漏了嘴,为了对林阡水来土掩把独孤映人都视作了劲敌而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对胡弄玉的敌意和幸灾乐祸,就连他被胡弄玉弃车保帅为胡弄玉牺牲的戏码都不肯演……

    不管胡弄玉有无嫌疑,胡中原表面都是支持她的忠臣,这点立场不能失去。当野心暴露,所有倒下的证据瞬间全部立起。

    “而且除了独孤映人之外,你大概不会知道,童非凡的几个子女,当时因为顽皮无知,就躲在弄玉的院外堆起来的雪人里,你杀人种种,他们都清楚楚,原想带他们来认人,但此刻也没必要了。”林阡肃然说。

    胡中原的脸色再也没有变过,眼神姿态,全都仿佛定格在那里,无疑,林阡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将他的思路摧枯拉朽。

    林阡他其实早就有童非凡子女的证据,但是一下摆出最强证据,指不定他会找到反驳点,只有这般循序渐进攻破防线,乱他的心,在最强证据列出时适逢他最虚,就是现在,一记暴击……

    “胡中原,你才是具备了种种嫌疑的奸险小人,凶手。”一阵静默,金陵把凶手之名还给了这个适才诬陷她的众矢之的。

    “哈哈哈哈。”胡中原忽然仰天大笑,无比凄凉。

    “笑什么?”敌意丛生,刀枪剑戟尽数直指,身在中心他已不可饶恕。

    “各位长老错爱,中原确实是个野心之人,这份野心,或许在上一代有三个摄魂斩的时候就已深埋,那时,无影派正值鼎盛,中原虽非数一数二,却也乐在其中不甘人后,一心做出些让所有人的事情,在家族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和族人一起为国尽力。”胡中原持剑自卫,忆起鼎盛年华,难免噙泪。

    “你并没有愿望落空。”浪荡子提刀在前,恨其不争。

    “的确,的确如此,后来,虽然已是个落魄的四分五裂的无影派,我也愿意守护……”胡中原语带苦涩,充满怀念,“然而,凭什么,凭什么我身负绝艺,却要对一个不学无术的小丫头卑躬屈膝?”戴琛一惊:“胡说什么?”

    “你们自然不会知道,胡弄玉一门心思瞒着你们。她根本连半份毒药都不会配!她不及蝶妹万分之一!一直吃着蝶妹和族人的老本狐假虎威!”胡中原说时,众人尽皆色变。

    “胡大叔,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独孤映人碍于辈分低才没上前,即便脾气温和也难忍忿忿。

    “她比你们所说的废物还要废,根本不能担起复兴无影派的重任,还素日沉浸在儿女情长中无法自拔,一旦涉及她的独孤宁便会情绪失控不能自已!这种连情绪都不能忍的人也配做丞相?”胡弄玉因为独孤清绝疯狂,胡中原哪里是没有不,只是假装没有了。

    人群之中,胡弄玉听到这里,不禁自愧,松开原还握紧的独孤的手,独孤急忙一把再牵回。

    “她自以为很聪明,其他人完全没用,她竟认为我派遣的人追不上师云才和童非常,非要靠她出马,哈哈,我偏要让她我不仅追上了,还帮她赢回个草菅人命的名声——我只需杀了那个童非常,便会令稻香村与她不共戴天,她那般自以为聪明,却根本不知童非常不该禁锢。”胡中原说时,金陵懂了,为什么童非常会被人墙及时堵住最当中,因为那时候他是最危险的。

    “说到底,你还是为一口气。”戴琛冷道。

    “无影派乃至东山国的毒术巫术,都不能落在平庸之人手上,唯有我,能者居之。”胡中原眼眶通红,似也承认了对冷飘零的陷害。

    能者居之,却,只差一步。

    “谁能站在老天爷的视角,拥有逆向思维和笃定思路,立刻就钻研起寒彻之毒在骨灰中多久会失效这区区一个方面,来检验其到底是不是骨灰中的寒毒?除了堪称疯魔的无影派本就知道有忘川水存在的胡弄玉胡中原……”——那句话里,怕是没有胡弄玉,只有胡中原了。

    不错他是研毒的疯魔,他追逐了一辈子的东西,或许不是这简单的权位,而是权位背后,无影派所有的毒术巫术,他要获得随意支配它们的权力。

    “可是,可是我等当时箭上虽然染寒毒,却真的没有携带真龙胆啊……”胡中原的麾下跪了一地,悉数求饶。

    “我原就想通过杀童非常拉胡弄玉落马,射去的染毒之箭出自她的箭筒,当然你们没注意到这一点,因为你们的视线全在真龙胆。我没想到有人比我还快,还狠,在我麾下射箭捕杀之时,暗处对着平民和童非常投放真龙胆。”胡中原居然还有话说。

    “没有人暗处投放剧毒,案现场只有箭矢,当时有没有另一波人马你们完全分得清。”金陵打断。林阡蹙眉,没有开口,正在辨认胡中原这话是真是假,难道,胡中原投放的是真龙胆外的寒毒,那才是松海内寒毒不止一种的原因?

    “我也是到与你们见面对质,才知是胡凤鸣暗中捣鬼,是和我一样,不服胡弄玉久矣。”胡中原推论。

    “何必以己度人?!”吟儿知道胡凤鸣是那么好的女子之后,完全不能接受有人这么肆意猜度她。

    “你信不信,我无所谓。我见胡凤鸣向胡弄玉述说会翻,又现你们的人在童家侦查,便将你们引到她墙角下,让你们现她才是投放真龙胆之人。”胡中原承认了其它所有罪行,“后来,我在胡弄玉的狱中暗置蛇蝎,想作出她畏罪自杀的假象,但也做好了她畏罪出逃的准备,便是用她身上的毒药放倒了那几个守卫,更在她束手就擒之时,以**剧毒令她招供这起新案,从而她也无法清白。”

    “既然已经害了她们,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想以雪崩埋了她们?”金陵问。

    “胡凤鸣虽然证据确凿,胡弄玉却是我所陷害,我自然要以防万一,先下手为强。”胡中原供认不讳。

    “胡凤鸣怎么证据确凿了?你是怕罪无可恕,所以硬要拉个人下水吗?”吟儿攥紧拳头。

    “原来你也认为,胡弄玉是无辜的。”林阡难免痛心,这胡弄玉身边侍卫可比不上冷飘零忠肝义胆,根本就是各怀鬼胎危机四伏,先前她一个人承受了那般多的非议和诬陷,若非性格繁复只怕真挺不过来,好在如今她有独孤清绝相护。

    “原是为了那几样凭你此刻位置接触不到的寒毒,胡叔叔才出此下策,意欲对我取而代之吗。”胡弄玉的声音响起,秘密揭穿终究有些不自信。

    因怕节外生枝,林阡才不要胡弄玉胡凤鸣在澄清前出场,加上胡凤鸣才刚醒转弄玉独孤也一直陪她在较远处。如今胡中原只是苟延残喘,胡弄玉自然不必再藏,推着姐姐的轮椅去往母亲的方向,那个名唤素琴的祸水面露喜色,冲前相迎,问长问短,不像装出来。

    “你这般只顾情爱不学无术暴殄天物的自然不懂,我是要担起胡氏复兴的重任要让南宋武林向我们认错道歉,你能吗。”胡中原这句竟威严尽显。

    “信不信,我立刻代南宋武林向她胡弄玉认错道歉?”一旁吟儿要上,被林阡一把拉住:“别暴露我们是林匪……”

    “为了洗刷奸人陷害,就要变成奸人是吗?你今日对我做法,与那些陷害我们的金人有何分别?”胡弄玉冷笑一声,再不像适才那般柔软,相反霸气四溢,“因为我,便沦为自己的那个?!至少我懂得不杀无辜,你能吗。”

    胡中原被慑,一时无话可说,更像如梦初醒般,眼中火红渐散,身影慢慢随着佩剑一起下沉,缓得一缓,竟无声两行浊泪。

厉害的屁股丰满迷人的身材!微信公众:meinvmeng22 (长按三秒复制)你懂我也懂!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999/ 第一时间欣赏南宋风烟路最新章节! 作者:林阡所写的《南宋风烟路》为转载作品,南宋风烟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南宋风烟路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南宋风烟路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南宋风烟路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南宋风烟路介绍:
如果天要给我们安排命运,那么首先就该问一问命运的主人我。
只是,当一个名字无可奈何地被两个人共用,命运是不是也会在刹那逆转?
故事开始于公元1196年,被辱人才荒芜的南宋江湖。闻名天下的抗金宝刀饮恨刀丢失,武林动荡,争端不竭,五湖四海,九州八荒,但为此刀,群雄逐鹿。
而,他的出现改变了一切,金人的计划,义军</p>
南宋风烟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南宋风烟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南宋风烟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