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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阡     南宋风烟路txt下载     南宋风烟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97章 自从一见桃花后(7)

    “那晚你们又不是没看见,李全是如何当着主公的面,用一个死士自尽来嫁祸给我的。天骄和楚风月用命换给盟军和花帽军的大胜,竟然一转身就要被我这么个污点轻易就抹除……你若是我,会眼睁睁看着李全和红袄寨那帮小人白白捡便宜么,是可忍孰不可忍!?”江星衍愤愤不平。

    “你,混淆了敌我……花帽军再怎样良善也不是自己人,红袄寨更加不能和李全党羽完全对等……”飘云倒吸一口凉气。

    “红袄寨确实很令人厌恶。主公和天骄白白地武功盖世,待人接物却永远受制于他们,我是真的不爽,憋很久的气了。”星衍说起红袄寨的嫌弃样子就跟红袄寨对他如出一辙,“我就是不愿看李全渔翁得利,那晚,宁可我自己输,也要跟他鱼死网破!”

    “所以,那晚你说什么你介意天骄将娶楚风月,那句话是假的?你并非因此才不肯回。”飘云在心里骂,江星衍你这个蠢蛋,你想过吗,你属于盟军,你输了盟军就没赢。可是飘云没骂出来,因为飘云没经历过星衍的苦。

    “随便找了个借口而已。楚风月在青潍,也算对我有救命和知遇之恩。七夕决战,我又不是瞎子,看得见她被天骄收服。”江星衍冷笑,以不在意的口吻继续说,“你以为我会像红袄寨那帮人一样、态度坚决地注重金宋之分?像,也不像。我只是严于律己罢了。旁人是金是宋我没那么介意,可我自己的血液里,到底是有过金营的印记。我啊,本来就处境艰难,当晚又出了个飞戟伤人的命案,随时会使战势恶化,就算主公敢收我,我也万万不敢赌……”

    飘云眼前一亮:“我算听出来了,星衍,你那么坚决地背离,并不是你所说的意气用事,也不是不信主公会在红袄寨面前保你,而是因为你惹祸惹多了,你怕你会好心办坏事、继续连累主公……”是的,即使主公会以红袄寨为重,也绝对不会伤黑道会的心,什么主公凡事受制于红袄寨?那不可能排斥着星衍回来。

    “好心办坏事?呵呵,我没你想的那么舍己为人,飘云,少推己及人好么。我江星衍没安什么好心,山东之乱发生以前的几个月,我只顾着自己的私事而枉顾盟军,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到杨二当家面前指认李全。可笑的是,这种自私直到我最近骂国安用的时候才惊醒。”江星衍自嘲,“七夕那天我之所以离开盟军,没你想得那么好,我就是想都没想,说走就走,觉得解恨,高兴极了。”

    “既然此刻交了心,我也给你兜底,主公和天骄都相信你是无辜,希望你回去交代清楚,他们的赏罚向来分明。我带你回去,有我百里飘云一日也有你江星衍一日。”飘云挽住他的手。

    “七夕之后,我的心路,你还没问。”江星衍略带愁苦。

    “无非就是想赖在金营,打探李全的犯罪证据。”飘云笑说。

    “不是。战场上我对你的话并不完全是托词,我是真的犹豫了,站在对立面才会发现,主公的一些宣言像极了标榜。至少他在沂蒙一呼百应的时候,当真考虑不到国安用刘二祖等人的心态。绝对‘互信’,他只做到了被信,他和我一样,重视自己最多。”江星衍说,“我怕他不能给我十足的保证。”

    “实不相瞒,主公虽然战力逆了天,可却是凭着脑力换来的。在沂蒙时考虑不到青潍属于情有可原,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四面救火,甚至已经有些疲于奔命。”飘云认真地说,“唯独不变的是那颗十年不变的真心,你若信不过他,可先与我回去,在人群里看看。”

    “看什么?”星衍不解地问。

    “今晚,我俩若能出去的话,看国安用回归。”飘云笃定地笑。

    “好,反正我也无处可去。”星衍知道,夔王府肯定不收他了,曹王府自身难保,现在两条路,要么回宋,要么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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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时许,飘云、星衍、灵犀三人,总算绕出这片云雾缭绕的“仙魔一体森林”。

    这名字是星衍起的,飘云却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他给这地方起名“鸢飞处”……

    那个和他一起躺在地上惺忪着看天外风筝的女孩儿,一旦出山,没说几句就要与他们分道扬镳,此刻更是在视线里渐行渐远。

    “灵犀。你会去哪里?”飘云忽然有点怕,怕夔王府出于种种原因把她调回天火岛,又怕青潍之战结束了自己被主公调离从此与她再没交集。

    “百里飘云,我会回来再找你玩。”小姑娘的回答让江星衍目瞪口呆:“玩?什么?”

    当然了,飘云的表现才更教江星衍瞠目结舌,居然是伫立良久沉默张望着她直到不见!

    星衍猛一拉住飘云的衣袖:“你中邪了?她一定会回来的啊,她的任务就是来杀主公的!”

    飘云心中一凛,是啊,这丫头之所以还没跟红袄寨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是因为她的唯一目标就是杀主公!骤然清醒:百里飘云你在想什么,连她都知道忠诚才该放第一位,你对她百般念想的前提是千万别害了主公啊!!

    一拍脑袋,想说的话说太快,咬到舌头,连连跳脚。好不容易不疼了,咽了口口水,又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怎么……怎么了!”星衍吓得不轻,这还是那个遇事冷静的飘云吗!

    “我,我给忘了正事了!”飘云面红耳赤。

    “什么?”江星衍一脸懵。

    “我忘了主公的刀,还在她身上……”飘云大窘,这个乘胜追击的初衷,竟被自己忘到了九霄云外!

    杨妙真化身预言家——盯着女孩儿去,结果却忘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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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了,杨妙真就算知情也不会来笑话百里飘云的,她所有的力气都留在跟随林阡征战以及怼林阡两件事情上了。

    夕阳西下,据说百里少主有了消息,正在赶回军营的路上,林阡便立即决定动身前往国安用处。

第1697章 因形势离,因形势归(1)

    “林阡哥哥,都不歇会儿的吗?”闻因发现,君影草或小胖子或七星阵或蘑菇,对林阡的后劲着实不小,他比沂蒙对质那天状态好不了多少,这才刚从原属于百里飘云的前线上退下来,就马不停蹄又要去找国七当家?

    “再不回归就更疏远,等不起。”林阡行色匆匆,“何况闻因你有句话说得对,七当家的懦弱是结果而非原因,那就代表他还有救。此刻虽然还没去,我已知他有良心。”一边答话,一边找自己珍藏在帅帐里的酒,藏太深,记不住哪坛藏哪儿了。

    “不喝药,光酗酒,病要怎么有的好?”妙真没好气地守在帐帘边上,嘴毒却凝眸。

    “这可别告诉你师母!”林阡顿了一顿。

    “意思是别的可以告诉了?”妙真向来伶牙俐齿。

    林阡捂住胸口,蹙眉。

    “奇怪,武功不是用来强身健体的么。”妙真享受于这样的相处,一发而不可收地得寸进尺。

    “找着了!”林阡倒也不怪责她,更加没阻拦她的请缨同赴。

    柳闻因暂时留在后方等飘云星衍,所以只能目送林阡和妙真离去,林阡哥哥,这又是一次敌众我寡的单刀赴会……

    唉,这天下有两种人活得没自我所以不计后果,一种是国安用那样的没有主心骨,一种,却是林阡哥哥这样的,活得忘我,便没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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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阡左右抱着两坛酒轻松步入国安用军营时,就像是一个跑他山寨里串门的老匪友,

    寨子里林立的刀枪剑戟就像摆设,尽管那在战场上其实也是出了名的行伍严整、守御一流,

    一干人等,眼睁睁望着林阡探囊取物,偶尔有一两个敢拔刀,全被他内力电闪般压回鞘中,长久都还不可动弹。

    跟着他畅通无阻进入帅帐的杨妙真,有种只凭自己一个眼神、千军万马就成齑粉的快感。

    那里混杂着不少夔王府高手,不过,应该没有一线,一线的正在养伤以及忙于抵御刘二祖霍仪张汝楫的反攻,所以对于林阡而言,收回国安用的最佳战机就在今晚。

    国安用乍见他来,手上的书信都滑落,怔怔望着林阡半句话说不出口,既想解释自己是冤枉的又想板着脸视死如归。那种翻江倒海的心情杨妙真倒是能体会到——那不就是多年前为了徐辕的生死、在帅帐里林阡和杨鞍大打出手时的自己?

    “七当家,我只问你一句话。”待林阡一开口,四周兵器齐刷刷掉了一地,胆怯的他们似乎只能借此声响来抗议,可惜这声响只能发一次,接下去就又是万籁俱寂。

    “这个问题,我不要别的答案。同意,这两坛一人一半;不同意,我一人喝俩。总之,喝完再打。”林阡一笑。泰安、沂蒙、青潍三处,他去哪里不是独自一个就威震全场教万人降伏?妙真心惊胆战,当真只是靠他腰间长刀?还有这豪情万丈。

    “你向来是这般洞察人心。给杜华送了些床弩,他就对你死心塌地。”国安用悲苦地嘲讽,“如今带酒来诱我,我若不同意归顺,倒是显得我不仁不义。”他明白得很,林阡了解他重视兄弟情、不会舍得这口代表兄弟情的酒。就算适才,他翻来覆去看的书信,也是杨鞍、林阡从前和他的交游。

    “你怎就知道我师父要问你归顺与否?”妙真冷笑一声,收起怜惜的心情,这个问题林阡还没问呢,你着什么急,谁求你回来。

    “说来也送,光记得给杜华带床弩,前日蓝溪谷火势太大,我倒是忘了带个见面礼给刘六当家。”林阡答非所问。

    国安用“哦?”了一声,因戳中心伤而态度冷硬,站起身来一脸视死如归:“盟王原是要来问罪的?要问什么,我来猜猜?金军里的夔王或卫王,是不是从两年前开始就收买我了?毕竟‘调军岭血洗’后,我国安用根本不是豫王府第四的对手,若非幕后黑手相帮,怎么撑得下来?”

    “是这样吗,是有人对你们保驾护航了?”杨妙真眼神陡变,语气竟全是人主的不可忤逆。

    “我相信金军那时起就开始撬动你,也不止一次地向你和其他人示好,毕竟广泛撒网才能重点栽培,可你当时没有变节,因为海逐(谐)浪救得及时,带你们从一蹶不振里迅速走了出来。”林阡代国安用回答,那时就变节是无稽之谈。

    “那么盟王是想问,后来鞍哥洗心革面想要回头,我借着血洗调军岭事件坚决不肯原谅他,说出‘盟王若执意收回杨鞍而不惩处,则国安用走’的重话——我国安用是不是受人指使,故意阻挠着你们握手言和?”国安用问时语速加快,犹如破溃的堤坝。

    “是这样吗!”杨妙真呼吸紧促,因在意而不自觉地就雪上加霜。

    “那阵子反对鞍哥的不止一个,我最焦头烂额的时候,是七当家在蹴鞠场上给我指点了一条明路。鞍哥的回头,七当家虽代表麾下反对过,最终却为了全局而推动。”林阡随即堵上这缺口。

    “所以盟王是想问,就在那节骨眼上,明明我们调军岭是一蹶不振过的,怎么忽然就突飞猛进成了山东大局逆转的希望?若无夔王卫王介入,仅凭海逐浪相帮,哪里会那么快从弱者变功臣?我的先弱后强、先反对后推动,会否是金军助我故意取信于你?”国安用又发出第三问,自危之心更重。

    “没人帮,可自救,那时候的七当家,因为心中有一股红袄寨不会输的信念,所以与时俱进地查漏补缺,在调军岭成功磨炼了自己的防守水准,一跃而成红袄寨游击战术的第一人。个中努力,裴渊能够帮你作证,逆转时期,与你形影不离,从未见你与金军有过交往。”林阡说,“我刚在沂蒙见过他,两年前你俩配合得十分出色,若非石硅对他有救命之恩,他都想一辈子做你的副手。”

    “你,你是信我的?那又为何取信刘二祖?不知道我俩相互抵触?”国安用听出音来,心念一动,愣在那里。

    “传言里,你俩因为兄弟情破裂,一个追求功名去了,一个破罐子破摔再踹一脚。这些表面的理由,粗看,因为符合心性而完全成立,细品,六当家会为了金廷的封赏就出卖兄弟?我看他即使对抗金失望,也更乐意把义军解散了归正宋廷!七当家由于太过在意无法接受兄弟情的坍塌而发泄报复?你是军师向来处变不惊你会做出这样急躁混账的事?兄弟情是你俩共同的死穴,坍塌会构成困惑,却一定构不成背叛。”林阡对国安用也说了和对刘二祖一样的话,他两个都信,并且希望他俩能尝试互信。林阡的话撩在这里,下次要是再出现类似互指,国安用不会比刘二祖嫌疑高,因为林阡这里他们是平等的。

    “可我现在不是做出了吗!急躁混账的事……”国安用气恼不已,“这营寨里七成是金军,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真是破罐子破摔了。”

    “你要是愿意喝下这坛毒酒,我只杀这里七成,其余三成和你一起既往不咎。”林阡说时,杨妙真一怔,两年前,国安用就是帮林阡用毒酒去试杨鞍,往事还历历在目……

    “你到底想问我什么问题??同意就对饮;不同意,你一人喝俩?其中有坛,还是毒酒??”国安用怔住了,到底有没有毒啊?唯一肯定的是,林阡真的是来劝归的。

    “七当家,你问题未免太多,瞻前顾后、反倒一错再错,莫要再考虑,喝了吧。”林阡笑着扔酒过去,说一不二的架势——国安用,说好我问你,一直是你在问,我在答啊!

    杨妙真忽然一惊,适才师父悄无声息地,就对着国安用的三个显性原因各个击破,不知不觉就给青潍之战里的国安用澄清了第一阶段的嫌疑、根除了第二阶段的自危、救赎了第三阶段的罪过——我林阡担保你一开始没叛;我林阡说了你和刘二祖平等;我林阡给你宽恕的台阶。

    国安用,有什么道理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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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还有个隐性原因在啊,不是吗,那个根基是国安用是否会喝酒的关键,林阡你自己值得信任吗,林阡你还是那个可依仗的靠山吗,林阡你在吴越之死仍是疑凶之一吗,林阡你在山东红袄寨里当真有十足的发言权?!

    虽说连杨妙真也从李全那里倾斜回了林阡身边,但妙真自己也并不是十成信任林阡的,她怕自己现在的“十成”掺杂了爱情成分,所以宁可自荐为一个筹码陪着林阡到这里先收国安用。她想,国安用看到她陪着林阡,那就自动瓦解了心里对林阡的防线。

    “你可识得此人?”便这时,见国安用还举棋不定,林阡摆出落远空和华惊雷寻到的证据。

    妙真一怔,循声而去,原来师父今次不是单刀赴会,而是打头阵的?也有可能飘云已经回来,所以闻因姐姐在本营可以有进一步的调动——唇枪舌战的不经意间,华惊雷夫妇已押着几个犯人长驱直入。

第1698章 因形势离,因形势归(2)

    “阿昌?怎么?”国安用一愣,为首那个正是自己心腹。

    林阡毫无征兆一掌就掀了过去,一边解开那人穴道一边却是对其突发杀招,那人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俨然在来的路上就预料到林阡要试他潜意识下的防守能力,所以一旦穴道被触、立即趁林阡不备而迎面扑前、加速求死。

    可惜林阡何许人也,就算出乎意料也能游刃有余,变掀为抓一把逮住那人衣领反手将之甩回原地按得他再次穴道全封,这电光火石之间国安用惊撼更多的却是这阿昌明明弱不禁风怎就武功如此之高,至少……他的应变竟能追得上林阡?!

    “什么阿昌,天火岛的李虎啸,潜伏在七当家身边十年多的金谍了!”林阡一言既出,李虎啸脸色大变,试图咬舌却求死不能,自然满心后悔:适才明明已经有所预料,为何不选择伪装成毫无武功?!

    不过,林阡刚刚那一掌势如千钧,即便他自己收放自如,李虎啸也不敢说,如果没抱着求死的决心扑前,会不会被撼动而本能后退。总而言之,林阡连自己的本名都能探到,可想而知是怎样的手眼通天,既然林阡想要达到的必能达到……想到这里李虎啸就释然了,也不必再后悔什么了……

    “李虎啸……”国安用和杨妙真皆一怔,杨妙真多说了一句:“好耳熟。”

    “早年被我剔出的奸细李龙吟,原来也不是控弦庄的。”说起李龙吟,那是林阡细作生涯里捉住的最大一条鱼——那人是前武林盟主易迈山的徒弟本就已名气不小,加上和柳五津性格相似、还掺和进了祁连山政变、而在早期的抗金联盟中无人不晓,但近年来随着楚风雪、洛轻衣逐渐深入控弦庄,林阡才知道,李龙吟根本不是隶属于曹王府的。当然了林阡原还以为李龙吟属于金帝。

    “龙吟,虎啸,亲戚啊。”妙真点头,领悟,“一起的。都是夔王府、天火岛?”

    国安用瞬间也了然——

    “因为举荐李全,因为调军岭叛徒,国安用的嫌疑竟比刘二祖更高,心里怎能没有魔!这时有人告诉国安用,刘二祖当真在搜集有关他的罪证……”——李虎啸,就是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有人”啊!

    “我当真,错怪六当家了吗……”国安用还在失神,林阡却是要用这不诚实的家伙和他身后数人一起来自证清白的:“你错怪的岂止六当家?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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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江星衍骂国安用有一句话骂到了点上,自己没能力还怪倚仗的对象不够英明。眼下,国安用能否重拾信念既然只维系于林阡的忠奸,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林阡必须让你信得过:“不白之冤,我不想蒙,尤其那与新屿之死有关。李虎啸身后有两人能为我证实,当初在邓唐新屿不幸遇刺,罪魁祸首非段亦心,非莫非,更非我林阡。”

    “当真!?”国安用和杨妙真均是一震,他们巴不得林阡能澄清自身,也都恨不能尽早帮吴越报仇雪恨!

    话说李虎啸因为在国安用身边散布谣言很容易找,因此只费了落远空和华惊雷几个时辰,而李虎啸身后的两人却是海上升明月几个月来费尽心力抽丝剥茧才寻获到的。之所以一起在青潍水落石出,是因天火岛人的本营安扎在此地,换而言之,幕后黑手们由暗转明的第一刻,大部分都浓缩在了国安用周边,范围不大,难度锐减。

    “说,到底是谁害了吴当家!?为什么害!”不乏有吴越的老部下冲上来,态度恶劣地向那二人逼问真相。

    “我说,我说……我们天火岛有不少死士,不同时期混进红袄寨各个当家的麾下效力,其实就是帮主上找,谁可以是他合作共赢的盟友。其中有一位当家,去年被主上选定,作为约定,我们和他的手下相互深植……邓唐之战,那当家一直都是通过我和另外两人给完颜瞻传信,另外两人因是他自己的部下后来都被灭口,而我凑巧回了天火岛……当时,他对完颜瞻是这样说的,只有加速对吴当家的擒杀,才能方便中线金军突破,而他也需要铲除异己,方便日后驾驭红袄寨。那位当家心思缜密,怕曹王和林阡哪天会冰释前嫌了出卖他,是以不曾给完颜瞻落下笔迹……”

    “吴越夫妇遇刺当晚,他俩的行踪是一位李当家的手下告知我的,我只知那人得意忘形,说只要吴当家一死、则李当家事成一半……”那两人在所有寨众的逼视下,或逻辑清楚或短促有力地道出实情。去年之前,夔王和李当家一直彼此试探和尝试交往,虽然最终合作,再怎么深度植入,也终究有差别。夔王和李当家同等档次地心狠手辣喜好灭口,之所以没处决这二位,是因为红袄寨当时不是夔王的主战场。

    “所以五当家的死,表面是曹王府、实际是夔王府和‘李当家’所害?”杨妙真面色铁青,国安用极力冷静:“李当家?处事作风像极了李全,但当时在邓唐前线的李当家,是李思温,他还因为新屿的死而一蹶不振屡战屡败,更像内奸……”

    “好个夔王,好个‘李当家’,我只道他们可能从秦州柏树林开始才合力诬陷盟王,现在才知道,他们在邓唐杀咱们当家、不、从一开始、就是联手冲着盟王去的。”吴越的部下们义愤填膺,杀吴越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呵,林阡,随便找个你自己的人给你说话而已,你怎证明他们就来自天火岛?!”李虎啸慷慨凛然之色,“我天火岛全是死士,忠于主上,宁死不叛,就算你林阡严刑逼供,我们断然不可能轻易被撬开口!”

    “死士也分两种。一种如你李虎啸这般,被夔王养大而视其为信仰,真心实意地效忠于他;一种却是夔王心知养不熟,便以‘生死符’种在他们身上,定期发放解药逼得他们效忠的。若逾期不服,则生不如死,他们当然宁死不叛,因为毒发比死还难受。换而言之,这些死士是最怕死的。”林阡说。

    沂蒙时期海上升明月虽对大局没什么建树,却早已暗中查清,天火岛尤其年轻一代的死士,几乎全是夔王在海外养大、不可能每一个都赋予真情。他们分为被洗脑类型和种符咒类型,后者恰恰贪生怕死,为了杜绝隔阂,夔王明知道前者忠诚,可还是一视同仁地下了生死符。

    百里飘云和江星衍两个少年正巧火速赶来,人群之中,飘云想起灵犀也是怕死的死士,真实的信念,薄弱到连蟹胥和风筝这种诱惑都抵抗不住……不由得面上一热。

    林阡正色看向李虎啸,一边继续反驳他,一边也是给国安用等人释疑:“你们的血中有无‘生死符’之毒,一验便知。”

    “怎么验?”李虎啸一愣,“你以为我会被你唬住!”你有那个检测能力?!

    “‘逾期不服,则生不如死’啊。”林阡一笑,“眼下你们都是囚犯,发作起来状态类似,不就可以证明?届时,我可教军医让他们好受一些,而你,我给你机会,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也说明了,他诱这两个死士说真话、给他们的好处是:反正你们也被囚禁、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了也难逃被疏远,我林阡可以给你们缓释,甚至我能给你们解除符咒、终生自由。

    “谁知是不是你下的毒!你动作那叫一个快,神不知鬼不觉!”“这样,七当家现在随便抓几个金军要将,跟你们关起来、对比症状?”基数太大,太好抓了,林阡和李虎啸尚在对峙,国安用和杨妙真都已信了他,妙真奇问:“那后面几个死士,又是做了什么?”

第1699章 饮如长鲸吸百川(1)

    “这些死士中,有几人是这场山东之乱的开端,帮叛徒一起把江星衍送到楚风月马蹄下的黑手。”林阡向杨妙真、国安用介绍起李虎啸身后的另外几人,“此外,六月十九鞍哥遇害的直接凶手,前次在沂蒙已被我斩首,而这几个死士当中也有人,当晚曾受命嫁祸江星衍。诸位,江星衍这小子确实混账,不识好歹,慌不择路,但这与他被有心人谋害并不冲突。林阡想洗清他身上的冤屈,还他公道之后,再论惩处。”来对国安用劝归之前,林阡听说星衍正随飘云左右,他便知道,星衍也是时候回来了。

    “说的他好像肯回来似的。”妙真眼泪在眶里打转,虽然林阡在沂蒙和青潍分别费了两场对质,合起来却教她彻底相信了星衍是无辜的。好个师父啊,不紧不慢,铺垫承接,随风潜入夜地就教红袄寨其余人和杨妙真一起发现,江星衍一下子竟然白得发亮!我们全部都错怪他了!

    等等,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星衍身上去的?澄清自己的同时不忘顺带着洗别人,好像若干年前盟王对杨鞍也是一样,宁可自损,甘愿冒险?!

    旁观中的江星衍忍不住又是高兴又是惭愧还有些激动,高兴于林阡并没有忘了他,惭愧他自己才是“一边依附于林阡一边又不能凡事为林阡着想”的那一个、因为先前错怪了林阡此情此境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激动在李全还差一步才能伏法,如果要钉死“李当家”仍然有难度、需要他江星衍帮忙才能成功,那星衍愿意为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抓李全,不单纯是要为姜蓟报仇还是想报林阡这份恩情!

    “就算……就算能证明他们是天火岛,又怎证明他们说的就是真的!他们都已被你林阡以利益收买、叛变了,他们现在就是你的嘴,想说什么说什么……”李虎啸只剩说话的力气,暂无重重咬舌自杀的可能。

    “那就想说什么说什么。”林阡胜券在握地一笑,回看那一大群金谍,“我只问过你们有关新屿和星衍的事,倘若有更多的黑幕要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林阡重重有赏,决不食言。”

    我林阡有再多的嘴,也编不出我所不知道的真相啊。

    “我,我先说!岛主姓范,是我们的主上,他有个妹妹国色天香……”“岛上武功最强三人,今次也来了青潍,说要与您一决高下……”“三十多年前他们听说西夏有宝藏……”“胖子和灵犀现在藏身在……”“我和那李当家有过数面之缘,如果有机会,能认出轮廓!”“我,我仔细回去想想,我有没有留存那个李当家的信物……”岂止这些被抓的金谍,暗处没被抓的、都有人蠢蠢欲动!

    李虎啸毛发都吓得耸了起来,怪不得林阡一进来就放话说他要杀七成人,他的意思是说此地的金军一个都别想跑,想活命就给我使劲出卖主上!这些人只要有一个爆料对得上真相,林阡能马上就去端了天火岛在青潍的老巢!

    鼎沸人声中,李虎啸的脸上全是求锤得锤的痛苦:“别,别说了!”一急之下,好不容易趁林阡没留意时奋力冲开穴道,就慌乱地想要先把那个说要辨认李当家轮廓的给当场杀了,不杀则已,一杀惊人,那边国安用刚开始有搬起酒坛同林阡对酌的心,这李虎啸的灭口举动直接就证实林阡八成以上是清白无辜,国安用的手一抖,酒喝得更笃定,而他对面的林阡慢了一步才对那人救命,是因为林阡迫不及待地对着那酒就是一通狂饮鲸吸,也正是那气概,吸引得国安用本能效仿。

    是吗,林阡慢了一步?并不。救得恰是时候,那人毫发无损!林阡继续饮酒,唇边一丝轻笑,好像在对李虎啸说,我要不是“没留意”,你怎么可能冲开穴道?李虎啸一惊,方知对林阡正中下怀,不由得心凉了半截——

    本来林阡对李虎啸那句“怎证明他们说的就是真的”是答非所问的,那帮墙头草那么轻易就叛变,可信度远远不如李虎啸这个真正死士……可林阡那句“那就想说什么说什么”真是答非所问吗,错,只要墙头草们继续招供,心中有鬼的李虎啸就必定会出现慌乱,慌乱时的本能就是要灭那个最要紧之人的口,思维定势之下最该灭口的就是会揭穿“李当家是谁”的……李虎啸只要一出手,你的手就是林阡的手——林阡一如既往凭行动在答,只不过是借李虎啸这个可信度最高之人的行动自问自答!一瞬,林阡哪还有害死吴越的半点嫌疑?

    李虎啸如何还顾得上那么多,眼下连自尽都于事无补:“真的,别再说了!我豁出性命,帮你们逃,可好?!林阡只是‘有可能’缓解你们而已,回去岛上才是‘肯定’能拿到解药!法不责众,回头是岸啊!”无路可退,李虎啸只能出此下策,用岛上的方言跟他们连连示意,我李虎啸舍己为人帮你们逃跑,反正你们现在也是权宜之计,不是真心要服从林阡的,对吗……

    总算有人停止了招供,墙头草左右摇摆,却有几个人甫一被林阡洗脑就昏头、当真臣服于林阡,见林阡还顾着喝酒,纷纷大声提醒:“盟王,李虎啸在说,他要舍命帮大家逃!他要发功了……”

    “逃啊!”李虎啸的技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施放,竟是在万般无奈之下自行爆体,轰响声和血腥味里他的眼神是那样坚毅,似乎在对林阡说,我要你成也设计我冲开穴道,败也设计我冲开穴道——你林阡的智谋虽有,却维持不了多久,得意忘形如你,到底就是个贪酒误事的莽夫!

    沸腾的血肉碎片霎时向着四面八方扫射开来,混乱中果然有一批被李虎啸说动的死士争相奔逃。

    江星衍一惊,只因弥散的血雾中,他见到最先那个条理清晰指认李全的也趁乱逃跑,看来心思越重的人越容易反复倾斜……星衍毫不犹豫、当即不顾一切地追上,飘云和林阡妙真等人一样,第一时间都忙于提刃救护无辜或控场,待发现星衍不见为时已晚,气急败坏,生怕夜长梦多:星衍,不用你肝脑涂地,只盼你收敛性情啊!

    “追上去。保护他。”林阡下令,飘云求之不得,立即跟随而去。

    “唉,这酒,着实有毒。”突如其来的血肉炸弹下,国安用这条命都是林阡救的,他心里的林阡十成都是清白,这酒自然而然是喝定了,可是,越喝越难喝,一半就喝不下。

    林阡也只喝了一半,停下,忽然说:“酒,才是咱们红袄寨的生死符吧。”

    两人相视而笑,忽然相对吐血,身影一起沉下。

    杨妙真先看到国安用吐血还担心林阡会否因为下毒又把事情搞砸,转头见林阡也一样中毒不由得把理智全抛到脑后,大惊扑到他身边:“师父!你的也有毒?”

第1699章 饮如长鲸吸百川(2)

    “死不了。”国安用一脸煎熬的同时,同样中毒的林阡却示意无碍,杨妙真不由得一头雾水、努力地整理起思路:“怎么?”

    “胜南适才已提醒过我,当年鞍哥回头的诚意,就是被我用这催命酒给试炼出来的。”国安用勉强坐起,“今次我犯了和鞍哥一样的错,正好用自己当年制定的法来惩处。”

    妙真忆起当年的杨鞍确实受够了肠穿之苦好不容易才得到寨众们谅解,可是,“师父为什么也要喝毒酒?我适才还以为是曹王府的战狼混进来下毒”她看见林阡脸上全然淡泊之色,忽然意识到原来毒就是他下的,他也在用国安用的法自惩!

    “去年秋天,红袄寨就已有内奸和金军勾结,我发现得太晚,引起众位当家这般多的犯罪或死难,也得自罚。”林阡回答,“罚得或许轻了,只能将功补过。”

    “好了罚也罚了,师父,解药何在”杨妙真哪还忍心,看林阡其实和国安用一样现在恐怕连站都站不起来了,难掩慌乱之情她记得,当年杨鞍先喝了几碗是毒,后面代刘全、展徽、王敏等人喝的毒全是解药,所以,解药在

    “慌什么”林阡把手中酒往国安用一力平推,当即跟他讨他手上那半坛,“七当家,换来!”

    “哈哈。”国安用先是一怔,却是彻悟大笑,“鞍哥常说,法外亦有人情,胜南,没人比你更懂他交换喝就是以毒攻毒,彼此罚过以后,就是互相救赎。”

    杨妙真这才放下心,恢复素日的聪颖:“怪不得适才说一人喝俩”然而她察言观色,国安用虽然相信了林阡也决定了归顺,为什么脸上还愁云密布好像有后顾之忧?

    因为这里的七成金军吗?杨妙真冷冷环视四周,本该剑拔弩张的“金营”,此刻因为林阡还在豪饮,仍然停留在睦邻友好的“宋营”状态,他们连威胁连摆设都算不上,更像即将附送的麾下。

    那么,还有内因吧杨妙真想。

    先前国安用叛变,林阡对三个显性原因的治标早已完成,而这两坛酒对饮罢,对隐性原因的治本看似也结束?其实不然,林阡的可信可倚仗,说到底只不过是一块奠基石,后续还需要夯实发展,只看林阡能否尽快抓住关键,一气呵成地解决完所有矛盾了。

    隐性原因,“形势比人强”。

    既然国安用只是因为形势差而失去希望放弃理想,那解决问题的关键就是给他缔造一个强而有力的形势从而树立新的目标,“因形势离,因形势归”

    林阡看时间差不多,下令杨妙真去将新到的一路人马迎进寨来,转头笑对国安用说:“七当家,今次林阡只是来打头阵的,后面你恐怕还有更多的酒要喝。”

    “啊”国安用一愣,实则他和林阡对质期间,整个青潍只有这里被迫静止,其余各地的烽烟都从未停断,但就在此时他不经意发现,战鼓淡了、马蹄却仍急切、沸腾的兵气正朝这边奔涌,形似风云际会,势如百川入海。

    “刘六当家愿和我一起,用一个旧日的青潍迎你回,冰释前嫌,并洗刷前耻。”林阡说,他是把刘二祖带过来跟国安用握手言和的,国安用的新目标就是旧目标,找回从前兄弟们的同气连枝,恢复旧貌,重返荣耀。

    国安用霎时激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谁不想以回归见证雪耻!

    “七当家,今次来,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今次到蓝溪谷太急,我忘了给六当家带见面礼,你愿做我这个送六当家的床弩?”林阡不给他喘息,乘胜追击:国安用,我林阡一直都在,兄弟情也重新给你建了起来,你还有什么顾虑不放心大胆地回归?

    国安用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光,双目炯炯:“愿!心甘情愿!再多添荆棘一捆,负在这床弩上去!”

    不多时,刘二祖打完外围辗转到此间,马不停蹄连脸上血腥还没抹,如此诚意,当场就得到国安用的惭愧认错,也算不枉。眼看他俩主帅和副将重新相拥,倒也弥补了从前林阡对范遇的遗憾。

    此地的七成金军当真一个都跑不了,大势已去的他们,不管在人群还是在阶下,一旦缓过神来,或悲愤自尽,或弃械投降,能逃出去的都是凤毛麟角。

    “青潍,咱俩才是地头蛇啊。”刘二祖拍着国安用的肩膀,一如昔年意气风发,他们对林阡都是感激不尽。

    自从林阡将国安用釜底抽薪,大部分夔卫联军都以此地为核心、一传十十传百地传染了士气状态,使得刘二祖对青潍的收复第一天势如破竹第二天就风卷残云由于他和国安用对地形地貌、风土人情闭着眼都了解,又得到陈旭、华惊雷、柳闻因等盟军接二连三的从旁协助,失去载体的这支新锐金军节节败退一时间毫无招架之力,竟把泰安和沂蒙的老金军败局又重新演绎了一遍。

    不过,据海上升明月回报,地盘严重缩水的天火岛高手们武力愈发密集,重新躲到了暗处的他们恐是在厚积薄发,不远的将来定会有一场来势汹汹的反扑。“主公尤其要谨防武功方面的围剿,若是战场久攻不下,他们极有可能擒贼先擒王。”惊鲵这条情报表明,天火岛高手认为小胖子和七星阵的表现出色,对围殴林阡十拿九稳尽管夔王会不高兴、却并不介意最近军队方面的连番失利,战场毕竟是天火岛人的弱项不能强求,强项上还有底牌没亮就无需怯场。

    短期内,青潍义军的复燃却是给一直以来他们所庇佑的人们带回了安居乐业。翌日清晨,重新伫立在刘二祖身边、共赏这大好河山的国安用忍不住形容说:“我和六当家,就像蓝溪谷里的两场火,被盟王来了一段以火灭火。”

    远远看着他俩完全和好如初的杨妙真叹了口气,看林阡转身就走,她也立即跟着。她知道,师父很可能是要把青潍战事全权交给青潍人,而他自己则又要去下一处备战前路,又不知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叹什么?”林阡问。

    “叹这世间最难的事就是,你明明是个兵,却非要跟秀才讲道理。”杨妙真想起林阡这双手明明是开疆辟土的,却总要抓着各种酸秀才来调停,不禁满心气愤,兀自停下身来。

    “呵,知道就好。”他笑起来,俯首看了她一眼,怼得不留痕迹。

    “呃师父”她愣了半天,才发现林阡表面上一直都不怪责她,实际却是在意的、蔫坏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他面对她的时候也是有理说不清啊,关键是这事儿是她自己给参悟出来了!赶紧追上去:“师父同意将我带到青潍,竟是带着私人原因的?难怪不带闻因姐姐!”

    “是啊。正好让你尝尝,什么叫百口莫辩。”林阡笑道。

    “师父。”她总算感同身受,一笑却嘴不饶人,“师父就教徒弟这些吗?”

    “妙真。”他蹙眉,想自己未来还是要离开山东,宋贤也是个云游四海的人,其他人都缺少些人主的气魄是时候培养妙真来挑大梁,除了要给她一些战功之外,还要教她如何处理类似的困局:“师父考考你,火上浇油的时候,怎么才能不凶险。”

    “”妙真的思维还停留在以火灭火。

    “火上有口锅的时候,浇油不仅不会凶险,还会很香。”林阡对妙真说,“六当家七当家就像火,夔王就像油,火与油到处都是,关键看有没有这口锅,忍得住火烧,耐得住油烤。”

    杨妙真顿然悟了,笑这比喻粗鄙:“师父果然是个兵。”怕他被怼多了不爽记仇,赶紧又说夸他,“这个兵的体质也是真的壮健,数病齐发还中了毒,休息一夜便大好。”

    “当时我中毒,你怀疑是曹王府的战狼混进来。”林阡反夸起她来,“一般人都会以为,如今的金军是夔王卫王的天下,曹王府不过是丧家之犬上不了台。你能见人之所不能见,很好。”

    “还好不是战狼”妙真被夸奖,心里喜滋滋。

    “他倒是想混进来。”林阡笑。妙真不由得一惊,怎么,当时还有个战场我不知道?战狼被师父按在了暗处没发出来?

第1700章 动迅静定,有节有序(1)

    妙真在小辈里的悟性向来是首屈一指,只需林阡稍作提示,她便立刻可以猜到:“师父到七当家这里打头阵,既是对他劝归也是想牵制金军?同期还有另外两大战场,一个是刘六当家在明,一个是华惊雷夫妇在暗。”

    既然林阡说战狼的人被按在了暗处没办法出来搅局,那很显然,战狼主张“抛开成见先帮夔王府掠阵”的先头部队就是和林阡埋伏在暗的这支兵马狭路相逢了。

    “华惊雷夫妇,我原是要他们协助‘海上升明月’抓捕李虎啸,谁知他们竟比原定计划还多完成了一份。”林阡带着赞许的口气说,后人们建功立业,华前辈大可含笑九泉。

    “战狼的先锋,就是‘控弦庄’吧?”杨妙真何其聪慧,她知道没那么巧正好遇上,除非宿敌之间存在着故意。

    何况,如今的曹王府被金廷通缉确实上不了台面,最能当先祭出的就是擅长活跃在黑暗里的控弦庄。

    “不错。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因我而起。”林阡说。原本战狼只是说了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后暗中派了几支兵马从侧面策应夔王的,之所以突然下定决心要冲进主战场国安用的核心区,是因为战狼和朱雀对于“惊鲵是谁”眼前一亮、更加笃定了要消除她这个隐患——

    虽说泰安决战后惊鲵的嫌疑范围再次扩大、朱雀对落远空的兴趣大涨远远高过了对惊鲵,但这不代表战狼就搁浅了对惊鲵的肃清。要知道,惊鲵扎根在曹王府的心脏,本身是比落远空更危险的,不能因为落远空更容易抓就忽略她。所以,战狼暗中派遣的几支兵马,洛轻衣恰好是其中一支的军医,这并不是宋军的幸运,而根本是曹王府的拉网。

    很可惜,七月廿六晚林阡和七星阵、小胖子、灵犀一战过后中毒,惊鲵作出了“利用战场的相交、及时地送来解药”的冒险举动,哪怕只是这一息之间的惊鸿乍现,都给她带来了天大的落网危机。从那时起,她的嫌疑范围就缩小回了五人以内。

    “近日,林阡必会找国安用釜底抽薪,惊鲵一定同赴,我军怎能不成人之美?”战狼教朱雀等人一边做夔卫联军的辅助,一边特地提供给惊鲵暴露和死亡的沃土。这一点,战狼的想法和夔王府擒贼先擒王不同,先捣毁你林阡在山东的情报网那比什么都重要。

    调查是相对的,“惊鲵”早就被控弦庄、急递铺、天火岛咬定不放,而就在七月廿七因为被林阡连累而危险性再攀高峰。所幸,林阡恢复神智后在落远空的提醒下及时关注到了细节——“轻衣师妹诸事严谨,唯有主公命危之时会不计后果,我担忧她……”

    “说得对,不能再让她长久地以一敌三。”林阡当即下令,惊鲵一脉临阵蛰伏;国安用身边的奸佞,则靠落远空带着海上升明月在宋的探子一起搜寻。担忧宋谍太少、行动不够利索的林阡,考虑到华家军和落远空在泰安就有过一次合作,因此将华惊雷夫妇一并投入。不经意间,就埋下了他们超额完成任务的伏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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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阡自不会向杨妙真透露洛轻衣便是惊鲵,他着重对她讲述的是华惊雷、落远空在抓李虎啸的过程中,和那位抓着李虎啸这根线欲对惊鲵守株待兔的朱雀是如何激烈碰撞:“青城那位大师兄在动身之前,我曾对他说,他很可能会为惊鲵挡刀,要他提防再三。他对我说,既是同袍,何惧之有?”实际当然远远不止同袍。

    朱雀虽失落于抓惊鲵不住,却惊喜在这个落远空他化成灰也认得,又一次,又一次这个男人为了他的主公林阡和下属惊鲵不顾一切!朱雀当机立断与天火岛人就“保护李虎啸”达成共识,一同围剿起落远空:“此人是宋谍的首脑,青城派的继任掌门!捉住他!”一呼百应,刀枪剑戟纷至沓来,神速将初来乍到的宋谍们层层包围——林阡用李虎啸来唤醒国安用看似轻易,可是为了抓这个李虎啸,幕后英雄们铺垫了几多鲜血,杨妙真也是事后才知。

    朱雀说落远空是青城的继任掌门,是因为泰安决战的时候,落远空找他说“华冰虹,我救我的主帅,你救你的”向他谋求合作时,笃定得就像是个掌门,朱雀想着,此番要夸大其词才好调动天火岛人的士气,便直接抬高了落远空;而这句却击中落远空的心头,是的,程掌门最看好他,曾说过百年之后青城交给他打理,若是朱雀真的认定了这句话、往后顺着这根线查,必将查出惊鲵就是青城大师兄曾经在襄阳共事的岷山派洛轻衣啊!她要继续潜伏,怎能有半点痕迹留下!

    泰安决战后,落远空曾想“抓朱雀事小,尽快预防下一战才是重中之重”,可朱雀这句话一出,抓朱雀就不再是一桩小事。为了轻衣师妹接下来能彻底安稳,也为了青潍情报网能毫无波澜,落远空绝不能让朱雀及其亲信活着离开这里!于是也向宋军厉声下令:“此人是金谍的首脑,湖南华家拳的叛徒,刚好华家拳在此,择日不如撞日,不妨清理门户!”

    “当真是他?!”华惊雷原还被分割在另一处围攻阵中、没发现朱雀的存在,听得这话,眼中喷火,奋不顾身往此间冲突。人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天火岛人的破釜沉舟自然勇,可湖南华家的哪个不是分外眼红更加勇。

    朱雀虽然乔装过,轮廓怎么可能瞒得住同桌吃饭、同塌而眠了十多年的华惊雷:“果然是你!”

    “师兄,上次你问我,为何南宋一片辉煌,我却宁可要效忠于金国。我想了很久,想正式回答你。”朱雀用不着移开忙于杀落远空的手,因为华惊雷还没靠近就被四面涌上的金军拦挡住。

    “因为你们的一片辉煌是假象,红袄寨人心散了,林阡根本就带不动。不像我金军,盛时有荣耀,衰时有归属。”朱雀连环八拳动迅静定、势正招圆,即便落远空躲得同样迅捷,手中剑也被其它人钳制,光靠躲根本防不住,朱雀的话音刚落他就被一拳打在肩头。

    “冠冕堂皇!华冰虹!你被战狼诱引而变节,将近十年吃里扒外,期间我华家拳可有过对不起你?既然没有亏待过,那么你没有归属感只是因为没荣耀而已,当时的宋国一片凋零你眼红金朝兴盛罢了!”华惊雷冷笑一声,拧腰顺肩,也以同一套拳法在人群中乘风破浪,尽管他内涵稍逊朱雀一筹,也教人看见他华家拳长短兼并、结构紧密,“你现在却有衰落时的归属感,是因为你误以为金军还有余力,拜托你醒醒吧,泰安金军的如火如荼就是眼前这些夔王卫王的人骗你们曹王府的,沂蒙的教训,战狼那杂碎忘了,你也忘了么!”

第1700章 动迅静定,有节有序(2)

    “闭嘴!”朱雀凶狠拧出一拳,转而朝华惊雷劈,情之所至,来势汹汹,“休要辱我恩师,段大人是我人生支柱,若不是他,我还和十年前一样是条行尸走肉!”

    “滑天下之大稽!”华惊雷怒不可遏,挡得太过仓促,招架后便再难有力气反攻,“若不是我师父捡你,华冰虹,你三十年前就死在荒郊野地里了!”

    “你不懂……一个人活着,不只要有形态,还得有精神,就像我们的拳法……”朱雀拳拳密不透风,虽是同一师承,却是内涵远胜,终令华惊雷受伤吐血。

    “抗金的意识,师父难道没教过你?”华惊雷来不及抹血,闪避时再无怒其不争的闲暇。

    “有用?千篇一律、万众一口的东西就是对的?”朱雀不以为然,放长击远之际,笑而驳斥华惊雷,“我也是很感谢师父他老人家的,毋庸置疑师父他对我倾注了真心,他素来识人很准却错失我,就是因为他将我视如己出……可惜啊,师父像父亲一样,却到底与我不是同道中人。”

    “不,你本在道上,却走偏了。”华惊雷连退数步要靠滚翻才能保命,何止怒其不争啊,心都寒了,按理说自己才是师父不甚厚待的大徒弟,反倒是这个得尽了优等待遇的二师弟,被师父给予厚望南征北战都带着,却思想出格,观念离奇!

    “谁偏?谁又注定是正道?倘若金朝差一步就能统一天下,宋的苦苦顽抗不是阻碍天下人的安居乐业?你又怎知你的主公不是昙花一现的杂碎?我虽出身宋盟,却懂大义灭亲。”朱雀一撑一展,俱是雄健浑厚,对比出华惊雷的精疲力尽,“话说回来了,年初在陇右,师父是为了给林阡赎罪才自尽,相当于是被林阡给害死的。真要想报师父的养育恩情,那你也应随我一起剿灭林阡,为民除害!!”

    “说的什么狗屁不通话,师父自尽的时候我在他身边,‘登峰犯错,连累主公’虽令师父捶胸顿足,但是,教师父生无可恋、死志坚决的,是你啊!是你华冰虹确定已变节降金,他才想不开觉得应当一死以谢天下!”华惊雷狂吼着飙泪,一拳又一拳痛苦地往朱雀反打,多半击在空处却还要挥舞,“你华冰虹,才是罪魁祸首!”

    “登峰才是最无辜的……他那么小,能犯什么错,师父却宁可杀了他也要维护那丧尽天良的恶魔。”朱雀略有心虚,拳势稍敛,语气渐轻。对小师弟华登峰的溺爱,他比华惊雷更甚。

    “师父不是杀了他维护主公,而是他当真做错事,在兴州对无辜纵火。小师弟临死前招供说,同谋是小秦淮云之外的徒弟孙放,后来也在淮南之战中证实了,那个叫孙放的就是金谍!小师弟和你一样,是被控弦庄骗了!”华惊雷总算有一拳隔空落在朱雀身上,筋骨道劲,沉重如铁。

    “少胡说八道了!”朱雀心更加虚,咬牙不听,跃起翻身弓步冲拳,当即就续上又一套疾如闪电、密如雨点的招法,攻守格斗皆是游刃有余。未想这一拳正要落下,斜路一道熟悉的影子挡在华惊雷前面,那少女竟是冲过来不要命地伸臂相拦:“二师兄,你何时变得这样!”

    “小师妹……”朱雀心念一动,对师父的唯一血脉华子榆动了恻隐,去年春天她在短刀谷里的遭遇他也略有耳闻,可怕的是,那些侮(谐)辱了她的禽兽、那些令师父心痛的杂碎、那一切悲剧的祸根,居然真的都是自己的同僚,控弦庄……会是这样吗,还是说,林阡掌握了舆论,一手遮天……

    朱雀一瞬之间的留情和犹豫,救了华子榆和华惊雷的命,却因为背对的关系而未被猛追过来的落远空看出,刷一声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远空一剑刺中朱雀后背使其倒在了华惊雷夫妇身前。

    “二师兄!?”华子榆被血浇了一脸,猛地睁开双眼,倏然一惊,抱起他来。

    原还战斗激烈的控弦庄人,因主帅倒地的突发状况而作鸟兽散,毛之焉附的李虎啸随即成为落远空的瓮中之鳖。

    “我不该留情……令你们胜之不武,我,愧对段大人……好在,控弦庄和华家拳的恩怨,若是真的,也算在我身上有个了结……”朱雀到此都不曾有悔改之意,反倒因为觉得他代表控弦庄向华家赎罪而心满意足。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代表它控弦庄呢?”华子榆眼睁睁看他失救,悲恸于他的虽有小节却不懂大义。

    “你们,阅历太浅,都以为这个世界,非黑即白。”朱雀大口大口地吐血,却还像往日一般指点江山。

    “总好过你,见到了五光十色却黑白不分。”既然朱雀不肯悔改,华惊雷自也不会原谅,看子榆顾念旧情而伤心,方才答应她就地将朱雀收殓。往事已矣,雪泥鸿爪,倒教他转身之时有些哀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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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前,林阡预计朱雀会集中力量抢先一步寻获同属金军的李虎啸、继而对预料之中的惊鲵守株待兔,林阡认为落远空等人面临的将是一场血战、落远空恐怕还要给惊鲵挡刀——最后却超额完成任务,非华家人不能实现。

    当然超额,虽然死去的只是先头部队里的区区几人,可宋谍没有折损一个、而控弦庄,却意外在这里失去了他们的新主“朱雀”!本就在走背字的战狼,万料不到身为配角还搭进来一员猛将,真正要叹雪上加霜:他林阡也未免太顺了——当是时控弦庄群龙无首,天火岛又在国安用回归同期遭到林阡初步瓦解、如今正处于庞大而松散的下坡期,金军只剩一个平庸无奇的急递铺,如何能跟履险若夷的宋军情报网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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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战狼的岌岌可危,够不上能使林阡心满意足的资格。毕竟,战狼确实是配角。妙真想,身为主角的夔王,有可能还有大招没发,师父最要考虑的也是他的感觉。经此一役,夔王会心惊胆寒,还是要越挫越勇?

    “就不知下一战的场地,他们会选在哪儿,阵容又是怎样的。”妙真建议林阡,先和陈旭商议。

    “下一战的场地我来选,阵容我来定。”林阡似乎携策于心,走了一段,停下脚步,似在等人;转过身时,妙真不禁愣了一愣。

第1700章 动迅静定,有节有序(3)

    清晨离开刘二祖、国安用的军营后,林阡带杨妙真一路走到这松荫盖足的大云顶,交谈片刻,见云雾从天门中飘然穿出,其中刚好裹挟着一个白衣仙人,玉树临风,俊逸出尘。

    “哎哟,宋贤哥哥,什么风把你送到这儿来。”妙真眼睛一花,冲刚刚那架势,还真以为他是被风云给卷来的。

    “我在练‘御剑术’呢。”杨宋贤边开玩笑边望林阡,“哎,虽是受胜南召唤,却真不好意思来。”

    “为何?”妙真忽然记起,泰安、沂蒙、青潍三处,林阡都是先锋,宋贤都是收尾。

    “别不好意思。这几日飘云还有别处要打。你且帮我接过他的任务,那也是你应该做的。”林阡忽然正色,“抓住那个害死新屿的‘李当家’。”

    宋贤妙真都是一凛,宋贤说:“我刚想说,那天你贪杯误事,将目击证人错失,对‘李当家’怕是打草惊蛇了。”

    妙真灵光一现:“其实,师父连贪杯误事也是故意的?预见到目击证人会逃走,故意对‘李当家’放线钓鱼?”

    “不错,以利益相交,非长久之事,那个最有力的目击证人,虽逻辑清楚却含糊其辞,我便知他有逃跑潜质,李虎啸一舍己救人,他果然拔腿就跑。”当时当地,林阡可不是演出来的莽夫。

    “李虎啸此举对师父正中下怀,方便了师父去顺藤摸瓜。”妙真领悟,笑,“天火岛也要紧步控弦庄后尘。”

    “顺藤摸的,不是天火岛。”林阡摇头说,“经此对质,天火岛叛徒过多,瞬然就人人自危,将会充斥肃清和推诿,一时哪里敢同这个逃走的目击证人接头;此人大有可能被李当家自己的心腹来灭口,而李当家派的这位心腹还会被他自己连环灭口。”林阡说,所谓的李当家,不仅有李思温这个混淆者,退一万步也有李霆可以推脱,不放线钓鱼怎么锁定真凶?

    “到目前为止,线还在?”杨宋贤恍然,逃出去的那人至今还在林阡眼皮底下,活生生的示踪物。

    “新屿泉下有知,我和宋贤必将为你缉凶。”林阡肃然对齐鲁青山。

    “师父,需要我做什么?”妙真知道,林阡将她也带到这静谧处,定是有相关的事情要全权交托。

    “段女侠,久等了,出来吧。”唯有林阡能听得出轻功如段亦心般厉害之人的动静。

    “又来了!”杨妙真循声而去,不由得板起脸来。林子里霎时寂静,露水在草叶上的蒸发都能清晰可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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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沂蒙对质的时候,妙真以为,我是怎么能找到赵显的兄长,拿到老秦老王的户籍?”林阡不想瞒着杨妙真,再怎么光明磊落的事一直捂着也会发霉。

    “调查赵某需要大量人力物力,非金军不能为之。花帽军不可能帮忙、因为他们自顾不暇……”杨妙真蹙眉,“是她……”

    “正是靠她在河南遗留的一些人脉。”林阡说,尽管段亦心生性冷傲,终究是个行侠仗义之人,朋友越少越真。

    “我倒是没想到,豫王府,河南,哼。”杨妙真虽然不高兴摆在脸上,却并未说既是段亦心找的证据那就不可靠,这说明她对赵某的忠奸还是有她自己的完整判断的。

    “妙真,海上升明月在泰安之战损失惨重,金方又冒出一大群新兴势力,我必须求助于过去的豫王府帮忙,才能帮惊鲵打探出夔王府的台下动作。”林阡之所以和盘托出,正是想获取妙真的绝对信任,泰安、徐辕,沂蒙、林阡,都让着她或惯着他,青潍,林阡想就从这林子里转守为攻,驯服她,不要她再若即若离亦敌亦友了!

    “将一个好端端的豫王府第五隐在幕后,做什么事情都不能留名,师父这做法,和李当家,和夔王,有什么两样?”杨妙真哼了一声,冷冷说。

    “当然不一样,我们不会被主公灭口,大家也都是诚心相帮。”段亦心笑了笑,“你说的李当家和夔王,加起来也及不上主公万一。”

    杨妙真的伶牙俐齿首度遇到对手:“段姑娘,其实你在吴当家之死的嫌疑还未消,不是吗。”

    “不错。李当家一日未擒,段女侠和莫非一日不能根除嫌疑。为了避嫌,她对海上升明月的协助,对天火岛人的前期工作,都要与你做个交接。”林阡对妙真诚挚地说,“她手中的内奸名单尚未清晰,是忠是奸,你帮宋贤来决断。”

    “师父。”妙真动容,为吴越报仇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为杨鞍报仇,而且她懂,师父怕是想给她一些服众的战功。经过这许多次的反叛和回归,红袄寨也到了新旧交接的年份了。

    林阡对妙真的归顺是有十足把握的。沂蒙三击掌后,师徒俩其实就已冰释前嫌,林阡知妙真对自己只是私情上的厌恶,大义上当然希望杨妙真能够完全臣服。可惜不久后发生了邵鸿渊连累徐辕受伤的插曲,他突然开始被杨妙真连珠炮般地怼,自也有点吃不消,所以暂时放下了对她的劝归。到青潍第二战,他和小胖子、七星阵、灵犀打完时,发现她私下领兵从沂蒙前来接应,他模糊地意识到她可以被说服,于是在那里就想对她坦承段亦心的来意是为李虎啸,奈何又因为蘑菇睡死过去。好在醒来后柳闻因告诉他,妙真的所有隔阂都是口硬心软,这下可好,林阡几乎是先胜而后求战。

    “好。”妙真果然点头,这一答应,就是继国安用之后,彻底回归到了林阡身边。

    “恭喜主公如虎添翼。”段亦心自知将隐没一段时日,却是甘之如饴,转身就要离开。

    “不留下吗?万一凶手是你,我怎么抓?”妙真高声问。

    “跑得了麾下,跑不了主公。”蓝衣女子隐于缭绕仙雾。

    “我是如虎添翼了,接下来,要剪敌人羽翼了。”这就是林阡说的,下一战的阵容我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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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阵容,必须各个击破,首先,作为夔王掎角之势的这位李当家,林阡务必用杨宋贤、杨妙真将之移出局——

    数十年来,夔王致力于内部政斗,也从未忘记寻找外界盟友,红袄寨之所以是他的第一选择,是因既可做他推翻金朝的副手,也可作为将来伐宋的跳板,所以红袄寨鼎盛之初,内鬼就如影随形。但夔王毕竟表面是要扮猪的,扮猪与虎周旋也是日理万机的,如此,暗处棋盘过于庞大,细节往往难以兼顾。夔王和李当家二人,可以说手段类似,臭味相投,毋庸置疑是一拍即合。但李当家与他唯一的一点不一样是,李当家的野心不大不小,和实力恰恰相称,而阴谋也正合能够补上武功的短板。冲这一点,李当家比夔王还要危险,林阡必须将他作为重中之重。

    一旦将阴谋排除在外,林阡要对付的敌人就只剩一支羸弱的夔卫联军,以及一帮夔王可能自我感觉良好、但林阡自我感觉更好的天火岛高手了。前者在战场上归刘二祖、国安用、飘云、闻因,后者,划分给林阡。

    “下一战的战场,我来定。”林阡可不想再疲于奔命。决战在哪里,这几日他闲庭信步,从容不迫,慢慢挑。

    战场如武斗,动迅静定,有节有序。

    当新秀、老手们在这片战火纷飞中各显神通,林阡最放心的当属飘云和闻因这对搭档,这不,飘云这两天身为先锋,把青潍战场和胶西战场的最后一块桎梏给打通了,提示着林阡大决战怕是要发生在彼处。

    飘云一如既往沉稳,而且比往日更加卖力,几乎次次都是先登。

    可能是要保护星衍的关系吧。林阡想。

第1701章 心有灵犀,风月无边(1)

    林阡智谋已稳步恢复,对大多战事都洞入毫微,却唯独看错了百里飘云的心境。

    七月末这几日,飘云之所以攻城比平时还要卖力,不光是因为要保护尚处敌境内的江星衍,也不像飘云对旁人笑言的那样“正在累积‘黄沙百战’的战功”,而是……有关于灵犀姑娘的救赎——

    自从廿六一别,飘云一想起灵犀就怅然若失,未几,灵犀在青潍、胶西战场屡屡与他相遇,竟称是特意寻他开心,因为她也时常怅然若失。

    灵犀就是这般单纯,死记硬背着阴阳相契的术语,却联系不上那是世间男女普遍都有的技能。所谓父亲说过的世界上最难的事情,灵犀经历过仍觉得只有飘云一个人懂,一方面这说明她不会再有别的男人,一方面则使她一旦想再开心一次便毫不犹豫来找他,一次,两次,三四次,遵循着不背叛组织的原则其实倒也容易,别透露给旁人他俩在一起就是,悄悄来,暗暗去,抓紧时间,除了那事啥都不干,除了彼此谁都不见。

    飘云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人啊,他总想跟她正儿八经谈感情,可是,一回两回还能抽身而出,久而久之自然不可自拔——这事,有瘾。

    由于次次都是见缝插针,倒也没耽误双方任何正事——她目标是杀林阡但扑空了没办法林阡并不在这里,而他,任务是帮主公打通青潍和胶西的桎梏,主公说,彼处临海,眼看就是天火岛人的来路……她不会去考虑如果伤害他的主公会怎样打击他,他也暂时忘了将来切断她来路了她无家可归如何是好,好像那些事情还没发生就永远不会发生,就算发生了也不会是主要矛盾影响到山东大局。

    一个天真无邪,一个情令智昏,想着能见到对方、对方能保命就好,这种得过且过、对未来毫无计划的日子倒也只羡鸳鸯不羡仙,能做到正事不受影响已经是自控能力高于常人了。

    感情从一夜转化成地下,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五六日,素来遵纪守法的好孩子百里飘云总是过不了心中这一关,他觉得不告诉主公是背叛可告诉主公要怎么启齿?其实有那么两次林阡是到前线来犒赏三军的,灵犀刚好在,飘云立刻用蟹胥堵上了这姑娘的嘴,送她走。

    蟹胥这东西其实是林阡用来奖励飘云先登之功的——这感觉,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林阡用蟹胥给自己续命……

    发生这意外,飘云倏然体验到了两面不是人,接下来越来越不是滋味,不知该询问谁比较好?他和闻因关系再好闻因也是个姑娘家,而星衍那天追出去被偷袭受了伤、正在辖境内安心休养不宜打扰……一时间心乱如麻。

    期间刚好徐辕养好伤来前线同林阡会合,飘云赶紧去向同病相怜的徐辕取经:“天骄,飘云可能有些唐突——不知当年您和敌将有了肌肤之(谐)亲后,是怎么筹划克服万难公布于众的?”这只是第一句,后面还有一堆问题,比如,如果她不愿意公开怎么办。

    徐辕面露尴尬:“这……”作为一个老年人,徐辕可以负责任地说,这些年他一直恪守着君子之道,和楚风月爱得死去活来都从未有过越(谐)轨……

    徐天骄生活中就是个二愣子,居然没听懂飘云为什么问,还和陈旭说飘云战斗那么紧张怎么还关心我和风月的婚事。陈旭心比常人多一窍,终于发现了飘云战斗空前卖力的一丝端倪。

    卖力,有时候是因为疲劳。否则,不是应该不是吹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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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幸陈旭将此事报备给林阡,才杜绝胶西前线的一场大乱。原来,天火岛人在灵犀第五次找飘云时逮住了她的小辫子,问责时听她招供说找飘云吃蟹胥放风筝,这也是飘云事先与她串好的词,不问则已,一问大惊,惊后又喜,灵犀只是夔王府底层的高手之一,百里飘云却是敌军的不二先锋。一不做二不休,他们直接撺掇灵犀在一场大战刚结束时继续寻飘云开心,继而趁夜偷袭,故意引柳闻因等人禀报军情时发现帅帐里不该出现的灵犀……

    这诡计是天火岛人的自保,亦是他们向李全的靠拢——

    李全目前主力尚在沂蒙,以及主张的是“抗金”,夔王要与他明面合作极难,要靠拢就只能舆论战入手,这需要林阡或林阡的麾下自己露出马脚。

    夔王的谋士(团)看得清,林阡想要天火岛不攻自破,想对李全和夔王各个击破,如此岂能坐以待毙?要自保实力、厚积薄发,要靠拢李全、联络感情。

    “夔王的谋士,果然善于制造矛盾啊。”林阡知道,飘云和灵犀突然就被挑成了主要矛盾,他只盼夔王谋士百密一疏,看不见自己的贪杯误事是假,以及发现不了目前尚在暗处抓李全的杨宋贤杨妙真。

    言归正传,“林阡麾下和天火岛死士暗通款曲……”暗通款曲,多有意思的四个字,从林阡到徐辕再到百里飘云经久不衰变本加厉,你们可真是一脉相承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天火岛人当然可以牺牲灵犀一个来转守为攻,构陷飘云、抹黑林阡就是对李全的保护和抬升!

    飘云跳进黄河洗不清的关键时刻,敌军夜袭的烽火迅速熄灭,换来又一支轻骑不知何时驾临。

    “主公……”飘云如梦初醒,正待向林阡请罪;他身边灵犀眼神一厉,反手朝林阡就是一簪子。

    真被她打中那还得了?飘云这行伍生涯全毁在这不白之冤!林阡眼疾手快,大步上前将那簪子收到袖中,继而转递到飘云手上这一大把毒,直截了当地一起握回到灵犀手上,装成一副主公为你俩做主的样子:“众位有所不知,灵犀姑娘今日是特意来与飘云定亲的。夔王府今夜的偷袭伎俩,也是她自愿脱离组织、主动告知我和陈旭的。否则,我怎会来这么快。”话音刚落,晚到一步的十三翼将俘虏们押送过来。

    灵犀眼睁睁望着飘云和自己也中毒,一时间忘了摇头,呆在原地,任凭林阡三言两语,就把灵犀对飘云的放线钓鱼粉饰成了红拂女夜奔。

    这不是天火岛,男权社会,灵犀不远千里跑过来献身飘云,本身就有对他托付终身的极大可能,更何况目前的大环境是天火岛除了信仰夔王之人的人人自危?红袄寨众人交头接耳,都说是啊主公怎会来这么巧、这么小的仗本也不必惊动盟王云云。

    “那就太好了。我以为是敌人放线钓鱼,没想到是我们诱敌入瓮。”柳闻因这话接得可好,直接离间了天火岛人和灵犀,一下子就令他们对自己的妙计不自信起来。

    这时,料事如神的陈旭走到林阡身边,建议说:“她虽告密,未必清白,还是先收监了审问,以防苦肉计舍小图大的万一。”

    林阡依言抓捕,乱局才生便消。

第1701章 心有灵犀,风月无边(2)

    “主公,飘云鬼迷心窍,竟昏了头……”人群散去,飘云满脸通红地来向林阡请罪,“我与灵犀姑娘的事,隐瞒是因难以启齿,并非有意加害主公。”

    毕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那女子并不是为了与飘云定亲而诚心投靠宋盟的,到现在可能还一心一意要取林阡首级去向夔王交差。飘云虽然内心担忧她下狱后的处境,但也决计不想因她影响和林阡之间的信任。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飘云,主公一直说绝对互信,自然是毫无保留地信任麾下的忠诚与能才。所幸今次并未酿成过于严重的后果,倘有下次,两罪并罚不迟。飘云,你是聪明人,千万别栽第二次跟头。”林阡宽恕他时,也提了个醒,对灵犀的处置至关重要。

    “百里少主,那个女子?你意下如何。”陈旭明白飘云经此教训后不会再脑热,但看出他情窦初开、血气方刚,恐怕不会将她割舍。若不仔细规划,难免重蹈覆辙。

    “我想对她负责,娶她为妻!若能将今夜在人前的事假戏真做,倒是也好。可是,唉……”飘云苦叹,“天火岛利用她来害我的伎俩,她多半是不知情的,若我们放她出狱,她定会出于习惯地回他们那里,仍然为敌,如之奈何?思前想后,也只能暂且关押在牢里,别放她再出来了。”

    “飘云想假戏真做?不试试又怎知拿不拿得下。”林阡笑,两全其美何不为之,便与飘云约定说,只要飘云顺利盘活胶西据点,灵犀的思想工作,后方女眷们会做。

    “但她武功高强……”飘云还在纠结,闻因已自动领了这个“女眷”任务:“纵使这灵犀姑娘事前不知情,事后我会劝她说:你刚到飘云面前站定,天火岛的偷袭大军就来了,他们借你之刀来杀飘云不是很显然的吗?所幸我们主公料事如神、守株待兔,方才替飘云化解一场大难,可你呢,有这么幸运吗,飘云是主公的大将所以被宽恕,你却是天火岛人弃如敝履的工具,任务成功会卸磨杀驴,任务失败则必死无疑,横竖都无路可走,索性就从了飘云可好。他才是你命定唯一。”

    飘云面红耳赤,提醒道:“不用说那么多成语,她未必懂;直接说必死无疑就好,她怕死。”若是闻因去劝导,一来她有劝楚风月的经验,二来闻因不是个武功平平的女子,飘云就放心得多了。

    “若然这姑娘没什么大志。便以这天火岛外的规矩,将她融合吧。”林阡点头,认为灵犀没楚风月那么棘手。

    飘云喜不自禁,连连点头:“多谢主公给末将机会,定当竭尽全力、拿下胶西!”

    “嗯?不给机会还不拿下了?”林阡佯怒。

    “不敢,不敢。”飘云连道口误。

    陈旭捋须而笑:“对世人而言,收监灵犀是主公谨慎、对敌对我皆负责;放出灵犀则更好,有‘欢迎投降以及告密’之意,对天火岛人更是致命一击。”

    是的,世人眼中,并无柳闻因劝降灵犀这个步骤,灵犀只是亲自来投以后、被林阡调查过家底后彻底接受,如此,她会带动一大批本就动摇的天火岛人效尤。胶西之乱真像是青潍对质的续集,衔接得正合林阡心意。夔王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飘云面色微微一变,意料之外单膝跪地,抱拳说道:“主公……”三缄其口,似有难言之隐。

    “怎么?”林阡本已准备走,又回过头来,“但说无妨。”

    “主公,即便灵犀愿依从我,但涉及她组织机密的事,能否不软硬兼施地撬开她的口?”飘云原是希望林阡别诱导灵犀真的出卖组织。

    “可世人本来都以为是她起了叛变的头啊……”闻因一愣,不解其意。

    “若世人唾骂,我与她同担,若组织来杀,我必将护她……她此刻虽天真无邪,终有一日会有心有肺,我不愿她将来活在背信弃义的自责里。天火岛人毕竟生她养她。”飘云恳求。

    “放心。天火岛的底,我已经大概都了解了,用不着她卖主。”林阡对飘云的仁义尽收眼底,笑着将他扶起,“何况,要她真心归顺,本就不可能骗她割弃前尘。夔王府一日为敌,那丫头一日不入战局。”

    “主公!”飘云感激涕零。

    “仗给我打好了。”林阡按了按他的肩膀。

    “这就去备战!”飘云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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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行前,飘云作为闻因的头阵,先去对灵犀道明了所有情况,长话短说:“只要你愿脱离天火岛,我百里飘云必护你一辈子。”

    “嗯……那你要给我蟹胥、还有小红果子吃。”灵犀眼神如昨般清透、干净、无辜,今次有九成的可能和众人推测无误,灵犀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天火岛出卖,接下来将会真正地无家可归。闻因会致力于让她想通:怪不得他们问责后没怪罪我,怪不得他们还撺掇着我来找飘云,他们的阴谋败露而我没做错任何,横看竖看都是跟着飘云才有生路……

    “小红果子?”他想了很久,才懂,那小红果子是胶西的特产之一,圣女果。

    笑了笑:“除了蟹胥、小红果子,还有生死符。灵犀,相信我,一定会帮你解开。”说完这句,如释重负。那天在鸢飞处迷路,一开始他俩乱走一气,而只要飘云心思笃定、指引起灵犀的路,那两个人就会无限轻松。

    她充满希望地连连点头,眨巴着大眼睛笑意盈盈,两个人大约是身体接触得久了,彼此间竟都觉真心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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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辕听闻此事,曾对林阡指出,还有一成可能是:灵犀从始至终就在伪装,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间谍,一步步接近飘云,以期达到暗杀主公成功。

    不过,自从徐辕与灵犀接触过后,也看出她虽有死士的纪律性,却没有楚风月那般强烈的责任感,于是便赞同了林阡有关死士怕死的说法,将灵犀在不接触重要军机的前提下留在了百里飘云的军营,对外则宣称其与天火岛已脱离一切关系。

    蟹胥情缘在这七月末八月初圆满告一段落,徐辕一边惊叹于年轻人的进展神速,一边则因为胶西曾是楚风月发迹处而思绪万千。这些天来,风月作为路人独自默默关注着花帽军的盛衰,也不知她此刻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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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将至,青潍胶西共一场秋雨连绵。

    走在这条长久的单人旅途上,泥泞中曾与几个成双成对的擦身而过,戴着斗笠狼狈往茶馆门口避雨的楚风月忍不住也想起徐辕。

    正考虑着要不要进去,忽嗅出茶馆内气氛微妙,依稀有两派各十几人剑拔弩张,沉默已久,忽然一边声音颤抖着喊了另一边“师父?”

    声音熟稔,惊心动魄。

    楚风月一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1701章 心有灵犀,风月无边(3)

    这一声“师父”百感交集,发话者纥石烈桓端,对象是邵鸿渊,而被楚风月路过听见。

    何时起,师徒几个竟这般生死殊途,活着的三人还硬生生分作三大阵营!以至于楚风月不敢露面、桓端充满试探、邵鸿渊也隐姓埋名……此刻交汇在这个小茶馆的内外,三批人或众或寡都做了些乔装。

    徐辕说得不错,楚风月是个责任感重的女子,她放弃一切和徐辕双宿双栖的门槛就是花帽军众将要有一个完好的结局。所以,即便名份上已经是“徐夫人”,她也坚定不移地孤身离开了宋盟、对尚处于通缉状态到处躲藏的花帽军踏破铁鞋。

    只可惜,身为乱党的桓端等人为求自保一直蛰伏,纵使受了战狼的“无私掠阵”号令,也是一进青潍就如水入沙地无影无踪。楚风月遍寻不获、正自苦叹,没想到一场大雨,反倒促成了她对他们的巧遇。

    他们的处境并不好,楚风月贴着门缝窥看一眼,茶馆里混乱不堪,恐怕她来之前就已关起门经历过一场大战。此刻邵鸿渊身边约莫二十个高手抖擞伫立,而桓端,就只剩郭仲元等三个剑手未倒,并且他们还要扶起地上的战友裹伤或过气,自身也都已伤痕累累,眼看再不能与桓端并肩作战——

    战?桓端要怎么去和自己的恩师交战?这一声发完,对面果然没否认,真的是邵鸿渊本人!惊诧纠结,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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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王府死期到了,桓端何不投向师父?”邵鸿渊和桓端、楚风月、束乾坤都不同,只有“师门”而无“军队”意识。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邵鸿渊已能用腹语与人简单交流,脸上的某只窟窿里还填了个眼珠子,总算比另一只本已半瞎的眼睛看得清楚得多。他想,本来是要把花帽军围剿在此的,既然相认,那不如用我身份来招募你纥石烈桓端一员虎将,也能使我能在夔王这里进一步站稳脚跟。

    “叛徒邵鸿渊!原是故意要追杀我们,软磨硬泡迫我们将军就范!?”郭仲元可不像桓端那样还在发呆,听出音来,厉声反问。

    “追捕通缉犯,不是人人有责么!”“据说前几日,你们控弦庄连‘朱雀’都葬送了?”“战狼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既然天不助他曹王,汝等,识时务者为俊杰!”邵鸿渊身边的夔卫联军将领一个比一个理直气壮,更有甚者拿朱雀之死来劝降。

    “呸!”郭仲元气不打一处来,想喝断却无从断起,只好左呸一声右呸一声。

    冷嘲热讽之下,纥石烈桓端太阳穴的热火一点点地仿佛被冰刀强行刮除,疼得清醒:“我就说,你们本该在追杀林阡的前线,怎么会动起抓我们的念头,原来是消息灵通、想趁病要命啊。”忍不住呵呵冷笑。

    鼠辈宵小真的是没下限。前脚朱雀刚被夔王卫王连累而捐躯,后脚,夔王卫王见曹王府这般可怜,竟认为这是彻底打散曹王府掐灭他们最后一丝焰的最佳时机。几场山火放下来,既然试探出曹王在青潍没留下什么迷宫阵法,他们便想趁曹王府羸弱,把花帽军潜入青潍的这些先锋剿干净。

    反正,有圣旨为道义,又有林阡做帮手。夔王卫王俨然赢来了他们的事业巅峰期,名正言顺与林阡打成平手的同时,连带着解决掉了曹王这一最大隐患——不管林阡乐不乐意,夔王卫王的势盛和曹王的式微全都是他一手引起。

    “战狼大人老糊涂了,竟想着给你们这样的杂碎掠阵!”郭仲元听桓端说邵鸿渊不仅是要瓦解花帽军更想要借此机会害死曹王,啊一声咆哮,怒发冲冠、牙都快咬碎。

    “什么掠阵,不过是想分一杯羹!我们在前面打林阡,你们想在后面捞便宜,妄图重整旗鼓和渔翁得利吧。”邵鸿渊的新副将继续代邵鸿渊答,那一副尊师重道、狐假虎威的样子,像极了若干年前的束乾坤。

    纥石烈桓端的心不由得一颤:“以己度人,你以为人人都是你们的夔王卫王?”决然拔刀,仰天长笑,“邵鸿渊,我认你,不是为了求饶,而是为了告诫花帽军,比敌人更可恶的是家门不幸!”

    “杀了他们。”邵鸿渊面色一冷,言简意赅。此地,最希望曹王府覆灭的就是他,因为他是曹王府的叛徒他心虚。

    “大家歇着,我助将军!”郭仲元看对面一声令下直接上来十几个,赶紧把手中战友丢给其余人照料一跃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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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方涌恨,一方燃欲,刀枪剑戟刹那冲宕在一起、弹指间就是五十多来回。由于适才另一拨刚打过一架,免了不少桌椅锅碗的伤害,却也给了新一拨夔卫联军以逸待劳和知己知彼的便宜,他们虽然单体能力比不上纥石烈桓端或郭仲元,却深知他俩各需要几人以及怎样围攻,加上邵鸿渊本就是桓端的师父知道桓端的弱点不时地提点他们,所以这一团刀光剑影搅混过后再拆开时,清晰可见:还有四人正限制着纥石烈桓端、两人正束缚着郭仲元。

    参战双方大多都筋疲力尽,桓端和仲元均以血流满面换得了倒地者的横卧竖倒,可恨的却是,目前最后六个劲敌还颇为棘手,不得突破。

    两年不见,桓端的风里流沙刀虽然还不完美,但总体水平有了极大提升,令邵鸿渊所指点的好几个缺陷反倒成了干扰信息,邵鸿渊才刚叹惋“小徒厉害、令我刻舟求剑”,便又有一人被桓端急中生智地诱敌入瓮——

    那正是邵鸿渊误以为桓端还不够精湛的一招“大漠沙如雪”,力道比想象中还要沉猛并且一改昔年的笨拙,桓端果然智谋过人、临阵竟也会用计巧取,他是发现邵鸿渊用意后故意示虚,先虚晃一招尔后祭出了全力一击!

    邵鸿渊的副将倒也是个人物,一旦被桓端一刀砍飞老远,竟完全不顾他自己鲜血淋漓,反而借势撞进不远处郭仲元的战团、一枪朝郭仲元毫不设防的左下肋斜刺,桓端大惊,急忙追前,不料这是此人的一个攻敌必救,电光火石间,那人迅疾转身以枪杆对桓端反攻,趁一个战友正封锁桓端刀锋时,一枪越过桓端的封锁线直冲他额头像极了猛蛟出洞。说时迟那时快,另二人勠力同心,一剑疾刺去桓端后心似黄牛转角,一斧头猛斩向桓端脖颈如毒蛇吐信。

    郭仲元手忙脚乱化险为夷,余光扫及脸色大变,一声“要死”还没呼完,桓端竭尽全力一刀反拢,狠狠掀起几丈宽高的流沙——不在战场没有实际的砂石,所以居然是地上的桌椅和锅碗瓢盆——这些全部汇成一道龙型漩涡,悍然杀气直教近身者都被他一击毙命,继而尸骨为他所用、汇作洪流不由分说将周边威胁全数吞没!

    “黄沙万里白草枯……”郭仲元捏了一把汗这才松一口气,将军这刀法不堪重压而侥幸跃升,竟能对周围的环境随心所欲调控,聚时万物,散成白骨,何尝不是参透了噬气经的精髓。观其锋芒,似粼粼波光、如浩浩星辰,实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花帽军众人还来不及高兴,只因敌人才被斩了几个小兵,而当邵鸿渊作为主帅亲自一刀裹挟寒毒激斩过来,桓端这一记绝杀短期内已发不出第二次。

    危难关头斜路却骤出一道旋风,原是不速之客强势提刃,与桓端双刀合璧杀奔邵鸿渊,桓端刀中是漠漠黄沙,那她的刀便如烈风呼啸。

    两年来,山东战场风起云涌,全都靠他俩并肩叱咤。

    九天神皇

第1702章 三尺之剑,不世之功(1)

    “将军!”待分辨出那刀客竟是楚风月,花帽军诸将虽奄奄一息亦全体激动。

    她之入局,既可帮桓端驱散寒毒,亦能与他刀法相辅相成,两者相加总算勉强抵住了邵鸿渊的噬气之术;郭仲元惊喜之下浑身来劲一声大吼,扑上去直接以虎躯堵在邵鸿渊的其余部将之前,缓得一缓才抬起剑:“哪个敢过来!吃老子一剑!”

    一边吼一边血流进眼就快看不见,以至于手中长剑舞得杂乱无章,只凭一口激狂之气慑住敌人们一时而已。楚风月岂能不懂这个旧日麾下,从容挥刀御敌之际,低声对桓端说:“速战速决。”

    桓端一怔,没想到楚风月竟比自己决绝,说不认就不认邵鸿渊这个师父了?

    “两个欺师灭祖的逆徒!!”邵鸿渊冷笑一声,再了解桓端的弱点不过,看出他口硬心软,遂当场道德绑架。

    “什么师什么祖。武艺?跟你学过几年,连你面都没见过几次。做人?你拜我为师,我都不一定收。”楚风月一边刀招迭起一边以言语惹恼邵鸿渊,据此可以更为轻松地帮桓端稳住阵脚。

    桓端心底叹息师妹的机谋在自己之上,很快就被她的这句话说服:“风月说得不错,此番打斗,用你邵鸿渊之武艺,教你邵鸿渊做人。”狠下心来彻底对邵鸿渊绝情。

    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这话一点都没错,二师兄梁晋跟在邵鸿渊身边最久,恶习原来全濡染自这师父。反观桓端、风月、乾坤三个,邵鸿渊常年不管教,只丢几本刀谱剑法自学,就连那夜寒罂粟都是要桓端自己带着风月培植出来……他们仨若非曹王等人帮忙指点根本不可能成材,换而言之,邵鸿渊授人以鱼,曹王他授人以渔,后者才是真正的良师,如此,恩义自然更多存在于花帽军中而非师门。

    

    铁了心要“欺师灭祖”的风月和桓端,不遗余力与邵鸿渊攻防格斗。左刀“大漠沙如雪”,右刀“燕山月似钩”,左刀飞腾于宇宙,右刀潜伏于波涛,左刀豪放贯青州、徐州之境,右刀苍茫连渤海、泰山之云。左刀进则右刀辅,左刀挡则右刀攻,左一刀右一刀,纵横天下亦能长歌九霄。

    邵鸿渊被他师兄妹两人从言语到行动的无间配合打得短暂发挥失常,噬气经仅仅发挥出三成左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对徒弟留情。

    不过,人都是被逼的,高手也不例外。当楚风月一刀划破了邵鸿渊衣袖、不经意间触碰到时青昔年虐打他的伤疤,终激得他猛然眼中喷火遽然释放出八成噬气经,轰一声将桓端和风月连人带刀打飞开去直撞得茶馆墙壁四裂。

    霎时,从邵鸿渊身体里透出的团团黑气,沸腾着穿过这破裂的茶馆向天地间四溢,争如搅浑了青徐之气、冲刷了海岱之景。

    “将军!”滂沱大雨瞬然从天落进,郭仲元对面几人本能要护火把,方才给了他救援主将的机会。

    “合作得不错啊,花帽军宁可降宋也不对圣上认错。哈哈。”邵鸿渊蓦然发出这诛心之语,地上尚在吐血的风月和桓端皆是一怔,竟然无言以对?!

    楚风月现在算是宋盟的人,这合作,真不该啊!

    然而邵鸿渊话音未落一刀又来,性命之忧,风月怎能不助桓端、仲元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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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这里不需要你。”桓端陡然忆起泰安决战中、束乾坤宁可自尽换来风月的自由和曹王的清白,以及那一战之后自己告别林阡时,明明说过,希望楚风月再不插手金宋之战半次。心念一动,当即推开楚风月——你已是宋,我仍是金,怎能并肩!

    这一刀坚决地迎向邵鸿渊,却是当先和楚风月划清界限,尽管立竿见影付出左臂被刺的代价,也不过就是个甘之如饴的皮外之伤!

    “不错!将军本来就是宋人,是个江南女子。去云雾山,做个主母,才是落叶归根。”郭仲元虎目噙泪,怀揣一颗必死之心,几乎是以肩膀扛剑的姿势,身与刃一并支撑起邵鸿渊妄想对桓端夺命的一刀,“叛徒邵鸿渊,休想前进一步!”

    邵鸿渊刀虽被郭仲元蛮力招架,噬气经仍源源不断往桓端所在掠夺,桓端只觉全身气流都在往对面奔涌,接下来,可不是要被邵鸿渊碾着打?

    “师兄,仲元……”楚风月眼睁睁望着他二人被邵鸿渊压迫而动弹不得,本已感动点头退到一隅避战,又想上前一如既往地同生共死。

    “风月,别参战,这是对你的考验,师门的荣辱,曹王府的盛衰,早就都与你无关了!徐辕是南宋天骄,你做徐夫人,也是很难的……”桓端坚决大喝,决心赌一把适才刚参悟过的绝杀之招,只为了所有战友的情和志皆完好,顾不得自己下一刀发出之后要赋闲多久了——

    倏然调集全身真气,全数赋予这长刀之内,抡起之初强行卷集了四围的风雨,挥斥后将它们以砂石漩涡的形态,铺天盖地、密密麻麻、旋转翻滚、不停不断地往邵鸿渊的方向劈斩开去。

    邵鸿渊面色微变,只因真气突然受阻。原来,噬气经在夺周边人物精华之时,必须先在虚空中建立一条完整的循环的通路,平日里,邵鸿渊就算遇到内力相当之人也不会却步,奈何桓端跃升后的刀法刚好与他原理一致,一旦桓端先把身侧的风雨全卷进刀中,生生切断了他邵鸿渊真气吸纳万物的通路——他要的“万物”里,少了个“风雨”啊。

    这情景,倒是可以类比成不久前的林阡在青潍用一场小火灭了大火——虽然桓端夺气的能力必定远远不及邵鸿渊,但至少可以在自己和郭仲元的面前先形成个不容许邵鸿渊进犯的绝缘层以供二人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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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得很美。”邵鸿渊冷笑一声,知桓端到极限了也只能自保,方才那么磅礴的刀境不过就是个以攻代守罢了,当机立断,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在这一招刚罢桓端又再次吐血之余,裹风挟雨再一刀向桓端勉强创造的结界狂削激斩。

    “先”形成个绝缘层?你快得过我?

    知道你有能力抢师父的饭碗了,那你,还是死吧。

    邵鸿渊毫不犹豫在此对桓端下了死手,但也出于对这重伤者的轻敌之意,噬气经轻而易举先放出五成之多。

    说时迟那时快,桓端为护郭仲元而逞能举刀,却是连站都站不起来,完全靠意志半跪在地拼死格挡,那一刻他只觉灵魂都快被迎面的巨力震出体外,反复问这些风里流淌的雨水,你们,可否庇护住我曹王府的最后一束生存之火?!

    巨响声撼天动地,师徒二人的刀迅猛击在一处。若比快、比凶狠、那当然都是桓端大输特输,奇迹却出现在这耀眼光芒消逝之际,所有人都只道眼花——怎会是邵鸿渊的气流被桓端的刀气吞并了?!

    就算是噬气经原理相同,那桓端也最多第一层啊,对付已达十层的邵鸿渊,能出奇却决计不会制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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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里流沙刀……”楚风月最先看出端倪。

    “流沙?”郭仲元听她咬重了这两个字。

    若说桓端从前参悟的意境都跟“黄沙”有关,那今日凑巧用上了环境里的“秋雨”,沙与水一旦混合,居然正好和“流沙”相契。

    桓端的刀气,现在就是那半液态的流沙,一滴一滴沙浆堆积,能够黏住所有物体,一粒一粒分开鲜明,具有使人致死的巨大夹力。

    可以说这比往常流动的黄沙漩涡要强大万倍,粘滞超强的流沙现在在邵鸿渊面前就是个吸噬力逆天的无底洞——

    噬气经?噬气而已;风里流沙,可噬人,吞村庄,陷世!

    而此刻,桓端只是个空有意境、没有体力的状态,

    邵鸿渊一念之差轻敌太甚,没有用十成噬气经将桓端一口气摧毁,反倒给自己留了个无穷后患,

    后患?当前就有危机!难道要让世人耻笑,以为徒弟要将师父逐出师门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好在,还来得及。自感受辱的邵鸿渊,毫不犹豫动用起另外五成气力,加上可超常发挥的潜力,气势汹汹直朝桓端那风中之烛倾轧,桓端,为师要销毁你了,要让你死透死绝灰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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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住将军!”郭仲元看桓端在那之前就已力竭昏死倒在地上,一边召集其余人一起给桓端做人墙,一边还是大声把楚风月排斥在外,“你不准打!”

    “没人会知道!”楚风月蹙眉提刀,建议趁机杀了邵鸿渊,“死人说不了话。”

    “但隔墙有耳。”郭仲元铁骨铮铮,不惜死扛,“楚风月,你可不想束将军白死,不想纥石烈将军他……”

    “我再不出手你们全都会白死!”楚风月厉声打断,郭仲元这几个强弩之末即使一拥而上,尽全力也只能和邵鸿渊打平,“花帽军敌众我寡,除非我卖命,还能稍作抵御。”

    “不会敌众我寡。花帽军不需要宋人救。”这时,隔墙响起又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1702章 三尺之剑,不世之功(2)

    话声刚落,那人率三十余虎背熊腰者破门而入,一瞬而已,原还对郭仲元以多欺少的邵鸿渊直接就变成了以寡敌众。

    楚风月、郭仲元循声皆喜:“阿邻!”

    “又一群乱臣贼子。”邵鸿渊也认出他来,“哈哈哈哈,什么割席断义,原来都不过做戏。既然你们这些余孽聚在一起,那夔卫联军便将你们就地清剿!”

    那正是原花帽军十一剑手之一郭阿邻。泰安决战后,曹王府人全遭通缉、流落为乱党流离失所,他却与黄掴、仆散安贞等人同期脱离,外界看来,或明哲保身,或弃暗投明,是以金帝不曾对他追责但也并未重用。郭阿邻求之不得,带着百余手下解甲归田。

    待夔卫联军与林阡转战沂蒙、青潍之后,郭阿邻这自由之身的好处便日渐凸显,行事不必像桓端、仲元等人躲躲闪闪,这还不到一个月功夫,他便紧随着主战场的转移,边行边在周边招募了数倍乡勇,号召众人说:今国家多难,应奋义相从,捐田宅,离亲戚,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原想继续暗中壮大、以备他日不时之需,却因受这大雨中唯一一处灯火指引,郭阿邻飞奔靠近时亲耳听见桓端等人性命堪忧,情急之下哪管得了那许多,赶紧露面救人——

    然而,郭阿邻要和邵鸿渊对着干,那就是摆明了要杀朝廷命官,岂非承认了他是曹王府出人意表的一支奇兵、以及曹王府有异心?个人被称为乱党事小,累及整个曹王府事大。可若不打,桓端等人今日必死无疑……

    打,有办法!郭阿邻急中生智,不予相认:“什么夔卫联军、南宋天骄、江南女子的,听得老子头都大了,你们这群鸟(谐)人哪儿来的,该不会是南宋来的狗杂种?打架打到我黄鹤袖帮的地盘,保护费交了吗!”郭阿邻一副我的地盘我是老大的架势,振臂一呼,“大金最大匪帮,黄鹤袖帮,谁敢不服,且拿命来!”好像在说,我庇护花帽军是因为他们给我交保护费了,但你邵鸿渊新来的,样子太嚣张;你不服我?找杀。

    “乡野痞夫不认识正规旗号?我夔卫联军乃是大金……”“老子只认得花帽军!几十年来把宋军打得跪地求饶的,就那一支——花帽军!”

    楚风月差点没噗嗤一声笑出来,不过,郭阿邻身后三十多人提刀携枪哇哇大叫着“杀啊——”一起冲进来左砍右翻,杀气澎湃热血沸腾骁勇难当的样子证实了这个“黄鹤袖帮”不是杜撰的……

    郭阿邻所领的眼看都是当地甚至山西河北漂泊过来的无依之人,虽他的治帮宗旨是拜印封疆,但那毕竟是最美好的理想,眼下第一阶段目标还在温饱,所以现在他们还是可掠平民、可劫商旅、蛮不讲理、杀人嗜血的强盗土匪。

    越是这般野蛮,战斗力越是不可估量,邵鸿渊方才武斗刚被纥石烈桓端挫了锐气,余下几位又才同郭仲元厮杀过心有余悸,一旦敌众我寡,立马色厉内荏,一边大叫“乱党”,一边互相拖拉着、连连以目光请示邵鸿渊赶紧逃跑。

    “走。”邵鸿渊咽下了曹王府别有用心的话,因为拿不出实际证据,这完全可以是个和郭阿邻长相相似之徒……事不宜迟,形势所迫只得先避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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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敌人刚撤,黄鹤袖帮就将此地包括花帽军在内的值钱之物都抢掠了一通,郭阿邻仅仅下令“不杀虎落平阳的好汉,否则那不成狗了嘛”未曾与桓端风月郭仲元有过任何交流,掳完之后按剑就走头也不回。

    “郭……”郭仲元大惊,急唤,毫无回应,只望着他举起右手示意不相认的背影:“老子姓完颜,落难王孙也!”

    唉,他现在一定不叫郭阿邻吧。

    毕竟,印象里那个郭阿邻,性格没这么爷们,躲我郭仲元后面唯唯诺诺的……郭仲元笑着叹了一口气。

    给重伤的人们裹伤喂药后,花帽军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接下来,又是另一场筵席要散了。

    连绵的雨,落在积水里波光粼粼,像极了昔年集市上花灯闪闪。桓端微笑与风月并肩看着门外景象,心里哪能不感伤,今日我锋芒浩如星辰,可惜哪赶得上那位徐天骄,敢赴青天乱星辰呢。

    两年前,桓端和风月曾有过一次有关金宋的释怀,桓端目送着风月走,说,走吧,这次走了,就不回头了。

    可惜后来还是回了头,因为风月太心软。那么,这次就换个送别和离去的身份?换风月目送桓端走……

    “将军。咱们一切都好,今后不必挂念。”“保重,风月。此去,不见。”郭仲元和桓端一个畅快大笑,一个眉头深锁,背过身去以后,却是一个身体佝偻,一个步履轻松。

    “这是我见过的,最有情有义的决裂了。”风月笑中带泪,望着他们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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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捂着肩头坐下休憩了片刻,楚风月想,曹王府作为邵鸿渊的第二敌人居然都能被重点追杀,战狼大人看来还是要改变策略、不再无私、韬光养晦、厚积薄发才好……想着想着,苦笑摇头:风月,以后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七夕那晚,花帽军太过洒脱放纵,束乾坤之所以自尽,是想给他们全体收拾摊子,希望楚风月一个人走而其余人尽皆保全。他们每个人都不会教他失望,郭阿邻能做到,她自然也不例外:此生都不会再给大金出计了。

    前缘尽断,楚风月现在唯一最想见到的就是徐辕,恨不得立刻扑进他的怀里述说别离之苦。不过,大约是好事多磨,就在楚风月趁着雨小、离开茶馆、才走到城郊之际,一股杀气从四面八方直往这路口涌来。

    “趁她落单,将她活捉!”怎么会?邵鸿渊……

    原来他还没走?!还引援军来,目标却是我?!

    千钧一发,楚风月心中一凛:我怎忘了。邵鸿渊若想对第一敌人和第二敌人一箭双雕,可不就是冒险潜回,先抓住我吗!

    潜回?这地方是青潍和莒县交界,宋盟尚未完全攻下,邵鸿渊哪用得着“潜”。

第1703章 帷幄之妙,中权合变(1)

    来战楚风月的越围越多,交睫间就已数以百计。

    “为何邵鸿渊他领着援军折返此地抓我,而不直接追杀师兄和仲元他们?是因为我这双重身份可以令他一箭双雕吗?宋军终究是他夔王府的首要敌人,可惜其它人毫无破绽,便来打我楚风月的主意?”

    仔细分辨,面前百人井然有序,甚至有人专门戴着防备夜寒罂粟的面具,有备而来不太像临时救场的样子……楚风月心念一动:果真如此,抓我代价小而获利高!而且,他们不是意外发现我而改变猎物的,邵鸿渊本来的目标就是我!!

    醉翁之意不在酒。邵鸿渊和纥石烈桓端的这场大战,发生在大雨滂沱中唯一一个灯火通明的茶馆,剑拔弩张、寻常人不会逗留更加不敢由暗转明,能上钩落网的只能是楚风月……或许,天火岛人从沂蒙之战以后就在划定楚风月的大致范围,近日故意追杀花帽军来对诸事谨慎的楚风月钓鱼,今晚铁定不是第一次打斗了,而郭阿邻和黄鹤袖帮的出现只是个意外,他们也是因为那个指引太鲜明而误打误撞……

    此刻,楚风月既已与花帽军释怀,便不可能再向桓端郭仲元呼救;新归宋盟,不再犹豫发出身上林阡所赠的信弹——就在她离开沂蒙前的晚上,林阡曾郑重对她讲,了却前缘、开启后续的方式,是和故友正式道别、与新朋同舟共济。

    不得不求援海上升明月,其一,哪怕单打独斗她也不是邵鸿渊对手,其二,她本就有伤在身,其三,这百人焉能全是等闲之辈?

    原以为还要苦苦撑它个三百个回合打到满身是血,新东家却给她看见了什么叫火线支援——这速度可比控弦庄快多了,不出十个回合,便有一批宋兵宋将赶到此间帮她分摊开虾兵蟹将,为首那个她也认得,沂蒙时期见过一面的杨致诚的女儿。

    “徐夫人无须害怕,这小城,主公没几日就要推进来了。”杨若熙边打边说,他们原来是青潍义军的前哨。

    “打赢这伙杂碎,我这是要给他林阡先登吗。”楚风月一笑,心忽然安了。

    调匀气息,刀在手中舞得上下翻飞,甩出来的冷冽刀光和凌厉杀气,顷刻就将邵鸿渊罩得密不透风。

    “哼,班门弄斧。”邵鸿渊虽是她师父,但她所练的这本刀谱他也有好几年没看,一旦她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就难免有超乎意料的可能。嘴上是说班门弄斧,实际并不能将她小觑。

    不过,楚风月虽越打越惊艳,攻势却也越来越减弱——邵鸿渊即便不能针对性见招拆招,也只需强硬地整体打破即可。于是楚风月向他打过去的时候,那些刀招还像源源不断的坚石,可一近邵鸿渊的刀锋,便犹如先散作一串水珠,再变成连炸的气球。坚强的猎猎作响,立竿见影,转为脆弱的呦呦哀鸣。

    楚风月色变匆匆连退数步,却快不过邵鸿渊疯狂前趋,铛一声手中长刀被撞落在地,若非她闪避及时并以碎骨爪相辅,只怕要连人带刀地在他噬气经下粉碎。擦肩而错,堪堪撑过这一回合,却怎么也抵不住邵鸿渊回身的又一招狠辣攻击,

    万钧之力直冲腰后的须臾之间,楚风月从容决策、赌一把果断移形换影,转身虚迎一道物换星移掌,就在邵鸿渊冷笑一声意欲将她正面击溃并长驱而入时,楚风月手指微微一动,朝邵鸿渊意料之外的右眼放出一片剧毒之雾。

    “啊……”邵鸿渊既吃了视力的亏也对眼瞎存有阴影,被她智取,刀招略一放慢,让开了一步由着她化险为夷。纵然如此,楚风月虚迎的那一掌也被他摧毁大半,以至于虎口发麻牵动整条臂都动弹不得,祸不单行的是她才刚想再打,茶馆里受到的内伤便又发作,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好机会!捉住她!”背后有人尖声叫嚣,趁机偷袭,楚风月满心都是邵鸿渊,怎愿理那鼠辈,直到攻势在毫厘之间时才惊觉不妙——邵鸿渊现在只是挂名的夔王府第一而已,后心这一波突击来得更加猛烈,尽管敌人可能想活捉她,可夹击之下楚风月还是做足了赴死的准备……

    那一刻她满心俱是再也见不到徐辕的恐惧,那又怎样,还不是要被前后两层强力一并按在原处再也不能动!

    所幸紧要关头一道白色身影的飘然而至宣告了她的命不该绝,先是“一寸还成千万缕”削开了邵鸿渊的刀,继而在杨若熙、路成的联手扑救下,成功以“无边丝雨细如愁”封锁住那个偷袭楚风月的鼠辈,那人不敌他三人合攻倏然弃刃,竟是用力对着他自己的手臂一撕一扯,刷一声迎面就是一阵倾盆大墨汁……

    “赫赫有名的完颜乌贼嘛……”杨宋贤先敛再追,哦了一声,看完颜江河今次不戴蒙面,应是终于学到些易容术。

    “就是这潺丝剑前不久打败的战狼。”邵鸿渊没有追杀楚风月,纯因对杨宋贤这剑法好奇,表象不绝如缕,气质清新隽永,意境缥缈悠远,未及而立之年便已经剑人合一、仙气飘然,确实不赖,然而单凭这些,就能打败战狼的吗……

    要知道,那是当世最接近林阡那个非人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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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窥探不出任何玄妙,那么回过神来,邵鸿渊立即决意处死楚风月——虽然逃过死劫、但是精疲力尽、正在喘息的楚风月现在离他半步之遥,自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凭处置。

    “不好……”杨宋贤眼疾手快,来不及再权衡轻重缓急,一边把完颜江河交给自己带来的海上升明月和豫王府故交们应接,一边飞剑迎前、欲挑开邵鸿渊的刀,拼尽速度和力气终于追到那个时间地点,却在剑尖刚触到邵鸿渊刀的一刹,被另一个突然出现的躯体一挡——

    那真的是个突然出现的躯体,杨宋贤没看清它是从东南西北还是从地从天来的;

    那也确实没凭任何武器,就是靠躯体给邵鸿渊挡的;

    那真真正正就是个血肉之躯,确实还受了些皮外之伤——

    难道,也要像完颜乌贼那样喷毒汁出来?

    杨宋贤尚未缓神,突然就感觉心窝子无比刺疼,好像是那种被潺丝剑刺进去的疼……

    再想通时,为时已晚,对方豁然一拳回敬,哪是一拳,瞬时就打了万拳,当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但是能感受得出他是同样的一拳打了万次……

    此人防御极强,你伤害他多少,他能立马回馈你多少;而他的攻击能力,对你造成的伤害能瞬时复制,不可抵消——杨宋贤真想立刻就告诉林阡,这人,一定是天火岛的三足鼎立之一。

    可惜,这一瞬而已,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边吐血一边摔在地上。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路成杨若熙等人很快束手就擒。

    “围点打援吧。”暗处有人有条不紊对邵鸿渊等人说。

    “别杀他们!”楚风月极力清醒,宋盟在这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前前后后至少落网了三拨人。

    “自然是不会杀的。”暗处那人语气带笑,“毕竟……”

    楚风月听觉时有时无,却忽然意识到:难道说,我也不是醉翁在意的山水之间!

第1703章 帷幄之妙,中权合变(2)

    是了,她楚风月的价值虽然大,至于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夔王府一下子增援了邵鸿渊这么多高手,就算来得晚了一步,也能分一批出去连带着花帽军一起堵杀,为何非要等他们走了、“趁她落单”才动手呢!

    这根本就是个连环计!暗处发声的这位夔王府谋士讲求“并敌一向千里杀将”,怎可能分散精力去打第二敌人,要的,就是利用楚风月把宋盟引出来!宋盟才是第一、唯一敌人!

    并且夔王府要引的不是宋盟的普通人——此为青潍南部密州县城,尚由金朝官军镇守,大雨中的唯一灯火通明处,基本上会被指引的都是夔王府自己人,但不排除会有零星的南宋侠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所以非要靠楚风月为饵,是因为——

    楚风月已是徐辕夫人,林阡能不派人保护吗;暗处保护楚风月的人,当然是海上升明月或类似前哨探子了;宋军行动不是快吗,那就快快自投罗网吧。

    “搅得我天火岛下面的死士鸡犬不宁,他林阡应该有此‘情报网大乱’之报,此其一也。”谋士仙卿事先就对夔王说,“其二,林阡极有可能想要对王爷和李全采取‘各个击破’,明对王爷、暗对李全。王爷您与林阡决战在即,务必保障李全行动自如,即便不能深入青潍,至少能到沂水,便于策应或助推王爷。”

    “李全的阻障,就是海上升明月或类似组织……”夔王理解,暗战,林阡一向靠惊鲵,近期似乎还有类似组织补充。

    “只怕,是杨宋贤领兵啊。”仙卿在地图上圈画后很快就得出结论,泰安有彭义斌,沂蒙有杨致诚,林阡麾下多出个独当一面的杨宋贤。虽然林阡在大云顶对杨宋贤分配任务时掩人耳目、对外则宣称杨宋贤辅佐他坐镇青潍,但仙卿还是神机妙算到“杨宋贤是海上升明月的辅助,主攻的是暗战。”

    果不其然,一击即中。此夜夔王府高手们,第一拨对路成和杨若熙手到擒来,第二拨就钓上个杨宋贤,传信越通畅,落网越迅捷。

    杨宋贤等人不会不在救援的同时向林阡徐辕禀报,但糟糕的是林阡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一厢,由于没想到敌人会这么强劲且有备而来,紧急救护路成的杨宋贤不知是计,以至于半柱香内就自身难保还被围点打援了又一批救兵。当这三拨前仆后继地深陷泥潭,虽然第四批及时止损,但已使宋盟蒙受了不小的损失。

    “表面看着只是三批,但林阡多面拒敌、海上升明月又是初恢复,弦哪张得了这般紧?一旦林阡闻变、心乱,王爷便在战场和武斗场上都取得了主动权。”不错,武斗的阵容和场地,终还是夔王来定!而战场,眼下这些败军之将,全都是足以使夔王反夺青潍的筹码啊——

    “暂且留着这些人的命,兴许可以撬开他们的口探听机密,或是,留着俘虏以备不时之需。”仙卿说,决战在即,先将这帮人就近关押,必能在智力和战斗力上无限削弱林阡及其盟军。毕竟,杨宋贤、楚风月就已是林阡徐辕的不可或缺,而杨若熙、路成哪个不是短刀谷二代?

    “杀了我吧!”包括杨宋贤在内,或言“士可杀不可辱”,或是想到了这一层不愿连累主公,想刚烈自尽却一个个都求死不能。

    “这些奇人异士我一个都难匹敌,他们,还只是要打胜南的九牛一毛啊……”宋贤不得动弹,因担心而悲从中来。

    “将他们押到密州城内,下狱候审,振奋我军军心。”仙卿说。楚风月神志模糊,隐约看见,一干人等都五大三粗力能扛鼎,那谋士在当中显得身材短小弱不禁风。然而,他们全都对他唯命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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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林阡已借百里飘云之手选好了“胶西海战”,夔王的谋士却将他生生扳回“密州会猎”,林阡已将李全排出局外,夔王谋士还想将他拉回局内。

    非但武斗赢得话语权,就连战场,金军都因为这场反击而士气抖擞,恢复了当初“不是不能打”的豪壮。

    青潍最南端的密州,正是东坡当年“老夫聊发少年狂……西北望,射天狼”之处。

    “竟比想象中还强。”闻讯转到此间的林阡,一边听人诉说宋贤的被俘,一边蹙起眉头,前日刚同飘云豪语:不需灵犀招供,我自知夔王府高手的细节;可这突如其来的一战过后,信息又要更新了吗?我并不完全知道他们的细节……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夔王府高手从数量和质量都远超曹王府,虽然天火岛底层人才刚到中土就动心而大乱,但核心层那些牛鬼蛇神却全都对夔王死心塌地。其中,有双头怪姐妹、赤盏非鱼那样的丑陋残疾,余相濡那样的同病相怜,邵鸿渊那样的一拍即合,除此,就是完颜江山、李虎啸这类感念养育之恩、举家都为夔王事业万死不辞的真死士。

    正是这些真死士中,有十二个岳离档次,七月廿七被林阡解决成最后七个,他们能够合作七星阵、牵制林阡不少;

    掠阵的,已知会有一个伤自身、喷毒墨的完颜乌贼,一个鼓成球、反弹攻势的小胖子,一个毒术高强、噬气经十层的邵鸿渊;

    七星阵七人随时可能被置换掉三个,毕竟有三个战狼档次的天火岛最强者,也来了青潍,其中之一,应是杨宋贤今次遇到的,瞬间回馈伤害、迅速复制招式之人;

    之二,林阡倒是老信息,那是前不久轩辕九烨告诉他的——

    “与我碰见交手的那个恐是个天火岛人,明明是男人,却穿着女人衣裙。更奇怪的是,我越打他,他内力越强,打一百招后,我受不了了……”轩辕九烨到山东后就不见了,因为他又开始了漫长的养伤路——跟这地方犯冲?

    之三,却是谁?

    八月初三,夜半,密州金军向林阡下战书,称雨停后要与他决一雌雄,不来也得来,林阡赢了才能放人质,林阡输了就来做人质吧!

    “十几个打一个吗?!”柳闻因心中一凛,听他们强调说大军务必在武斗三百步外。

    “可带一人掠阵,防他入魔。”使者称。

    “……好啊。”林阡想,万般压力,才能激发我的潜能。

    “主公/林阡哥哥!”闻讯,徐辕和柳闻因都想参战。

    “我自有打算。”林阡说时,难掩对杨宋贤、楚风月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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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了一觉起来,已是翌日清晨,雨总算有点颓势。

    一大早,就看见陈旭在檐下接着雨水。

    “在想什么?”林阡到他身边,负手而立。

    “在想,夔王的谋士,仙卿,他在想什么。”陈旭说。

    “他在想,‘水到渠成,战机已到。’”林阡笑而执刀。

    “主公,据说金帝也已暗暗到沂水观望,他可能也觉得,成败在此一举了。”陈旭对他说惊鲵的最新情报。

    “来得好。”林阡到辕门处,发现该带人掠阵,否则把密州城掀翻了不好,“闻因,走!”

    “哎!”柳闻因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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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到渠成,战机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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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介绍:
如果天要给我们安排命运,那么首先就该问一问命运的主人我。
只是,当一个名字无可奈何地被两个人共用,命运是不是也会在刹那逆转?
故事开始于公元1196年,被辱人才荒芜的南宋江湖。闻名天下的抗金宝刀饮恨刀丢失,武林动荡,争端不竭,五湖四海,九州八荒,但为此刀,群雄逐鹿。
而,他的出现改变了一切,金人的计划,义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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