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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阡     南宋风烟路txt下载     南宋风烟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04章 泽国江山入战图(1)

    狂风吹日,虎旗招展,刀震气肃,鼓惊云飞,猛将雷动,壮士山呼,

    尽在擂台三百步外,箭射不及,石不能达,徒有士气可以与对方阵营拉锯……

    密州城外秋雨初歇,与战场近在咫尺却彼此隔绝的比武场上,夔王府高手们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以七星排列的首发阵容朝林阡直冲过来。

    “北斗七星阵……”这阵法,林阡怎么可能没见过,石泉县外那一战印象最深刻,但当时组成那阵容的七人,一个都够不上十二元神的档次,而今时今日,同样以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之位提刃来袭的,每一个单体能力都能与岳离相提并论,集结合阵后能量怕是要和一半以上的掀天匿地阵匹敌……

    果不其然,同等阵型、万倍杀伤,当初林阡打控弦庄那七位时还感觉身边环绕着立体的星河漩涡,今次,则完全好像被架空在无数个平行时空里了……

    杀气炽热得教外面看的人都睁不开眼,遑论就在不远处要给林阡掠阵的柳闻因,

    “闻因退后。”林阡低声下令,闻因令行禁止。七月廿七那一战结束时,林阡曾在青潍养伤几日、毫无建树,一方面给了夔王这七星阵居功自傲的理由和跃跃欲试的底气,一方面也教林阡犹疑,金军的后劲到底是不是这阵法给的。此战才开始交手就已凶险至此,林阡想,怎么也是宁可信其有,现在还不是要闻因上来的时候。

    所以毫不犹豫要闻因先躲开,别还没参战就把眼睛给灼伤了。

    不过,敌人招式再花里胡哨,他自己当然有能力看清晰——世人眼中的迅雷不及掩耳,在他眼里跟掩耳盗铃没什么区别,“当务之急,打破他们的联动性。”当是时,七刃或主或次地杀奔而至,饮恨刀于手中电闪般削斩开去,端的是一气呵成的以动制静、以快打慢,

    但他主要攻击的却只是“天权”和“玉衡”位的两个,其余人毫发无损,刷一声那二人伴着骨裂之音倒毙——

    阵法不是简单的人头加法、破阵永远不能靠战力死磕,况且小胖子就在不远、林阡需要时刻注意反弹巫术、那么就不能硬性对七个整体攻破;但如果要加上小胖子一起对付、现在就打“自从一见桃花后”未免太看得起他们几个。所以,林阡选择的终究是对小胖子的远程攻击予以回避,以及采取柳月的“分破魁柄”之术对那七位切中肯綮。

    “太好了……”“上!”柳闻因睁开眼,和夔王府还没来得及上来掠阵的一样难以置信,这才第一个回合?这是被无限削弱的林阡?

    然则,宋军正待欢呼,忽见情势不好,七星阵瞬然转化为“七星车轮阵”,夔王谋士似乎早有预料,见此情景,另外五个活着的仍然占据原位,随刻就有两人驾轻就熟地承接了斗魁和斗柄的冲要之地,新生阵法几乎无缝对接地、变本加厉地、排山倒海地朝林阡倾灌……

    “厉害。”林阡叹的是夔王府竞争制度厉害,要是换抗金联盟或曹王府,九分天下没了就没了,南北前十断了就断了,可夔王府不同,夔王府前十从来不会轮空,死一个立马有候补者填充上。

    不得不叹,夔王府这突然冒出来的实力,莫说可以横扫曹王府,也铁定能与之一较高下

    非要等曹王府被林阡消耗干净了才捡漏,到底是因谨慎,还是因怯场?

    是后者吧,整个天火岛人,都因丑陋、卑劣、受冷落而自卑……

    要是稍微自信点,哪有林阡什么事,早几十年夔王都上位了吧?

    可惜,如今的夔王府强则强矣,候补者也就是岳离以下的水准、想要凭车轮战对付当今的林阡也一样想得美,林阡挥刀一沓“逍遥游”、“蜉蝣”、“天地为棺椁”、“湛然数镜平如砥”、“天下英雄如电抹”狂扫过去以后,对面就像车轮上扎了一堆钉子越运转越笨拙。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夔王府死士哪是木头人,他们也有脾气啊,听林阡说“厉害”却打这么容易,他们觉得林阡这是在嘲讽他们!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时候他们谁都忆起仙卿的指导“林阡脑力不稳定,反应慢,有点笨”,虽然步入青潍之后犯傻次数越来越少,但怎么也要试试看——那完颜乌贼铤而走险当即往林阡抡了一波毒墨,果然骗林阡多了点注意力在他身上,鼠目一眨,身侧那人默契会意,闪身往林阡射出一把特制暗器,

    林阡看是看得见、然则没看懂,雷厉风行地回转一刀,果断将那暗器劈飞,直中“摇光”位上的一位高手,

    惊呼声中,受伤倒地的却是柳闻因。

    原来,那暗器名叫“一穿三”,只要在第一个受害者身上停留过,就会断成两段向相反方向继续迸射,形成猝不及防的二次伤害,

    力道准、角度对的话,第一个受害者不过是个过渡而已,第二、三个才会是死者。

    这下可好,林阡速度越快,柳闻因伤势越重,好在那丫头居安思危,及时闪避开了要害,纵然如此,倒地时却也血如泉涌,一时间看不出伤势轻重。

    仙卿说过:“林阡怕入魔,有时会过度约束。”出于道义,他们准许林阡带柳闻因掠阵,可他们怎么可能有道义,刚刚听见林阡说“闻因退后”就知道他依赖她,临阵把柳闻因打伤而且还借林阡之手打伤,这就是对林阡最大的打击——“林阡怕小胖子。”小胖子在,他林阡倒是敢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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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主角的戏才上演,

    “林阡怕七星阵的能量压制。”七星阵外,小胖子仍然对林阡以巫术威慑;七星阵内,邵鸿渊、完颜乌贼、一穿三的那位暗器高手以及灵犀的顶头上司四个留下,三位战狼级别的绝顶高手替补。

    三位战狼级别高手,其一,正是碾压过杨宋贤的那位,瞬间回馈伤害,迅速复制招式,这般防御能力和纪景的玉石俱焚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禁令人浮想联翩,这该不会离开中土之前祖籍河南?

    其二,还真是那个轩辕九烨描述过的,爱穿女装的胡子大汉,主要武功是越被揍就越强,轩辕九烨打到一百遍之后受不了了,

    林阡余光扫及柳闻因站起来,才松了口气,叫她到一边去休息之余,心想:夔王府这帮人,不管是巫术还是毒术还是武功,有一个共同点,以守为主,守到极致即为攻。

    其三,第一次见,不知道武功如何?看他长得,倒是清秀,四十余岁,并不凶恶。

    林阡才跟他过招两回合,陡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第1704章 泽国江山入战图(2)

    林阡本应该见怪不怪,这群夔王府高手们,哪个对劲过?

    可当他和眼前人交手时,还是免不了要叹一句:“不对劲……”

    对方战法之古怪,是其发功后不久,其内气波及的范围内,能够正常呼吸的空气全部不剩,

    若是猝然形成个真空倒也罢了,林阡会第一时间发现,然后针对性地屏气凝息,

    偏不是,就是能够嗅进鼻子的气体,没什么刺激的味道也不致命,不紧不慢地随风潜入夜地来了,所以林阡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鼻腔里已经吸进不少,就算立刻停止呼吸,也已算是被对方构造了一条通路,

    这气体密度应与寻常空气要大一些,一旦林阡的躯壳与它在同一条通路中,较高的固有压强导致它轻轻松松便可源源不断流向躯体,以及侵占起躯体内正常空气的位置,并且无法被排出、继续蔓延、直到躯体内全都是它……那可真是废了,那时候已经不是大活人,也休要指望成佛成魔,你只是个用来存储特殊气体的钢瓶……

    若是毒雾一片,林阡大可以凭刀驱散,

    然而,只是稍稍试了一下就知道行不通,林阡这饮恨刀俯仰之间的意境要么是怒火要么是猛浪,可惜这气体的某种形态吸热就爆,林阡如果想把自己在这个结界里点燃了那就自便吧;这气体遇水就可相溶,扩散起来更快,林阡真想对这古怪的敌人说一句……告辞了。

    同理类推,饮恨刀意境里的万物都不能用来摧毁这通路——万物都生存在这个人世间,适应不了这气体充斥的异度空间!

    这人这一招的名称也非常贴切,叫做:别有天地非人间。

    尽管那气体没颜色,但柳闻因都可以看见那逼真的一幕,林阡四肢也许还能动弹,可头上被套了一沓塑料袋,随时窒息死……

    守不住,攻不能,外界看来都以为此人内功高过林阡,是凭实力压制林阡的,谁料他是个行走的高纯气体呢。

    这还只是战局最吸引人的某一点而已,事实上那时候环伺林阡的凶险,还有另外六个集结合阵的强者与此人形成北斗七星,此外兼并一个随时以巫术加害林阡的小胖子克星……

    是啊,最强高手和林阡之间形成了这条通路、内气覆盖在林阡呼吸的全部区域,可他们几个又不受影响,该来攻来攻,该控制控制!

    值得一提的是邵鸿渊的噬气经也不能噬这人的气,应当是骨子里就不相容,反倒是没有干扰这人对林阡的钳制。

    “‘分破魁柄’已行不通……”林阡别指望还能去切中肯綮,他自己都快成牵线木偶了。

    金军但凡有野心的,人人都在叫好:林阡若是能就此死在这里,岂止山东群匪能安稳,对宋廷的谈判拨云见日、对天下的一统指日可待!

    难怪夔卫联军乃至金帝都认为“成败在此一举!”而擒贼先擒王过后,李全恐也已等着和夔王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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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拥有这样强劲的实力,夔王为何等到如今才捡漏?

    跟林阡想的“夔王府妄自菲薄”不同,仙卿的意思是:“不急,等水到渠成。”

    过刚易折,参见曹王——对外锋芒毕露,对内还不是要受尽忌惮?

    以史为鉴,就要等你方唱罢了我方才能登场。当圣上已无所依从,认为我最有用的心念、远多过我会祸害他,这种情况下出手才是最安全也最理想。

    “曹王天赋异禀,本王便大器晚成吧。”夔王从谏如流,耐心扮猪吃虎,几十年来风雨无阻,就算不久前在青潍节节败退也还甘心吃亏,抵住“就快成功了为何还忍”的诱惑,挺过行百里路半九十的关卡,终于熬来了此时此刻此情此境的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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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叹的是,他们所有人想从籍籍无名到光芒万丈,都只需“打败林阡”便可,哪怕瞎猫逮着死耗子也算。冲这一点,林阡为谁辛苦为谁忙?

    战局里的林阡,有目共睹地相当艰难——对手本身就有战狼水准,加上旁人全力辅助,一时半刻林阡不靠爆发完全不可能将他釜底抽薪;小胖子会反弹,林阡无法爆发;邵鸿渊会噬气,林阡不能势弱;完颜乌贼、一穿三……你说他们不强,他们时不时地恶心到你,你说他强,是啊真的强,内力从司马隆到岳离不等。

    “那就只能‘以主驱奴’了……”饮恨刀虽越行越慢越来越困顿,林阡又怎可能轻易向绝境低头?尤其他每次都是无形体后、濒死之时,能够被激发新的灵感和参悟。

    表面他确实大势已去,内心深处,却还在回忆昔年的破解之术,当时他因为控弦庄那七人里有一个是落远空而被迫放弃“分破魁柄”,所以临阵选取了一个“北极星位”,然后以主驱奴,强势将北斗七星阵击垮。在哪里,得尽快找到,才能高屋建瓴翻盘……

    灵光一现,苦于稍纵即逝——仙卿帷幄之妙当真决策举世,原来,那谋士事先就嘱咐过这位最强怪人,完全不给林阡接近北极星位的机会!

    再这般下去,纵使林阡的体力能支撑、脑力也维持不了多久,杨宋贤、柳闻因等人的生死安危真的会令他方寸大乱,就连被激发出潜力的可能性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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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的雨又开始淅沥,林阡便好比江心的孤岛,凄冷至极,幽暗昏惑,

    意识开始流失的时候,忽然想起《登江心孤屿》里的一句,“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

    他蓦地觉得,他刚刚是懵了,这特殊气体虽然新奇也不是不能破,

    敌人构造的这个通路、确实万物都不能毁之,饮恨刀无论构造哪种意象都不能摧折它;

    那就别摧折它,任凭它存在,再导一条和敌人类似的通路不就行了吗,

    躯体的呼吸区域被困,刀却还自由不是吗,只要心念沉淀,刀人是一体的,刀呼吸即我呼吸,我脱困则刀脱困,

    一霎,放弃打死敌人的想法,只分了一成力作防线,九成力都用来构筑“空水共澄鲜”,

    由于早已明心见性,林阡堪称一通百顺,当他的心像被流水洗过了一样纯净,电光火石间,天地灵气但凡合乎所求的,全都朝着他手中刀物以类聚。

    三百步外林阡引气入刀,金宋两军全觉身侧一空,浩瀚而澄鲜的秋意全往他奔流而去,恰似百川入海、万物得归!

    “薛清越,完颜乌贼,邵鸿渊,一穿三。”陈旭看得久了,慢悠悠在纸上标注起这个白热化的七星阵阵容,“战狼一,战狼二,战狼三。”

    薛清越,灵犀的顶头上司,天火岛某个分岛主;完颜乌贼、邵鸿渊、一穿三无需赘述;战狼一,最强这位,害得林阡都有十个回合一筹莫展;战狼二,那位比轩辕九烨还强的、越被打越强的女装大汉;战狼三,打败杨宋贤之人,迅速向伤害来源回报同等伤害,极有可能与纪景有渊源。

    之所以要辨别他们的姓名或给他们起代号,是因为他要记录,接下来林阡是怎么打赢他们和小胖子总共八人的。

第1704章 泽国江山入战图(3)

    由于出乎意料而没来得及闭息的林阡,吸入异气后导致呼吸困难难以控制饮恨刀,人和刀的协调越来越差、感应越来越弱,恶性循环,两者极速被那诡异气流形成的结界分割……

    这场比武林阡一人战七星且是车轮阵,从一开始就毫无公平可言,在侧的几乎所有人唯一目标就是杀他……再这样下去没几个回合就要与饮恨刀彻底隔绝的他,争如失去了双戟的典韦威力大减、眼看就要被其它杂碎一拥而上剁成肉酱尸骨无存。

    当是时,饮恨刀最干脆利落的方式是将这结界打破,然而,刀境焚火会爆炸,刀境出水会自淹,刀境里空有万事万物,万事万物都不能破之……不得不说,林阡在理智尚存的时候饮恨刀还是一度走进了死胡同;

    直到“空水共澄鲜”跃入脑海,他精神为之一振:那就不用刀破你了,用刀救我也一样啊。先引新鲜空气入体供我呼吸、尔后恢复与刀的协调和感应,如此,不用破你、我不也出来了!?

    “刀人合一”早不知是原因还是结果,总之林阡只要想到了、信任了,饮恨刀就真的和他同呼吸共命运,须臾,长刀引来天地间所有的灵气,直接从林阡的手臂流入奇经八脉,虽“战狼一”的气体结界一直存在,林阡却完全不用介意那所谓结界,这大概是……疏不间亲?刀和人的固体传播优于一切,对外界的威胁视若无物,一路畅通无阻。

    许久窒息、突然猛吸一口秋意,那可真是神清气爽!心旷神怡的林阡径直提饮恨刀破围而出,睥睨主宰之气刹那间便荡涤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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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何时/怎么脱困的?”七星阵只要有一人惊呆,就无法全力保护“战狼一”。攻势上立竿见影,林阡长、则那人消,林阡终究侵占起“北极星位”随时开始他的“以主驱奴”之术。

    “战狼一”误以为自己的气体结界被林阡破解,缓得一缓,才再度对林阡故技重施——他不该缓这一缓!林阡趁这位最强者不在,饮恨刀遽然抡起一团热火,迅猛与邵鸿渊、完颜江河的寒毒对冲,结果可想而知,那些凛冽剧毒全都以爆燃的形式漫天纷飞,或自旋或坠毁,或化烟或成灰——

    别说没法接近林阡之身了,就算想像往常一样留在空气中毒害周边的人物都没资格,它们,被这一刀打消失了,湮灭了!

    总第十二回合后,完颜江河嗷嗷大叫,身上的毒血流失太多,他得原地休整片刻。

    “看招!”小胖子见“战狼一”又再上前拦截林阡,即刻助力。好个林阡,原还霸气四溢地挥斩着“天下高手如电抹”,小胖子一来,他刀法瞬时转成“水浮天地寄虚空”的浩渺空灵——

    摧天裂地的杀气竟也能收放自如;沧海桑田,演变得这般从容;当喧嚣动荡尽数去远、但又有股想卷土重来就立刻重来的气势保留,因为千秋万代、整个人间的声响与画面,全被林阡暂时封存在饮恨刀中了,再如何收束成万籁俱寂,释放后还是收束前的万马奔腾……

    “此生原在有无间……”小胖子才多大年纪,也被这一刀激出了缘起聚合、万物皆幻之感,刀不见,人亦然,小胖子一愣还没找得到林阡身体何在,就觉脑后生风,不及反应,被林阡刀背击昏在地。

    林阡没想要取这小男童性命,主要敌人仍然是“战狼一”。不过,那人的新鲜感过去了之后,凸显出的实力还达不到林阡膝盖,林阡一目了然、先胜而后求战。不过,转守为攻时林阡还被异气笼罩着头部,情景看着还有些好笑,跟带病生存没什么两样。

    此值第十三回合,当林阡已牢牢站稳北极星位,七星阵虽已经损兵折将,但还是有替补者前仆后继、井然有序地要将林阡轰下位来。林阡眼神一厉加快速度,七个一起上又何妨,刀柄一转,直击“战狼一”胸口将他震飞开去口吐鲜血站不起身,锋芒激扫,“一穿三”的暗器被他打到自身额头、继而一下子一飞为二、一个打翻了薛清越、一个正中邵鸿渊、真正实现了一穿三——

    对于邵鸿渊,重生的意义?就是再死一次。适才秋意往林阡奔涌而去的一刹,邵鸿渊的噬气经完全被林阡阻断了发动。在林阡面前,这位“夔王府第一”就是块白板无疑!

    一刀四杀,刀气路过“战狼二”,那位喜好女扮男装的胡子大汉一脸发懵地站在,尚未享受到越被揍越强的快乐,就被林阡一刀刮到了临界值,吃痛护裙蹲在地上……

    刀气多绕了一步所以才多出一个回合,摇光位上,“战狼三”给世人展现他其实是最好杀的那一个,林阡轻轻松松把那人自己的拳对准了自己,然后……那人瞬间回馈伤害、迅速复制招式,以令人发指的速度打了他自己一万拳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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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把饮恨刀掀开这无边秋雨,屠斩的血全在其间上下奔涌。隐隐约约怎么好像看见,那水里的疆场上星罗棋布着楼船战舰!颇似龙骧下三蜀,江中白浪如银屋。教每个看见的人都不由自主壮怀激烈。

    “什么密州会猎啊……”柳闻因那种内敛的性子,见状都猛生一股傲气——大雨围绕着战局旋作了惊涛骇浪、雷辊电霍,这个擂台已经完全打成了林阡想要的样子,“胶西海战”……

    泽国江山入战图!

    突然之间,就进了残局。

    第十五、十六……十九回合,铁打的林阡,流水的七星——什么七星阵,星出星移,忽高忽低,闪烁不定,如何能与这沉寂却浩瀚的夜空相争!

    在林阡面前,他们谁都没有特色,只能量化成,像战狼那么强,像岳离的水准,是司马隆档次……

    他们越团结,越像赤壁的铁索连舟,夷陵的八百里联营,排队等着林阡给予一场狂风大火。

    金宋两军的鼙鼓都变作傀儡,林阡要悠缓着打那就悠缓,林阡要紧迫着打那就紧迫,大约到二十回合,那擂台无人再敢进入,七星阵土崩瓦解到连形成都没勇气——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垓心处,夔王府高手们东倒西歪个个都筋疲力尽无人敢再上,

    这说明了什么,人才济济的夔王府天火岛高手们,就这样被林阡一人杀得片甲不留一蹶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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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前,仙卿说:“我们的阵法没有缺陷。”

    战时,林阡说:“你们的缺陷没有阵法。”

    今天以前,“林阡怕什么”是疑问句,仙卿回答说:“林阡怕小胖子,七星阵,入魔……”还会有人笑:“林阡怕的未免太多些了吧。”

    今天以后,“林阡怕什么”是反问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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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林阡大胜,完颜江河在一旁喘息之际,虽尚未联系到此战对于天下大势的影响,却也万万接受不了惨败的羞辱,并且还满心都是将死的恐惧,情急之下起身后退,见柳闻因就在几步外“掠阵”,心念一动,冷笑一刀就向她扎了过去,趁她满心都在牵挂林阡,完颜江河尖声叫道:“无敌……呵,我叫你林阡无敌!”

    九天神皇

第1704章 泽国江山入战图(4)

    若论警惕性和闪避速度,柳闻因在宋盟小辈中首屈一指,然而受伤在先、牵挂林阡在后,没有余力再去关注几步外的完颜江河,眼看就要成为林阡此战唯一仅有的遗憾。

    所幸垓心以外,一直不得靠近的爱驹不偏不倚发出一声长嘶,引得柳闻因不经意间刚巧偏过头来瞥见这偷袭的一刀……

    心中一紧,攥起枪来,爹,是您显灵了?!

    完颜江河的刀法,和杀害父亲的凶手貔虎刀一样凶悍,天注定我柳闻因不仅要给父亲您砍去凶手头,更要帮您斩败您最憎恶的刀法吗!是了,那才是真正的报仇雪恨,我要和林阡哥哥一样杀得天火岛人片甲不留!

    明知林阡哥哥下一刻就会来救,这一瞬,还是要靠柳闻因自己出枪抵住这司马隆档次的高手……司马隆?有何可怕?说起来,山东战场被父亲举荐而打败司马隆的第一人,就是我柳闻因呢!

    一击“骑龙攀天”,枪如霹雳弦惊,虽然因为受伤的关系达不到段亦心所教天人合发的境界,打出一个移星易宿的气势也足够击退状态不佳的完颜江河、自救成功了!

    说来也奇,闻因枪落、林阡刀迎之际,完颜江河的武器连最后一点存在感都消失,画面里好像是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原本仅有巍峨之感却无甚生机,突然就被补足了溶洞溪流和苍松翠柏,甚至还多了一丝缥缈的云环雾绕……好个主公,临阵游刃有余,一边补充麾下、救护她和承接她,一边还指引着她枪法下一步怎么跃升。

    两者交替,浩瀚豪迈之余又具无限风光,虽强还幻,势不可挡,关键是,两个人的不同武器,竟和一个人的前后招没什么区别……完颜江河猛一眨眼,登时三魂掉了七魄:寒星枪什么时候换成的饮恨刀!

    掀天匿地阵的第一阵眼和第二阵眼,就是这般惊人的默契。

    “战机稍纵即逝,我等……”“冲啊——”夔王府高手们死灰复燃齐声大叫一跃而起,却有半数以上都本能往林阡离去的反方向冲……包括邵鸿渊在内,明哲保身,慌不择路。

    七星阵死伤不少、本就没多少还有战力,此情此境,仅有天火岛分岛主薛清越、以及越被揍越强却被林阡一刀揍出临界值的“战狼二”还能心口合一来救完颜江河,与此同时薛清越厉声喝:“全都给我杀回来!”

    天火岛向来号令森严,即使被林阡打懵揍怕,还是有人像被贴了符咒般应声折返、尔后真心实意地重新提刃围攻林阡,包括小胖子在内,也惺忪揉眼站起身来御敌。

    “此刻围绕着主公的层层劲敌,和主公的近远,可能刚好符合他们的强弱,以及身份地位的高低,还有……和夔王的亲疏。”陈旭在纸上记录时也笔走龙蛇。

    “不成阵,莫送死。”林阡冷冷发出最后通牒。言下之意,七星阵是你们的遮羞布,唯一可能瞎猫碰上死耗子的阵法你们尚且不能屡试不爽,其它的就别来白送了。

    “说了还不听。”林阡眼神一厉,饮恨刀豁然扫开一大片震荡波,瞬间定住了薛清越、完颜江河和战狼二,越过核心层的他们仨直接先把外围斗胆来战的杂碎清空,乘风破浪,翻云覆雨;反身再杀,仍是一刀“此生原在有无间”,驱雷策电,震天撼地,削他三个绰绰有余——

    发生在密州的“胶西海战”争如定格在这一刀,千般繁华为一瞬,万古静寂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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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州城防,随着夔王府的全军覆没而不攻自破。

    若非有人质挡煞,只怕那时密州军就要全体开城投降!

    什么,人质挡煞?不是说林阡只要赢了,夔王府就会放了杨宋贤、楚风月吗。

    笑话,鼠辈们怎么可能遵守道义,他们借口说林阡杀人如麻,所以坚决不肯放人,还指望用人质逼迫林阡投鼠忌器。

    “怨我,事先没说清楚。”林阡哭笑不得。

    “他们求战,本就是要铲除主公,没想过要放人质,没有这个借口也会找其它。”陈旭摇扇,这些本就在他意料之内。

    “是了,陈军师早知道他们会反悔,主公比武之际教我仔细布防,莫要一心观战。”徐辕笑说罢,又略带焦虑,“接下来,却要怎么办?”

    “继续打。”陈旭一笑,“主公应战,原也就是立威,不指望一战便完美收场。”

    “可是……”徐辕心力交瘁,不经意间捂住胸口。

    “天骄,关心则乱、适得其反,接下来的仗全交给主公吧。”陈旭正色。

    “你养伤,我会把他们都平安带回来。”林阡按住徐辕肩。

    “好,我还是退居二线免得添乱。”徐辕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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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继续打。一鼓作气,火趁风势。

    投鼠忌器?正常情况下这四个字是有效果的。但还有四个字叫“死神威慑”。

    林阡确实不能见到人质死,可林阡大军还是压境了,你们对人质是杀还是不杀,他要是见到人质死了会把你们的毛都拔光吧,

    心慌的是林阡吗,心慌的明明是绑匪,在生死符和林阡之间反复拉扯,

    战线前推,密州城好几座城寨都迅速不战而降,非但如此还被逼着释放了一小部分人质。

    迅风扫落叶,兵败如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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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等倾巢而出,只二十回合就……七星阵法竟也崩溃,反弹巫术如何失效?”夔王表面是个活菩萨,纵使内心已经把废物们鞭尸几万次,脸上还是一副我是来深切慰问你们不是来对你们问责的慈祥。

    像完颜江河、薛清越这些天火岛土生土长的真死士,从小就被所接受的教育洗脑,完全不认为生死符是用来奴役他们的,而恰恰觉得那是他们忠于主上的象征、是信念、是荣耀。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是第一次得见夔王真容,此战大败,未遭处罚反而被安抚,备受感动而无地自容、涕泗横流。

    可惜他们都只能感动而动不了,比如完颜江河,侧卧榻上缠满绷带,声音发出来都带着焦味,军医说他已经武功尽废半身不遂:“我们,虽遗憾,却不后悔,毕竟这一战为了主上打出了自己的最高水平……但凡有一点失误,都能……”

    说了一半才恢复意识,这话哪能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可这话是事实啊,储备几十年实力深厚的夔王府,一战就刷一声扔光了所有底牌;一度困扰过花帽军和宋盟高手们的天火岛人,全体被林阡凭一把举重若轻的饮恨刀制裁得心服口服——

    “不是不能打”的架势?你们夔王府,是真不能打!

    从最接近成功的顶点跌落,那心情怎可能好过?夔王的眼眸瞬然黯淡了下去。

第1705章 卷旗夜劫单于帐(1)

    北眺密州城,清晨还金方势盛,军威赫赫,如火如荼。

    待到夕阳垂地时,已兵马疲敝,万灶凋零,满目疮痍。

    只在那人一刀起落之间而已。

    他们全都忽略了一个重点,如果不是靠挟持人质迫战,青潍乃至山东本来就是宋匪强,“林阡被围攻死”是战局改写的唯一希望而已。

    如今天不遂人愿,林阡灭天火岛高手就如捏死一群蚂蚁般简单。夔卫联军岂止眼前密州守不住?天下大势,到底还能怎么改!

    损兵折将,紧急退避,两日内便已再三南撤,鉴于杨若熙等人质已被败将们接连送回林阡帐下,为了防止效尤以及握紧盾牌,夔王下令将杨宋贤、路成、楚风月等要犯集中关押,就锁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必须同我夔王府共存亡!

    困兽犹斗,以一颗必死之心破釜沉舟,方令林阡攻势稍事停顿,就人质生存问题与夔王进行休战谈判。

    多番磨合仍然不欢,林阡哪是服软的主,俨然要从周边调集更多兵马八面胁迫,势要以心理战逼得夔卫联军崩溃自乱以及放人。

    其实都用不着调太多,林阡连攻势停顿都是低估了他自己的死神威慑。

    夔王恼羞成怒,一度想打杀人质泄愤,仙卿赶紧阻止,那不是泄愤、是自戕啊:“王爷不可!王爷不必多虑,也可凭心理战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立即去宋军中散谣、离间徐辕和林阡;若称林阡为了胜战不择手段,其穷兵黩武的形象怕还会顺带着疏远红袄寨。”

    “不错……不错……”夔王头脑发热,唯有仙卿能劝得住。

    “然而,林阡和徐辕交情过硬、破城也是红袄寨心向往之,加上林阡有军师在侧,听闻谣言后必定阻遏,故而‘离间’和‘疏远’未必奏效。此举,最终只能争取些空隙、帮王爷拖住林阡的兵锋。”仙卿从来都是这般的处变不惊、从容不迫。

    “唉……我曾以为,人世间最可悲的事,就是想做的被人做了,想得到的被人得到了……原来不只是这样。竹篮打水,功败垂成,才是最……”夔王长叹一声,还沉浸在对天下爱而不得的沉痛里。

    “王爷,务必振作!”仙卿压低声音,“您忘了我们有后招?既使林阡兵锋停滞不前,我军可绕道赋予他一场奇袭。”

    “仙卿?”夔王精神一振,循声找到地图上的沂水,回忆起那是仙卿事先说过的,希望李全力所能及的地方,“是,我还有仙卿,还有仙卿呢……”

    “趁林阡被我们钳制在正面,我军可以兵出沂水,对林阡背后出其不意。与密州两处夹击,终可以出奇制胜。”仙卿说,沂水,这个处于沂蒙和青潍交界的关节,此前一直是金宋你来我往、地位还不曾提升到枢纽。而当林阡的注意力和兵力尽被吸引到密州此地,尚未觉察到下一个要冲何在,便是这节骨眼上,沂水的空虚将会在天火岛人面前暴露无遗——

    对,是天火岛人,接下来要帮沂水当地金军打彼处宋军的,可不分李全和夔王的势力——“王爷,请联合李全麾下,尤其我们的人。”

    “仙卿妙计啊。”夔王终于展颜,“兵败如山,要被轻易演化成调虎离山吗!”若能趁其不备把刘二祖、国安用等人逐一擒获,那么,人质方面可以说生生不息……

    仙卿接受赞誉,却还是咬了咬牙:唉,那本来不是出奇、不是后招,只是锦上添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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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瞻性超乎常人的仙卿,看见沂水的地位,远比林阡或百里飘云或陈旭看见要早。尤其是那个一心要往胶西抄去天火岛人后路的林阡,攻多而守少,早已把整个青潍交托给刘二祖扫尾,浑忘了:泰安、沂蒙、青潍接二连三被盟军拿下,“沂水”这块紧要之石,定将因潮退而出。

    当然了,仙卿不可能让天火岛人的后路真被林阡切断的,决战场地不会被林阡牵着鼻子走、设在胶西;加之花帽军和楚风月的鱼饵全在青潍南部,所以,海上升明月和暗处的杨宋贤路成等人,以及一心牵挂着他们的林阡和徐辕,一连串的小鱼大鳄上钩之竿,被仙卿设定、垂于青潍最南面这“密州”。

    综上,在密州冲林阡下战书,既能保护天火岛人来路、安定军心,又可方便李全助推夔王,也最大限度地隐藏了沂水重要性、基本不会对林阡打草惊蛇。而不管夔王府能否比武胜出,密州只是反攻青潍的起点,沂水才是连通所有的关键。

    若然胜出,则随后与李全合兵出沂水乃是锦上添花!仙卿预期中的林阡被三个战狼十二个岳离打趴在地,就算侥幸未死,兵败之际又发现沂水被背后一击,前面的仗全都白打,悲郁交加,吐血而死。

    此外,李全的作用更多的不是“策应”而是“助推”,助推什么?仙卿连看戏的都安排好了,一早就忽悠金帝到沂水预定了“成败在此一举”的贵宾席,尔后——若能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谁会苦心孤诣筹谋篡位?如果金帝能够真心实意地发现非夔王不可托付大位,那再好不过;如果不能,那范氏的毒药会是最后一步的掠阵。

    不错,天火岛的总岛主姓范,他有个妹妹国色天香,早年不知所踪,只因被送入了金廷深宫。

    “计是好计,本可以对林阡致命一击,可如今,竟要拿来收之桑榆了么。”从回忆中醒,仙卿略带感伤地仰望起夜空星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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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夜安排邵鸿渊这唯一一个还有余力的夔王府高手,命他率领一部分夔卫联军潜入沂水境内,一则与李全麾下的李霆二号李霆三号沟通,二则与负责护卫着金帝的仆散安贞联络,明晨天未亮时,必对林阡杀一个措手不及。

    “成败在此一举”。这六字,说起来怎好像和前几日变了味?

    天火岛虽然浓缩的都是死忠,奈何经过灵犀事件的动荡后,情报网遭到了大幅削弱,以至于情报参差不齐真伪难辨,此刻他正对月小酌,飞鸽传书有“徐辕退居二线”“陈旭忙于安抚红袄寨”,正巧夔王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起来与他商量时,笑说:“果然不出仙卿所料。”

    不经意间夔王又拿出个情报看,蹙起眉头,又笑,“什么‘柳闻因与林阡练枪’,这般琐事,也拿来报。”夔王正要扔了,仙卿忽然按住他衣袖:“慢着……”色变,“王爷……”

    “怎么?”夔王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好奇地问。

    “我就觉得,一切都顺着我的想法走,林阡完全注意不到沂水,有些太反常了。”仙卿忧心忡忡。

    “怎会反常?天下有什么事情不在仙卿的股掌之间?”夔王微笑,“林阡此贼一心开疆辟土,徐辕心系红颜关心则乱,陈旭日夜操劳捉襟见肘,注意不到,很正常。”

    “倘若,成也算无遗策,败也算无遗策?”仙卿说,事已至此,千万不能大意,得重新梳理这些情报。

第1705章 卷旗夜劫单于帐(2)

    “沂水”这块紧要之石,必将因潮退而出。但夔王认为,现今潮水未退,林阡看不出来、实在再正常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仙卿这么有远见。

    数十年来的金朝政坛风云变幻,哪件大事不在仙卿的预料之内?夔王觉得,“林阡被钳制在密州”“陈旭忙于安抚红袄寨”“徐辕退居二线”既然全部都合乎仙卿计算,那么,眼下这剧情就是理所当然的,顺风顺水的,毫无变数的,高枕无忧的。

    不仅夔王这么想,但凡知道这机密的自己人,包括李全在内,每个人都不会去怀疑,林阡陈旭徐辕会不会是演出来的?

    仙卿却毕竟是仙卿,数十年来第一次棋逢对手,不得不谨而慎之,重新关注起手中情报:“有无可能是宋盟中人投我所好、顺水推舟?他们希望我因‘算无遗策’之誉而麻痹,忘记去留意和反算他们的计谋?”

    越是盛名之下,越怕其实难副。毕竟置身事外容易,入局全然不同,纸上谈兵完美,实战总有漏洞。

    “仙卿之意……”夔王略觉紧张,屏气凝息盯着他手中各种信件。情报固然重要,军师的判断才最关键。

    “林阡、陈旭倒也罢了,徐辕是否隐没太过?自从沂蒙,不,泰安之后,他就一直在二线?”

    “一直受伤……吧。”

    “可是,此战柳闻因上阵也受了伤,连她闲暇时都能与林阡练枪,徐辕会这么久了还不伤愈,说两句话就又捂住胸口么。”仙卿见微知著,认为此处有破绽,要防患于未然——因小见大,一切顺利得太过反常,目前沂水周边只有刘二祖及其部下驻扎,林阡的盟军非常奇怪地……居然人浮于事!?

    “柳闻因年轻,伤愈速度快?楚风月在我手上,徐辕心力交瘁,林阡怕他误事?”夔王猜测。

    “王爷,徐辕是个武林天骄,会连江西宋堡主都不如?”仙卿摇头,别说林阡了,就算宋恒,妻子在敌人手上,那就更要亲冒矢石解放全青潍了不是吗!

    “每个人的性子不同。”夔王摇头,要真想说顺,也能找理由,人物性格摆在那里,徐辕向来守多于攻。

    “王爷。仙卿宁可把林阡那位军师高看一眼。”仙卿也摇头,直言肺腑,“若我是他,便会出奇制胜,把素来善守的徐辕用来攻袭。”

    “攻袭?林阡把徐辕退居二线,就是为了调他进攻沂水、晃过我们的眼?!”夔王一点就透,对于仙卿的直谏充满感谢。

    “林阡发现不了也便罢了,先前发现不了也便罢了,如今密州已打到这个地步,陈旭还注意不到沂水?那他就太不配与我较量了。”仙卿愈发肯定,“他是实而虚之,故意藏个徐辕,要趁其不备吞我。”

    “那就将计就计。此番入沂水,我天火岛人分作两批,一做蝉,一做黄雀。”夔王点头,“林阡军师不容小觑,宁可多做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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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城蜿蜒,雄关屹立,气势磅礴的穆陵关已近在咫尺却触手不及。

    仆散安贞空触那恢弘江山,久矣,叹了口气缩回去,无可奈何地望着夕阳被稀释。

    也不知为何会有这样一个感觉,若世界本来为一,被稀释在无限大的宇宙里,密度不就是无限小趋近于零吗。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幻久成真,又是不是真久必幻。

    神驰千里,终回躯壳,苦笑,情仇明明都缥缈,却还总教人沉溺。就像他,虽然决绝地脱离了花帽军,时不时还会想起桓端、乾坤、战狼、曹王、父亲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以及与之相关的年少轻狂、热血鏖战画面……

    黄掴阿鲁答与他同期宣布和曹王府划清界限,却好像也有相似感受,不久前与他闲聊到宋人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提及“去国怀乡,忧谗畏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时,伤感、痛苦、遗憾之意溢于言表,好像在提醒安贞,曹王就是这样的人,曹王是被谗言给害了。

    仗打成这样子,谁又愿意。这两日,夔卫联军败得丑态毕露,圣上恐怕都在后悔了吧……

    哎,不多想了。此番护卫圣上,虽是大材小用,到底精忠报国,不会违背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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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陵关位于沂水县北,近来是刘二祖亲自控扼,红袄寨寨众似是认为,只要卡在那里,你占着沂水县城也没有用,终有一日要被我们驱逐出去。

    确实,沂水当地的金朝官军本就羸弱,北过不去青潍,西打不动沂蒙,进退两难,形同虚设。这也是林阡前期对这里掉以轻心的最大原因。“可是,万事万物是在变动的,若他在青潍的东南端败战,沂蒙的东面有天火岛人从李全的帐下突出,双管齐下,沂水的地位就不同了。”密州战前,仙卿说起这战局发展观的时候,曾在夔王面前的棋盘上吃了一大片子。

    就可惜,现在天火岛人仍然能东出沂蒙,可青潍东南端涌过来的都是些被林阡打惨的残兵败将!沂水的地位确实在上升,但概念完全不一样了。

    仆散安贞两日收了七路败兵进城,都不知圣上还要不要留在这里……好在圣上本来就是微服,留在原地不动或许还安全。

    夤夜,仆散安贞在城上巡察久矣,看罢最新的飞鸽传书、正要回圣上身边去,忽见城下尘土飞扬,伴随四面鼓噪声起,很快又当先飞来一骑,原是刘二祖的部将霍仪来叫阵。

    仆散安贞初不想因他这等小贼就乱了布防,奈何他出言不逊,短短几句,就“腌臜”“直娘贼”之类,把安贞的祖父、父亲都辱了个遍,是可忍孰不可忍,仆散安贞怒而飞身冲出城外。

    “将军,姑且领兵两百,在侧策应,万不可脱离了阵地,也要记得,遇林莫入,谨防有诈。”谋士的提醒声被抛诸脑后越来越远,仆散安贞携鎏金铲朝霍仪狂挥乱舞杀出去后,很快就与近身两个副将一起、同后面的大队人马完全脱离,直到满腔热血总算压到胸口以下后,才发现他所在的位置已是宋军的围攻阵中。

    此值三更左右,凛冽的秋风中,仆散安贞豁然一瞥,惊见川流不息的走马,此起彼伏的旌旗,便连火把,都被舞成了壮阔的游龙……“这……”宋军有备而来?阵法大开大阖,霍仪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熟悉的刀光,当空而斩,当然熟悉,浩浩乎冯虚御风不知其所止!

第1705章 卷旗夜劫单于帐(3)

    仆散安贞一惊之下不得不叹,宋匪戏演得实在太真,只派霍仪这种小角色叫阵,显得刘二祖完全不重视沂水;待到自己被诱出城外,直接就遭设伏于此的宋匪围困,如此说来,刘二祖已然发现我军之计并有抢占先机之图?“明早兵出沂水,一出而天下惊”恐要化为泡影!

    关键还在于,此间主将竟是那个本该在密州“退居二线”的徐辕!?保密功夫做得不错,当他冯虚刀突然从旗后杀出时,不仅有金军猝不及防,甚至有宋军都始料未及,缓得一缓,纷纷欢呼:“天骄!”

    那么,宋匪识破仙卿之计,比仆散安贞适才想得还要早些?且发现之人不是刘二祖而是陈旭,是陈旭建议林阡让徐辕韬光养晦、有备而来——

    仙卿曾满心希望陈旭为了安抚红袄寨而焦头烂额,可陈旭确实值得他高看一眼,当真神机妙算到“金军可能会在初五清晨出沂水”!这对于夔王府来说,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而当时,仆散安贞还没收到仙卿的最后这条“有变”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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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天骄,许久不见,刀法可有精进?我来一试!”仆散安贞一向视徐辕为最接近对手,虽知中计,亦痛快大笑,一铲“宰割天下”直袭而上。招如其名,话声未落,便豪壮地割断了冯虚刀之浩瀚刀光。

    不过,徐辕这刀还真精进不少,被割断一片后又紧承一片,环环相扣,势势相连,比上次交手时更大气磅礴,明显加强了至少一层的“不知其所止”。仆散安贞还没来得及喘息,便遭他连环十余刀进逼,刀刀不容小觑,半数直笼命门。

    鎏金铲的节奏完全受徐辕调控,仆散安贞越挥舞就越急,被逼着创出一整套专拆冯虚刀的神速铲法,不过自己的身体也很快到极限、这铲法创出来不知下次还有没有用——当然了,能看见徐辕蹙眉也是很受用的……

    仆散安贞虽心满意足却气喘吁吁,心忖此刻不跑再无机会,瞥见阵法某处刚好有隙,赶紧拖铲逃离核心。徐辕自然不可能将他放过,策马疾驰,上前追砍。仆散安贞人到绝境急中生智孤注一掷,先压低重心贴伏马上只守不攻,倏然找准角度略一翻身挂在马侧,电闪般回旋向徐辕一式“一手遮天”,骁勇难当,锐气冲天。

    你冯虚御风怎样?你不知其所止又如何?仆散安贞精气神融于这夺命一铲,诠释透了敢于逆天而行的勇气,虽是为了求生而妙手偶得,却应该也受了傍晚远眺穆陵关以至于神游千里的那个自己的启发。从那时候,这意念,这动作,这意境,这气魄,就在心头生了根,现在打出来是巧合也是水到渠成,厚积薄发!

    “妙极!”徐辕从容不迫,当即转攻为守,然而却吃了战马的亏,立竿见影落到颓势——仆散安贞坐下仍是那匹盟主起过“闪电怪”绰号的名驹,甚通主人之意,徐辕和仆散安贞尚在见招拆招不可开交,那畜生突然就猛一抖鬓,吓坏了徐辕座骑,眼看徐辕意外坠马,仆散安贞见机反击,却反而留了些情面,未像适才临危那般下死手——因他是崇武之人,不愿意胜之不武。

    徐辕逆境下又何时皱过眉头,虽然一时立据平地,仍瞬间参透一刀自救,见只见一道弧光由他之所在扩散而开,霎时风云乍起,山水如潮,仿佛有百万貔貅往这地方奔涌,“闪电怪”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忽然受惊,无意间也将仆散安贞甩落,而仆散安贞,本就被这一刀的内涵惊撼了,这一刀如果他冠名,可能会有点长,“天不在地之上,而在地之外”,所以你刚刚那一铲能冲天而上有什么用,天不在上,在外啊……

    虽然这一刀能够将仆散安贞锁喉,徐辕却也敛了力道,是还仆散安贞适才那招。然而,徐辕这刀却是连人带马制伏了他,完全没必要让。

    “此君子也,端方温厚……”来不及再惊撼,摔下马后,仆散安贞与徐辕平地再斗数回合,只觉单打独斗完全不能胜过对方,敌众我寡此地不宜久留,他虽崇武可圣上没人护怎么好,一方面他也着实心服口服,赶紧对副将喝道:“撤……”副将?早没影了。

    “追!”霍仪当即发号施令。

    “霍当家,准备入城吧。”徐辕笑而还刀于鞘。

    “啊……”霍仪本就高兴,一时更喜,他也通谋略,很快便猜出陈旭之计,“原来,把仆散安贞诱出深入是小,调虎离山、击其空虚,是大?”

    “不错,仆散安贞前脚刚出,后脚,我们的人便掌握了城门。”徐辕告诉他,这两日被仆散安贞收入城中的七支败军里,有两支,是投降宋军者假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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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仆散安贞确成丧家之犬,然而徐辕霍仪一行兵临城下,却怎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数千金军已在城外摆出八门金锁,排兵布阵早就恭候多时了!

    海上升明月情报纷至沓来,战势突变,原是待到徐辕靠近之际,那些本来掌握城门意欲里应外合者,尽被屠戮。而仆散安贞,半道突然消失,并未遵循原定计划入城。

    “徐辕,到底谁诱敌深入,谁调虎离山呢。”邵鸿渊冷笑,在阵中扬鞭直指,很显然他带着最新情报来了。仆散安贞不想做蝉也做了,而现在邵鸿渊是黄雀。

    霍仪循声回望,暗叫不好,该不会仆散安贞趁虚去破我本营?若借此为跳板,或许还能取刘六当家的穆陵关!而我军即使能对沂水强攻硬克,恐也要经历一日一夜,安能分兵回头救援本营,又岂可与穆陵关相换?

    “就是他,在沂蒙伤我,害风月出走;在青潍抓了风月,令我遍寻不获。”徐辕罕见一次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虽体力被仆散安贞折耗了大半,可邵鸿渊,不也是主公刀下的漏网之鱼、强弩之末!?

    不足畏也,倒是这阵法,沂水近在咫尺,它却像个天堑……徐辕正自忧心,霍仪已经献策:“天骄莫忧,我略通些破阵之术,会带身后将士们往景门去。”

    “好。”徐辕定下心来,当即率百步穿杨军打马前行,一路先朝生门披荆斩棘,不多时,却看红袄寨寨众落后一大截,乱局中他们似是有些疲惫。

    徐辕当即调动士气:“金帝就在城中,众将冲杀进去,将他生擒!”也不是不能实现啊,仆散安贞已不在,谅你完颜璟不敢跑!

    “杀金帝,灭金朝!”“给鞍哥/我老子/老娘/婆娘/儿报仇!”红袄寨寨众犹如一锅冷粥架在热火上,不刻就烧开翻滚。

    这话不仅调动士气,也吓得夔王府大军差点没压住阵脚,徐辕只不过是林阡一支偏师啊,若是生擒了完颜璟,岂不是要让他把偏师打成主力,那实际的主力,那个叫林阡的魔鬼还不翻了天了?!

    金军一时间忘了那是果而不是因,稍事凌乱,霍仪立马带人左冲右突,久矣,虽金军逐渐调整也难恢复元气,唯一棘手的只剩邵鸿渊一个。

    “噬气经”和冯虚刀交接片刻,马到盘旋了至少十五圈,气浪翻腾,刀光跌宕,谁都插不进眼更何况手。

    “你可知道,只要杀进沂水,楚风月就会在密州被处决。”势均力敌之下,邵鸿渊忽出此言,旨在动摇徐辕心念。

    他果然动心,本就为数不多的内气,顷刻被那歹人吞噬一二。停顿片刻,赶紧调匀气息,边自守边反击:“你们的谋士以你为黄雀,俨然是想着必胜无疑的,又怎会先做好败仗的应急?更何况,你们的情报,有这么快吗。”

    心静如止水,长刀气煌煌,沛然荡涤六合,转瞬之间,寰宇内魑魅魍魉尽如芦雪坠落四野。这突如其来的招式,怎好像在哪儿见过,回攻得邵鸿渊猝不及防连人带马退后数步。

    对,和杨宋贤的寄情于剑很像,这一招好像是叫……“风月无边”?他徐辕本是个榆木脑袋,有情之后,刀竟如宽大的空架子被充实了血肉、万古空旷的天地里添了“人”,沛然无匹更兼雄美之貌。

    虽徐辕震住了邵鸿渊一时,但不得不说,当时的沂水城外,由于陈旭被仙卿将计就计的缘故,金宋两军一度陷入了胶着,谁料,大约四更时候,沂水城忽然被人开门:“吾等请降!”完全不顾前线还在打仗。

    邵鸿渊等人本就是败兵,受此惊吓焉能不成惊弓之鸟:“出什么事了?!”

    “陈军师在我来时,说过,沂水必有人献城,三更不成,四更也能……奇了……”徐辕等人却都惊喜,陈旭虽中计被打,也反打了仙卿一耳光吗。哈哈哈哈,你们这群夔卫联军傻眼了吧,陈军师要沂水,谁能留它到五更。

    “杀进去!”徐辕连伤都不想裹,就想赶紧从沂水开始解放全青潍,“活捉金帝老儿!”真要捉了他,何愁大事不成,风月也定能安然无恙!

第1705章 卷旗夜劫单于帐(4)

    沂水此局,陈旭和仙卿的斗智互有胜败——

    密州城前林阡以一人挑一岛高手,饮恨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二十招内敌人就七零八落可他全身筋骨才刚舒展开……仙卿一早看中沂水是建立在林阡惨败重伤基础上希望能锦上添花的,可陈旭战前的计算显然是以林阡战胜为前提的:倘若主公大获全胜,那金军后招会怎样?就算没猜准沂水、也会猜密州周边,而徐辕这样的“关心则乱”之人,是藏兵策略再好不过的主体。

    所以陈旭在林阡赴战前与林阡会心一笑:“水到渠成,战机已至。”而徐辕也就在那段时间“捂住胸口”“焦头烂额”以铺垫“退居二线”。

    然而,夔王府天火岛的情报网虽然近不了林阡身,终会有闲杂人等远远看见战势之外的琐事,甚至是一些八卦、经女眷口传进耳,尤其是与曾经有“二主母”说法又嫁给过天骄的柳闻因相关——是了,柳闻因都伤愈了,徐辕仍然虚弱?他可是南宋的武林天骄。

    宋盟保密功夫做得再好也防不胜防,一不小心就让仙卿逮住破绽,陈旭原来你一开始就在装,后来还配合我的计谋在演“费尽心机安抚红袄寨”的戏?!

    仙卿向来以料敌于先著称,一旦谨慎,更加算无遗策,当即命令行军途中的邵鸿渊改变策略,暂缓与李全或金帝的联络,先到沂水城门接应仆散安贞。邵鸿渊虽和夔王还不甚亲密,利欲熏心倒也不负所托,果然在城门口雷厉风行地查处了两队要献城的“败将”。

    徐辕和霍仪螳螂捕蝉,一不留神遭邵鸿渊黄雀在后,战报飞速传回密州驻地陈旭耳边时,陈旭一边叹仙卿有两把刷子,一边笑着捻了捻胡须:“主公勿忧,我有后招,仙卿他料到行动,却料不到人心。下一条情报,必是我军大胜。”

    “为何?”林阡不像陈旭那般笃定。本来仆散安贞被调虎离山后、陈旭的里应外合之计有九成希望实现,邵鸿渊的及时增援使之降低到五成以下,徐辕同邵鸿渊决一死战至多把赢面稳回六成。

    “其一,天骄为情而战,潜力爆发必能赢过邵鸿渊,八门金锁阵有霍仪破解、威力大减、实不可惧,而金帝在城中分心分兵、守城金军形同虚设,以上,为军心必乱;其二,密州之战主公明明战胜,夔王府却诸多借口不肯放过人质,两日之内言论纷纷,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此为士心必乱;其三,大势所趋,红袄寨寨众诸多都是周边百姓揭竿而起,如今当家做主、望风披靡,感同身受者自然效仿?此为民心必乱。有此三乱,何愁城门不破。”陈旭说,军不献城有士,士不献城有民,胜算九成以上。

    果然不过片刻,便有捷报传来,真是当地县尹亲自率众投降。虽是应了陈旭的预言,这里还有个插曲,原来徐辕进城之初,那县尹说他从前曾受过楚风月的恩惠,听闻徐夫人现在在密州被奸人关押,他也愿效犬马之劳云云。

    “原是徐夫人的部下感念旧恩,便宜了我。”陈旭谦逊,不曾居功,摇扇笑对林阡,林阡没有反驳这个观点,他觉得这对徐辕楚风月的未来是个助推:“沂水的先登之功,就算他夫妇的吧。”

    私底下,林阡当然把密州和沂水的特产先赏给陈旭了:“军师用兵神鬼莫测,令我敬佩。”这么多线索盘根错节,任何一条往另一个方向走,整个事件的结果都会不同,可陈旭的雄才却胜过了对面仙卿的大略。

    “其实也没胜,毕竟也中了他的将计就计。”陈旭摇头,“对面那位不容小觑,要知道,我在顺境而他逆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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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下沂水,仅限于此吗?

    当然不!金帝他老人家也在这里,白捡的战果谁不要!

    百步穿杨军意气风发,卷旗夜劫单于帐,入门下马气如虹。

    “安贞何在!夔王卫王何在……黄掴何在!”完颜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躲藏在民舍里只恨那里没早挖一条地道。

    他不知道夔王府把他安排在这里本意是要他选定继承人,他自己的初衷是要看林阡怎么死可结果自己却跑不掉了……

    功亏一篑的感觉,夔王有,他也一样,他没想到给林阡制造了一个死局,结果对于林阡来说那连威胁都算不上!

    慌不择路,只能把仆散安贞、邵鸿渊当救命稻草,讽刺的是,仆散安贞去死磕穆陵关了,邵鸿渊失踪于八门金锁阵,黄掴?据说确实领过一支援军来,可还没进来救就被打跑了,审时度势明哲保身黄掴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旁边俩胖子的是皇帝!”“活捉狗皇帝!”潜行于逃兵中的金帝,不知道要不要推开俩保镖?

    “穿红袍的是皇帝!”“活捉狗皇帝!”金帝赶紧脱袍子。

    “两撇小胡子的是皇帝!”“活捉狗皇帝!”金帝只来得及割一边。本来肺就不好,受惊咳得气喘,岂止溃不成军,根本大限将至。

    不过,金帝也委实不是那么好生擒,徐辕堪堪打伤邵鸿渊、自己也筋疲力尽,原以为这随手一刀下去金帝必跪地求饶,谁料白烟一闪再定睛一看,金帝竟被一道罡风笼走。

    “追!”百步穿杨军数箭迭射却只中那人后腿一支,待追到一处断壁后,那人倏然带着金帝隐于夜雾,徐辕等人面前则突兀竖起数十弓弩,扣弦声将发未发,昏暗中杀机凛冽。

    “退后。”徐辕暗叫不好,一声令下众人齐齐滚倒,说时迟那时快断壁旁万箭齐发,若不闪避定会被射成刺猬。

    缓得一缓,众将虽保全性命,却由着那些殿后之人顺利撤离。

    “呵呵,有备而来的。”“又是一路人马守株待兔,而且……竟是以金帝为诱饵。”百步穿杨军悻悻地说,当然了,金帝一定不会这么想,他只会对那些壮士感恩戴德。

    “是他……”徐辕只远远见到那人轮廓,依稀是花帽军十一剑手之一的郭阿邻,由于脱离花帽军久矣,宋军的情报网不甚关注他,只听说他忽悠着一些不喜欢宋人的金朝民众建立了一个号称要匡扶女真、却一个劲地烧杀抢掠的黄鹤袖帮。

第1706章 一夕瘴烟风卷尽(1)

    稍作乔传、隐姓埋名的郭阿邻,由于早已脱离曹王府,行事不受曹王推崇的仁德限制。他骗手下帮众说国家多灾、理应毁家纾难、成立一支抗宋义军报效大金;另一厢他却对一心向往着金廷的他们说,正规军我只认花帽军,可如今夔、卫奸人当道,我们必须等时机合适了再去归顺官府不迟。

    帮中兄弟有不少有志者,一样只服曹王、不喜奸臣、认可他的话宁愿落草为寇;或就是犯浑得很,既信了他这些话,还沾沾自喜说,或许咱们打出个名堂来,官府还会来巴结咱们呢。总之物以类聚,黄鹤袖帮虽只有个雏形,却也存在即合理了一段时日。

    言归正传,自八月初二与楚风月、纥石烈桓端分离后,全山东的视线就被密州大战吸引走,郭阿邻便开始酝酿起了他的救曹王府大计——

    弟兄们的话是对的,想让官府巴结咱们,就必须走捷径上位!那就要做得比夔王比黄掴更不要脸!

    既然被夔王他们恶心到,豁出去了就是干!救援皇帝比保护军民直观,接下来,郭阿邻就一直在找寻接近金帝的机会,造也要给他造个危局出来。

    不得不说乱世的机会就是比平时多,拜徐辕所赐总算有了此时此刻的这一幕,

    “多谢壮士相救!”化险为夷,完颜璟等两个保镖重新找到自己,方才敢出声,望着郭阿邻满眼都是光。

    郭阿邻打量了金帝上下起码五个来回,一声不吭,一副“惊为天人”的表情,许久,才跪下猛磕头:“您真是圣上!圣上!您果然与草民想象中一样高大威武挺拔神气,草民日夜只在梦境憧憬,真见您真容,激动万分,语无伦次,不知所云……”说了一堆事后他恶心到吐的词句,哄得金帝劫后大喜、连本该有的一丝疑虑都被冲化:“爱卿是……”

    “草民名叫完颜xx,中都人……”他不可能还叫郭阿邻,不能连累曹王府有居心叵测的嫌疑,而且用落难王孙名头可以更好地聚义以及拉近与皇帝之间的距离。

    “哦?看卿仪表不凡,可是贵族之后?”金帝果然愿者上钩,走半里路就多了个宠臣,“你我推心置腹,岂能相负。”

    郭阿邻那时就在心里拟好了草稿,以求趁此夔卫联军惨败之机,给桓端、战狼等人死灰复燃——

    以下几句话分别要分三个时间点说出来:圣上,剿除林匪,草民愿效犬马之劳!圣上,山东民众,不服夔王卫王,只对过去的花帽军有期望;圣上,虽曹王府已是罪臣,请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机会……

    至于唯一一次和桓端风月的交集,邵鸿渊当时就没有证据且如今下落不明,郭阿邻的破绽几乎只有千万分之一:这段令人发笑的“夔王巅峰期”,战狼大人,您也休整够了,只差出场的道义而已,我郭阿邻,来给您挣得这个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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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五更,因“人心”而棋差一招、全盘败溃大势已去的夔王府,惊闻沂水有黄鹤袖帮捡漏。

    屋漏偏逢连夜雨,几乎同一时间,密州军竟也发生哗变,混乱中重点看管的人质无影无踪——

    大决战拉开帷幕之前,金帝、李全、夔王可能都以各自的心理在心里喊“成败在此一举”,但林阡还管你们在哪举?我林阡要打完了!密州,沂水?青潍沂蒙泰安胶西……我要剿灭你们全族!

    “林阡这般强悍,竟教我成了腹背受敌的那一个!”夔王难免为林阡和曹王府惊疑;仙卿倒是还能淡定,淡定得脑海里全是林阡:“慢着!人质身戴枷锁,如何趁乱逃跑!”所以,很显然,密州有大量海上升明月的人,他们如此神通广大,竟混入了看守人质的金军?要知道,那些都是夔卫联军的核心层啊,这么快,就无孔不入!?

    泰安之战元气大伤的海上升明月,在沂蒙、青潍沉寂了大半个月,表面还在稳步回暖,原来早就全员恢复,却被林阡实而虚之了吗!因为低估了他们的情报网,仙卿……很可能……还有其它的漏算……

    幽暗中依稀看到林阡那张狰狞的脸……仙卿忍不住语带颤抖:“他在来密州之前,可能就发现沂水了……”时间点提得更早了,是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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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轴或要拉回到七月末、“赔了夫人又折兵”那一刻。

    林阡对百里飘云说,不需灵犀姑娘招供,我对天火岛知己知彼。这话,并不完全是夸下海口——

    夔卫联军上位后“惊鲵”一脉是宋谍独苗,朱雀死后“天火岛”即为肃清主力、宋谍生存的最大威胁,林阡想不重视都难;加上轩辕九烨骨子里也是个崇武者、那么巧一进山东就败给一个奇人、那奇人很可能隶属于天火岛,因而林阡更加重视、诸多侦查。

    当然了,林阡的这种重视,仙卿也能意识到,因此教天火岛人给出了一定程度的反侦查,这导致林阡对天火岛最强三人到战前还是一知半解。在暗处多番过招以后,仙卿对于惊鲵的评价是“虽有水准,力所不及”——惊鲵侦查能力是有,可林阡要得太多了,组织结构也要找、高手来路也要探、联络方式也要寻、战场分布不能少,惊鲵怎能不捉襟见肘?!这四项,有帮手的情况下,也最多完成仨。事实还确实被仙卿料中了,在灵犀引发动荡前后,惊鲵完成了“组织结构”,段亦心完成了“联络方式”。

    当时林阡忙于筹划胶西海战,“高手来路”急切、且比“战场分布”容易,俨然是惊鲵不二的附加任务。可惜她遇上了天火岛的反侦查,她失败了。仙卿又怎知道,当时惊鲵一脉之所以失败,一因他反侦查,二因惊鲵的重点在“战场分布”!重点不在侦查高手,而是向夔卫联军渗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天火岛根没扎好,情报倒是纷至沓来,人却一个个地南橘北枳……

    林阡在搜集天火岛高手方面确实折戟,却顺理成章将“惊鲵”一脉继续示虚,换而言之,他是牺牲了自己武斗的知情权,换取了惊鲵一脉在棋盘虚处的顺利安扎——金宋双方实际在决战以前就不声不响打了个悬殊的仗,结局是:夔王府的探子层出不穷、情报参差不齐,宋匪的卧底少、少而精,情报全都真实、且关键。

    夔卫联军本就龙蛇混杂,何况还安插着宋军的自己人?楚风月、杨宋贤的生命安全,根本从一开始就有保障。“那么,他们的被俘,会是宋人故意?陈旭他,早就被惊鲵提醒了‘沂水’,算到了我要用人质迫战的事,甚至,算到了我会利用楚风月放线钓鱼……”仙卿忍不住汗水涔涔,连他都有些不自信。但事实如此啊,他之所以越来越轻慢“惊鲵”,茶馆外擒拿三股人大乱宋谍情报网,也是个不小的推力。

    “沂水”本来是个难以窥探的机密,可是,贵宾席上的金帝会否画蛇添足,他的存在给了暗处被低估的惊鲵以线索,令屋檐下接雨的陈旭能够笑对林阡回答:“在想,夔王的谋士,仙卿,他在想什么”……

    “说不通啊,林阡战力至高,何必迂回行事?当真做这么大的局投我所好,他又是想放什么线,钓什么鱼吗?”夔王说着说着脸色就变了。现在想到,会不会太晚,还是说,能想到,就已经不错了。

    一记闷雷重重打在仙卿心上,随刻他脸色惨白吐出两个字:“李全……”

    九天神皇

第1706章 一夕瘴烟风卷尽(2)

    那么,林阡究竟是如何发现了沂水?答案是偶然也是天意。

    林阡将“天火岛”列为重急而其余金军皆轻缓,一来,是为“海上升明月”以守代攻,二,是为撬夔王卫王联军墙角,三,是为决战之武斗做准备,四,是为暗中压制李全——以上,仙卿无一例外预见到了。

    仙卿说海上升明月任务繁重捉襟见肘,仙卿说天火岛的死忠撬不动、被撬的受不了生死符之苦终将回归,仙卿说只要我们反侦查得当、林阡不可能对高手们真正地知己知彼,仙卿说林阡必将对夔王和李全一明一暗各个击破……

    只不过这第四点,仙卿俨然有细节上的疏漏,实际对于李全,林阡是想暗中“缉拿”而非“压制”,换句话说林阡恨不得李全一头撞在自己安排好的网上,就怕李全他缩在乌龟壳里不出来!当彭义斌与一众杨鞍旧部留守于泰安、杨致诚协助时青夏全裴渊复原沂蒙,林阡不动声色早就以“将徐辕和杨宋贤调出沂蒙、来青潍收尾”的借口,暗暗削弱了对李全党羽的限制,令他们至少可以到沂蒙与青潍的交界自由活动。

    “主公万不可做得太刻意。”陈旭提醒之下,林阡稍事收敛,徐辕和杨宋贤离开沂蒙时阵仗都不大;那李全着实谨慎,始终都循规蹈矩,果然在杨宋贤走后才有零星党羽前往沂水观望。

    “才到沂水,就止步不前了么。”林阡当时一门心思筹谋胶西,尚且以为沂水是李全党的瓶颈。事实上,是,也不是。那本来就是仙卿和李全约定停留的地方。可惜林阡和陈旭在最初错过了这个偶然,是太重视自己对李全的计划,以及为飘云灵犀分心了。

    之所以李全等人在八月初才有变动,一则确实他们顾忌杨宋贤,二则,七月廿七青潍对质、林阡说服国安用归顺时发生了天火岛人招供“李当家”的意外,难免使李全党羽心中有鬼;还好,那关键之人仅仅与林阡以利益相交、叛得不诚心、被李虎啸临阵又说回了夔王府,林阡正好得意贪杯、一时间大意纵虎,李霆二号李霆三号当然想要对那个逃出去的幸存者灭口。当然了,这“贪杯误事”是林阡演出来的,太逼真、又自然而然,就连林阡近身冰雪聪明的杨妙真,也是到翌日的大云顶上才悟出,那,就是林阡对李全张的“网”。

    李全党羽到沂水是林阡的正中下怀,且林阡不希望他们卡在沂水,所以一开始也没太上心,八月初,明处,林阡已经着手在攻胶西时对沂蒙、青潍、泰安等地的防御,暗处,则把设在穆陵关的网往沂水的李全拉近。他笑对杨妙真说,阵容和场地都靠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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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意却是,“惊鲵”等人往夔王府内部生根时发现,原来不仅李全党羽在沂水,就连仆散安贞、黄掴都有人马向沂水添。

    就算天火岛半个岛都在胶西周边摆开了,就算仆散安贞黄掴这些手下败将都是林阡的轻缓,可这么多巧合怎能不教陈旭在执棋时、手微微一颤——

    青潍对质、灵犀事件,天火岛人的大乱,会否都是夔王的九牛一毛,构成了仙卿的趁机示虚!仆散安贞和黄掴往沂水添,是为什么!?

    “近来主公屡战屡胜,仙卿岂能容许天火岛分崩,他必尽力整合、不容后路被断,这曾是我认为他必守胶西的缘由。然而,守胶西也可围魏救赵,未必正面抵挡主公兵锋——在主公节节胜利时突然祭出奇兵、出其不意更能挫伤主公锋芒。”陈旭忽然悟了。

    “意思是说,他们表面被我牵着鼻子走,实际却准备趁我麻痹、给我背后一击?”林阡面露尴尬之色,“沂水?”

    “沂水确有猫腻,不过,应该是仙卿的下一步,是他的锦上添花或收之桑榆。”陈旭起身,不再对弈,去地图前站定。

    “何意?”林阡不解,随之起身,刚好肚子饿了。

    彼时他们还在胶西,百里飘云也参与探讨:“如果我是对面军师,在胶西迎战主公时,定会留意到主公离青潍沂蒙极远,料想主公会留心思给这样远的据地,如此一来,即便那时金军兵出沂水,纵然出奇却如何制胜?必须有第三个地点调开主公的注意力,既起到缓解胶西的作用,又不把沂水暴露了打草惊蛇。”一句话就切换了好几个思路,包含了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诸如此类的相互算计。

    “正是。”陈旭笑而摇扇,“仙卿会使出浑身解数,将主公调到沂水和胶西之间。在这第三处,主公自以为顾得到其它据地,会降低对其它据地包括沂水的防御。”

    “哦,在那第三处的决战不管是胜是败,沂水都会在下一步升作重急。”林阡边拿起一盘圣女果下酒,边找第三处。

    陈旭早就找到了,密州,必是仙卿自认为最好的下战书处,等了片刻,笑看飘云也找到,但主公还在找……陈旭不由得叹了一声:“这仙卿的远见,着实惊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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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飘云庆幸:“还好咱们情报网更胜一筹。”是的,对惊鲵的低估断送了仙卿的前瞻,使得陈旭从那时起开始使劲往仙卿的心里钻。算无遗策遇上了七窍玲珑。

    天火岛半岛都来了,人多势众,财大气粗;反观海上升明月,确实曾百废待兴、也因为金朝政坛的变动而举步维艰。不过,林阡前后给洛轻衣增添了段亦心、落远空、华惊雷夫妇、杨宋贤、杨妙真等人,总算帮她挺过了控弦庄和天火岛夹击的最难时刻。随着胶西海战的即将来临,表面看惊鲵的任务“侦查高手”最合理,林阡却教惊鲵一脉竭尽所能潜入夔王府,“没有什么比渗透进核心层最重要”,包括撬灵犀等人墙角也是为了惊鲵能去夔王府生根、此消彼长更快而已,冲这一点,“势”早已被林阡占尽。

    惊鲵不负众望,对于战场分布随风潜入夜,终究对沂水的探知得来全不费工夫,实际也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哦。是密州吗。”说话间,林阡总算找到了第三处,“夔王府不惜一切代价把我拉到密州,李全就会放心大胆朝青潍来,碰巧,我‘贪杯误事’的网在穆陵关拉着,正中下怀的一箭双雕啊。”微醺,哈哈大笑。

    “主公。”陈旭却蹙眉,直接指出林阡这是侥幸心理,“您对李全的张网设伏,是寄望于仙卿发现不了‘贪杯误事’是假、甚至仙卿完全关注不到李全。可是,这样一个有远见卓识的军师,会不知道您想对他和夔王各个击破?”

    “我希望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知道我想对付李全,却不知我在张网设伏。”林阡说时,也有点虚。

    “随着时间的推移,仙卿很可能会看透主公不是想压制李全而是想缉拿,因为,主公既然有过贪杯误事那后面怎能不亡羊补牢?仙卿一定会提醒李全,最东也不要出了沂水。”陈旭如是说,“要知道,天火岛也是无处不在的,会有这样那样的偶然提示仙卿,莫忘李全。”

    “那要如何是好?”飘云也愣住了。

    “借力打力。”陈旭说,“主公可知,您这般强悍,夔王府要如何出招,才能将您的胶西海战改作密州会猎?”

    “极有可能是……抓人质迫战。”林阡早是家常便饭。

    “他们,可别抓当地民众啊……”飘云一惊,本能提刀。

    “不如先送他们几拨人。”陈旭说,“代替无辜。”

    林阡联系前后:“送他们‘海上升明月’的人?”

    “正是。惊鲵一脉,出三拨人,被擒便要‘自尽’,必定不会被杀。”陈旭说,“如此,海上升明月‘大乱’,明摆着主公顾不到李全了,仙卿和李全就会忽略这张网设伏。切记,过犹不及,超过三拨,我军太过羸弱,反而此地无银。”

    “妙得很,与其寄望于仙卿不知其二,不如让他连一都不知道。”林阡笑。

第1706章 一夕瘴烟风卷尽(3)

    天火岛和海上升明月博弈久矣,双方都深知:情报为重中之重。再加上控弦庄庄主朱雀暴毙、天火岛高手们恰好在对林阡反侦查,所以仙卿的“人质”计划正是“破月”计划。

    不巧林阡的军师陈旭见微知著,见仆散安贞、李全等人全朝沂水增补而开始了对仙卿的“钻心”计划,也是陈旭,指教林阡将计就计、命惊鲵一脉到密州来主动落网投其所好。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场林阡亲手做的“送人质”之局,算准了地点却没算好时间,导致事件虽对了、人物却错误——

    海上升明月准备好的三拨人一个都没落网,八月初二晚,仙卿在大暴雨下,率先借邵鸿渊之手来了一场连环计,成功把纥石烈桓端、楚风月和路成杨若熙这些前哨,以及正巧经过的豫王府探子一网打尽……

    “我这是……钓错了鱼塘呀。”林阡听闻金军比预期更早抓人,而且刚好是三拨人,也不知要不要称赞陈旭神机妙算了,却哪能不急,被俘的竟是楚风月还有杨宋贤!

    这都是什么事?!仙卿是高兴了、李全是懈怠了,可要抓李全的主力,少了一个杨宋贤!

    “夔王府的实力,比想象中还强得多……”楚风月被擒当晚,林阡就被逼着来了密州,城前,柳闻因当然担心,就算灵犀的武功和轩辕九烨的阅历都提供给了林阡参考,但天火岛前三名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把杨宋贤擒获,盟军对原定的双边开战计划倏然就没有底。

    “密州这边,我倒无所谓,沂水那边,少了宋贤如何是好?”林阡也没想到搭上个杨宋贤。

    “恭喜主公了。”陈旭却说,不急,完全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此话怎讲?”林阡一怔。

    “先前为了吸引李全出沂蒙,主公调出宋贤至青潍,可宋贤却对战局无甚裨益,仙卿很可能意识得到他在暗。如今宋贤被捕,不是恰恰符合仙卿意识,并且能够消除李全疑虑?”陈旭笑说,迎合策略,也迎合自己,何乐不为,“就让宋贤呆在那里吧。”

    “还指望宋贤手刃李当家给新屿报仇,谁知道,他坐几天牢就是奉献。”林阡会意,答应时不免笑叹。

    “可是,妙真会否太辛苦?压力都给她了。”闻因仍有担忧。

    “先前主公以‘蝗灾’支开李帮主,暂时先由他代替宋贤,辅助妙真姑娘。”陈旭献策。

    “如此一来,妙真没人防着,可以一马平川啦。”闻因由衷为妙真感到高兴,这节骨眼上谁也不会去留意她这根线,她若能趁机建功立业将来定能统帅红袄寨。

    翌日清晨林阡出战时,陈旭在屋檐下接雨“据说金帝也已到沂水观望。”这个“也”字,正是说李全。李全俨然不会想到,他会被杨妙真以及接替杨宋贤的李君前一锅端。

    岂止杨宋贤是一出化腐朽为神奇?楚风月亦然。徐辕可以给“捂住胸口”多添一个“关心则乱”,请求给林阡掠阵却连柳闻因都敌不过。林阡说“我自有打算”,不出意外只带了个闻因赴战,一而再再而三将他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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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州会猎是仙卿所希冀的“成败在此一举”,林阡则致力于使仙卿下一步的兵出沂水从锦上添花变成收之桑榆,因此也务必在密州城下战胜——

    林阡务必打赢此战,才好威慑沂水被献城更快,才好捉拿暗处的“李全”以及意外的守候“金帝”,才好使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仙卿和夔王漏算李全。

    其实在天火岛对林阡下战书之前,惊鲵已有救出楚风月和杨宋贤的方案,说“主公可以不必被他胁迫”,只是,那样一来会对沂水打草惊蛇,二来也可能会害周边民众受害。林阡征求徐辕意见时,徐辕狠心说“主公冒多大风险,徐辕也做多大牺牲。”

    是的,徐辕虽然作出了牺牲,林阡才是冒最大风险的那一个。

    金宋双方的优劣在最开始是守恒的,夔王比林阡在情报和谋略上都差了那么一口气,但差的一口气其实是林阡用命赌来的——因为情报网全都给了战场分布,林阡打天火岛之前却并不知己知彼,实战中曾经也其实命悬一线,并不是世人所以为的武力碾压。

    “不能知彼、以寡敌众……主公可想好了吗。”决战前,洛轻衣曾关切地问。戴着斗笠的她,像极了若干年前她的七哥,和林阡也正好相会在山东战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相信我。”林阡简短地回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初代落远空也是这么回答了他的疑惑。或许这也是某种传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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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说林阡、徐辕等人的表现完全合乎陈旭计划,唯一的破绽是柳闻因和林阡的练枪,一度给了仙卿“有诈”的提示,从而给后两日徐辕的沂水之行增添了难度,逼得徐辕非得突破刀法瓶颈、为爱而战击败宿敌邵鸿渊——

    对于密州一战,林阡可能是自负的关系,就算心里没底也压根没怯场,直接把天火岛的高光时刻标注成了最后一刻;倒是沂水那边,四更传来邵鸿渊变故时,林阡有些忧虑徐辕会否因为自己的失算而感觉棘手?要知道,天骄确实伤愈不久啊。

    准备再吃点圣女果压惊,发现那东西所剩无几。他准备带些到密州来的,结果飘云送行时却面露难色“主公这是您给我的赏赐啊”,林阡说“挺好吃,要不,用刀谱换吧。”本以为飘云会欣然点头,飘云却本能说“末将还是选择圣女果吧……”最终只把几颗不那么红的果子给了林阡。

    林阡还没到密州就吃完了,担心徐辕的此刻、只能空喝酒,好在五更后传来情报,完全不出陈旭所料。

    陈旭倒是谦逊,说尽管我军大获全胜,也不能证明我就比仙卿强:“远见,我不如他,细节,他不如我。”

    是的,每个人都有软肋,仙卿的弱点是瞻太前、细节顾不上、才会被人钻空子!

    “也可以看出,仙卿这次比以前强,沂水之战他注意到了‘细节’,给了天骄惊险,以后会有更多的修缮。”陈旭说。

    “以后?”林阡一笑,确实仙卿会越来越强,可是,他夔王府还有以后吗?

    “主公说的是。主公此战,一招锁喉,永绝后患。”陈旭点头,正色。当密州、沂水全失,李全也羽翼全剪,现如今被迫奔逃往南面莒县的夔王府,即将被林阡等人和本来就在那里的地头蛇郝定四面合围,关门打狗。

    不错,盟军大获全胜。天火岛团灭,包括李全麾下的李霆二号、李霆三号在内,一概都成为抗金联盟的阶下囚。经此一役,红袄寨内忧外患皆除,金军则失去翻盘希望、堪称雪上加霜,整个大金都风雨飘摇、前景堪忧。

    然而,一切终究没能完美。“李全和金帝一样,作为首脑,逃之夭夭。”天明后,得到最新情报的林阡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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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仙卿派邵鸿渊潜行去沂水,本意之一,正是与李全麾下会面,但因临时改变计划要狙击徐辕,因此晚了一步去同李全交往,那句“务必不可离开沂水,以防林阡张网设伏”没来得及说出口。

    李全此人确实向来小心谨慎,但那个该灭口的天火岛人,由于关系到吴越之死,妨碍他以后驾驭红袄寨,可以说触犯到他最根本的利益,所以非灭口不可。心心念念着这件事的李全,一头撞入了林阡所设的陷阱,眼看就要被埋伏已久的杨妙真手刃……

    然而李全命大,有另一个耿耿于怀的心念,正是那个念头救了他自己。

    每个人的计谋撞在每个人的计上;每个人的路也栽在每个人的路上。

第1707章 算尽他人,独不自知(1)

    这就涉及杨宋贤为何会出现在密州了。

    原本重点对李全张网设伏的杨宋贤等人,本应和杨妙真一并藏身在沂水穆陵关,不过,仙卿早已算出杨宋贤是林阡藏在暗处对付李全的精锐、只不过他不知林阡的贪杯误事是假而已,因此,“破月”计划既是仙卿提议、要乱宋谍情报网以及用人质对林阡迫战,也有李全参与了行事——

    李全说,林阡不是要对付我吗,林阡不是苦于没我把柄吗,那就在青潍金军放出我的“线索”吧,引海上升明月的人靠近探索,那个一心追查“吴越之死”的杨宋贤必定上钩;鱼饵就下在楚风月的茶馆不远。

    早在六月十九杨鞍失踪、李全顺理成章上位、却被杨宋贤截胡的那日起,李全就已经将杨宋贤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冲这一点,八月初二晚的大暴雨里,抗金联盟只能宋贤落网,也幸亏是宋贤落网!真的只有宋贤被俘,李全才可能大摇大摆地走出沂蒙撞进林阡的包围圈来。

    所幸林阡的缺憾和失策,因为陈旭应变及时而得到补救,对于谋士来说,“应变”高过“谋算”;但很可惜的是,应变得虽及时却太仓促,难免给战局留下了一丝祸患的伏线——压力不可能全给杨妙真一个人扛,陈旭献策可以把先前因蝗灾而退守淮北的李君前调回来,事发突然,李君前雁过岂能无痕,此为后话。

    却就是杨宋贤被俘当晚,第三股人中逃出个漏网之鱼,引起了李全党羽的高度重视,这当然也是林阡陈旭甚至仙卿李全也一概没算到的意外——确切说来,应是第三股外之人的特立独行,那个人,是——“江星衍!?”

    每个人的命途都在同旁人交汇或冲突,江星衍的那条路尤为惨烈。

    青潍对质之后,感恩于林阡不离不弃的江星衍,一心要为林阡捉贼而屡屡奋不顾身,后来因受伤被飘云搭救、训斥、并安置在了一个飘云自以为偏远的小村庄里。江星衍又哪坐得住,他知道林阡一时半刻还顾不上他的私人琐事,他这状态仍然是个金宋不容、无家可归,但良心发现的他觉得有手有脚不能就枯坐在后方等消息,完全可以乔装打扮暗暗收集李全的罪证,“何况我在青潍金军呆过,有条件。”

    飘云越打越东,管不住星衍手脚,而有关星衍的凑巧发现,真正是天命不绝李全。

    但八月初二,李全尚且觉得江星衍的出现是个偶然,是天要绝我李全:“江星衍在青潍金军呆过,可别已经有了证据咬我!”

    “稍安勿躁,李当家,那江星衍性情急躁,若真是有了证据,怕早已小人得志。”仙卿隔空安抚李全,“小人物,就交给你底下的人处理,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好。江星衍此人,盯紧他。”李全接受了仙卿的建议,务必保持小心谨慎——毕竟先前你在沂蒙对林阡跪地求饶,只要有一点举措和抗金相悖那就是你李全害死了吴越杨鞍,到手的红袄寨可就飞了。

    但,“欲望”又高过“谨慎”,初五四更,已在沂水就位的李全,听闻邵鸿渊和徐辕陷入胶着,没忍住要亲自将李虎啸手下灭口的野心,与此同时,盯梢江星衍的李霆五号也恰巧来报,原来销声匿迹了多时的江星衍、今夜也在穆陵关外由暗转明——这真是,要一箭双雕了吗!

    李全的大队人马已经往穆陵关方向进发、自己本也兴致高昂地亟待动身,冷风一吹,忽然一凛,他记得昨日初至沂水,酒馆里听得有人说起南宋蝗灾,一人说,这蝗灾救了咱们大金朝,使林阡节节胜利的节骨眼上把李君前调回去赈灾,一人说,是吗,你说是咱们驸马?我怎么感觉昨日还见过他。前一人赶紧嘘了一声,什么咱们驸马,小声点!

    如若江星衍是偶然,那李君前,岂非天意!?李全瞬然被提醒了一二,一个欲望害了我,两个欲望却救了我,却哪能不好奇,穆陵关到底是哪只黄雀在暗中躲着,想要用一只天火岛的蝉来捉我这螳螂?

    那时再想通知邵鸿渊和夔王都已经来不及了,李全预感到自己的先锋们已经人仰马翻,好,一不做二不休,且给你们看看,螳螂如何化身成捕鸟人!

    李全要这支中坚依计行事,自己则躲到更暗的角落——独自一人往李霆五号的地方去,顺着江星衍来摸海上升明月的瓜!

    待到远远看见那红衣少女是杨妙真时,李全躲在树后,第一刻只觉得四肢和心都冻僵:妙真,怎么可以是你!

    虽说杨妙真比不上红袄寨重要,但某种意义上来说,杨妙真是李全获得红袄寨的最佳捷径,很长一段时间内杨妙真站的都是他,所以他才会有今时今日这么多拥趸!女人的心思,怎么说变就变、变这么快呢!当时他有种被欺骗的感觉蔓延开来,身体回暖的第二刻油然而生的全是绝望、崩溃和仇愤,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眼里暴起一道精光,杀意凛冽,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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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不得李全不绝望,五更未到他的先锋已经被李君前和杨妙真扫了个七七七八,放走的一两个只不过是宋盟的围师必阙,故意要他们向外求援同生共死的。

    只可惜杨妙真想要和李全直接斗法还嫩了点,没看清这当儿继续上钩的中坚只是假“螳螂”,是他李全的金蝉脱壳。

    那时的妙真不知凶险反过来逼近自己,尚且沉浸在大仇得报的痛快里,当看见前来对天火岛人灭口的全是她一度信赖的李霆二号李霆三号,她怎不知原来红袄寨这些年的死伤分崩全都是拜李全所赐!

    “咦。”围剿过程中,她远远看到,秋风中伫立一人眉目清亮。计划里本来没有他。

    “妙真姑娘……”江星衍不知妙真是想原谅自己,藏不住赶紧要跑。

    “别跑,我……”杨妙真赶紧追过来,她已经想好了要跟江星衍道歉她错怪了他,为了化解尴尬她的第一句话原本要说,嘿嘿,师父的人太多了,打架了。

    话还没出口,一声巨响腾起于她和江星衍之间,来不及反应杨妙真便已失聪,扑面而来的全是硝烟的气味和炸药的碎片……尚未觉疼,便已窒息,晕厥在地。

    江星衍的出现完美诠释了不合作的两路不如一路,世人只见他慌慌张张一脸是血地跑了,对于他来说,俨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对于旁人来说,这突如其来的火药,是他存心要炸死杨妙真后逃逸!

    蒙阴事件重演,宋军偌大一张网,对李全扑空,反而逮住了江星衍!

    惊天变故,远在胶西的百里飘云闻讯后愕然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不幸中的万幸,还好江星衍不姓李,否则岂不是要被人说成他才是“李当家”。鉴于杨妙真昏迷了一天没醒、就算醒了也不一定知道真相,所以真的有人窃窃私语“江星衍会不会化名姓李?”

    “星衍他,怎就总是好心办坏事……”陈旭一方面怒其不争,一方面也悔恨,人无完人,我的计划不也有细节的漏洞?

    “妙真姑娘醒了,性命已然无碍,就是,脸上这伤,该怎么办……”傍晚,谷雨从妙真的房中出来,告诉刚与李君前议事而归的林阡和杨宋贤。

    清早获悉“李全及时抽身而退,甚至连面都不曾露”,众人都说凡事不能尽善尽美——沂水之战本身是个相当好的结局,李全党羽除他自身以外尽皆伏罪,标志着李全麾下的天火岛势力全都已给夔王的密州之战陪葬,接下来李全一定会给为何擅离沂蒙和重用奸人找尽原因,自身难保的他想东山再起都很难,更何况要去辅助夔王夺取天下?饶是如此,还是被他逃过一劫还害得妙真重伤,自然令宋盟从上到下都遗憾至极。林阡几乎一得到消息就赶到穆陵关来给妙真过气,总算她反应快闪避迅速才没有性命之忧。

    “好好疏导她,不是不能恢复。”林阡叮嘱闻因,军务繁忙他不能久留,却还是花了点时间安慰妙真:“这一仗输了不要紧,以后多的是时间建功立业。”

    “暂时还没有星衍的消息,也不知他该怎么办……”闻因送他离开时暗暗心焦,不知这炸药究竟是否李全搞的鬼,表面看来却是江星衍的责任。

    “星衍应是逃去莒县了,别着急,边打边收回。”林阡说,莒县是山东之乱发起后唯一一块难能可贵的净土,可惜它地处鲁中,夔王府逃去那里,几乎就是终点预定。何况保留着最多体力的郝定大本营就在那里,郝定是谁,这两年红袄寨追随林阡南征北战的唯二战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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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着急,掌握火候,先把刚收定的沂水密州胶西等地安段好,莒县打狗需慢慢关门。”林阡远程对郝定说,暂时盟军会停在青潍整顿几天。其一,林阡顾忌仆散安贞、黄掴那些轻缓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其二,打太快不是便宜曹王府复燃么。

    “主公也需提醒郝定,留意石硅,别让他成为第二个国安用。”陈旭对林阡说,石硅是唯二战将之二,自从离开沂蒙后就在莒县流浪,个人魅力倒是也使他拥趸滚雪。

    “军师说的极是,夔王挖墙脚的本事一绝,不过,石硅,我对他有信心。”林阡点头,与杨宋贤一并巡查布防去。

    沿途,杨宋贤既兴奋也失落:“一下子逮住那许多宵小,总算给新屿和鞍哥报仇雪恨,只可惜那当中死士太多,谁也不肯供出首恶就是李全。还搭上我妙真一张俏脸,实在是!”恨得咬牙切齿。

    “妙真若不好转,我便是愧对鞍哥。”林阡说时,已有战后将妙真带去陇陕找樊井的想法。

第1707章 算尽他人,独不自知(2)

    比起林阡和杨宋贤美中不足的烦闷,那夔王府和李全可真是雪上加霜的郁闷。

    倾巢而出的天火岛,此番武斗碰见林阡,堪称铁打的楼船说翻就翻,而智谋和林阡的军师陈旭擦身交错,结果如下:

    仙卿和李全的上策,密州反攻林阡、沂水送宋出局、联手制霸天下;

    中策,密州惜败、沂水成后招、李全继续卧薪尝胆;

    下策,全军覆没……

    林阡与陈旭的上策,夔王府兵败如山倒,李全伏罪,运气好金帝都能到手;

    中策,现在这般,但未算到妙真受伤;

    下策,主公死于武斗,盟军化悲愤为力量。

    李全等不及,夔王输不起,林阡死都不怕,谁胜谁负其实早已写定。

    酝酿了两年之多、离梦想越来越近的李全,没想到和夔王府协力都没能绊倒林阡,反而本可燎原的星火遭林阡一手掐灭,翻在角落连灰烬都找不着,哪能不苦涩、憋屈!一贯冷血的他险些真情流露、和唯一幸存的拥趸李霆五号抱头痛哭,在那人苦兮兮地说“林阡太强”的刹那,他又看出那人反骨,担心那人不忠出卖自己,反手一枪就结果了那人。

    才刚被杨妙真背叛过,李全委实经不起又一个人对林阡的憧憬!对林阡的憧憬那就是对自己的背叛——背叛,那算什么背叛,杨妙真又不是你李全什么人!

    暂时只能灰头土脸回沂蒙,回到那个还有一成拥趸的地方,经此一役,那些人,怕是……也会被林阡夺得干干净净!

    虽说大丈夫行于乱世,理当屈身守分以待天时,不可与命运抗争。可是,我李全到底还要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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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全的负面情绪却显然不及夔王万一,毕竟,李全本来就爱而不得。

    不像夔王,拥有过却失去。

    这两天,夔王叹惋“功败垂成啊”少了,哀泣“如之奈何”多了;捶胸顿足少了,愁眉苦脸多了——

    密州城前我决定出手时,实际只剩林阡一个对手,若将他战胜、则其它杂碎不足为惧,坐揽江山,号令群雄;事实不就是这样吗,内敌早已尽了……谁料,密州竟被他林阡一战惊天?又有谁料,我这头老虎受了伤,那些狐狸黄鼠狼还是遍地跑!

    是啊,没算透黄掴仆散安贞那群界限模糊的狐狸倒也罢了,夔王更没算到曹王府那帮黄鼠狼,竟然出其不意地趁空捡漏——

    鬼都能看清楚那个黄鹤袖帮的领袖眼熟,估计是花帽军的哪个罪臣,居然摇身一变成了落难王孙,哄得完颜璟那昏君在生死存亡时刻解除了对花帽军的通缉令。加上沂水县尹对林阡献城时说“奸臣当道”传到完颜璟耳里,也着实再扶了纥石烈桓端等人一把。完颜璟虽然还没彻底原谅曹王府,但这俨然是对曹王迈出了一大步、是他代表大金人民向现实妥协的开始。

    纥石烈桓端、郭仲元也都不要脸地来和完颜璟促膝长谈或抱头痛哭,金帝原先不肯送口的“按罪当诛”变成了如今惺惺相惜的“任劳任谤”,不久就有舆论生根发芽,指“夔王是香林山事变元凶”,既是落井下石,又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夔王唯一的慰藉居然在仙卿的那句话——“林阡不会让曹王府复燃的。”对对对,林阡更宁可他对手是我!

    “哼,一群靠林阡活命的人。”色厉内荏的夔王府活口们,见花帽军十几个领袖在面前走过,不由得嘲讽他们渔翁得利。

    “你们就不是?”“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啊。”郭仲元得意忘形,带头朝他们扮鬼脸。

    桓端望着夔王府的薛清越、小胖子、完颜江河等寥寥几个活口,没说话,却露出一个令人难以看懂的微笑。

    当然看不懂,又不是给你们看的。这个微笑,叫做一别两宽——

    “只有我们变强了、大师兄才不会白死、风月才不会两难。我们要以自救,好好向他俩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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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帽军已脱困。”捷报传到高风雷、薛焕的暂避之处,他二人都笑说:“终于知道什么叫‘漫卷诗书喜欲狂。’”

    “一夕瘴烟风卷尽,月明初上浪西楼。”战狼也松了口气,此诗本来写忠臣遭斥逐、寒士心不平,读到这句,方才展颜。

    “只是,林阡闻讯后,怕又要搞出一两个‘蝗灾’出来,继续他的‘温水煮大金’。”卿旭瑭如是说。

    “这一招太狠了。林阡若现在就朝莒县强攻,则整个大金必定抛弃内怨,勠力同心先渡过性命之忧再说。可现在林阡偏偏放任不管,夔王那些自私自利的奸佞,必放心大胆阻止我们复燃,终究大金会四分五裂,圣上再清醒为时已晚。”薛焕暗暗捏紧拳,一副壮志难伸的表情。

    “他在前线弄鬼,迟早要被反噬。”战狼冷笑一声,摇头,“宋廷也不是省油的灯,你以为林阡就没有后顾之忧?”

    陈桥兵变龙袍加身才有了宋,它比任何一个政权都忌讳将帅威信太高而威胁皇位,这将帅包括官军亦不排除义军。去年冬天林阡在临安的时候,仆散揆或还疏不间亲,可今年春天经历过吴曦之乱,那样一个名门之后都叛国了,宋帝还能对草莽出身的林阡背后相托?更何况,宋帝和林阡之间还有个权臣韩侂胄,韩侂胄是谁?战狼以前卧底在宋廷时,可做过他几十年的幕僚,战狼可以打包票,林阡多停顿片刻都会引起韩侂胄甚至宋帝猜疑。

    “也对,有宋廷掣肘,林阡不敢拖太久,咱们很快便会再起。且等着吧!”卿旭瑭笑起来。

    “等个屁。”战狼笑,不忘瞪了他一眼,“条件要自己创造。”如何创造条件?这日,有人从西线来山东,带给他林陌的书信,好个驸马,刚好与战狼想到了一块去,一展信,映入眼帘最亮眼的就是“韩侂胄”三字。

    “当今金廷困弱,但宋廷破绽更多。权臣韩侂胄沽名钓誉,一心建功却眼高手低,士多因他发动党禁而难从命,将则因他任人唯亲而不齐心,北伐南征期间,其重用者跳梁小丑不计其数,邓友龙、皇甫斌之类庸才,苏师旦、陈自强之类贪官,程松、郭倬之类懦夫,王喜、安丙之类投机,更有吴曦之类叛徒为人不齿。反观林阡麾下,豪杰之士不胜枚举,早有舆论称‘官军拖义军后腿’。韩侂胄本就气量狭窄难免妒恨,又因自己获罪反是林阡居功而不忿。此时山东将覆、曹王不出,林阡无人争锋,离北定中原一步之遥。世间最如坐针毡者,非韩太师莫属,近日必与宋帝形影不离。”

    战狼看完便将信烧了,耀眼而变异的火光提醒他,是时候会一会完颜匡。

第1707章 算尽他人,独不自知(3)

    好不容易将金帝迎出虎口、摆脱了山东匪乱落足于河南,原先在此地辅助完颜宗浩、负责与宋廷谈判事宜的完颜匡,本来就有一腔心思迫不及待要同战狼诉。

    过去完颜匡曾一心取悦金帝,意图取代曹王成为其“倚若长城”,因此不惜一切代价排挤曹王府,并仗着一张忠厚老实脸,躲在吴曦身后假忠君实窃国。然而,太白境内吴曦伏诛时他也顷刻全军覆没,劫后余生,大梦初醒;浑浑噩噩辗转到山东,碰巧因为南宋蝗灾而成“福将”,被困顿中的金帝当成救命稻草青眼有加,谁知体验到了十八路诸侯无一服从他这盟主的伤感过后,才知大梦成真也不过如此而已,德不配位必遭殃!

    擅长审时度势的完颜匡,满心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接下来是元凶王爷的舞台了——怎料,舞台还没搭好就被林阡那个混世魔王给拆了个七七八八,满眼尘灰前路漫漫看不见我大金的未来何在!

    名缰利锁,不妨碍完颜匡有着匡扶大金的念想。他知道,夔王卫王是真的不过如此!他知道,曹王府才是对抗林阡的首选,只不过眼下圣上拉不下这个脸而已!他知道,现阶段去寻曹王,做个帮助曹王府复燃的桥梁,既能救大金于危难,又可受他双方感激,何乐而不为!他更知道,凭自己现在这个身份地位,比黄掴那种狐狸要近水楼台得多,他当真能迂回做成一个救世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这么巧,战狼来见他了。

    他对战狼,潜意识里就有一种亲厚,毕竟战狼在襄阳之战的末尾曾向他抛出过“既往不咎、化敌为友”的橄榄枝;

    不像元凶王爷,当初同样在襄阳,完颜匡使劲把一张热脸贴过去,都被其走狗完颜江山特地还了张冷屁股。完颜匡自以为给了元凶王爷人情,结果人家完全不领,还教完颜江山通过卖力战斗而两清,不知元凶是瞧出他伪君子、不愿意当他傀儡呢,还是压根就看不上他?

    冲这个往事,完颜匡听说元凶王爷要上位时还有点失落,如今见夔王卫王失势、自己要和战狼会面,居然又有些解恨:“呵呵,风水轮流转啊。”

    坐定,笑容可掬,红光满面,忙不迭地先和战狼拉近距离:“若非当年完颜江山杀柳五津离间曹王与匡,或许匡至今还是一张白纸,兴许早已听到了曹王的教诲。”这次见面,每句话,他都是发自真心。

    战狼一愣,听出音来,笑了一声:“现在起,做一个忠臣也不晚。”

    “现在大金被匪寇们搅乱到这地步,圣上仍然不曾与曹王冰释,我等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可笑还一直在谈判,也不知在谈个什么,哎。”完颜匡面露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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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五月至今,宋廷不停派人出使大金,一开始是真的因为消息闭塞而求和,后来,闻知陇陕与川蜀尽落林阡夫妇之手,使臣的刚烈濡染上笃定,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硬,求和变成了议和。

    讨价还价一直伴随着前线战斗从未停过,只不过那前线从边境被林阡拉到山东而已。

    仆散揆在世时就有意的五个条款,“割地称臣”和“罪首谋”,金军早就被林阡打得不敢提;

    “归还南逃之金人”,被宋方强行改成了“交换俘虏,包括民众”,这倒是最好谈的,因为这符合天下所有爱好和平之人的心意;

    至于“增岁币,增加犒军钱”,宋使臣倒是欣然答应,甚至最近一次谈判时主动提出了这一项——

    这才教完颜宗浩和完颜匡看见了,南宋钱多,第一次谈判他们消息闭塞确实花了冤枉钱,可那是九牛一毛无所谓,第二、三次他们则是故意陪着林阡示弱帮他温水煮大金!待到第四次也就是山东之战落幕的此刻金军才发现,反正这些钱粮最后也落到了宋匪的口袋甚至还有利息!这个做法有点儿类似于后世的……洗——黑——钱……

    “那个方信孺的硬骨头还狮子大开口,要我方停止剿匪、致歉红袄、割让山东……这些,我是一概不能、也不敢答应的。”完颜匡一脸凄苦,这便是谈判僵持的缘由。

    “如此轻佻!?可传书宋人,果真想议和,那就派朱致知、李大性、李璧来,换了这个无礼至极的方信孺。”战狼蹙眉,“你们可千万别鬼迷心窍松口答应了,山东之后,他们要的就是陕西、陇右。虽说宋廷与林阡可能会分赃不匀,然而我大金岂非要被世人耻笑。”

    “那,那是自然……”完颜匡跟他坐在一起久了,又莫名觉得胁迫,或许是他内力太强的关系?完颜匡连连抹着冷汗。

    “撒速,你说你不知如何是好,又说‘可笑还在谈判’,实则,你可以做的正是谈判,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战狼想起林陌的叮嘱,便也不再拐弯抹角,该合作就要诚心合作,因此主动给完颜匡斟了酒,对碰。

    “匡要怎么做比较好?”眼见战狼和颜悦色,完颜匡被他气势压回胸口的一颗火热的心眼看着又往嗓子眼窜。

    “切莫降低谈判筹码,‘割地称臣’可以不提,但‘罪首谋’一项,务必不改。”战狼强调,“你告诉方信孺,我方坚决要求宋廷将韩侂胄人头送到大金,否则和谈便免了吧,两国之间不死不休。”

    “啊?”完颜匡愣在那里,“我方竟敢提这么重的条件,林阡岂不是会觉得我们小觑了他,会大怒之下立刻追着我们打?”说了一半自己都悟了:“唔,不会,林阡现在借口要给杨妙真治病,大军停在莒县外打得缓,就是等着我们最后的精锐消磨死。”说起来真是无奈,之前大金在沂蒙翻过一次车,聪明人明明都知道林阡故技重施“温水煮大金”,可彼此之间还是忍不住猜疑,最终消亡于这回光返照的安逸。

    “传到韩侂胄耳里就不一样了,他会觉得,金军提这样的要求都不能激怒你林阡,敢情要的不是你林阡的人头,所以你当然事不关己。”薛焕陪着战狼来,在一旁抱着楚狂刀领悟,去年初夏开禧北伐的开端,韩侂胄、林阡、吴曦三者之间,曹王想离间韩吴、又想离间吴林,终于,现在战狼要离间韩林二人了。是的,就算林阡一早就跟宋帝明说过这个计策,该猜疑的还是会猜疑,只需给他们创造个引火线就行。

第1707章 算尽他人,独不自知(4)

    “然而,谈判席上,匡如何有底气这般开口?那方信孺毫不畏死,又是个凌厉口舌,只怕当场就反驳尽了?”完颜匡虽然振奋,却又道出难处。

    “宋人理亏,反驳不了。当初韩侂胄为一己之欲发起北伐,引致两国交戈,多少兵将埋骨荒野、民众流离失所,安能不以他血补天?”战狼说,与开禧北伐相关之事全是大金占道义,因为那场战争发起前、金宋约定的是永结盟好,当先背信的是宋廷、首恶正是韩侂胄无疑,理当将他斩首、以谢天下。事实胜于雄辩,别说方信孺说不过你完颜匡,林阡的凤箫吟和孙寄啸在这里,也说不过。

    “段大人说的是。”完颜匡点头,终于有了底气,“匡这里再无问题,但就担心,圣上他有所……顾忌。”

    三缄其口,原本完颜匡想说的词是“害怕”,圣上很可能害怕林阡在侧虎视眈眈、怕死从而不敢赞同完颜匡妄言。毕竟这场谈判从始至终林阡都在各大战区施加军事压力,时常有股直接冲过来压住完颜璟四肢蘸墨画押的架势,完颜璟常常做噩梦梦见他吓得动都不敢动——不得不说,那战鬼之刀的死神威慑,不仅震慑普通士兵同样也凌驾于帝王之上。

    “圣上是个小人心性,既已逃出生天,焉能不去报复。不管是自暴自弃也好,苦中作乐也罢,或是失了智不计后果但求一快,只要听说合乎情理,他就必定满心赞同。”战狼答道。薛焕听他趁机骂完颜璟小人,本想提醒,却也笑了笑没开口。熟悉战狼的人都知道,这个卧底于宋廷几十年的细作头子,实际私下里一点都不爱伪装,反倒是性情极为耿直和直接。

    “然而,圣上虽有心,却不一定有……胆啊。”完颜匡说,段大人您没懂我意思啊,我不否认圣上是小人心性,可他当真有那个但求一快的胆吗?若是真的不幸触怒了林阡令其加强攻势对莒县精锐致命一击,甚至林阡恰好到了入魔和战力的最佳平衡、既王者一怒攻城拔寨又没有流血千里……我们这些大臣倒是冒得起殊死一搏仍然惨败以至于亡国的险,但圣上他、冒不起!!

    “那就给圣上一个消息壮胆。”战狼暗暗惊奇,居然连完颜匡的再三顾虑都被林陌料中了,以下这个消息正是林陌告诉他用来进一步说服完颜匡并且透过完颜匡转达金帝的,“太白境内,凤箫吟斩吴曦时,吴曦曾对她招供‘韩侂胄还信任着我,暗地里一直和我有联络’,‘韩丞相是我的好友,他于金军有很多的谋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喜及其部下都有人证——吴曦那段时间竟敢让曹王被贱民唾弃,极有可能是受了韩侂胄的暗中指示……”战狼忽然说不下去,眼中射出凶狠的光,手狠狠捏得酒杯变形而不自知,“韩侂胄恶意折辱我大金皇室,是可忍孰不可忍,圣上与朝廷皆要尊严,怎能不因这奇耻大辱而壮胆?”

    “对啊……”完颜匡注意到这个似魔非魔的状态在薛焕的阻止下稍纵即逝,霎时又对以战狼为代表的曹王府敬而远之。一方面他接受了战狼的所有提议,一方面,他知道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归顺曹王府了,就算曹王府求他去他也不敢去了,离开时,脚底发飘,后脑勺发麻——

    要求吴曦让曹王被贱民唾弃的点子,是完颜匡对吴曦提出来的啊!那时候的他,想让圣上不喜曹王、对曹王弃如敝履……阴差阳错的是,太白之战吴曦却对凤箫吟狡辩说欺辱曹王是韩侂胄教他的——吴曦之所以对凤箫吟说出那番话,很大程度上应该是要骗伪蜀军的有志之士顺从于他,吴曦心里想的可能是,反正韩侂胄不在这里,尽管拉过来挡就是。一不留神,坑了韩侂胄?反倒给我完颜匡挡煞了?!

    心惊胆战,劫后余生之感。走了几步,又长舒一口气,圣上看来没有异议,谈判是要定韩侂胄的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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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二,林阡、陈旭、杨宋贤在边境见了方信孺,知他完成使命,置酒给他践行。

    “盟王、军师、杨代寨主见笑。实则,也并未完成。哎。”方信孺先饮为尽,“他们倒是不再敢提割两淮,却也死活不肯答应让山东。”

    “谈判嘛,谈的是气势。”杨宋贤笑,至于实际的东西,还是战场上见分晓,转头看,果然林阡笑:“山东,还要他们让么。”

    “其余不变?”陈旭关切问。

    “不变……他们答应交换俘虏,也让步说可以暂缓剿匪。我对他们强调,那些放回去的俘虏若曾任要将,今生再也不准以武力跨境。”方信孺喜罢又哀,“然而,他们又重新提出,北伐之祸首,需要砍头、祭祀烈士……”

    众人都一愣,林阡说“想要我的头?唔,这倒是很好的釜底抽薪。”“要你个头。想要的是韩丞相的……”杨宋贤没好气地说。

    “实在毒辣,这一项,既敢提出,就难以应对。”陈旭摇扇的速度略慢,他洞察力何其之强,看得出此举表面杀韩侂胄实际想伤林阡。陆逊、祖逖、岳飞乃至曹王的遭遇,也用不着他再明示林阡。

    “是啊。难以应对,我回答说,既要将北伐祸首之血补天,那么南征祸首,怎不献出祭祀烈士?仆散揆既已逝世,那就代替他的完颜宗浩拿头来,跟我韩丞相一并陈列!”方信孺忽然开始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哈哈哈哈,他们恼羞成怒,差点又烹了我……嗯?又……为什么要用‘又’……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方大人!”陈旭仔细看了酒坛子,大惊,“这鲁酒是,三碗不过岗……!?”没几句他自己也醉了。

    “哎,我自以为在调控着金廷,谁知他却去操纵宋廷,将我一军。”林阡看着几个醉倒在案的,叹了一声,林陌永远埋伏在他后面,现在出手真是他猝不及防的最佳时机——

    林阡想慢慢打夔王府,以期温水煮金朝政坛;可林陌想用南宋政坛来激快,旨在要林阡欲速则不达。林阡倒是能识破,不为所动,可林阡若不动,韩侂胄就容易被离间。

    “为何一定是他。”陈旭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问。

    “用政务拖累军务,曹王不屑,战狼不擅长,应当是他。”林阡说,曹王府的主宰不知不觉早就变成了那位驸马。

    “正是他。”陈旭点头,语带痛惜,“主公的敌人,真是一个接一个,怎么也不完。”

    “‘他’?你们在说谁啊。”杨宋贤听不懂啊。

    “我该怎么办?!陈军师,我若是把话直接带给韩丞相,被他迁怒自身事小,影响前线战势事大!”方信孺急躁地哭,只差没抱住陈旭。

    “我有一计,送给你,拿好了!”陈旭扯了一根扇子的羽毛给方信孺,说,“不跟他讲砍头之事,能瞒多久瞒多久!”

    “留方大人住一晚再走吧。”杨宋贤苦着脸对林阡,“等他俩酒醒了,再商议对策不迟。”

    “醒了也其实只有这对策——瞒。”林阡叹了口气,陈旭虽是醉语却是实计,毕竟人心不可测更何况那是沽名钓誉眼高手低的韩侂胄?林阡都没法教方信孺对韩侂胄安慰说,有我林阡挡在前面,金军敢要是一回事,要得到你的头是另一回事。那是句治本的实话,却更会疏离了双方。

    当下,只能尽可能拖延韩侂胄,使他莫再上林陌和战狼的当——开禧北伐韩侂胄就是中了曹王府圈套而冒进,如今可别因被激和被离间而又一次中计便宜曹王府复出。

    翌日清早方信孺酒醒了陈旭还没醒,总不至于再耽误使臣的行程,林阡和杨宋贤便护送方信孺往南去,“大人切记,不讲枭首,我自会控制。下次谈判再会。”“盟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此别过。对了,三碗不过岗,还有吗?”“大人原是同好?!有有有。”林、杨二人回到原处时已经日上三竿,惊见军师不在原地,问过左右原是跑到了农舍后院,循声而去,遍寻不获,猛一回眸,居然在……树上半醉半醒。

    “这酒,有这么厉害吗……”林阡赶紧飞身上去,本想把陈旭带下来。

    “主公……”陈旭却死死抱着树干不肯放。

    “我在你后面。”林阡没好气地说,“走了,去莒县了。”

    “好!”陈旭手一松,总算被林阡拉下树,不拉还好,一拉,树上被扯下整整一大张藤网,上面密密麻麻结满了小红果子,原是顺藤爬上树的圣女果。林阡一开始没看见,既是因为一心想带陈旭走,也是因为陈旭使劲往怀里兜:“主公,吃完这下酒的,我来给你讲,如何打莒县。”惺忪走几步,还歪歪斜斜,但指着地图的手不偏不倚就是莒县,思路倒是清晰得很。

    “……”林阡既想笑,又感动,“敌人一个接一个,又有什么关系。”扛起军师出门上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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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999/ 第一时间欣赏南宋风烟路最新章节! 作者:林阡所写的《南宋风烟路》为转载作品,南宋风烟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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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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