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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阡     南宋风烟路txt下载     南宋风烟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73章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反了反了,你们,反了!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早知如此,还不如养群狗!”夔王既想立威,又怕送命,乱流中骂一个字缩一次头。

    纵使仙卿智谋超群,也阻止不了大势所趋——根本这一幕,他在山东就预见到了。早在赐死完颜江河的那一刻,夔王府就已经大势已去……那日在莒县,仙卿对苦苦求情的薛清越只摇头叹了口气:“我保不住他了。”回想起来,原来这个“他”不是完颜江河,而是夔王。

    既知大势,何以逆行?年纪轻轻就被誉为先知的仙卿,一来是因为和夔王的姻亲关系自然同舟共济,二来,将夔王雕琢成玉,是父亲传承给自己的未完夙愿——那个本来身无长物的夔王,是父亲一手打造出的菩萨人设。正是父亲,帮夔王招募范殿臣并开创基业,苦心孤诣挑战血统,势要从最不堪的身世处境出发、逆袭皇位。受到父亲的影响和培养,仙卿自懂事起就在研究夔王,没人比他更了解夔王的内核。仙卿总觉得自己就是为了夔王而生的,岂止同舟共济,他想生死不离。

    “快,趁宋军没来,护送夔王逃……”视线和回忆一起模糊,仙卿拖着单薄的身体,将伏低的夔王和战马一起交托给尚有余力的张书圣。

    “仙卿……”夔王惊恐万分,死死握着他手不肯放。仙卿懂,这不是舍不得他,而是习惯性依赖他……笑:“王爷莫怕,我就在后面。”

    “哎,跟我想象中的保家卫国,真是不一样……”深陷沧海横流,张书圣心酸不已,今日这征途上尚未见过半个宋匪!

    总算从叛军的围攻里拼死杀开一条血路,未及喘息,又有追兵。昏天暗地,逃到哪里不是一样?一样在林阡的五指山下……

    “那群该死的西辽人!当年就应该把他们屠尽!”完颜江潮奋力冲驰过来,禀报夔王,追上来的兵马统帅原是灵犀。

    “难怪,难怪一窝蜂地投林阡去!这群乌合之众原来有主,他们终于认她是主!”夔王哭嚎,心里苦,嘴巴也苦,眼前场景像极了若干年前西辽王族遭夔王府屠戮,只不过角色调换了。世间的一切都逃不过因果。

    “率众起义、攻陷夔王府”,这是灵犀从来没有想过的壮举。或许就像飘云鼓励她的那样:天火岛上或许有无数个灵犀,但你就是这样一个特殊的灵犀。

    解气,怒斥:“杀上去,片甲不留,方才对得起我西辽父老受过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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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火阑珊,走投无路,残兵败将们的传统保留曲目“窝里反,狗咬狗”,接踵拉开序幕。

    起因是有人提议,手下已经叛得七七八八,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去暗投蒙古,卧薪尝胆以待天时……

    夔王蓦地跳起来,被害妄想症发作,怒指这寥寥几个忠臣良将:“何人出卖我!你?你?究竟何人!背主妄为,和蒙古人勾结!或与林匪,暗通款曲!?”事实摆在眼前,林匪和蒙古是今夜明暗两家利益获得者!

    噤若寒蝉,面面相觑,人人自危。

    仙卿却对夔王的话默认:我军在西夏还生机勃勃,一到镇戎州就瞬息瓦解;崩得这么快,难道真是台面上的“害人害己”?暗地里,很可能有内鬼!对夔王的肃清行为默许:就算真要去投蒙古、从平等的合作者变为附属,也要在那之前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害群之马先行解决。

    “莫大将军,可以将你的蒙面摘了吧。”终于张书圣冷笑一声,这莫非,是夔王府最新鲜的血液,又有林阡卧底的前科。

    “故人太多,免得心烦才戴蒙面。恩主并非不知道我身份。”莫非未及解释完,就被张书圣打断:“住口!恩主岂是你能叫的!”

    “书圣,他与林阡早已决裂,之所以穿戴蒙面,是我怕林陌撬他走。”夔王却信任莫非,安抚张书圣说,“江潮向我举荐他,他在西夏对我有过救命之恩。”

    “恩主亦对我有知遇之恩……”莫非毕恭毕敬。

    “恩主,完颜江潮也不可靠!您忘了江河的死吗?我怕他想报他哥哥的仇,宁可将我们出卖给蒙古军!”张书圣当即厉声,越说越觉合理,冲着完颜江潮怒目而视,“完颜江潮,恩主将你留在西线,是全权信任交托……你!辜负他了!”

    完颜江潮本就自危,闻言惶恐,大怒反咬:“我挖掘莫非时,我二哥尚在人世,何来报仇之说?我之一族上下甘为恩主肝脑涂地,大哥是烈士,我引以为豪,二哥走错路,我以之为鉴!留在西线这么久,一直恪尽职守搜集人才,绝无二心,恩主,请您明察!”

    “完颜江潮,我敢肯定,你在西线这么久,早已勾结了蒙古人,完全不顾你两个哥哥的死活了。”张书圣咄咄逼人。

    “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不顾两个哥哥死活,一会儿又想报我哥哥的仇。张书圣,我倒问你,彼时恩主厚爱,夔王府亦于山东建功,我为何要私下勾结蒙古人!有何动机!”完颜江潮理直气壮。

    张书圣被逼退半步,为了争理,脱口而出:“你是为了私吞祁连山的宝藏!”霎时,各怀鬼胎的夔王府人人色变,夔王更是色变惨声:“张书圣,你是从哪听来的谣言!”“都是这么传……”张书圣意识到这话不能随便说,窘迫地吞吞吐吐。

    “道听途说,捕风捉影,浮想联翩,我也会啊,张书圣,适才是谁说,他憧憬保家卫国,呵呵,我听着怎么有想去曹王府的意味?驱赶我们去投奔蒙古人,表面上像是林阡驱赶、蒙古获利,实际上,根本是曹王府的杀人诛心吧。”江潮为了保护自己而代替莫非与张书圣唇枪舌剑,无意中竟与莫非形成了同盟。即使和莫非的罪名不一样,但作为莫非的举荐人,他本来就和莫非坐一条船。

    “你,你……”张书圣势单力孤,脸色涨得通红。

    “张书圣,越说越可疑。今次我军之所以崩溃,是因天火岛人集体中毒,追根究底是你引起的——是你从环庆调查所得:天火岛人可以停药,随意聚集。”莫非公报私仇,立刻追击,“当初我为了帮恩主建立情报网去环庆投奔范岛主,你张书圣却再三阻挠,要范岛主别轻信新人,哪怕恩主亲自引荐,还说,只给我分派任务不教我接触军机,以至于恩主想要的情报网一直没成,否则焉能到此情此境……”

    完颜江潮亦顺势而上:“恩主,据说当日的调查是张书圣一手包办,调查结果却与事实严重不符,我们谁都不知他是怎样办!”

    “恩主,恩主我冤枉!我也不知为何与事实不符,天火岛明明不怕寒火毒……”张书圣一身膻,没想到会遭到莫非和江潮合力对付。这两人一唱一和,言之凿凿,令夔王终于认定是张书圣故意给天火岛挖坑跳:“来人,将逆贼张书圣给我拿下!”

    “慢着!”仙卿察觉到莫非和江潮有结党之嫌,故而不能轻易给张书圣定罪,起身,到莫非的面前踱了几步,站定,“莫非,你屡次搭救夔王,表现未免太突出了些。”

    “军师,想上位,什么时候也是个错?”莫非言简意赅冷怼仙卿,“我性子急。”

    “莫将军一定没问题。”夔王叹了口气,有自知之明,“他若是林阡的人,此情此境,根本没必要打入我身边……”我都这样了,不是浪费么。

    况且,莫非义正严辞喝斥林阡的样子,夔王是真的很喜欢。

    “然而我不相信书圣会妄为,他有关天火岛抗性的调查,岛主和姐姐一定是过目了的,难道岛主和姐姐也会挖坑给我们跳吗?”仙卿提醒夔王时,若有若无回头扫了一眼完颜江潮,其实,他也认为江潮和蒙古人走得近,真有可能早已转投蒙古了。

    现实就是这么诡异。莫非和江潮都有可疑,然而竟都无懈可击。反倒是仙卿看好的张书圣,满身都是破绽:“王爷,书圣最多只是犯了失职……”

    “仙卿既然力保,那就,暂时不杀,将张书圣收押……”夔王说不完整,就又被灵犀逼着赶路。

    牢中牢可不牢靠,不多时,张书圣就趁兵荒马乱从押解他的士兵手上畏罪潜逃。失落,惊愕,悲愤,迷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所有心绪,共同导致了张书圣今夜的不顾一切脱缚。

    “果然张书圣,叛徒!不该手下留情!”夔王捶胸顿足。天火岛来时数百人,死死伤伤逃逃叛叛,奔出芥子川只剩十九个。

    “夔王,一定还可以卷土重来。”仙卿按住夔王肩背安慰,眼神提醒,还有宝藏,您忘了吗!招兵买马,东山再起!

    “恩主,我等誓死追随!”板荡识忠臣,还有十七个不离不弃。

    可是,人心隔肚皮,其中又有多少是真心?

    喘息时,莫非对完颜江潮说:“上位太快,遭人嫉恨,连累大人了。”

    “没关系,你是对的。只有名利双收,才能不受人欺。”完颜江潮咬牙切齿。

    “王爷适才说,莫非没动机投夔王府,然而,完颜江潮挖掘他时,夔王府还没破落,他,绝对有动机帮林阡……然而,不对劲的是,他若是林阡的人,此刻不是该顺势功成身退?太奇怪,还是说……”仙卿正要继续推测,背后伤口疼得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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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云蔽月,隔了一个山头,灵犀正清点俘虏与战利,转头见一骑风驰电骋,先是一喜,继而蹊跷:“主公,您怎么亲自来了?”

    “不是说夔王府狗急跳墙,妄图释放第三代寒火毒么?”林阡纵目四眺,此地形势大好,并无凶徒嚣张,哪里需要他来。

    “啊?没有这回事啊……”灵犀一愣,“主公从哪听来的谣言?”

    “……”林阡不可能明说这情报的来源是惊鲵。惊鲵洛轻衣,从未出过错。

第1874章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

    林阡之所以相信并看重第三代毒,是因风清门和无影派未被水赤练失踪的现实击垮、解第二代毒眼看就是一朝一夕的事。

    夔王府覆灭也在今夜,祸消福长,自然令人快意。但祸兮福之所倚,行百里路半九十的经历,盟军还少吗?

    他近日才知道夔王妃就是天火岛的造毒大师,那疯妇确实具备触类旁通和推陈出新的能力,虽然她本人还在自己的控制当中,但她未必不会通过一两个不起眼的小兵,把足以危害人间的毒药转交给夔王和仙卿傍身。

    无独有偶,环庆也有个名叫唐小江的疯汉——就在“惊鲵”禀报说夔王狗急跳墙的同时,那一厢唐小江丧心病狂,绑架水赤练以要挟胡弄玉和茵子“今夜到兴隆山交出新毒,否则,我杀了这风清门的镇派之宝、将这死狐狸体内的毒汁投进‘盛世’水源”、“我唐小江不怕死,大不了就和王冢虎同归于尽”。目前潜伏于环庆的宋谍“灭魂”证实了这一消息。

    疯妇,疯汉,一个擅长制毒而护夫心切,一个热衷制毒却无能嫉才,都是草菅人命、无所不用其极。光脚的不怕穿鞋,所以分别坐镇镇戎州和环庆的林阡和徐辕得到情报后,当机立断在不影响防御的情况下亲自领兵、扑灭这两场一旦触发就必定祸及苍生的毒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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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言攻防战枪林箭雨、遮天蔽日,比武场刀光剑影、拔地冲天,那今夜兴隆山完全成为毒界竞逐之所,翻手寒彻之毒,覆手大火之毒,你来我往,见招拆招,隔空对峙,沸沸扬扬。奈何当周边草木全都失了精华,这地方仍是半个活人都没见影。

    “胡弄玉,身手好得很。”唐小江暗箭纷繁,毒无虚发。

    “唐败类,你竟还活着。”胡弄玉雾粉迭出,五花八门。

    制毒和放毒是两码事,前者研究,后者应用。对决之初犬牙交错,胡弄玉靠无影派的“日月晦明毒阵”勾连,而唐小江则托唐门的各类暗器穿梭。金陵若在此,定会笑言,这就是我娘家和婆家的内斗。

    突然间,原先的平分秋色变作唐小江一个人的表演,胡弄玉不知是筋疲力尽还是黔驴技穷,居然停了很久都没想到对策,任由空气中塞满了唐小江的血海棠、夜寒罂粟、虚寒毒婴。

    “贱妇,出来!怎么不放了,这就没有了吗!呵呵,只知取巧,缺只狐狸就不会制毒,凭何霸占天下第一……”唐小江还未说完,斜路里猛飞一剑,厚积薄发,直接将他毒阵粉碎。

    唐小江惊魂未定,这才知胡弄玉故意钓他。一击即中,他这一出声、一避闪,水赤练哧溜一声就从他手里溜出去了……

    身为金陵的表姐、东山国的丞相,胡弄玉本来就也是个智囊。

    更教他吃惊的则是……火光下他看清楚了地上的一滴……“像极了寒火毒……一步之遥就达到……不!万万不可!寒火毒,怎能被废物配出来!”没人比他唐小江更了解寒火毒,当初林思雪的处子之血帮他造出来过……

    “杂碎,我不是废物,是天才!!”胡弄玉笑而表示,所谓“奋斗、复仇、自证”,是属于你大爷无影派的,不是你伪唐门!

    她之所以只出一滴,是为示威、威慑,亦是不想这九成效用的解药被浪费,更因为这种解药若不对症就是剧毒之物、哪能随意现世?一如主公所言,杀器要可控,才属于正义。

    “天才,你不想知道,真正的寒火毒,是什么样子的吗?”唐小江面色乖巧地祈求,与片刻之前判若两人,“再给我一滴,再给我……”

    “……”胡弄玉没想到这人这么秀下限,失神半晌。唐小江眼神一厉,本已半跪,遽然跃起,胡弄玉本能反应,绝招“摄魂斩”裹挟又两滴新毒斩杀而去,伴随着一声冷笑“多谢”,她和唐小江中间忽而腾起一张事先未曾察觉的暗网……

    “什么……”胡弄玉一惊,这才发现唐小江有后招在这里。

    “恩人小心!”王冢虎正巧率众过来,他称呼胡弄玉恩人,是因为当年环庆火楼上他万念俱灰想自杀,胡弄玉一语惊醒梦中人对他有再造之恩。

    “这,这是……”胡弄玉早已被漩涡状强风层层环绕,一隅抱住水赤练的茵子大惊失色,报出一个世人普遍闻所未闻的名字:“古籍里的……唐门万仙阵。”确切地说,这是加强版的万仙阵,靠胡弄玉手里的新毒一点引燃,再由唐门门主的处子之血催动,将毒性和杀伤力指数级扩增。

    然而,唐门最后一代门主,林思雪,不是早已化为灰烬?!

    “大嫂的骨灰,是我带回来,安葬在此的……”王冢虎悲痛欲绝,不顾凶险拔刀冲前来护林思雪坟冢,“又是你这三姓家奴,大嫂去世这么久,竟还不让她安息!我盛世军民,到底哪里得罪你!!”

    “难怪他要求在兴隆山见面……”胡弄玉负隅顽抗却在那如有灵力的阵法中渐渐吃紧,林思雪的骨灰虽然不如新鲜血液,却也极有可能助自己手里的毒药再上层楼,造就出十成效用的解药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寒火毒——

    这就是唐小江今夜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引到兴隆山要求比毒的根由!怪不得时而激将,时而秀下限,原来有深意……胡弄玉追悔莫及:想不到,自己自诩智囊,竟也助纣为虐,被骗出了绝招摄魂斩,打出毒还帮掘了林思雪的坟墓!

    “成功了!成功了!”唐小江脸上肌肉一抖,突然间旁若无人地,直勾勾盯着飓风的中心、那色泽奇异、虽然细微、却有无穷复制能力的一滴、两滴、三四滴……越聚越大、即将破茧,在场只要是内行全都面色惨白、想制止却全都手足不协调……

    “要死!不能让寒火毒在这里出来……”胡弄玉本也是个只攻不守的疯狂脾性,总算站稳脚跟,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返身硬压,青桐尾、真龙胆、灵仙草等一切能用的剧毒都已攥在手心……第二刻,才发现这是送死,但也已经来不及……

    电光火石间万幸有个剑圣飞身而来抱她滚开一转,与此同时,另一个人毫不犹豫抢上去扑向那还未成型的寒火毒——“不要啊!”唐小江凄然,胡弄玉惊骇,那人拼着最后一口气带着毒一同撞向正在哀嚎毫无防备的唐小江:“你舍不得这鬼东西,你跟它一起下地狱。”

    中寒火毒者必定遗祸万代,除非将尸体尘封于万丈之下,好在大嫂她生前最爱这绝顶悬崖,王冢虎才将她和大哥的骨灰合葬到这里……她和大哥,都是王冢虎的一生最爱……那不容喘息的电光火石间,王冢虎,是神志清醒、死志坚决地、在身上点了火后才冲上来挡毒。

    “冢虎……”独孤虽及时救胡弄玉,却擦过胡弄玉的九成毒,尽管只是九成,都已面如金纸。何况中了十成毒的王冢虎和唐小江,气绝身亡,弹指间事。

    “寒火毒,寒火毒,算是制出来了,我,唐小江,制出来了……”唐小江阖眼之前,竟还自欺欺人。

    “背叛主公,是为不忠,出卖兄弟,是为不义……我闫幼麟,竟也做了不忠不义之人。不忠不义之人,留他作甚!”——冥冥中,他王冢虎比二哥幸运得多:“我王冢虎,终于……不负主公,不负兄弟……”洒然一笑,当初生无可恋,如今死得其所。

    “帮主!”“门主!”惊天剧变,乍见连在一起两个火球堕下,盛世和伪唐门众人都呆了片刻,才疯了一样追到悬崖边朝底下张望,阴风怒号,浊雪乱涌,哪还见到半点生机!

    “将这帮杂碎拿下!”胡弄玉声嘶力竭,这兴隆山到底是宋军地盘。唐小江甫一暴毙,伪唐门群犬无首。

    话音刚落,骤然失声,既痛彻心扉,又惊恐万分,上次在她面前做出类似举动的,依稀是胡中原和魏南窗,也是为了一模一样的原因……不经意间泪水不断,数十年来,天下间多少人为了这寒火毒死死伤伤。

    徐辕原还在帮盛世军民排忧解难,闻讯而来,惊惧恻然,跪地祭拜,众将皆从:“孰谓君死,正气不朽。”

    今秋环庆之战,因唐小江泄露剧毒和王冢虎叛离盟军开启,终因他二人同归于尽而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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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宿隐约,棋盘扑朔,只一局功夫,就又有几颗陨落。

    “我这盘棋,初始万事俱备,仅缺两个疯子。”木华黎对彻辰如是说,“夔王妃和唐小江,终于用最小的消耗换来了最大的利益。”

    “可是,林阡和徐辕,是在不影响防御的基础上领军出击的。”彻辰也通谋略,虽领悟,却提醒。

    “对于我来说,林阡和徐辕不在,就已经影响防御。”木华黎笑,胸有成竹地拿捏棋子。

    “就算是调虎离山成功,可是……”彻辰尴尬,“我的人,早已被林阡他打光了。”

    “再送你一支。”木华黎说完,彻辰一愕,“现在?”从哪儿来?

    “开始吧!”木华黎推翻全局,起身离席。

第1875章 山河入刃,气撼天罡(1)

    “开始吧。”木华黎说开始,不是行动开始。是收割开始。

    行动,早在棋盘扑朔之际,星辰陨落之前——

    环庆之战尚未落幕,镇戎州之战就已发起!

    “林阡蠢钝,徐辕仁厚,他二人若闻寒火毒现世,势必舍本逐末,与我今日之所图南辕北辙。”此为木华黎先胜而后求战之根由。

    不出所料,一旦惊鲵将“夔王狗急跳墙,扬言鱼死网破”的消息传回宋盟,林阡他果真不疑有诈,去芥子川灭毒却当然扑空;同理,唐小江的疯狂表演得到灭魂证实,遂成功将徐辕、独孤清绝的心神调入兴隆山中。

    海上升明月的情报,真真假假,调控自如——木华黎琢磨透了夔王妃、唐小江的人性,不动声色就借这两个疯魔移走了宋军三大绝顶高手;至于宋谍具体如何为他所用,属于绝密,他对谁都没说过,发号施令时也不需要说。

    “须弥山一带七大关隘,留有辜听弦、卢潇、祝孟尝、杨致信、石硅、彭义斌、百里飘云等人把守,都是骁将,仍不可奔袭、强攻。

    但若迂回到其中一人背后,以一支意想不到的兵马,大胆奇袭、冒险偷袭,辅助速不台从正面猛打猛冲、速战速决,又当如何?!”

    林阡,你想不到的,我蒙古全民皆兵,即便是臣服于我们的吐蕃人也一样训练有素。当然了在你眼里,他们可能只是商旅,只是镇戎州的百姓,是你万万不能伤害的无辜——他们的首领是哪一个?当初我木华黎孤悬镇戎州的时候,是如何去联络顿兵关外的彻辰、要他来浑水摸鱼和哭里藏刀?你林阡宁可猜信鸽,也不会去猜鲲鹏吧?尽管他来去如风似电,可他“单纯”……

    “有兵就好。”鲲鹏对木华黎的练兵能力毫不怀疑,数十年来征战草原,木华黎常常是被大汗抽走一拨就又迅速练出一拨。

    “摆正位置,这支商旅聚不过千,也并无打城市经验,所以,只打头阵,剩下的就交给金军去吧。”战前木华黎千叮万嘱,鲲鹏和速不台里应外合的作用,犹如魂魄附身于将死之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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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夤夜,蒙古奇兵出乎意料从天而降,从宋军心腹生生砍出一刀,教辜听弦卢潇等人防不胜防,瞬然与速不台形成前后夹攻之势;趁宋分心,兵贵神速,磨刀多时的完颜纲亦风雪兼程,不遗余力率众而至自斜路冲关,造成宋盟多面受敌捉襟见肘。

    只需杀开一个小口而已要多久?从头到尾,林阡和徐辕都还没来得及知情!

    一旦撕裂辜听弦与卢潇驻地,便可同环庆金军建立交通,毕竟镇戎州内有一条鲜为人知的小路、能够以最短距离联结会宁和环庆。身陷囹圄的拖雷和哲别都对此知情,早已做足给曹王府引路的准备,时机一至,立即突围,促成林陌与完颜纲会师。

    若能出其不意掩其不备,火速杀出穆子滕金陵封锁,阻路的就只剩下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

    以上全都是木华黎的第一步,发生在同一个时间段。凭宋军自身的情报传达能力,这一步的末尾陈旭应该就会知情。可惜,完颜纲和林陌一西一东,一入镇戎州就会隐入茫茫山海,速不台只需帮忙作一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假象,百里飘云、彭义斌等人身为策应只会疑神疑鬼,陈旭也会觉得牵一发而动全身、每颗棋子都不宜调动,然而他唯二能动的林阡和徐辕追第二步却需要时间——西北和东北有难,林阡在这棋盘的最西南,徐辕在最东南。待他们追到归云镇或须弥山,可能已经算第三步甚至第四步,太晚……

    “彻辰,鲲鹏只是先锋,需要你为中坚和后援——帮完颜纲稳占辜听弦驻地!”木华黎说起自己的第二步,是将完颜纲撕出的裂缝拉大。换而言之,蒙古军的任务,是趁辜听弦惊愕、恍然、阻挠完颜纲去接应林陌的空隙,辅助完颜纲留下的其余兵马真正地夺取和巩固须弥山据点,随后,令辜听弦惶恐、首鼠两端、迟疑越久就越鸡飞蛋打,反而会被完颜纲和速不台欺压成丧家之犬。只要在林阡或徐辕来之前,速不台能确保曹王府遁逃到身边,那接下来他们就完全和会宁金军汇成一片。完全脱困,重新抗宋。

    当然了,彻辰并不是什么中坚和后援。这第二步还是速不台和鲲鹏做。木华黎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安抚彻辰,总不至于教他在这一战损兵折将还什么建树都没有,那样会打击彻辰士气。

    “军师,会师之后,又将如何?”彻辰意气风发前往助战,一路都是宋军的羽檄飞驰、兵荒马乱,他一边暗爽林阡徐辕来不及救,一边回忆自己离开木华黎问的最后一句。彻辰也略通谋略,考虑得自然比常人多些,他想问木华黎,今次若胜,如何长久?

    木华黎答:“今次胜仗,一劳永逸。”不要求蒙古军赢得多大,不用去担心曹王府站不稳脚,因为,宋盟让曹王府逃出来了让蒙古军杀进了镇戎州就是输!长久一定是三国烽烟。当宋盟的碾压之势被终结,只要有一个归咎或猜疑其它人,抑或自我猜疑,他们内部的伤害就会像滚雪一般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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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河剧震,天地色变,风起云涌。

    “主公去须弥山,驱蒙。”“天骄赴环庆之牢,截金。”盟军后方,陈旭惊而不乱,连夜居中调度。

    种种迹象表明:曹王府金军和蒙古军合作!!无疑这是颠覆陈旭观点的,所以陈旭才会超乎意料:“原想留曹王府活路以备蒙古,没想到,还是被他们联手脱困。”

    他刚开始蹊跷,水赤练不是蒙古人抓去的吗怎么出现在了唐小江手上,就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现实重重一击!其实,昨天和林阡对弈的时候他就怕蒙古军还有不易察觉的另一手,也就是正面失败后的迂回进攻,然而一切却像断线的珠子连不起来——他现在才恍然,为什么连不起来?曹王曾经被蒙古三番四次置于死地,金帝现在也在林陌的身边,忠君爱国的曹王府群雄,如果抛弃底线、引狼入室,如何过得了曹王、金帝和民众的关?!

    缓得一缓,忽然想通“金蒙怎会串谋,怎么串谋”,陈旭不由得冷汗淋漓。

    谁说曹王府和蒙古军合作?凑巧罢了,上回完颜纲打劫,不是还闹了个和速不台互砍的笑话?民众可以作证,他们不可能暗通款曲。

    台面上的是唐小江,是夔王府的,所以,最多只是夔王府和蒙古军合作罢了!金帝可以明鉴,夔王府一直都有问题。

    曹王府充其量只是和夔王府合作,一不小心被骗上贼船。曹王可以理解,曹王府太仁义了难免会被欺骗。

    夔王府何在?今夜覆灭,死无对证!

    所以那个蒙古军师,早就安排好了曹王府与他们合作的最高合理性。这一战,宋盟必败,金军必上贼船,他木华黎对夔王府过河拆桥,对曹王府上屋抽梯,对盟军釜底抽薪!

    更可怕的是陈旭想通这些的时候,对于曹王府的知情程度、知情人数,曹王府和夔王府几时合作、又是怎样调控宋谍,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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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吟儿睡到一半起来,惊闻王冢虎与唐小江同归于尽,用命保全了伪唐门威胁下的盛世,痛惜清浊竟要同归于尽才能安寂,再听得金蒙合作而林徐却被声东击西,情知事态危急:“军师,我能做些什么?”

    “主母莫忧,为时未晚,主公靠‘勇’也能翻盘。”陈旭说,现阶段的林阡,完全不怕出手慢。

    吟儿知道,言下之意就是——“我们晚了铁木真的军师多少步?”

    “那是个毒士。”陈旭不言而喻。

    岂止顶层设计谬误,具体细节他也忽略。

    他一直觉得木华黎备有明暗两路,这一点倒是没错。明路确实是速不台,暗路,他以为是彻辰这支从速不台麾下分出去的机动部队,求药哭里藏刀,万幸被主公灭……谜底揭晓,彻辰昨日的暗度陈仓,不过是今日鲲鹏的投石问路!

    谁说蒙古军没挤进镇戎州,适才私开辜听弦寨门的奇兵据调查来自环庆的商盟,这些“民众”,恐怕来得比林阡还早!拷问才知,这商盟里还有不少汉人、契丹人、甚至阿拉伯人,全是木华黎云游四方结识的死士。

    “叫什么?木华黎?”吟儿蹙眉。

    “兵法云,无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阵,此治变者也。”陈旭叹道,“蒙古军师,竟将这‘强而避之’‘避实击虚’‘我专敌分’,用得如此活灵活现。听弦他们,面对的是前所未有强大敌人。”

    陈旭为即将发生的战况拟了上中下三策,上策的情况是,辜听弦等人遵照他的指示,完美地粉碎了敌军阴谋将蒙古军驱逐出关,使完颜纲和林陌会师后也不过就是换个地方被林阡禁锢;中策是听弦苦战不敌,但总算拖到林阡去力挽狂澜,曹王府大军勉强遁出、流落到须弥山附近、继续奋战、与盟军拉锯;下策是,林阡还没赶过去,镇戎州七关就已连锁坍塌,金蒙联军从此对宋军翻到上风。

    “军师不需要我去,说明,上策的可能性大。”吟儿闪着一双会笑的眼。

    “你还想去!生那儿添乱!?”樊井整装待发,听到这话,赶紧吹胡子瞪眼。

    “不去……我在这里,坐等捷报!”吟儿乖乖回帅帐。她可不是盲目信陈旭,她觉得,木华黎一定不会像陈旭这样拟定上中下三策,所以木华黎一定会有失策。

第1875章 山河入刃,气撼天罡(2)

    “主母太乐观了。”樊井监视着吟儿回帅帐。

    陈旭点头赞同:“中策的可能性大。”

    木华黎不像陈旭这般会划分上中下三种情况,是因他酷爱兵行险着、擅长速战速决——今次完颜纲和速不台从终点、林陌和哲别从起点是同时行动。

    这一仗若要稳赢,时间越节省越好,两边按约定同步行动最能保证“惊雷袭关”和“闪电破围”都不被宋军察觉,但也有哪边不到位、另一边就白费的风险;

    所以第一步,终点起点务必一起胜。对此木华黎胸有成竹:鲲鹏来去如风,拖雷“少不更事”,他们各自都不起眼了这么久,突然之间变作主角出奇制胜,辜听弦和卢潇、穆子滕和金陵都一定会始料未及、防不胜防。两边一样,趁其不备撕开个小口有多难?

    第二步,起点和终点的拉近,过程再蜿蜒,毕竟轻车熟路。哲别引导,完颜纲接应,曹王府大有可能在不知细节的林阡前面赶到须弥山。这期间,速不台要镇住、稳住、拖住一个尚在惶恐的辜听弦还不简单?

    谋定后动,谋时谨慎,动时自负。

    “陈旭他不及我,是否说明,林阡他不及大汗?”木华黎当然有资格说这句话,毕竟作为宋盟的顶层设计者,陈旭到现在还有很多地方都一头雾水!

    “这种情况,寄望主公飞过去,还不如寄望听弦自己。”陈旭镇静摇扇,常年的南征北战形成了他过硬的心理素质。

    “为何不是寄望石硅、飘云、义斌?”樊井边走边问,“他们本就是听弦的互为犄角。”

    “如果我没料错……虚实难辨,自顾不暇。”陈旭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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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到此间才发现,曹王府若想遁出,终点明明在我和石硅之间,却为何选择先攻我?”这一刻,明明正追歼完颜纲却忽然失去敌人踪迹、更因为一时心急而违背“遇疑莫入”原则、不幸遭遇鬼打墙陷入昏惑的辜听弦,纳闷不已,问肖泉。

    “我现在才知,对方是故意择强而攻。辜将军,您被尊称‘神威天将军’,连您都没有分辨出蒙古奇兵,其它的掎角之势就自然会疑神疑鬼、自固要紧。”肖泉也一样后知后觉。追歼完颜纲的行动,他身为谋士没有拦,是因为当时身在此山觉得决策无误。

    “适才乌龟纲才刚撕开一个小口,就慌不迭地冲向这条路,速不台也很快因损兵折将退走……其实,乌龟纲是故意让我恍然大悟掉以轻心追上来,速不台则是带兵去飘云、义斌那边风声鹤唳去了。”辜听弦后悔莫及,适才自己的恍然竟是对方的正中下怀,“如此一来,大家怎敢轻举妄动?‘掎角之势’顿破。”

    “我最担心的是,速不台会否中途折返,回头威胁我们留守的卢帮主?第一刻好像只是撕开裂缝的简单心愿,却示弱引将军您到这山旮旯里打转,第二刻他们趁机显山露水吞须弥山。您就算费力闯出去也很容易惶恐迟疑;您的缺席,则会被速不台大做文章。”肖泉担心,卢潇毕竟有伤在身,速不台打一个已被破防的卢潇会比打一个全副武装的石硅轻易。

    “这么大费周章?不过,他们的战马,气力倒也够。”辜听弦沉思。对面的军师之所以分步走,先撕裂,再退走,又回头攻夺,是要对彭义斌、百里飘云等人虚而实之,而又对辜听弦和卢潇实而虚之,仅靠速不台区区一支兵马就玩出了花。

    “这鬼打墙,地图没有,当地也没几个民众知道。”肖泉说的同时尽力找路,“对方军师,山川沟壑尽在胸中,我上次用这个形容词,还是对柏神女。”

    辜听弦心念一动:“那我能入他的眼,倒是荣幸了。”说笑,“我先还以为,选我是捡软柿子捏。”

    “还有一点,须弥山七大关隘,最有可能追杀完颜纲的就属您。”肖泉认真地说,“毕竟,不是人人都会叫完颜纲‘乌龟纲’。”

    “这么会算?牵我鼻子走。”辜听弦表面在笑,心里却憋着一口气,“他应该最希望我失去自信,败一仗就心理崩溃,被打击成丧家之犬吧。”

    “那就……”肖泉顺着他的想法去猜敌人思路,近处一定有金蒙联军观看和监视。

    “惴惴不安,首鼠两端,痛哭流涕。”辜听弦低声。

    “痛哭流涕过犹不及。”肖泉点头默契。

    诈败才能引敌人露脸,刀战才能把敌军的心神搬迁,自救才能拖到师父来力挽狂澜。

    毕竟,饮恨刀何处,战之界何处——速不台,我才不让你打卢潇!

    辜听弦当机立断以诈败和刀法连环反诱敌人分心分兵,果然使敌军和宋盟先后聚集和探知到他之所在,战场核心亦如他所料、顷刻就被他强行转移到这偏僻山坳。火光下,金宋蒙古无论谁都看得清晰,林阡这小徒弟从他身上继承的可不仅是刀法衣钵,还有当仁不让的气魄、毫不拖泥带水的脾性。

    连番激战,已有七八个金兵蒙兵退下阵去,辜听弦一双刀“神游”、“镜谧”、“逍遥游”强招迭起,状态恰到好处整个人如同一团火烧得白热。“不愧神威天将军是也!”“心念纯则用气少、身沉静则意境长。”

    当是时,又一个青影沉降与他单打独斗,两柄刀锋来回竞逐、上下翻飞,激得地上的沙尘滚滚如瀑。

    “精骛八极,心游万仞”“他已能打出主公第七层。”“奇怪……”沈家寨和辜家军原还赞辜听弦刀法进阶,忽然有人认出对面的弯刀竟也打得出几招林阡感觉,定睛一看,那人还有个看家本领是茂巴思的龙象般若功——上次速不台攻关失败时也有过他的参与,临阵大部分情况下此人都没有存在感、停下来的时候曾追着林阡嘴甜叫师父。

    “主公真是饥不择食,连这货都要……”肖泉汗颜。

    “这就帮老糊涂清理门户!!”辜听弦一听鲲鹏是林阡新收的徒弟,猜到林阡被鲲鹏的甜言蜜语给骗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鲲鹏虽然惯常速度奇快,奈何近日总是一人分饰多角,人不如马,终究会疲,渐渐还是被辜听弦刀法拖住、稳住和镇住。

    “尽管速不台没来,卢帮主的压力小很多了。”肖泉释然,蒙古军毕竟到镇戎州的只是偏师,速不台本身再勇猛,手底下的兵马也经不起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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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鲲鹏,不宜恋战,辅助速不台夺城要紧。”第二步末尾闻知计谋施行不利,木华黎正待调度,惊闻速不台也不在原定地点强袭卢潇!

    “他该不会去救鲲鹏?”

    “军师,速不台将军救彻辰去了……”

    “彻辰?!”木华黎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碗水端平居然成了画蛇添足、弄巧成拙——

    据闻,彻辰甫一就位,就从宋军传出流言,“速不台真乃不世出之名将”;“奇怪,上次叩关,不是彻辰才是主帅”;“幌子而已”云云。

    彻辰不忿,贪功,妄想对其余宋军连消带打,择弱而攻,结果遭到反杀还连累速不台……

    “是何人散谣?”宋军是何人在暗处,插入了木华黎和麾下的交流,骗速不台打出了这场攻敌必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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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主将名叫速不台?不是叫彻辰?”“妙真,昨日彻辰混入芥子川假装求药,遇到胜南,一战全无。不过,他也确实前来助战……”“太好了。哥哥,那彻辰是个谋士,内心时常百转千回,所以很容易有争功之心。我军兵不能动,但流言能动。不消半刻,他必定就近择弱攻我。我方本就有备,坑害彻辰,绰绰有余。”“也好,我早就想给胜南看看,红袄寨永远不可能是他的软肋。”杨妙真和杨鞍的对话。

    我方本就有备,一语道破,须弥山七大险隘,为何会有一个相对较弱的杨鞍长久不变。

    无论杨鞍是否总是战败,林阡仍然将其放在一线,这是因为他碍于情面,宋盟内部盘根错节——通过莫非的遭遇,木华黎对红袄寨和林阡的芥蒂略有耳闻。

    所以木华黎才会认为,抗金联盟一旦战败,就会有人开始归咎和猜疑……这个“有人”,正是杨鞍。也正是因为杨鞍较弱,木华黎才没像对辜听弦那样重点关注他。

    谁知,那本来就是个坑,是个陷阱——杨鞍曾为数日前的一战引咎,林阡却听从陈旭建议,要杨鞍故意示虚、暗中强兵、将功补过,也就是说,如果木华黎没有超出意料,杨鞍和杨妙真根本就是陈旭为速不台量身定做的死地!当时陈旭没想到的是辜听弦和卢潇竟也被突破,此战与木华黎错手,恰如回旋斩一样砍在速不台的背后……

    “速不台,我才不让你打卢潇。”饮恨刀何处,战之界何处。战场的核心该在我,在我杨妙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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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彻辰遇困!”“鲲鹏受阻……”战报如雪片纷至沓来。

    “不太可能是杨鞍,他身边,定有一位旷世奇才,被我忽略。”那杨妙真,也是林阡的徒弟!名师出高徒,果不其然。

    战前木华黎千叮万嘱,鲲鹏和速不台里应外合的作用,犹如魂魄附身于将死之金军;即便操纵,也是辅助;不要求蒙古军赢得多大,但是无论如何,速不台都应拿下辜听弦与卢潇驻地——作为曹王府金军遁逃的最佳终点,这一处,会师后丢了也无妨,但会师前必须稳夺!

    可是在这关键第二步,因为彻辰贪心不足,唾手可得却稍纵即逝……

    “追根究底,是我昨日为试陈旭水平,把彻辰的兵马用作幌子。怪不得他。”木华黎总结教训时倒也从容,镇定是军师的专业素养。

    宋盟反败为胜,连陈旭都没想到。辜听弦原先还可能是中策拉锯,硬生生因为杨妙真的变相策应而转成上策完胜,使得林阡在这第三步赶到现场救急时,人浮于事……

    “美中不足的是,蒙古大军虽被驱赶到关外,但几个高手凭着个人武力冲破石硅拦阻,往东北完颜纲接应林陌的方向去了。”辜听弦告诉林阡,现阶段大概是上策和中策之间。

    “曹王府据称已从归云镇逃出一部分,蒙古这几个高手现在赶着去,是不想金军换个地方被我禁锢,而希望助金军换个地方与我抗衡。”林阡蹙眉,“既然此地无虞,我这就去会会林陌。”他预感,上半场木华黎打完,下半场林陌接棒。

    “那个方向,是天子岭。”杨妙真立即给师父排忧解难。

第1875章 山河入刃,气撼天罡(3)

    初次与抗金联盟交手,经验不足,木华黎也难免失策。

    “须弥山失守,只要有一个归咎或猜疑其它人,宋盟内部的伤害就会像滚雪般停不下来。长久看,一定是三国烽烟。”——自负如木华黎小觑了对手。在金蒙联军一涌而入镇戎州之际,在林陌和哲别合作闯出环庆关头,在林阡徐辕被调虎离山的千钧一发,南宋群雄的内心,全是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不要求蒙古军赢得多大,不用去担心曹王府站不稳脚”——什么“赢得多大”?根本就赢不了。攻夺辜听弦驻地的金蒙联军尽被擒杀或驱逐,最终的结果是,曹王府的遁逃失去终点、白费!

    镇戎州西七大关隘,无愧骁将云集之称。卢潇、彭义斌、百里飘云、祝孟尝、杨致信,坚守阵地,表现中规中矩;杨鞍杨妙真以彻辰为饵,因势利导张网设伏,成功绊跌了速不台的精锐,堪称亮色;石硅虽被速不台本人强行以武功夺路而逃,难以避免,非战之罪。

    捷报传来,陈旭说,起先自己唯恐木华黎随机应变,所以没敢调遣任何一个掎角,没料到大家表现这般好,纵观全局,也就辜听弦毫不犹豫冲出去追杀完颜纲不太明智。

    “辜将军也将功补过,功大于过。”胡弄玉带独孤清绝回来疗伤,同时也是奉命坐镇后方,以免歹人狗急跳墙偷袭。

    “结果是速不台在惶恐迟疑首鼠两端的情况下被伏击?怎么样,我就说是上策吧。”吟儿借口给熙河端尿,又出帅帐,得意洋洋。

    “其实,是我被打懵,胆怯了。我高估了蒙古军的调遣速度,所以才会任由‘掎角之势’被破。”陈旭叹了口气,自责,“反过来看,木华黎吃了不是主场的亏。如果他情报网更多、对他传达变数更快,这一战速不台应该会在中计前被他拦阻。”

    “如果速不台没中计、专心打击卢潇帮主,陈军师也会放手一搏、遇强则强的。”吟儿笑着说,木华黎固然吃亏,陈军师也还没尽力呢。

    “主母说得也对。”陈旭顿时释然。

    吟儿身为盟主,虽然只能赋闲,仍然比木华黎更自负地坐等捷报,为何?原因简单六个字,“当我盟军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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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理,环庆归云镇,因为有穆子滕、金陵、莫如、郝定、柳闻因重重封锁和补牢,曹王府金军岂止“站不稳脚”?根本从这起点开始就千辛万苦!即便去掉个郝定中途要去对徐辕换防盛世,金军的突围行动仍然还是险象环生。千回百转,无数次主动被动的弃卒保帅发生过后,不仅不是所有兵马都离开了画地为牢的绝境,就连先锋也没能在林阡驾临终点前赶到须弥山。

    万幸的是,沿途的“茫茫山海”并未对宋盟暴露,林陌、战狼等人还能护着金帝和小曹王喘息片刻。

    “可以确信,林阡和徐辕因为情报失误、担忧宋谍高层变节或暴露,对海上升明月采取了‘全体蛰伏’。”战狼说,间谍疑云横生,使得金宋双方眼下皆摸黑不能知彼。

    “不知良佐、合达和拖雷怎么样了。”林陌边说边侧目一旁狼吞虎咽的小曹王,哎,同样是少主,差距怎么那么大?人家拖雷不仅是此战第一个对宋盟破围之人,还自告奋勇率领前来救他的护卫队殿后。

    完颜合达和完颜彝二人,则是主动向林陌请缨、掩护主力金军遁出的。虽然,跟在林陌身边的这支主力在屡遭分割后、暂时也就寥寥数百人还轻微零散不敢随意出声……

    “若非那悍妇发疯,怎可能这么难逃!”小曹王口中所指是莫如。

    众所周知,完颜彝的父亲完颜乞哥是在阶州之战捐躯,却甚少有人像完颜彝那么清楚,嘉陵江畔父亲是殒命断絮剑下——他的杀父仇人,正是莫如。

    这一战,本该是完颜彝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期待着能对莫如气势汹汹一击即中,谁料,那个名叫莫如的悍妇竟也杀红了眼,纵马修罗场明明受了伤竟然杀势更足:“这抗金联盟,少了哥哥,不能再少了我!!”她咆哮时飙泪,宋蒙联军飙血。

    不得不说,这抗金联盟着实厉害,每次算准了穆子滕辜听弦之类的主帅防不胜防,却就有莫如、杨妙真那样的二线超乎意料……

    “许久还不来会合……应是徐辕到了,我去搭救他们。”战狼爱护小辈,况且留在那里的还有高手堂,都是曹王府的不可失去。

    “段大人,多加小心。”林陌预感彼处艰险,提醒战狼,他最重要。

    “留着这条命,和曹王会合。”战狼点头,对仆散安贞、移剌蒲阿、郭仲元等人叮嘱,“驸马的安危就拜托你们。”

    “哎?都不提我的吗?!”小曹王早已见不得这深厚的战友之情。

    尴尬死人的静寂,战狼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呵,耿直如他,连金帝都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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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辕确实早已到场。一进归云镇,他就见识到了成吉思汗近身护卫队名不虚传的弯弓射大雕绝技——

    这支“怯薛军”所用复合弓是由动物骨头和皮胶铸造,射程直追神臂弓;他们的更强悍处在于骑术,一边策马轻逐一边可运弓自如,旋转一百八十度后仍能立刻瞄准目标射击;箭种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徐辕入局刹那就受到了引燃箭、穿甲箭、夺命箭的连环招呼,夜空中五光十色纵横激荡如雷贯耳,恰如兴隆山上华丽暗箭阵的翻版。

    “这般箭坛角逐大场面,天骄不来,谁来。”穆子滕话音刚落,喜见徐辕箭已上弦、神速迭射、攻防并举,瞬息就驰入并抑制了敌军的半月箭阵。一片叫好声中,徐辕毫不迟疑,干脆利落地擒贼先擒王——

    御风箭果断盯准了蒙古四獒之一哲别,倏忽就与之由远到近对射了十五箭,“嗖”“砰”数声,双方箭矢头撞头、身碰身湮灭了十四箭,教围观者都看清了二人箭法的不相上下。最激烈的最后一箭,由于蕴含内力,以致火电迸射,箭体及其周遭气势无论虚实全都相互盘旋起来,黑黑白白,难分难解。胜负尚未明确,天骄坐骑就已一声长嘶,宛然预言了谁主沉浮。

    作为一个誉满蒙古的神箭手,哲别实在没想到有天连射箭也会被人比下去,他是此战怯薛军半月箭阵的主帅,一旦他手忙脚乱,阵力焉能有平素五成?

    “天骄已至,还不速速投降?!”金陵瞧准战机,指挥莫如和柳闻因先行扣押完颜彝和完颜合达。

    适才金蒙联军始终顽抗,一因怯薛军箭阵威力无穷,二因封寒、高风雷、凌大杰这些高手堂尽在,兵对兵,将对将,勉强能撑。然而,徐辕的到来既破阵又宣告宋军后续高手络绎不绝……

    “撤!”拖雷高声下令舍弃完颜合达和完颜彝,表面惊慌,实则却以眼神暗示哲别,要他像往常一样、收缩阵型时藏一个诱敌陷阱。

    “成吉思汗的四子,原是个用兵如神……”徐辕当然是行家,一看到这种战败诱敌,就对拖雷动了惜才之心,缓得一缓,惊觉拖雷计谋落空后竟恼羞成怒,蓦地飞驰到柳闻因身侧将她一把拖走,电光火石间又回到了半月阵内……

    其实也是预谋已久,拖雷一直就盯着柳闻因呢,但若能激起徐辕明知罗网还来投,这孤注一掷倒也是个画龙点睛。

    徐辕正关注着怯薛军的诈败诱敌,其它宋军都深受徐辕的庇护,谁也没想到本该逃最远的拖雷会冒险回到人群里莫名其妙抓个柳闻因去。柳闻因往死里回忆,也忆不起是何时惹了这小子——谁教她气质独一无二,男装女装都被人惦记。

    由于她一心押犯人走,背对着拖雷全无防备,所以立时被拖雷封了要穴,这下可好,被挟持动弹不得,拼尽力气才能喊“徐辕哥哥,别过来!”

    “放你们走。”徐辕料定敌人不敢妄动,心知或许可以借机推移阵线。

    “放我们走,倒是放啊!你们又不退!”拖雷发现柳闻因正尝试冲开穴道,一怒之下将她夹紧在臂弯,一副死也不放开的架势。

    “你不放她,怎么放你们走。”徐辕沉着把握分寸,双方一退一进,拉锯到环庆和镇戎州交界。直觉告诉徐辕,此处已经算是“茫茫山海”的一部分,果然复杂、深远、渺茫。若无宋谍做内应通风报信,金军只需耍个金蝉脱壳就能轻易把盟军带偏路,盟军根本别指望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但宋谍实在难以启动,除了变节者情况不明、易被林陌用作反间之外,逃难时吹芦管或放信鸽本身就不合理……

    哲别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过程中已经击退十余个意图绕路包夹他们的百步穿杨军,正待提醒拖雷勿要把人质勒死激怒宋军,就脑后生风……确切地说是脑仁一疼,短暂失去行为认知,甫一回神,惊恐万分,见只见柳闻因不在原地,拖雷他满身是血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有谁的刀,能把哲别的记忆打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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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已与天骄会合。”雪下了一晚,纷纷扬扬。陈旭听得又一捷报,悬吊的心才完全放下。转身看主母又在偷听,不睡觉,关心前线形势。

    “主母,怎么又出来端尿?”这次换熙秦了。

    “呃,可能马乳利尿吧。”吟儿脸红。

    “主母,不愧战地女神,一切全都言中了。”陈旭笑着摇扇。

    第四步,归云镇西,天子岭外,徐辕、林阡两路聚歼,两端封堵,金蒙联军岌岌可危,眼看真要换个地点被林阡禁锢。

    早在第三步的时候,木华黎就料到了这一幕,却仍然忙于深入研究杨妙真——他没后招,因为他知道曹王府有:“林阡,这就完了吗,还有很多想不到的在等着你。”

    当然了木华黎和陈旭谁都没想到会身临其境会横插这样一个细枝末节,差点将此战变成双方军备或道义的得不偿失。那就是,林阡为救柳闻因一刀砍了那个十四岁的孩童,也是成吉思汗的最爱……

第1875章 山河入刃,气撼天罡(4)

    “也可那颜!”怯薛军的所有神箭手全都震惊、怖惧。蒙古历来是幼子继承家业,加上成吉思汗宠爱有加,拖雷的地位几何,不言而喻。

    “我,我……”拖雷往怀里掏护心镜,正待对哲别说没事,蓦地发现被震了个稀碎,大惊失色,吐血晕厥,不知死活。

    “林匪杀了也可那颜”“杀了林匪!”怯薛军尽皆暴怒如豕突狼奔,封寒见林阡愣在那里,知机不可失,也响应号召飞身来剿,还多添了一句“替天行道!”

    柳闻因一边持寒星枪先战一边连声咳嗽,提醒林阡适才拖雷的表现是个凶徒而非无辜孩童,如是,总算把林阡心智拖回少许。十四岁,不小了,南宋联盟谁不是这个年纪就上战场。

    “赶紧给主公掠阵!”金陵连忙号令集结,冯虚刀、穆家枪、断絮剑应声同赴。

    由于哲别忙于给拖雷运功续命,悲愤的怯薛军暂时群龙无首,再暴戾,半月阵也无甚章法,不多时就被徐辕、穆子滕和莫如拦锁;

    “落单”的曹王府高手堂别无选择,战林阡,他们本也当仁不让——

    封寒的逆鳞枪、高风雷的雷霆战锤、凌大杰的长钺戟,不遗余力齐朝林阡冲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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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徐辕哲别箭阵的对决有如“轻抛一点入云去”的灵巧,那现在数刃的厮拼便是“喝杀三声掠地来”的猛剽。

    曹王府在此间殿后的全是内力膂力糅合系高手,分布于高手堂上、中、下游。枪挑锤砸钺戟勾啄,迅猛进退变幻攻防,一举一动全是无需语言约定和眼神交流的默契。

    三打一毫无悬念——林阡再怎么打得跟玩一样,他们仨都一起被带进他的节奏。

    他的内力太霸道,与他刚交上手,就恍如沦陷到一大片茫茫刀海,错一步、歪半寸都可能血流如注,过关要紧,还指望碰得到他?更可怕的是,那视觉上的茫茫刀海,真碰上去却空空荡荡,很明显是被林阡给耍了,可身临其境又教人万万不敢抱侥幸心理……

    饮恨刀阵,死亡威慑。人在何处?复杂、深远、渺茫!

    也亏得他趋动形骸似三头六臂打得跟玩一样,他们才有机会优化战法铆足了劲“还有希望”。

    金陵在侧总领全局,心细如她观察入微:不同于小辈们脸上的“什么,这是蒙古人?”凌大杰和封寒面不改色明显早就知情……

    为免敌人用拖雷受伤来诋毁林阡拉低他状态,金陵立刻抢占先机去攻他们的心:“驻守北疆数十载,封、凌二位不识蒙古四獒?”话里藏刀,指曹王府明着勾结蒙古,置金帝、曹王、金军以及辖境内万千生灵于不顾。

    凌大杰和封寒果然走神,金陵话音刚落,林阡一刀掠,三人齐撂倒,纷纷血溅,武器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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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匪!”封、凌、高回神,忍痛异口同声。

    “作甚?”林阡感觉到空前战意环绕。

    “受死!”三人不约而同。虽已失去武器,封寒还剩“湮灭”,凌大杰仍有拳法,高风雷,竟就地取材,脱了战衣拧成一股绳……

    断人兵器如杀人父母,你要死!

    林阡登时被破釜沉舟的精气神包围,但一想到这几个月来坚持的战略,摇了摇头,收刀:“点到即止……”他也赤手空拳。要的越多,自然越难。

    “去你妈的点到即止,滚犊子。”封寒一怒,抬掌就劈,内力与湮灭之气合并,绝招“化鳞”悍然往林阡压迫。

    “骂得好!这厮欺人太甚。”高风雷紧随其后,从他攻击林阡的整条径向,断续可见炫目金黄色闪现,正是他山东所得“金龙出窍”。原来,此番激战,绳只是他膂力和气焰的实体承载,最顽强的精神和胆魄都凝结在这内力造就的“锤之印迹”,虚实并济,便是忘械——

    徐辕正扫外围,瞥见时暗暗心惊,想不到绝境这高风雷竟又有所提升,人锤合一臻入化境,与封寒相映成辉相得益彰。

    “点到即止。”林阡也不知是憨傻还是故意揶揄,一边一字不差复述,一边见招拆招左冲右突。

    他也一样是内力膂力糅合系高手,在龙形闪电中穿梭如神出鬼没,步伐轻巧拳掌却凌厉不由分说,几声裂响后金龙全成银蛇,与天地间雪悄然融为一体。

    “盟王好意,老夫就不领了!”高风雷稍一受阻,凌大杰立马补足,年逾花甲仍不减当年,拳脚舒展之际,力蕴千钧,气流绵长。

    穆子滕刚刚就跟他交过手,此刻余光扫及,不免敬佩:这几个高手堂,人人都像壮年,每个都务必由我揽下才可,甚至……我一个还不够……

    “凌大人与我方约定,川蜀之战两国俘虏交换后,就再也不会涉足金宋之争,这么快就出尔反尔?是谁给你的资格?”跟着他们腾挪辗转,金陵在旁继续毒舌。

    凌大杰和曹王一样优柔,本就是顶着重重压力才来战,这下可好,在林阡面前战斗力还能自降的?封寒气不打一处来,“刺穹”“断浪”“化鳞”暴躁连发,超常发挥,但真的架不住和林阡单打独斗。

    “点到即止!”林阡其实是固执、永远不改初衷,但总体呈现出的却是豪横,以及……嘲讽。

    “闭嘴!”封寒怒气值飙到顶点,蓦地想起山东之战,自己要灭丘处机时,明明就要打出最高阶的“必怒”,却被这个憨憨林阡轻易把井喷的战火压回去……

    奶奶个熊,从你林阡这儿跌,偏就要从你身上起!封寒跌倒在地,顺势滚开一转强行捡回自己逆鳞枪,再次直指林阡:“力都借我,我弄死他!”这一吼,山河入刃,气撼天罡,教所有人都意识到,封寒竟是个名副其实的下一代曹王府首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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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的是……”“煞星聚顶……”金宋蒙三军陆续意识到,封寒是在调度此间所有高手,想要结一个“北斗七星”阵——山东金军曾凭此阵困过林阡,虽然后来战狼觉得这是瞎猫逮死耗子、碰巧而已、并不是屡试不爽,但林陌分析过认为,七星阵是能够消耗林阡的,主要是因为它像极了七曜,而林阡从大圣山起死回生,根基就是天衍门的七曜。

    无论如何,死马当活马医——但这里还能凑得齐勠力同心的七大高手?

    “好,我借你。”哲别起身,再隐忍都怒目而视。说来也是林阡自己造的孽,片刻前他砍了蒙古军的少主,这一战蒙古高手们不可能再袖手当渔翁。

    “还有我!”速不台也及时赶到此地。金宋虽然对对方摸黑打,但蒙古军仗着自己有商盟支撑,尚存一张未被肃清的自由情报网,穿针引线,再慢也畅通。

    “不必七星了……何不就打七曜阵?”木华黎不在,彻辰既是战将,也为头脑,他早就想将功补过。

    还少一个,苏赫巴鲁正待自荐,就听得林阡一声大喝:“对你们,我可就杀人不眨眼了。”明明没有语气助词,这只猛虎愣是吓得没敢出声。

    苏赫巴鲁不敢去,七曜也好,七星也好,都不能成。鲲鹏原想躲得毫无存在感,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师父。”

    “小伙子,我说了,再见到你,拔光你的毛!哈哈哈哈。”林阡原是带着受骗的愤恨笑出来的,但是这笑声中气十足,听得鲲鹏竟荡气回肠,忘了先前自己的龌龊,慨然应战:“师父能教训就教训吧……”可惜理屈词穷,想说点涨自己威风的话,都说得没皮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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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出列的全是本国最强高手,七个打一个,都让旁观者们虚得要命。毕竟谁都还记得,前段时间林阡把战狼、范殿臣、哲别打成夹心饼的囫囵一刀。

    但又个个都存着些希望,此刻有速不台加入,此刻有封寒的煞星聚顶,此刻有彻辰提议用七曜阵……

    万一能赢?

第1875章 山河入刃,气撼天罡(5)

    封寒和凌大杰与这四个金帐武士曾于蒙古交戈,彼时年纪尚轻的蒙人败绩居多,基本都发过待我长大你已老迈的豪言,封、凌不以为意,往往一笑略过,想不到今日竟要靠他们相帮。

    说来也奇,适才围攻林阡,刺再狠都被断,蹦再高都被盖,无论多破釜沉舟都被他点到即止;此刻再战,封寒的湮灭之气有如开闸涌潮,一浪接一浪说不出的惬意自由,高风雷的锤之印迹好比潜龙腾渊,一道接一道刹不住的鳞爪飞扬,凌大杰的拳掌身法亦似猛虎归山,一势接一势想不到的生机勃勃。

    所谓战法,金蒙联合才是最优化吗?这样才总算够得着他林阡?也罢,认!

    这场七打一是同时间出手并在林阡身边全方位铺占,时与空皆是泼水不入,比起刚才的三人交替转合,招数自然要密集许多,气势与杀伤力更加翻倍呈现,便是封、凌、高三人倍感轻松的根由。须臾,七曜阵已和林阡厮拼过二十来回,虽不至于平分秋色,却决计能够一较高下。

    可能是金蒙之间本就互有研究,加之众高手全是当时一流,虽是初次合作,却也迅速融洽,此攻彼援,此退彼护,完全见不到有任何的相互牵累,反倒是叠加后远胜单纯相加的妙境强招层出不穷。若不是对面那个是林阡,这一幕合该起名“七曜攻袭谁堪敌”。

    轰然巨响不绝于耳,间或夹杂錚鏦、铿锵之清脆,全是饮恨刀与他们的兵刃撞击或擦磨,每回合都以激越为开端而必然以惨烈告终。但因为谁的伤势都是平分,所以七曜始终一个都没退场,又由于阵法能量平均覆盖全体参战者,故而林阡想要靠择弱而攻来各个击破绝无可能。

    若是整体打破?“七曜阵代表日月五星,此刻在场全为绝顶高手,每人都具毁天灭地之才,那就能达到七星联结之能量。换言之,他们的行动可在瞬息之间视作一人,七双手脚以刀、剑、枪、锤、戟齐头并进。”金陵身为军师,对天衍门岂能不有所了解?边扫外围边告诉盟军,林阡虽强悍却打不败他们的原因。

    说话间,封寒、彻辰、凌大杰、鲲鹏、高风雷、速不台、哲别分立荧惑、辰、岁、太白、镇、太阳、太阴阵位。煌煌七曜,重明交畅,上承寰宇,下镇万国。天列诸星,地汇五行,山海移翻,风雪回流。林阡他,非但不能野蛮睥睨,还非得认真对待不可——

    山东之战的七星阵,江星衍差点就帮封寒撼动过他根基,所幸当时有个丘处机及时提点;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七个高手试出来的七曜阵又进一步,果然有用……

    烟尘迷离,云霞炫彩,横冲直撞的气流在林阡头顶来回环绕,险些将他带回到大圣山天衍门围攻中,就是那混沌初开的一刻,青龙白虎血还在他体内堵塞,而他,不知姓甚名谁,如蚍蜉般不解黑夜白昼……

    根基就有克星,加上对佛经存抗性,共同造成了林阡刀法越筑越高却摇摇不稳。他的上限在哪里,他的生死一线在哪里?十年来整个武林,谁都在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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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南宋群雄多半已经结束战斗,但却无从插手、只能旁观。

    “主公体力正在下滑。”莫如有所担心,回看徐辕不曾色变,一怔,转头再辨,才知:“还好,七曜也在状态下跌。”片刻前,这八人战局还是混乱不堪,但莫如发话之际,徐辕已能看清大多数敌人的武功特点,这意味着七曜阵的一怒赢人已经一去不返。

    撇开封寒的杵天杵地、高风雷的快打快攻、凌大杰的大开大阖不谈,这七仙过海各显神通,最令人瞩目的就是速不台和哲别。徐辕忍不住评价:“不愧蒙古四獒之二,和其它不在一个层次。”

    速不台所用“魅影刀”是过去从金军抢掠,每回合刀势破碎虚空都伴随万道寒光刺目。杀人盈野如他,心法与刀锋一样偏冷,经行处尽皆肃杀、血腥之气。那弯刀刀如其名,或砍或拢,都似发魑魅魍魉受其驱使之哭嚎。“真邪门,观他刀法,我心里全是那句‘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金陵蹙眉,看得久了也不知是否错觉,视线里竟都有一大群妖魔鬼怪竞相奔逐,她知道这一点对林阡的心神是个考验。

    哲别所用则仍然是前次对峙凤箫吟的大幻之剑,不管他手中实体兵刃“灭灵剑”也好,抑或剑之真谛“正反一体,真幻并存”,也皆是从大金获得。忽挂忽削,剑芒穿闪似雾如电,瞬撩瞬斩,剑气飘忽激尘荡烟。“感觉哲别稍弱些?”穆子滕刚说完就觉打脸,相较速不台而言,哲别更变化多端,很明显速不台的独步圣功没练到家,而哲别内气上涨听凭心念……由于知道哲别在金帐武士排名仅次于速不台,那么——“独步圣功,他最强。”

    不过那战局最亮眼的仍然还数他们主公。见只见林阡气定神闲,抱朴守一,“十方俱灭”的恢弘,“万云斗法”的野逸,“上善若酒”的混芒,“湛然数镜平如砥”的澄澈,“天下高手如电抹”的霸悍,“庄生晓梦迷蝴蝶”的精微,“一道神光万境闲”的磅礴,“此生原在有无间”的空明,熔于一炉,信手拈来。移形换影,刀光频闪,生生把以寡敌众打成恃强凌弱。

    人人都叹,林匪不是个人/主公就是个神,从早年的包罗万象,到如今万物已在他刀中循环。

    只有徐辕一人看出林阡额上有汗,明明就是经历了一长段恶斗,心中暗伤,这里的敌人随便拿出哪个,武力都能横扫大陆、踏海平山,而主公一人,就承受了他们全部的压力……

    既然能看清,那就能插手,徐辕暗暗攥紧冯虚刀,只待随时支援。

    说时迟那时快,一线之间形势陡变,宋盟群雄惊呼声中,乍见林阡动作变拙,刀法不再完美、而是参差不齐,一看就是体力不支、撑不起后半场,行动最快的鲲鹏最先抓住战机,电闪般抢前急攻。

    参差不齐,是为错落有致。有拙、迟,才能反衬出灵动。“小伙子,没阴怎么有阳,不虚如何见实。”林阡对鲲鹏实时授课,电光火石间,被收束的真气蓦地回旋,故意压抑的力量陡然喷薄。山河入刀,万物与我为一;气凌霄汉,天地与我并存。鲲鹏躲无可躲,强光之下瞠目结舌——

    “择弱而攻来各个击破绝无可能”?那就不择弱,择不协调。这里有个鲲鹏,速度和旁人最不匹配,一旦他入陷阱,七曜联动就注定遇阻,其余人完全跟不上来遑论救护?他被击落,则七曜顿破!“好个林阡哥哥,居然虚晃一招……”柳闻因担心的惊呼声还没落,就发现林阡原来是骗人的,你们以为我笨,那就笨给你们看嘛。

    “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金陵喜见鲲鹏中计后割发代首。

    “他的刀……”徐辕出于了解寸步未移,这里只有他最有资格评判饮恨刀的前后变化,“就好像炎炎夏日,他的刀,从前会让人凉爽,现在却能让人凉得静下心来。”抬头看雪,奇怪,数九寒冬,我怎会说炎炎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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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那七曜尽退,岂止宋盟叫绝,金人蒙古人都有情不自禁叫好的。

    能怪谁?说老实话,在山东的时候,封寒自己,都曾对饮恨刀击节赞叹、拍手称快……

    但此情此境,大金生死存亡,自己已是顶梁,封寒万万不能忘乎所以,不能随心所欲,不能退缩认败!

    那一瞬他搜刮肚肠想尽了鼓励、激励的话,期冀能号令其余六人帮他抓住七曜阵消散的尾巴,殊死一搏。

    冲到嘴边、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啧啧,就这?”

    自嘲完,他就后悔了,怕这种讽刺为渊驱鱼,哪想到,歪打正着,激得其余六人斗志立马死灰复燃——

    “封大人!”他们主动把这句话当成是林阡说,也记起了封寒事先讲过,实在不行就把力都借他,“还没完!”

    机不可失,封寒当下吊起金军、也是蒙古偏师的最后一口气,催动枪势,给自以为得胜的林阡一个行百里路半九十的“煞星聚顶”。

第1875章 山河入刃,气撼天罡(6)

    封寒此人,是任何一个高手榜都不能轻易定位。

    弱冠之龄他就与“天尊”岳离并称,实际武功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何以金蒙两国从无一人质疑“地魔”?

    第一原因就在那号称“神将克星”的湮灭之气,使他在对战内力远高于己的劲敌时,也能轻松化解危机和保持状态;屡试不爽,却在遭遇徐辕的归空诀后一度失灵,逼得封寒在这项只需入门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技能上刻苦钻研、再三进阶,所谓“断浪”、“刺穹”、“化鳞”、“必怒”,万变不离其宗,全属湮灭范畴。

    有此等绝技傍身,当然可以在世人辛苦浮沉的排行榜上蹿下跳,听凭心念。

    第二原因,是封寒的临场发挥和性格一样跳脱。同一杆逆鳞枪,上能单挑林阡、中可鏖战凤箫吟、下打不过柳闻因。概括可得:封寒的枪法时常与怒气成正比,这造成他武功上限与下限横跨多级。

    第三原因,每次集结合阵过后,封寒都是众人中体力保留最多的那一个。随着这些年围剿林阡的日益频繁,封寒凸显出了强大的团队核心价值——每次阵法失败、真气残留拖尾,都可以由他逆鳞枪汇出最后一口气,也就是眼前这号称能量利用率最高的“煞星聚顶”。

    起死回生,枯木逢春,没错他封寒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却绝无仅有。

    今次也教林阡、徐辕等人看得真切,封寒随口几个字就可调动三军士气;本该是金蒙联军丢盔弃甲的认败时刻,他却能号令他们逆流而上殊死一斗,话音刚落就凝聚起七曜阵全部兵刃的余晖余热,直冲林阡连攻出十余个凌厉杀手。七星重排,声势浩大,白亮光柱越旋转越嚣张,庞大煞气轰然盘旋林阡之顶——

    榜上谁敢称神?地魔封寒见神杀神,愈神愈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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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曜阵回光返照倏然与饮恨刀势均力敌,这种现象林阡再了解不过,就像他每次举起酒坛呼呼往下灌,不想喝、抬起来的时候它总会倒流一大波,更好喝,引他继续剧饮……恶斗到此、体力仅剩平素五成的他,不想硬拼、免得上瘾,果断采取拖字诀,全神贯注地只守不攻。反正老子不想喝,你再舍不得,也迟早得收。

    封寒却早把性命豁出,情知胜负在此一举,眼看雪天路滑,趁枪正占主导,二话不说,强行把林阡迫进一方相对干净的雪地。当是时,林阡若还是只退不进,那就很可能四仰八叉,但如果想转守为攻,只怕要吃一心二用的亏。依经验看,前者可能性大。

    稳步加速进击,战局转移顺畅,全场流光溢彩,满目腾焰飞芒。“姓封的得寸进尺,妄想借环境胜战。天骄……”金陵并不想催促徐辕上,但恐林阡他骑虎难下打错招。兔起鹘落之间,雷电龙飞,星火凤舞,依稀全是对面出彩。

    却见徐辕明明蓄势已久,竟还一动未动,更低声微笑对她讲:“我就给他们留点面子。”金陵一愕:胜负变幻,一波三折,天骄竟还这般云淡风轻?这架势,摆明了是既爱惜林阡,又信任他。

    林阡确实并非完全避害,他养精蓄锐时也在趋利,刚退到这块冰面上时,他一闪而过一个想法,只是脑袋不如往年灵光,一时不确定可不可行,待到这脚底打滑当真退无可退之际,终于下定决心,

    出刀,“封寒接招!”吼这一嗓子,是为提醒封寒,我要动了,你该全面提速;也是为提醒其余六人,封寒要突变——

    此刻封寒是核,其余六人隔空操纵兵刃,全都必须尽可能配合他,可是突然间的速度乍变谁能捉摸得到跳脱如他的心思?结果就是有人快了,有人慢了,有人没变,众目睽睽下轻易就发生了这样的内讧——高风雷的锤砸上了哲别的剑,彻辰的剑缠上速不台的刀,鲲鹏和凌大杰的兵器推挤在一起……如是,默契不再,友谊告吹。煞星聚顶,聚什么东西。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七件兵器本来是个整体,林阡从外去攻绝对不可能调节他们任何人的速度,除非,从内——你们配合封寒,可封寒,要配合我啊。

    “这……也算‘攻心为上’‘以动制静’。”金陵笑了,“‘急中生智’。”

    “欲扬先抑。”穆子滕补充说,若无前期一直沉寂,怎有敌人猝不及防。

    “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徐辕淡然说,林阡此计能成,源于他对封寒的了解。

    还没完!吼一嗓子,要使封寒信,刀还是要出的,只不过力并不多,四两即可拨千斤;下一刻,敌人内讧也最空虚时,才得见林阡聚引刀风、操控七曜阵变形的真招灼式——

    风起时天穹裂张,轰隆隆立竿见影,环绕在封寒枪侧的多种兵刃,不再像片刻前此来彼往循环不休,而是,连环变圆环,两两追尾如贪吃之蛇……万物回薄,振荡相转,原本的成圈联结愣是被林阡整成了一个七星连环败!

    “操(谐)他娘的又打得跟玩似的!”封寒倒地,气喘吁吁、骂骂咧咧,他当然是这里最气愤也最遗憾的,他觉得天命在帮林阡——林阡滑倒比他想象中晚了一点否则成功的就是他,试想,如果林阡一边吼一嗓子一边摔了个四仰八叉?!

    “封大人,雪很厚的时候,滑不倒人的。”林阡踩着地上雪,笑而演示,“只有薄雪才滑人。这,就是厚积薄发吧。”

    封寒居然听出些自吹自擂的意思,连呸三声:“雪也没你的脸皮厚!”

    相比曹王府的捶胸顿足和担忧己方前景,蒙古这群金帐武士多半面露惊恐,而强悍如速不台和哲别则都被惊艳:实在没想到,精彩绝伦的七曜阵,竟也不是这林匪的对手。

    并且,在封寒恼羞成怒破口大骂的鲜明对比下,谈笑风生的林匪不仅不是土匪,竟还透出一股仙风道骨之气……令他们差点忘了,拖雷被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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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斗却未结束。林阡正自笑谈,斜路雪奔如潮、火斜人倾树倒,原有一剑挟风浩荡破层云,这才知:刚打阵、又添敌。虽只剩五成战力,他仍当仁不让,执刀挥斩而去。来者不善,身未到杀伤力先至,数十道剑气倾泻如虹,无一不往林阡的要害刺击。很明显即使林阡不应战,那人的眼里也只有他。

    待其驾临,影未辨明,就凭一人之力重新填充了七曜阵位。剑尖乱颤,血光顷刻卷集成钟罩,将林阡笼盖在内并就地圈斩。仔细观察,那光罩里一层外一层层叠套牢,且还在不停不断地加多加固,名为七曜,实际就好比牵引来了无数个平行宇宙。

    林阡深陷其中看似不得出,却还是厚积薄发,静辨数招后瞧准破绽,蓦然飞刀将这虚实剑气阵横切,迫得那人不得不避闪后重新再攻。见状,徐辕再次放心,会意:一人就是一人,始终比不过七双手脚;主公只需明心见性,就能一击即中。

    这种黑云压城和拨云见日,转眼就交迭了三十多回,二人身形转动、刀剑越逐越激,险象环生,呼啸生风,威力一浪接一浪直达数丈以外,如果说先前的比武令大家心潮澎湃,那现在的对决真教人心惊肉跳。

    “这是个……”林阡本来想说,这是个对手,定睛一看,“老对手……”

    仗剑逆天,阴阳割裂,善者不来,原是战狼!徐辕并不感到意外,这世上能与五成左右的林阡单打独斗战成平手的,舍他其谁。

    穆子滕看封寒笑得脸上肉都挤出来了,叹,下一代的曹王府首席,终究还是比不上当代的曹王府首席啊。

    金陵也恍然,难怪如此精通天衍门七曜,战狼曾是北冥老祖最看好的九曜之隐曜。

    他所用血狼影,即湛卢剑,寓清于浊,善恶难辨。

    翻手“悲回风之摇蕙”“涕泣交而凄凄”,催生魔性;覆手“水月通禅寂”“罗睺计都剑”,镇压魔性。螺旋并进,是这样一种类似于钓鱼执法的除魔卫道。

    对这样一个灭绝人性、冷血无情的老对手,林阡不仅不会轻视,而且从来都在意,心道:此刻我不在全盛,更要注意压制自己,千万别被他引得入魔;对付战狼,不能尽全力也不能小觑,那就,拿捏在四成左右……

    战狼自到场后就没说话,一则对付林阡务必心无旁骛,二则,他一直就在等林阡被诓骗、刻舟求剑对入魔存顾忌、从而做出自缚的迂腐决定——

    林阡无论杀到哪里都有所克制,拖雷没死充分证实了这一点,七曜阵的高手们仅仅受伤也算被他留了余地,

    换往常,他压制刀法当然是正确的,因为他战力过剩而战狼最高也就是他三成,他当然可以一边控己一边控人,

    但眼下林阡体力仅剩一半,那战狼,只需将他思维囿于框架,便可趁此良机、诸事不顾、全力冲破五成玄关!

    “怎么可能……”罡风大作,徐辕最先察觉出战狼竟似要翻到上风,心念一动: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战狼能从三成变五成?就算入魔,也无机会,除非……

    飓风中,林阡脸色骤然变化,只因梵音悲咒交替如钟鼓,他就像被缩小了无数倍后被塞进了一个大音箱,反复轰鸣,震耳欲聋,霎时天旋地转,恨不得一股脑儿吐在当场——

    就在他收敛内力的一刹,他发现战狼居然比他强!中计在先,他完全压不住战狼,只能任由战狼井喷、飙升。

    区区几天时间居然一跃而上?难道说,蒙古武士的巫术、禁术,战狼也已经融会贯通?再加上他天衍门本就介乎正邪之间,造成他身上的邪功不是邪道更非正道,而是林阡就算尽力也参不透的奇道!

第1875章 山河入刃,气撼天罡(7)

    “独步圣功?!”林阡这一惊非同小可,脑海中瞬间窜入这些天自己常挂在嘴边的话——

    “范殿臣应该也在练这妖功,近期成长挺快,好在战狼与他水火不容,要不然……”“这武功只有蒙古金帐武士和天火岛接触得到。战狼想练,还得搞好外交……”

    林阡不知道的是,铁木真对木华黎说过一句“杜绝曹王府与宋合作”,言下之意就是默许曹王府拿圣功。

    他更不知道,战狼修炼此功早在铁木真许可前,否则又怎会这般炉火纯青?然而蒙古人哪可能背主擅作主张,所以秘笈的来源只可能是范殿臣;但范殿臣前几日已被林阡捏在手心威胁素心给寒火毒造解药——

    可想而知战狼和范殿臣的握手言和比想象中还要早!只不过宋盟包括海上升明月在内全都被诓骗——至少从十天以前,宋谍给林阡的就是错误消息甚至假消息!

    无论如何林阡都对战狼刻舟求剑,抑或,战狼是故意下套、引君入瓮……

    “想不到……”今日大局,太过诡诈,使林阡明知要防,都防不胜防!

    受伤在所难免,不过林阡毕竟是在压制内力的情况下被偷袭,虽然此刻已注定镇不住战狼的武力飙升,仍可以将保留的真气一并挥斩而出、针对进阶后的战狼稳扎稳打、从容不迫地把形势给盘回来——

    饮恨刀本就是逆境中一路奋斗上来的。这些年林阡也有个经验:体力越差越适合有新参悟,稳步上升,有利无害;心态越弱越容易走火入魔,跨级爆发,强招自损。

    但,人在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本能都会采取最简单粗暴的自救办法,林阡也不能免俗。

    脑力不如以往的他,情急之下瞎发刀,上手就是个“劫灰飞尽古今平”,刷刷刷风风火火,几乎把战狼火箭式助推到魔态……

    好嘛,这就好比有人要上吊,他非但不拖下来,还勒紧了一起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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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时迟那时快,徐辕也想彻了——

    今夜之战,盟军的思路局限在:我们全都以为,不管到何种绝境,曹王府都不会与蒙古合作,有损国体,有悖曹王,有辱金帝;所以,即便发生了速不台和鲲鹏里应外合的事,我们也都推测,木华黎是幕后黑手,曹王府是被动的,知情者少;可我们全都没有想过,曹王府不仅不是迫不得已,而且是主动对蒙古提出了要串谋!酝酿已久,知情者包括全体决策层和高手……

    什么上屋抽梯,根本两厢情愿!夔王府不仅是木华黎的桥梁,也是曹王府预定的挡箭牌。三方合作的最关键,即逃过宋谍的视线,俨然是曹王府一手完成,没十天也有半个月!

    直到战狼和林阡差点互殴致死,徐辕才终于串联起前尘往事——仙人关前,自己曾嘲讽战狼:“仁道之剑,你已悖逆。”战狼却冷漠回答:“道既不公,斩之何妨?”战狼认为天道泯灭、他段炼才是正道,这种自以为是、不可理喻之人,为了重逢曹王,为了打败林阡,当然什么都干得出来,包括与蒙古勾结,包括催生他自己魔性——

    当初战狼杀死杀伤八个师兄弟和亲生女儿还理所当然“我只是帮他们减轻痛苦”,同理今次他一定会自欺欺人,麻痹他自己,他与蒙古的勾结只是替天行道的一部分,他的进阶只是武道攀升而并不是入魔。一人之下、一言九鼎的他,决计会说服林陌点头,会催眠封寒脑热,会绑架凌大杰顺从,会哄骗小辈们追随。

    什么不计后果?我都没错,哪来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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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后果,徐辕必须帮他俩计,

    战狼、林阡,在这一击过后,会有零到两个入魔。只要不是零,西线全玩完,甚至天下苍生都遭殃,毕竟他俩的危害比寒火毒有过之而无不及!

    蓄力已久,好歹以逸待劳,打两个互耗过的魔头能取巧!徐辕当机立断出手,归空诀以柔克刚、冯虚刀沛然穿引,势要将战狼和林阡都救在神魔之间!

    若言战狼剑有毒,则徐辕刀为药,两相牵制,只待将林阡变废为宝。

    刀剑翻飞,轰然巨响,三者内力胶着,引致地裂山崩,漫空碎石杀杀而下,遍地尘沙滚滚飞掠。伴随着一声裂变,谁都没想到所站之处会先没。岂止徐、林、段一同随石沉降,站近的也个个连人带火齐往下掉,阴风怒号,怯者哀嚎,离得远些的侥幸能站稳却有片刻的伸手不见五指。

    所幸侧壁有藤蔓可握,然而徐辕被拆分之后,两个魔头又再缠斗上,一边极速纵落一边还在崖边刀剑相加,直到战狼手里的救命稻草断裂为止。但这悬崖并不像兴隆山那般高耸入云,所有人都能听到战狼落地后起身逃离的闷哼。

    “别跑!”林阡纵身一跃,却未想有块尖石拦路,刺进脚底他才刚落地马上惨叫。

    “主公可好?”徐辕当即跳下去救,穆子滕听得惨叫也紧随其后。

    “没事……杂碎,我饶不了他!”林阡才走一步就锥心之痛,好在皮糙肉厚没流血,但走两步就得靠单脚跳。

    “他跑不了多远,主公莫忧——这石头不是他暗器。”徐辕照见地上有血迹,猜到战狼也被刺伤,但可能是屁股着地,所以才不像林阡反应这么大。

    “早知道我也屁股着地了。”林阡没头没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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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斗之时,漫天飞雪狂扑脸,比武结束,鼻涕眉毛全冻结。这是金宋蒙留在山顶的兵将们的真实写照。

    待火把重新全部点亮,才发现虽然大部分金蒙联军都已就擒,但七曜阵那几个高手还是趁乱摸黑四散,或南或北。

    “主公……”穆子滕听林阡说没事,正待回山顶去追敌首,火光不经意间一掠,望见林阡脸色惨白,大惊,还没再问,就看林阡哇一声大口吐血脚底打滑,险些把已经接应到他的徐辕也给带下山去。

    原来林阡内伤极重,显然是战狼的暗算得手。

    “没入魔已是万幸。”徐辕赶紧给林阡运气,穆子滕关心则乱,杵在原地不上不下。

    “别顾我,死不了,天骄留这儿就行。去,给我拿了他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林阡可不想镇戎州之战被他耽误。

    这一大片茫茫山海都冠名为天子岭,但不少区域都是不毛之地、人迹罕至,原本林陌与金帝何在很难搜寻;但经过这晚的层层封锁、堵截,他们能躲的立足之地早已不多;现在又有七曜和一部分金兵撤退过去,盟军只要不磨蹭、一定追得上这些强弩之末。如是,金军主力的位置基本可以锁定。

    “战狼应是往南打掩护,但不排除故弄玄虚,我以为,八成以上林陌在北。”金陵高声出谋,希望主公决断。

    “两边都去。”徐辕一边撑着林阡站稳,一边代为发号施令。

    既然台面上已经两面受敌,那就不客气两面反击,逃犯全都要拿,盟军哪能没这魄力。

    “主公已将他们打残,接下来全交给我们。”穆子滕接过徐辕的眼神示意,果断离开、领兵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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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佐、合达,已然不会回来……”蒙古军最新情报,速不台、哲别、封寒、凌大杰正向此地奔逃,使林陌意识到,主力军行迹即将暴露——终点遭封,起点被堵,难道真是从归云镇逃到天子岭却被林阡换个地方禁锢?

    不,“不能让合达和良佐的殿后失去价值,不能让段大人白白给各位挡煞!”林陌知道战狼没来,是自发的弃车保帅。

    “可是……”术虎高琪想说,这里四面无遮蔽,两边有追兵,面前是峭壁,背后是沼泽,横竖都不能用绝地来形容了,这真真就是个密室!而且高手全部被林阡打没气,若然两军狭路相逢,“打不了,躲不起……”

    谁说?林陌摇头:“转道,向北。”之所以在这里停歇,不完全是要喘息,也是为了留后招——万一木华黎失策的后招。

    “北?这沼泽,压根就是个死路。”小曹王想啰嗦,不如投降好了。做完决定反而舒坦,埋头云淡风轻吃起来。

    曹王府其余武将虽然忿恨,却也多半心灰意冷,因此许久都没人响应林陌,本也没人敢斥责小曹王……直到完颜纲提刀,低声却铿锵有力:“拔寨,进军。”本来没寨,这话一出,揪心也燃志,众将士双目通红,逐一提刀挈枪起身,谁都想把这易水的悲壮改作昔日金戈铁马的辉煌:“是!”

    林陌早就猜到曹王府多的是这样的人,只有死才会改易他们。遂忍着胸口的剧痛,微笑走到小曹王身前,众目睽睽之下夺了他手中的羊肉就开始拆:“不能光吃肉,要会用骨头。”

    “啊……”小曹王嘴还在张,肉却没有了,张得更大,说不出话。

    “君剑大哥,你要感谢今晚的天气。”林陌被关在归云镇时,曾看到拖雷苦中作乐,把动物骨头绑在鞋底溜冰玩,只不过那段时间环庆没怎么下雪,那少年玩得当然不太尽兴。

    金军倒是没这雅兴,这些天大家省吃俭用,不仅宰马烹牛杀羊,更还随身带着骨头指望不得已时再嚼。养“骨”千日,蒙古人的野外生存技能,值得活用到现实战场上!完颜斜烈和蒲察秉铉较为机智,本来只是和旁人一样毫无目的地学着林陌一起绑,绑着绑着最先明白了,今晚风雪极大,天气寒冷,沼泽的表层都是水!

    虽是数九寒冬,拳头和血都热,移剌蒲阿当即请缨:“驸马先,我在后。”完颜斜烈虽未明说却也目光炯炯。

    “圣上,天子岭,您不占,谁占?”林陌成功说服完颜璟一起渡“河”,不管过程中那河上的冰会不会破,反正金帝和曹王府的冰是一定破了。

    听金帝“爱卿”长“爱卿”短,小曹王感拥趸与靠山失尽,愈加忌恨林陌,却还是得死皮赖脸追上前去。

第1875章 山河入刃,气撼天罡(8)

    凤箫吟曾乐观地以为,辜听弦和杨妙真守住须弥山西麓就算“上策”;陈旭待战报称林阡和徐辕在镇戎州东部会师,才松了口气说实现“上策”。

    哪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却教他俩瞠目结舌?徐辕欲按图索骥,拖雷却出人意表,林阡想围点打援,遭七曜背水一战,随后的战狼奔袭更是惊天一击……

    所幸林阡饮恨刀一挑八也不遑多让,现阶段,金蒙高手或被制伏或正逃难、暂时都掀不起波澜。徐辕、莫如当即逐战狼南下,穆子滕、金陵则立即北上追歼林陌。

    可谁又料到,更不可思议的一幕,竟等在这里——

    本该身处绝境的林陌,靠鞋底绑骨的生存技能渡过冰河,正大光明地突出重围去往对岸天子岭主峰,安营扎寨!

    现世报,林阡刚用“雪滑”戏了封寒,林陌就用“滑雪”耍了宋盟。

    眼前积雪并不算厚,哪经得起二次折腾?刹那通途又变天堑,穆子滕和金陵追到此间也于事无补。

    最毒的是,为了获得最大的收益,林陌事先教几个踏雪无痕的高手留了片相对完好的冰面,故而宋军并未一开始就望洋兴叹、本已择“路”渡了一部分,突然间像掐好时间一样四面八方全开裂……由于不是河流而是沼泽,纵使游泳高手也危险。这下可好,自乱阵脚、直接被林陌半渡而击!

    “高琪,你适才说,打不了,躲不起?”林陌谈笑之间,竟有兵聚赤壁待东风的仙风道骨。

    术虎高琪被这笑容濡染,也忍不住咧嘴:“末将狗嘴,吐不出象牙。”

    躲不起,那就由暗转明地与他们对峙!

    打不了,这不是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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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幸金军这些日子再如何练兵也避免不了装备粗糙,加之殿后的兵将们边打边撤难免分心,方才使宋军虽中计却死伤不多。这一厢,金陵毕竟人称女中诸葛,一边挥舞令旗调整阵型,一边当先垂范脱去棉质披风——

    她本是个南方人不常见雪,近年戍守大散关难免新奇,于是生活中常常研究:如何能阻碍冰块融化。厉风行曾笑她童心未泯,她笑说帮天哥贮存新鲜水果。汉人百姓的智慧值得活用在实际战场上,林陌,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情急之下果然又铺一条战路,只为“支援穆副寨主,至少拿下殿后的!”原来,尽管半刻前宋军遇阻受害、被金兵逃走了一大批,穆子滕仍凭一己之力反制了一队敌军——冰面开裂的电光火石间,他脚尖一点飞身而去,凌厉一枪就将哲别挑倒在地。

    那哲别原是负着拖雷才走不快,护主心切,强弩之末还挥剑削他枪尖,可惜已不可能是穆家枪对手;穆子滕仗着体力充沛以枪代棍舞转如轮,继生擒哲别拖雷后,又把移剌蒲阿和完颜斜烈同时绊跌拿下,一气呵成,一往无前。

    “小心!”应声却是两箭并发,直将哲别拖雷从增援穆子滕的宋兵手中救出。隔了两百多步,竟还有这般神射手?穆子滕缚牢移剌蒲阿和完颜斜烈,正待移步重新追捕哲别拖雷,上空又是三箭齐射如流星飒沓,他因为轻敌还险些着了道:居然并非偶然……

    “厉夫人,莫追了。”穆子滕深知主力金军现已居高临下,盟军一时间很难再进,若漠视地势、固执顽攻,只会造成无谓损伤。

    “确实追不上了。”金陵点头,己方事先准备并不充分,再多的棉衣也阻止不了雪化。

    “哎,这场雪,若再多下会儿,就好了。”隔岸相望,近在咫尺而吞之不得,再听得对面劫后余生欢呼,穆子滕实在是大挫锐气。

    “此邓艾灭蜀之智慧。”金陵没想到林陌在死地还能有这么冷静的头脑,而且没记错的话林阡重伤林陌应该有双胞胎感应,“主公刚刚要是疼得昏过去,就好了。”

    “啊?”穆子滕一愣,哑然失笑,厉夫人不愧和盟主是闺蜜,卖主公学得炉火纯青。

    “无妨。拿了移剌蒲阿、完颜斜烈,跟盟主练剑去。”金陵从怅惘中缓过神,笑说吟儿最近闲得手痒。先前她要求吟儿把斡烈还给金军,吟儿舍不得徒弟,她对吟儿说“收徒弟,哪儿不行”,言下之意,就是欠了吟儿一笔,正好借花献佛。

    “给主公下酒!”穆子滕心里却是主公片刻前的嘱托。这两个只是下酒菜,接下来,没水路,那就找陆路,强袭也好,稳扎稳打也好,一定要把天子岭给主公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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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二十夜,开局木华黎狙击陈旭,拉开镇戎州第一战之序幕,

    中盘,宋盟各显神通,蒙军入局遇困,金军突围受挫,七曜结阵失败,战狼林阡两败俱伤幸有徐辕相救,

    终局,林陌以浓墨重彩补足后招。

    论才智,他又哪里只是胜过了金陵?

    “事先约定行动时间,比临阵调动更适合此战。”“崇山峻岭阻滞,就算不妨碍情报也会阻碍行动。”木华黎和陈旭都吃了这个亏,要么高估自己,要么高估对手,总是来不及调度速不台或林阡。谁想林陌的最后一笔,直接把曲线变成直线,从而在死路走出生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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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毕,林阡处理了伤势回到后方,熙秦三兄妹忙不迭起床跑出来迎:“爹爹,爹爹赢了吗!”

    “差点赢了。还好,马乳没摔坏。”林阡就知道这些鬼灵精才不是真的关心他,他们是想要战利品吃!

    “哪是差点,就是赢了好吧!”吟儿掐指一算,这一战到此为止的俘虏,金有完颜彝、完颜合达、移剌蒲阿、完颜斜烈,蒙古有彻辰,加上范殿臣、素心之流一早就在林阡控制中……笑,“只要老虎绑得紧,金蒙联军翻盘无望。”

    好的不灵坏的灵,林阡才刚提审彻辰,那蒙人就想挣断绳缚逃跑。其佩剑原本已被宋军截获,未想竟有灵性,迅速折返他手、反射出一股强烈紫气、疯狂向四面八方冲宕。若非林阡反应迅猛,押解他的十三翼恐怕要和卢潇一样皮肤溃烂。

    “剑是好剑。招法一般。”吟儿心忖,彻辰身兼谋士、先锋两职,应该还是偏向于前者,他的武功完全是被他的神器给提上来的,否则焉能站到林阡的正对面?

    这神器奇则奇矣,反射紫气却需富集天光在先,林阡饮恨刀出手可不客气,倏然一笼就把天光掩灭,给予彻辰剑以“永夜”,幽暗昏惑,还何来杀伤?

    彻辰的看家本领一轮告终,气也见短,眼看十三翼一涌而上,竟横着这柄徒留锋刃却无锋芒的剑直接往自己脖子抹。

    林阡原想问他木华黎之所在,只听他笑了一声说了句话,起先还以为他要束手就擒,谁知他竟横剑自刎?始料未及,因而拦不住他脖颈鲜血横流,问了个正好在当场的会蒙语之人,才知他说,习剑之人,杀不得敌人,那便杀了自己。铁木真在西北,面西北而死。

    林阡叹了口气:“虽然此战蒙古就是败在彻辰贪功的毛病,但此人倒也算条汉子。”

    缓过神来,听吟儿对又一队来者笑语:“蒲阿,斜烈,我记得我说过,总有一天,要把你俩抓到宋军,慢慢聊。”先前他俩在环庆围攻她,曾恐吓她说,忆舟会被寒火毒侵蚀断手断脚。她可记仇呢。

    林阡吸取了彻辰引颈的教训,立刻给他俩封了关键穴道:“子滕说错了,什么下酒菜。可憎的才要下酒,喜欢的,要上酒。”

    这当儿杨鞍来向林阡禀报西麓情况,远看他俩对曹王府俘虏们如此亲和,苦笑:“胜南说,要留金抗蒙,可眼看着金蒙联合起来也不是他对手……”

    “未必。蒙古来的只是偏师,而且这一战,盟军出手慢……”陈旭正好站在他边上,知道他是对自己说,摇头,“其实,我们输了。”

    “哎,是说冢虎吧。”杨鞍首先就想到,必胜之战,宋方还折损了地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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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阡之所以款待曹王府俘虏,一来是真喜欢,二来是想问清楚此战的来龙去脉、免得木华黎和林陌的合作还有后劲。然而可想而知,在移剌蒲阿这个出了名的刺头这里又碰了颗硬钉子……林阡却隐隐觉得今次相处山东那次逼着曹王府群雄叫主公要自然得多,深知这种七擒七纵总有一日会奏效,他和吟儿的“金宋共融”决计不远。

    清点过所有收获,又怎能不惦记牺牲,林阡转头问十三翼:“冢虎他,葬在何处?”

    “兴隆山。”十三翼回答,那是座衣冠冢。

    “我去看看他。”“我也去……”吟儿不用问方位,因为她知道在何处,“见见思雪……”

    “好。”林阡心中虽有惋惜,但哀而不伤,他知道,这对冢虎来说是个无悔的抉择。

    然而在拜祭过王冢虎过后,他仍然担心偌大的盛世接下来群龙无首:“总不至于一直要天骄、郝定兼顾。”

    “我有个提议。”下山路上,吟儿建议,“但是要慢慢来……”

    “万演?”他直接报出答案。

    “你不笨嘛……”吟儿狐疑地盯着他。

    “那是!”与其说心有灵犀,不如说,他心里也是这个人选,万演,是王冢虎的结拜兄弟啊。

第1875章 山河入刃,气撼天罡(9)

    归程中天色泛白,闻战局又有进展——

    天子岭上,林陌命封寒率众加紧筑垒、护金帝在穆子滕开到之前站稳脚跟,随后坚壁不出、严防死守,这几个时辰里他麾下再无一人被宋军俘获;

    但跟随战狼南下之兵将前路都颇为坎坷,散兵游勇们丢盔弃甲抱头鼠窜,体力不支的高风雷最先被柳闻因活捉。

    吟儿评价:“有得有失。”遂不喜不悲、陪林阡回营去。

    无巧不成书,高风雷被十三翼扭送来时,适逢段亦心现身向林阡请战,故友重遇,一个阶下囚,一个座上宾,尴尬之至。然而当听闻段亦心竟要亲自追捕战狼,高风雷压下去的一腔热血又气得涌回来,伸长脖子,存心求死:“林匪!朝这儿砍,砍得断我认你刀快!”

    “三哥,若我父亲放下屠刀,你可愿意退隐江湖?”段亦心显然不是来置战狼于死地的,而是想抓紧一个能劝金军主帅收手、从而令“金宋共融”可以一劳永逸的机会——父亲的遭遇她感同身受,并不想强行扭转旁人志向;她深知,“放下屠刀、退隐江湖”是“改投林阡”的退而求其次。

    高风雷先是一愣,笑而摇头:“他不会。”

    美其名曰放下屠刀,金帝谁保,曹王谁护,大金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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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王府兵将一个比一个倔犟,却在高风雷这里态度有所缓和。直觉,出身豫王府的高风雷会是个切入口……林阡目送这又一批俘虏被押下去,转过脸来,难掩内疚:“段女侠,我对你不住。太逞强。”

    早在山东之战林阡就答应过段亦心要渡战狼由魔成佛,然而今夜他面对战狼的出其不意却没能游刃有余,非但自己受伤吐血,还很可能把战狼助推入魔……

    “怪我轻敌,竟教主公连战两场。”徐辕业已从镇戎州南部战场回来,他将前线的事全权交托给了莫如和柳闻因。

    “无碍。主公,天骄,还能补救。”段亦心理解地说。

    “段女侠出马,自是事半功倍!”吟儿觉得,拿下战狼,远能促成共融,近也让眼前战局清爽明朗。

    之所以连夜返回后方,徐辕是为了主导一件比追杀残兵败将更重要的事:“当务之急,需调动我军后方的海上升明月,全力肃清潜藏在民间的蒙古细作。”纵观全局,较之须弥山西麓,镇戎州东部的情报要快很多,这说明蒙谍大多聚集在环庆与镇戎州交界。

    “可有眉目吗?”林阡着紧问。

    “我认为,可以从早期对主母兴师问罪过的民众查起,查他们之中的商盟背景。”徐辕点头,有条不紊回答,“昨夜细作对林陌和木华黎助力良多,所以可疑民众昨夜的行迹亦可调查,缩小范围。至于远程递信之工具,一直以来,海上升明月都只盯信鸽,恐怕是漏了鹰、雕之类,细作们既然要用,就必有蛛丝马迹,如是,进一步缩小范围。”

    “早知有这些蒙谍要肃清,我那支豫王府的故旧就不解散了。”段亦心笑叹一声,事不宜迟,点齐兵将后便对林阡等人告辞。

    “确实棘手。再不尽快剔出,不利于今后战斗。”徐辕蹙眉说,所幸盟军在兀剌海城也对蒙古军有所渗透、“转魄”已打入敌人内部此刻就跟在速不台近身,然而客观说来,宋谍尚未达到无孔不入的地步。两相比较,铁木真和木华黎在环庆的部署,只会比那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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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就是因为这群蒙谍的穿针引线,清早从镇戎州南的老神山传回战报——疑似木华黎本人,带着从芥子川逃脱的夔王府十六骑,以及战狼、鲲鹏、苏赫巴鲁等金兵蒙将,勉强聚成了一支精锐!虽仍躲藏,却属游击,与先前的狼狈四散、朝不保夕性质完全不同。

    “战狼也学乌龟纲了么。”林阡忍不住骂,为什么这么难打,因为这类敌人一个个都像缩头乌龟一样!

    “人的生命力,可真顽强……”徐辕也真没想到,夔王和仙卿竟能躲过灵犀的西辽复仇大军,只不过,他们的幸存人数从十九降到十六了。

    “哎,冤家路窄啊。”吟儿记得,那里面有个莫非。无巧不成书,彼处威风凛凛的宋军主帅,是莫如……

    林阡一怔,忍着没说——其实,天火十六骑里,还有惊鲵,洛轻衣!当初范殿臣和素心被林阡放出牢,战狼用包括轻衣在内的几个控弦庄人浑水摸鱼、据说是要跟过来监视天火岛,林阡曾想,干脆顺水推舟,让这个谍中谍来负责镇戎州情报……但现在看来,曹王府和夔王府明明是合作关系,要么这种合作关系不牢靠、战狼确实想监视范殿臣,要么,战狼在对林阡的设局里还对惊鲵拉网设了个局中局!

    林阡又岂会不担心?毕竟昨夜轻衣给了份夔王狗急跳墙的假情报。一方面他为了十六骑里还有轻衣感到释然:她还活着!一方面,他担心战狼和夔王府的交汇会否再度将她引向危机,他想着等会找陈旭一起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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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杨鞍准备回须弥山,临别再来找林阡碰面,刚好又见到陈旭,便相谈一起入帐。

    “现阶段的西麓稳中有灵,动中藏变,蒙古军再有增援也不惧。”陈旭看过杨鞍的兵力部署图,对红袄军的防御能力赞不绝口。

    “军师,您昨晚对我说,这一战我们输了,就是指此情此境?”杨鞍也赞叹陈旭的预见能力。在军师的眼中,林陌和战狼以两种方式逃出生天,令追歼的盟军在几个时辰后留有遗憾,竟是个必然。

    “最初我给盟军分了三种情况,上,蒙古不占终点,金军死于过程;中,蒙古不占终点,金军中途扳平;下,金蒙会师,反客为主。昨晚我见杨二当家时,推测最终的结果是介乎上中之间,是因为不能忽略敌人们的韧性。”陈旭边点头边掀开帐帘,“果不其然,逃即生机——曹王府换了个天子岭与我方拉锯,另一批则流窜于老神山,一南一北,软硬兼施;蒙古大军虽被驱逐出关,但为了他们的四公子,还是有高手留下,为曹王府助阵。”

    “生机的意思是:他们虽然惴惴不稳,终究是脱离了我的掌控?”林阡闻言,投以目光。

    “金军起死回生,蒙古借尸还魂,时移世易,所以我才说,此战输了。”陈旭毫不避讳。

    “主要原因,在蒙古人,比想象中还强?”吟儿问。

    “在木华黎,每步都想在别人之前。”陈旭说,“不知主公主母还记得么,昔年二位去葭州游历,称遇过一个武功高强之人。金帐武士也反复提起过,他们的三哥与主公有过一面之缘、一见过面就说要将主公处之而后快。”

    “那就是木华黎?”林阡啧啧称赞,“文武双全,了不得。”

    “他的行动力更了不得,适才主公主母去拜祭王冢虎,我代审了几个喽啰,才知木华黎从那时起就在西线买凶,那也正是环庆商盟的雏形。”陈旭面露佩服。

    “也就是说,环庆这些蒙古细作,早就在这里等着我们来了——他们就是木华黎的买凶杀人!难怪,一点都看不出不是环庆本地人。”吟儿脸色微变。

    “所以鲲鹏也不是打西夏来的?而是原地待命,专等着杀我的死士?”林阡气不打一处来,“对我说的没一句真话,只拔毛还不行,还得扒皮。”

    “此人先用‘以民为先’对我们的情报网破防,又用‘先声夺人’和‘里应外合’破了七大骁将的掎角之势和攻防一体。虽只完成前招,着实不容小觑。”徐辕回忆。

    “正是有这个木华黎,这一战金蒙联军对于我军的危害,金如断臂,蒙如割腕。”陈旭总结。

    “等等,等等……”吟儿说,别忙着盖棺定论,“你们都懂了吗,可是我,对于很多细节,还云里雾里……”

    “嗯,吟儿,可以从商盟分析起。”林阡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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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盟,宋军暂时没办法根除。

    目前覆盖在镇戎州和环庆的蒙古情报网,由木华黎一手控制,自由游走在林阡的眼皮底下,想给金知道就知道,想甩了金也好。

    而从狩猎天下的第一刻起,木华黎就知道:情报大于一切。那就意味着,接下来的镇戎州,大局就是他想要的三足鼎立。

    尽管不算完美,却也差强人意。毕竟,金军只要存活,蒙古军就能占据一席之地,林阡便会有心腹大患和附骨之疽。“这场在金宋蒙夏交界打的仗,不求大胜,只要让宋金双方都懂,抗金?抗宋?且正视现实,我大蒙古国才是你们最该顾忌,却奈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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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丛竹凝朝露,孤山起晨风。

    “段大人还没消息吗?”同一时间,化险为夷的林陌问奥屯亮,得到的消息是没有,不禁有感于被蒙谍牵着鼻子走——

    蒙谍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想林陌去救就给林陌知情,想小曹王去救就给小曹王知情……

    “总算教林阡吃了一次瘪,可是,我们虽活,蒙古却兴……”望着奥屯亮退下,林陌若有所失。虚空中,乍见三国烽烟起——

    速不台那种可畏的武力,木华黎那种可怕的前瞻,表面上只是金军此番会师的助战,却教林陌意识到,先前他小觑了蒙古:当真不能开门揖盗!

    尽管忧心忡忡,但林陌远看麾下们欢欣鼓舞着来,总是不忍将远虑透露,便强颜带笑迎上。

    “驸马,我还是蹊跷,昨晚,到底我们是怎么赢的?”术虎高琪问。

    “说来话长。”林陌正好在琢磨蒙谍的事,“那就,从商盟讲起吧。”

第1876章 天地相震荡,回薄不知穷(1)

    那就从商盟说起。

    蒙古人特别喜欢结交商人,并招募他们从事谋报工作——集参谋、细作于一体,组织健全,国籍多样化。

    这些年正面交手虽少,林阡也不无了解:“成吉思汗在对每一个部落发动战争之前,可能都已经打探过其内部情报多年;每一场看似不费吹灰之力的仗,应当都是建立在缜密、周全的战略上。”

    “契丹人、党项人、汉人、女真人、吐蕃人都网罗,可见他胃口还不小呢。”吟儿知道,想取哪国,才会招哪国人。

    同一时间林陌告诉术虎高琪:“蒙谍分为天地玄黄四脉,目前在环庆的,有玄黄两脉。”

    “玄黄两脉?不是黄脉?”术虎高琪一愣,大约半个月前,控弦庄监视夔王府时,好像查出过环庆的蒙谍是黄脉。这件事曹王府的很多高级官将都知道。

    “那是半个月前了。高琪,你还记得,薛清越之死吗?”林陌说的是十一月十一,薛清越千里迢迢来寻主却被范殿臣问罪并杀害,尊薛清越为分岛主的天火岛人随即被跟踪前去的林阡和战狼瓜分。那时候的战狼和范殿臣,从头到脚都不和。

    当晚,一群困兽互斗却被林阡一刀驱赶回笼,归途上战狼冒犯素心、被范殿臣抬拳就打,战狼却狠狠将他拳头按下:“此情此境,林阡已画地为牢,你我还分庭抗礼,不羞耻吗?!”“再不合作就来不及了!趁着你情报网还完好,赶紧用它突围,去镇戎州,去会宁,与两位王爷会师——总有一日,我的控弦庄里也会有海上升明月,甚至已经有。若想要林阡不知你这情报网,应当完全绕开控弦庄,那就必须和衷共济!”

    换往日,范殿臣未必听劝,但那一刻,夔王府的主事者,是夔王府智慧和美貌的化身,素心。她听到战狼的话后,猛地一惊:“据说薛清越身上有饮恨刀伤,所以他被林阡拦截过?既然照过面,林阡为何没有杀死薛清越?”很明显,林匪是放线钓鱼啊,林匪明知夔王府有暗网在给薛清越铺路,于是想按图索骥破夔王府的情报网,那也就是蒙古的情报网!

    被她反过来提醒,战狼刚说完“趁着你情报网还完好”就知道,已经不完好了;“甚至已经有”?当然有,就是刚刚的一战,惊鲵渗透进黄脉了!

    素心轻声说,确实不应分庭抗礼、理当和衷共济,否则,我们和王爷、仙卿,还怎么重逢?

    “薛清越被杀的那天晚上,我那么快就到场劝降天火岛,一可能是巧合,二则暴露出我在控弦庄里安插了海上升明月。事后我以为,战狼会抱侥幸心理选前者……根本抱侥幸心理的是我啊。从那时起,他假装还在用控弦庄盯夔王府,实际却虚设个控弦庄对我蒙蔽!曹王府和夔王府的沟通根本畅通无阻。”林阡叹了口气。

    战狼和素心都想到了谍中谍这一层,所以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曹王府和夔王府的合作,桥梁一建,范殿臣当然会及时通知木华黎:控弦庄必有惊鲵,而惊鲵很可能打入了“黄”脉。

    木华黎一向自负,他觉得惊鲵不可能那么快,倒是早先在兀剌海城投降的西夏人里,兴许混有林阡的另一个间谍。

    十一月十五那日,蒙古军以溯源为名大举入侵,本该给宋盟一个措手不及,何故宋盟竟早就知情还将计就计?木华黎终于不再自我感觉良好,叹惋:“宋谍厉害,就藏在速不台近身;若惊鲵也有这本事,必将使黄脉整体周转不灵。”如此,启动另一脉势在必行!

    玄脉,如何就地组建?木华黎想起不久前他戴着斗笠出现在林阡对唐小江的围剿旁时、林阡因为唐小江挟持民众而下令“宁纵勿枉”……心念一动,正好,林阡不杀民众,那就召集当地百姓!蒙古情报网虽有很多商人组成,但并不完全是。“所幸黄脉都不是普通商人,因此,林阡和他的间谍都不会对环庆商盟提前警觉。”

    环庆商盟,人虽不少,较多却是木华黎这几年买的杀手,他们未必清楚玄脉的通信技巧,需要临时培训。那,需要时间。

    适逢十一月十七天火岛剧变,木华黎因势利导,要彻辰混进来哭里藏刀,表面看来是林阡以为的“蒙古军想挤进来”、陈旭以为的“水赤练的失踪,是为了延滞解毒,扰盟军之心。”实际上,木华黎授意盗取水赤练是想要拖延时间、培训、确保玄脉万无一失!

    芥子川林阡把彻辰的精兵包括黄脉一战全灭,说明陈旭比木华黎想得要强,能够识破他的第一层计谋;可陈旭哪想得到,那夜哭里藏刀的其实还有另一批他拿去试验的玄脉中人?完好无缺!充分证明,转魄也好,惊鲵也好,都没能发现玄脉的存在!

    “鲲鹏如果和黄脉有交集,转魄早就和‘蒙古溯源’的消息一起通知我了。”林阡说,“事实也证明,鲲鹏领导的是玄脉。”

    “也就是说,十五叩关不成的速不台成了幌子,十七浑水摸鱼不成的彻辰也是幌子。”吟儿惊呼,“全都在给鲲鹏障眼。”

    十一月二十,天火岛却等不及木华黎发起攻袭,就遭到灵犀水到渠成的率众起义;好个木华黎,从容不迫易策——那就借天火岛政变把林阡调虎离山!

    “由于蒙古军先前连败两场,加上有寒火毒未解和天火岛求药、再加上连续两道障眼法,令木华黎对我调虎离山的前提成立。这个前提,就是:陈军师在事发前对七大骁将的掎角之势信心十足,他并不觉得我去帮灵犀追夔王有问题,当然不劝阻。”林阡对吟儿陈述。

    “如果说,没想到完颜纲会同时来犯,是我顶层设计的谬误;那么,没想到鲲鹏和速不台里应外合,是我轻敌、麻痹大意。”陈旭点头,苦笑,“可结果就是,打击得我又开始高估木华黎,所以接下来宁可等天骄和主公回来,都没敢动七大骁将,反而正中木华黎下怀。”

    “这个我懂了。”吟儿示意不用啰嗦,觉得饿就也试着喝了点马乳。

    “还有就是,主公和我的心思都在夔王、唐小江,这全都是前段时间寒火毒的毁天灭地给渲染出来的。”徐辕说,搞不好月初的寒烟弥漫都是个铺垫也说不定;就算不是铺垫,也被木华黎运用、设计和导引!

    “好一出连环妙计,近来发生的每件事都得到解释,而事情发生的时候,又那般朴实自然。”术虎高琪叹,“想到的、想不到的,都在暗暗圆起来。”

    “林阡的弱点,心系天下苍生……呵呵,天下苍生,是你的吗?不得天下,遑论苍生?!”木华黎冷笑。

    这会儿柳闻因陪茵子抱着水赤练来,杨鞍看时候不早,对林阡告辞:“或许会有新的蒙古军开到,所以,我这西麓务必拦好。”

    “也一定要尽快肃清了。”徐辕也一同离开。

    林阡望着水赤练愣神许久,陡然一拍脑袋:“我真笨,其实老天爷提醒了我两次!”

    “什么?”众人都云里雾里。

    “水赤练在茵子从东面来的路上丢过一次;寒火毒快解开的那晚又丢过一次气哭了胡丞相。”林阡说,“水赤练还会因为什么跑失?为了速度比它快的青年才俊,呸,鲲鹏那死小子,不是西来!他从东来!那么大破绽我没看到,还说他单纯!”甚至林阡还以为水赤练前次丢失证明了它的贪玩,如今看来,明明后次可以反推前次!老天真的早就在提醒林阡,鲲鹏原是在环庆扎根。

    “当初我以为水赤练的失踪是木华黎给我下的战书,现在想想,水赤练失踪也是在加深主公对寒火毒的重视程度。”陈旭补充。

    “鲲鹏的手下里,还有一支怯薛军,应该也藏身在民众里;这支兵马却不是情报网,而是成吉思汗本人的护卫,他们显然是来救拖雷、顺便帮金人逃跑的……”柳闻因也回忆起她是在哪儿惹了拖雷,“范殿臣有次越狱未遂,拖雷‘少不更事’跟着跑出来,其实,是在我的眼皮底下跟怯薛军交流!”

    “成吉思汗的幼子,武功不行,但是其余方面都一流。”林阡越分析下去,就越觉得蒙古强。

    “我们不比他差!只不过熙秦输给了拖雷而已!”吟儿笑着安慰。

    “也对,也不知他能不能救活。”林阡总觉得自己砍拖雷的那一刀太囫囵。

    “也可那颜,你醒了!”拖雷迷迷糊糊醒了会儿,又昏睡。

    “哎,这小子情窦初开,对那少女一见倾心,竟几乎为此送命……”哲别心疼不已,给拖雷擦去虚汗。

    “拖雷的伤势,还是勿要禀报大汗了吧……”速不台跟他商量。

    “呃……”哲别面露难色,“我报了……”

    “……罢了,大汗若为林阡改变兵锋,也值得。”速不台和哲别都已在七曜阵里被林阡打服。

    “因此,宋军之所以输,一则出手慢,二则情报破。然而……”术虎高琪问林陌,“商盟起,已破案;宋谍落,却为何?”

    林陌正要答话,便见奥屯亮冲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驸马,小曹王他,他杀了‘转魄’,正示众立威……”

    “不应该那么快处决!”林陌真想不到小曹王会这么急功近利,不错他在冰河上连射五箭从穆子滕手里救下哲别算是蒙人的救命恩人,可他立刻就飘了,甫一听闻速不台肃清了转魄,就迫不及待把转魄给要过来斩了!

    可转魄怎能杀!林陌本来还想对林阡的情报网进一步破毁!

    迫不得已傍在木华黎身边的夔王,当然也知道转魄战前就被木华黎剔出的事。

    可是,宋谍八大王牌之一,不应该那么快暴露才对!

    “除非,转魄是被宋谍的老前辈坑害了……”仙卿对夔王分析说,莫非很可能明着投您、暗着却在向铁木真示好。

    在刚刚过去的镇戎州第一次会战,战况该虚的虚,该实的实,宋谍情报网,竟然任由蒙古调控。是啊,会不会莫非暗投了蒙古人啊!夔王越想越害怕,自己哪有那个魅力,能吸引莫非、完颜江潮不顾一切追随!会不会夔王府只是莫非和江潮的跳板甚至棋子,当晚十九骑慌不择路逃到镇戎州最西南,也是木华黎操纵莫非和江潮引出来的一盘棋?

    虽然此值用人之际,但对于莫非和江潮的忠诚,夔王和仙卿还是务必要试探。

第1876章 天地相震荡,回薄不知穷(2)

    夔王开门见山问莫非:“为何跟着我?”

    莫非淡淡回答:“恩主对我有知遇之恩。”

    “但你在西夏数次救我,早已还了。”夔王强忍对他的好感。

    “知遇之恩,犹同再造,还不完。”莫非惜字如金。经历过诸多波折,他性格变得冷漠。

    “唔,你说,你想在我这儿上位?可我这里,零落成这般……”夔王都不敢自称本王。

    “确实有争功之念,不忍见此景象。然而,恩主的坚韧打动了我,我相信恩主一定能东山再起、一鸣惊人。”莫非眼中尽然决绝,“无论如何,一定要对付林陌、报复林阡。只有您翻身为主,我才能报仇雪恨、扬眉吐气。”

    “是因为想给郢王报仇,才不投林陌;是因为想为自己雪恨,才把林阡树为第一敌人……”夔王喃喃自语,可是这仍然不能证明你没投蒙古啊!但眼下明明和木华黎会合了、我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你还在我身边,那就不可能是他的人在为他下棋,除非,你是为了……“莫非,你对祁连山可能有的宝藏,有什么看法?”

    宝藏!莫非如果是为蒙古想撬,那就完全阻挡了夔王逆袭称帝的雄心;如果只是为了他自己,那也就是私德问题,但夔王不觉得他是个贪财之人。

    莫非一愣,似是意想不到宝藏的存在:“如果真的有,恩主自立更快,就真再好不过。”

    仙卿审完颜江潮时则拐弯抹角得多:“江潮,在西线这些年,可想家吗?”

    “想,经常想起小的时候,我不像两个哥哥那般强壮,练点儿功夫就上气不接下气。是恩主教我,要完成一切不可能的事,还让岛主师父传授我西夏的天守剑。”完颜江潮感恩戴德,“恩主对我关照,须臾不敢忘,兴寐不敢忘。”

    夔王和仙卿碰面,相互摇了摇头:没试出来……没试出来既是因为这两人太完美,也是因为夔王和仙卿自己不自信。

    寄人篱下的日子可真不好过,总算安顿了十六骑、立刻去求见木华黎,却程门立雪了半个时辰,一直没见那人的影。

    “何意!何意!”夔王难忍内外交困的抑郁,“今次金蒙联合,理由和渠道都是寒火毒和天火岛——当初以我夔王府为桥梁,此刻却欺我人微言轻、对我弃如敝履么!”

    仙卿一边劝他息怒,一边提议:“此一时彼一时。王爷,完颜璟已出牢笼,我们未必要长期依附蒙古。先权宜,再静观其变。”

    “你说得对。当然在大金好。蒙古,人生地不熟,终究不是个好的栖息地。仙卿,幸亏还有你。”夔王老泪纵横,“可是,殿臣和你姐姐,都还在林阡手上啊,我在完颜璟身边,都没人……”

    “还有殿臣的妹妹,完颜璟的妃子。”仙卿提醒,还有范氏,可吹枕边风,“别忘了,我们还有个小曹王。”

    “哦,对,对。”夔王又燃起希望。

    

    木华黎之所以晾着夔王仙卿,是因为这一时半刻心情极差。

    好不容易在老神山的旮旯里找到一处安身之所,却听闻彻辰他刚烈地在宋营自刎,木华黎洒了几杯薄酒,痛心疾首:昨夜星辰陨落,我以为那预示着王冢虎要死,谁想到,竟还有与我观星的你……

    释放过狂妄之气了,是该反思反思,木华黎自己的不足——

    “昨夜当属恶仗,计成但消耗大。林阡帐下人才济济,辜、石、彭、百里等人,纵使措手不及,仍然骁勇难当,令我军之主力止步于关下、仅有高手能够混入、怯薛军却死伤惨重;虽然完颜纲推进、林陌遁出,两方终于会师,可环庆仍有不少金军的老弱残兵和殿后精锐沦为俘虏……曹王府不再是一个整体,可以说有得有失。”

    此局妙在,他把陈旭、林阡、徐辕都算得滴水不漏;坏在,他轻敌,以为林阡徐辕调虎离山,就一定能赢。

    苦叹一声,本想在须弥山反客为主,谁知林陌只能换天子岭立足,自己和战狼、夔王则被锁进了老神山。不输不赢,是因前招被林阡打破,后招却被林陌补足。虽然让金宋都知道蒙古可怕了,却没能如愿以偿慑服林阡和驾驭林陌,木华黎只能被迫把战势的主导权暂时还给兄弟俩。

    优于金蒙双方的情报网是木华黎唯一的慰藉。“据说徐辕已开始调查商盟。我不可轻敌,天地玄黄,任重而道远。”木华黎心情舒缓过后,终于让干等了多时的夔王主仆进帐,敷衍了几句,木华黎信誓旦旦保证:“王爷,您是功臣,大汗不会亏待您。”

    这次之所以搭救夔王府,一来,据说夔王府在西夏有宝藏,还有利用价值,二来,也是木华黎远程告诫林陌,桥能拆也能再建,你自己权衡要不要过河。

    “若脱困,能否帮我救殿臣和王妃?”夔王愁云惨雾,“我怕林匪对他俩严刑逼供……”林匪逼供的目标未必是宝藏,可万一他俩招架不住、卖宝藏求生、那可就不好了!

    

    自私凉薄的夔王,终究小觑了范殿臣,他到现在还为了王爷的大业咬紧牙关,倒是那夔王妃身子骨薄弱吃不起苦,对胡弄玉招供出范殿臣和战狼从几时起合作。即便如此,她也没揭夫君的老底。

    茵子抱着水赤练来就是想把供词带给林阡:“不过,坏叔叔适才好像自己都分析出来了。”老狐狸正好打了个呵欠,满眼都是“白跑一趟!”

    “胡丞相怎么要你跑腿,自己不来?”吟儿一边喝上瘾,一边问茵子。

    “弄玉姐姐忙着找可以对解药限域的东西。不然那毒药总会像没鞘的剑,无意间都会伤及自己人。”茵子说,独孤伤势没大碍,正在恢复中。

    林阡把供词看了一遍,果然曹王府和夔王府的合作是素心拍板,范殿臣出于成见、一度不太乐意:“山东之战不是没合作过,合作过也不成。”素心摇头:“合作可能不成,不合作肯定不成。”

    “这女子,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林阡忍不住说,“又会造毒,又有智慧,又有……”吟儿咳了一声,示意你夸得太多了,林阡才话锋一转:“范殿臣对她心服口服。独步圣功,就是那天给战狼的。”

    详细情况八(谐)九不离十,从此宋谍走上了一条蒙眼的路:

    十一日,薛清越之死,战狼和范殿臣不和;十五日,完颜纲对速不台趁火打劫遭反杀;十七日,天火岛起义。三者一起对林阡卸下防备,这三者分别指向了——曹夔无法合作,曹蒙无合作,夔蒙无暇合作。

    然而,出发点是为了各自王爷好的范殿臣和战狼,终于突破嫌隙,合作了一次而且赢了林阡!战场如是,武功如是!

    “我能想通曹王府和夔王府合作,想不通的是曹王府和蒙古,也罢,林陌和曹王,终究不一样。”陈旭叹,“若说对蒙古,我是在‘宁可高估’的前提下还低估了木华黎;那么对金国,我是小瞧了林陌的那口傲气。”

    “傲气?龌龊气吧!他表面说是和范殿臣合作,实际难道不是和蒙古!不管主动、被动,确实都约好了!”吟儿气不打一处来,抖着素心的供词说,“你们瞧瞧,连夔王都知道:不能完全信赖蒙古!林陌小人,带坏了曹王府!”

    林阡被吟儿这句话提醒,心念一动:“毕竟势力不同,他们彼此保留,总会有分道扬镳的一日。”笑,“合作了姑且伤敌一万自损八千,不合作,还不输得精光?”

    陈旭不约而同出谋:“一直以来,小曹王是夔王府的’挟天子以令曹王府’,这是夔王府的心虚和曹王府的芥蒂,使金人看似团结在金帝身边实际却各怀鬼胎。主公可以从这一点破天子岭。不过……”

    “我正想说,要离间曹王府和小曹王,把天子岭闹得鸡飞狗跳……不过什么?”

    “不过,老神山的那些人虽然躲得深,不可能不与外界联络——他们如果想厚积薄发突围,就必然约天子岭派人策应。我军两面出击,不如一网打尽。”陈旭循循善诱,“既然天子岭这里会出‘人’,这个‘人’,主公希不希望他是小曹王?”

    “当然好,只要他执意上阵,林陌也拦不住,也会派高手分流以保护,我军捉他还不容易?如此一来,一石二鸟,既能削弱天子岭,亦能定位老神山。”试想,如果小曹王陷入危机,战狼还能当缩头乌龟?

    “怎么让小曹王执意上阵?”吟儿着紧问,“海上升明月,都已经蛰伏了。”

    “无需细作。小曹王的野心,教子滕和厉夫人喊几句话就可以。”陈旭摇扇,胸有成竹。

    失败经验总结过,反击策略也拟好,林阡却仍蹙眉:“说起蛰伏,实在忧心。蒙谍很难肃清,我们的宋谍,现阶段却模糊不清。”

    这当儿吟儿好像是吃多了马乳,急得离开了一会儿。柳闻因看接下来似要讨论绝密,于是也借故带茵子跟她一起出去。

第1876章 天地相震荡,回薄不知穷(3)

    宋军虽占上风,宋谍却在劣势,这是不可避免的现实。

    其一,他们的生存环境堪忧,危险系数普遍升级。一旦敌人有空肃清,拉网范围必比从前小——因为宋谍选定的平摊嫌疑之人随时可能毙命或被俘虏。譬如“惊鲵”洛轻衣,她离开东线时好不容易稳住的四个挡箭牌,芥子川里被百里灵犀不小心掳去了一个。

    其二,他们打探和传递情报未必及时——每当金军败逃,宋谍之中爬得高的可能会在为主力殿后的精锐里,混得差的则一定在故意走错路混淆宋军视线的兵卒中。譬如“灭魂”奥屯亮,身为完颜瞻的副将,昨晚他本已掉队,千辛万苦才摸黑随哲别一起回林陌身边。由于表面是朝不保夕的残兵败将,芦管或信鸽都没道理拿出手,甚至连走慢点的资格都没有。换言之,即便不蛰伏,也未必有情报或发得出。

    所幸宋军不完全靠情报,假情报还不如没情报。“主公,且静观其变。待镇戎州安定后,海上升明月可以适当裁缩。”陈旭建议,林阡点头。

    以上两点劣势都可以归因于战争,然而有一点非常可疑那就是,战前的环庆镇戎州金军都是静止状态,为何当时明明有那么多线索,宋谍都一概错过、任由蒙骗?陈旭蹙眉,忍了许久终于说出口:“昨夜主公下令蛰伏,是此战我军情报不济的因,却也正是我军出现假情报后的果。海上升明月的西线三脉,到底哪一个……暴露?变节?受干扰?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目前看来,最危险的是惊鲵,昨夜她明确被战狼用以反间。”林阡拿出一张揉得极皱的纸,“从这封告密信上看,战狼好像是利用了什么手段,战前就将惊鲵的可疑对象降到三个。”惊鲵最危险,不奇怪,她助盟军打赢山东和环庆,并且紧随楚风雪插入控弦庄,如何可能不是战狼的眼中钉?薛清越死的那晚也是因为她这个谍中谍穿针引线才坏事,战狼当场就想报复林阡:我得不到薛清越,那就让你失洛轻衣!

    “主公,这告密信,是从哪儿来?可靠?”陈旭一愣,海上升明月不是已经蛰伏了吗?接过信来一看,那并非宋谍暗语,而应当是蒙文所写,苦死了林阡翻译良久,难怪纸被揉那么皱。笑而理解:经此一役,主公在金蒙内部有倾慕者一点都不奇怪。但是,陈旭也怕敌人虚情假意再像鲲鹏那样欺骗他。

    却听林阡笃定:“可靠。”

    还未继续对话,就见吟儿气急败坏跑回来:“不好了!”

    “慌慌张张做什么!”林阡赶紧迎。

    “转魄他,被,被害死了!”“转魄”遭斩首示众的消息由穆子滕传回后方,原还对小曹王留了一丝恻隐的吟儿,一下子被冲击成对其深恶痛绝,“这该死的完颜君剑!”

    陈旭林阡显然震惊,最危险的是惊鲵啊,怎么转魄……

    “确定那是真转魄?金军有没有错?”林阡尚存希冀。

    “据说撕开面皮是青城派的程炜师兄……”吟儿愀然摇头,其实,只要能撕出面皮,就已经七八不离十。

    “可有遗言没有?”

    “直喊冤枉……兴许,是想混淆视听。”

    陈旭难免沉重,林阡胸口奇痛,从丰枭到月清再到这程炜,转魄一脉前仆后继,付出和牺牲是海上升明月最多。

    吟儿急忙到林阡身边看伤:“还有,从小曹王的只言片语里,陵儿听出,转魄是十五速不台叩关不成之后,木华黎就意识到存在并迅速剔出的,只不过木华黎一直不露声色,大概想对这一脉宋谍放线钓鱼。”

    剔出转魄并不难,这些年木华黎肃清的金谍还少吗?只不过这几年开禧北伐,大金把间谍不停往南宋移,使木华黎这技能倒是比昔年生疏了。

    “转魄是个优秀的细作,暴露最大的可能,还是语言不熟……”陈旭推测,转魄毕竟是临危受命,作为兀剌海城的“西夏降卒”,他再如何天赋异禀,也学不到炉火纯青。

    “但惊鲵并未渗透进蒙古?她的暴露原因,和转魄理应不同?”吟儿潜意识里,惊鲵也是一早就暴露。

    

    他俩对话时,林阡出去了帐外片刻,又不知从哪里收取告密信,回来对陈、凤释疑:“果然昨夜战狼对惊鲵设了个局中局——他存心让惊鲵给我假消息,并且对三个嫌犯说了三种不同地点。一边调虎离山,一边锁定范围……亏得我昨晚不识路,一开始追的方向略偏移……但就算如此,也靠近惊鲵和另一人……”

    “还好你笨……不识路。”吟儿叹。

    “那就是说,惊鲵只剩最后一张挡箭牌。”陈旭一惊,“如今她被木华黎和战狼双双拉网,稍有不慎,随时成第二个转魄。”除非林阡能猜到战狼到底是利用了什么手段缩小范围到三而且为什么停在三,并由此对症下药,否则,惊鲵危矣!

    此情此景,祸不单行——转魄死,惊鲵危,灭魂孤悬,海上升明月竟有一息坍塌的可能!

    “主公……同为八大王牌才能熟知八大王牌,会是……莫非害的吗?”陈旭三缄其口。

    “不可能。”林阡斩钉截铁,“他当细作,是什么陈年芝麻谷的事了?”

    “那么,西线三脉,只有灭魂无事,会否是其忠奸有问题?”陈旭再分析。

    “不能疑。”林阡铿然,忽然一怔。且不说陈旭到底有没有冤枉灭魂,金宋都一定会有人这般私语,教这好不容易保全的灭魂背锅,甚至直接推动灭魂不忿而变节!原来这就是速不台没阻止小曹王乱来的根因!难道说,林阡要被他木华黎一箭三雕!

    “想得美!木华黎,你的黄脉玄脉,都得碎!”复仇之火剧燃,林阡一拳砸裂几案。

    

    找不出病因,也就无法解决问题。如此一来,惊鲵靠蛰伏可能都不够,得放弃,直接走!

    “她是个令行禁止的人,只要我下令,就一定会撤,无所谓失败。”林阡早已心生此意,却必须和陈旭商议,“要不要让惊鲵撤,几时撤,会不会不撤无事、撤反而撤出问题?”

    “照现在看,让她‘战死’或‘被宋军俘虏’,颇为安全。”陈旭同意救惊鲵,“主公可令莫如将军见机行事。”

    “等等,我忽然想到一点,不知对不对……惊鲵被管控,转魄被杀害,灭魂却没事。他们还有个共同点和不同——惊鲵和转魄一个出身岷山派一个是青城,灭魂是不是无门无派?”吟儿沉思良久,忽而开口,却不自信。

    “吟儿,想到什么,只管说下去。”林阡凝神倾听。

    “战狼知道惊鲵就是轻衣姐姐吧?”吟儿问。

    “这早已不是秘密——山东之战,她的原身份,被路成卖给了金军。”林阡面露愠色。细作的原身份当然也本该绝密。

    “这就是了。战狼这是有目的性地,针对洛轻衣这个身份而不是惊鲵去查的。前不久我俩一块儿看信,不是还看到一封说,青城岷山有过金人出没嘛。”吟儿难得聪明一回。

    “有这回事?”陈旭一愣。

    “当时我还说,不知战狼打我们海上升明月什么鬼主意。哎,竟任由这个线索从指缝溜走。”林阡懊悔。

    “可是,是什么鬼主意?”吟儿犯难。

    这就很难说了。

    谁也不知战狼从青城岷山发现了什么线索,那却是惊鲵命运甚至未来宋盟的关键。

    

    这马乳可真绝了!说到关键之处,吟儿不得不再次急着走,回来路上,刚巧楚风月来找徐辕,两人边走边聊。

    “主母,何故愁眉苦脸?这不像你。”楚风月近来也赋闲,和吟儿自然走得近。

    吟儿说起青城岷山的异动,这本也不是绝密,况且楚风月已是自己人——“当时青城岷山的师兄师伯祖师爷全在前线或者闭关,但蹊跷的是,没有伤亡,也没少东西。描述里,甚至连屋子都没被进入的痕迹。”

    “描述里,有没有带狗?”楚风月认真地问。

    “?”吟儿缓了半晌才听懂,“狗?”

    “是这样的,花帽军有几头猎犬,嗅觉之灵敏足以封神。如果岷山有洛轻衣的物,会被那些猎犬捕捉了气味,回头到镇戎州来帮战狼肃清。”楚风月告诉吟儿,也就随即被吟儿带去见林阡和陈旭,“同理,虽不知转魄和灭魂是否青城,但宋谍大部分人都出身那里,所以也可以去青城碰碰运气。”

    “难怪先前天骄和柳姑娘刚到山东时,一直被花帽军如影随形,还发生过‘即便乔装打扮也不能掩饰’的怪事。”陈旭恍然。

    “是因为他到山东的第一天,就被我扯走了半截衣袖。”楚风月说时难免脸上一红,仰天山上的她,总归带了点演戏成分。

    “有了那猎犬,战狼也只停在三,是因为轻衣姐姐在岷山的日子,毕竟不长吧。”吟儿知道,不长的原因。

    “我就说为何他们在画地为牢的绝境里还不宰狗,只吃牛羊,甚至战马……原来不是因为狗肉不好吃。”林阡也解惑了,叹,洛轻衣暴露的病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就能对症下药,修补情报网了。”陈旭摇扇,“惊鲵暂时不撤回。咱们可以反反间。”

    “可是,风月,这会否令你陷入不忠不义的罪名?”吟儿送楚风月出帐,难免为她担忧。

    楚风月笑而摇头:“抓战狼,我有立场,别忘了,他可是我的杀父仇人啊。”

    “……”吟儿依稀记得,上一代的“楚王孙”三大间谍,楚天阔就是被战狼杀害的。

    冥冥中,楚家三姐妹,一个承了母亲的诺,一个继了父亲的志,一个,给父母亲报仇雪恨。

    

    “段女侠动之以情,徐夫人釜底抽薪,双管齐下对战狼。”陈旭对林阡如是说,“战狼的大体位置在老神山,可以以箫声远程递信,给轻衣示警和解除困窘。”

    “除此,还得把战狼的具体方位找出来。”林阡业已把激将小曹王的计谋提上日程。

    出帐看战火彤云,他在心中对转魄承诺:一定会用木华黎的玄黄两脉对你祭拜!

    他也相信,灭魂是忠;有楚天阔等老首领的英魂庇佑,惊鲵与海上升明月必能转危为安。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

第1876章 天地相震荡,回薄不知穷(4)

    宋谍的运行制度,虽经历过数度变更,却也是万变不离其宗。身为金谍的祖师爷,与“海上升明月”缠斗了几十年,战狼还能不清楚?

    “海上升明月在西线共三脉,每一脉皆分九级。各分支内,情报逐级上呈,最终交汇于三大王牌,再由他们分别转达林阡。基本不会出现跨级联络。也就是说,遮挡三大王牌的视线就能蒙蔽林阡和陈旭。”战前,他通过范殿臣对木华黎介绍。

    当前这三大王牌,“灭魂”的关注点多在环庆军民的灾后重建,充其量就是个辅助,只需临阵调离便能掐灭林阡启动预案的机会;至于主攻蒙军和金军内部的“转魄”、“惊鲵”,则都已出现了明确或模糊的轮廓。综上,这一仗,打得起!

    “不仅要打得起,更加要立得起。”达成共识,为了“蒙谍起、宋谍落”的大前提万无一失,木华黎和战狼可谓下了一番苦功——

    用唐小江对徐辕的调虎离山,其实也是对灭魂的,原本他是林阡属意的“若有意外则从辅变主”。之所以要连着灭魂一起防,是因为此谍至今都毫不露痕。

    至于转魄,木华黎最先是通过兀剌海城的俚语试出端倪——那人也真是语言天才,正确率高达九成,可惜错在一句最简单的,所以才会和其余五六成之人一起被木华黎初筛。为防打草惊蛇,木华黎当然没有竖起肃清旗号,而是嘱咐速不台在与那些西夏降卒交流时有意无意试探,切忌打草惊蛇。十七日复筛之后,木华黎就已确定了他,确定他却不动他,是存心顺藤摸瓜,从而教林阡的这一脉瘫痪、要宋谍“入蒙古潜伏”的美梦破灭!!

    而那个活跃在战狼眼皮底下的惊鲵,就更加是个硬茬——战狼明知她的原身份是洛轻衣、也立刻就派猎犬去岷山调查,又如何?以为可以锁定唯一,竟还是只把嫌犯从五缩减到三……

    那群猎犬常年养在仆散安贞军中,由于安贞一度叛出曹王府,导致刚投入使用就弃置,故而海上升明月一概不知其厉害——这也是战狼苦心栽培了多年、还未启用的控弦庄最后一只鸟——谁也料不到战狼最后这张牌不是人,而是狗。

    还剩三人,无法确定,别看只是几个小军医,也牵连了太多的人际关系、各方利害,战狼倒是想快刀斩乱麻一起杀,怕只怕多事之秋节外生枝影响大局。何况此值用人之际,他也不想控弦庄损失了另外两位真人才……

    转魄已经明确,倒是可以蒙眼;惊鲵却还模糊,如何能够控制?最终战狼拍板:既然受阻在三,那就三个一起控,我来!

    当机立断,约束起这三个控弦庄女谍的行动。他将她们调去芥子川,名为监视范殿臣,实际是为了扭曲和入侵惊鲵与其下线的联络线——兴许可以在控制的同时就抓住她!

    惊鲵确是间谍中的万里挑一,越功绩斐然,林阡越放心让她兼顾镇戎州和环庆,于是芥子川之行最终可成。

    金蒙的前期交流通过蒙谍玄脉,正中了林阡的“不伤百姓”,所以一直以来都天衣无缝;然而行动前的半个时辰,金军内部不可能没有蛛丝马迹,惊鲵的下线曾察觉并对远在芥子川的惊鲵飞鸽传书,但战狼亲自出马、通过放鹰补鸽等途径全部截获,并一边试图破译暗号一边更换为错误讯息——

    其中有一条是夔王可能狗急跳墙;刚好可以和他身为庄主对惊鲵等人所发的三个地点可能出现寒火毒的指令相互印证……这也造成了洛轻衣的不辨真假。

    不过,派走惊鲵是双刃剑——战狼自己也很难实时监视了。他对惊鲵三人所设的局中局,被天火岛的复仇大军冲搅,场面大乱,人仰马翻,惊鲵她本身身手奇快,战狼派的亲信虽在当场,却完全捕捉不到谁的形迹可疑;再加上林阡那混蛋居然走错路、误打误撞破了战狼的双保险,所以战后战狼还是不知道惊鲵哪位……

    “终埋后患……”他被林阡打下山崖时充满遗憾。

    

    战后,不同于林陌逃至天子岭尚能重整旗鼓、由暗转明无惧正面交锋。战狼及其拥趸就没这么幸运了,颠沛流离,如丧家犬。

    遍体鳞伤的战狼昏迷了整整一晚,虽然他挑战林阡前就抱过必死决心,故而把有关惊鲵的内情交代过老副将、吩咐那亲信前仆后继地破解宋匪,但那亲信虽然忠心可嘉到底能力有限,导致战狼浑噩中对自己喊了无数次“段炼,快醒!”

    意念再坚决,也战胜不了病痛,浑噩了几个时辰的他终还是错过太多。醒来时,得知高风雷被俘,捶胸顿足,听闻林陌站稳脚跟,才添欣喜,再获悉已与木华黎会合,知那人一定想与天子岭会师,于是悬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

    “段大人,昨夜一战您可真了不起哇。”“据说把林匪打瘫痪了。”“本来就是,林匪原先武功就不及段大人,是因为独步圣功才飙升的!”拥趸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原来他们的乐观和斗志都来自于自己?可是,自己的本事只有自己清楚,他段炼到底落后了林阡大半年,来不及追赶。

    时隔这么久,才把他打伤,战狼心里却一点激动都没,因为他知道林阡不可能被打瘫痪!就算林阡在面前瘫倒,战狼都怕是计,不敢恋战!

    “对了,天火岛的人,也在这老神山里?”战狼支撑坐起,问亲信。

    “是,天火岛还剩十六人。”

    “哈哈,十六人里,倒有三个我的人。”战狼笑起来,笑容又凝固,“两个。”

    所幸捡得这残躯,还能发挥余热,继续把洛轻衣捉出来!

    “当务之急,抓惊鲵。”攥紧拳头,壮志雄心:只剩两人了,还能抓错不成?!

    正在恶补昨夜昏迷后的种种,却听得环山四起歌声,竟都是被俘的金人或蒙古人在唱。这……是活生生的垓下之围、四面楚歌啊!听得战狼的拥趸们都有由喜转哀、张惶四顾、老泪纵横的……

    “别管他们,陈旭是想逼出逃兵,按图索骥找到我们,莫上当!”战狼、仙卿、木华黎几乎同时说。

    

    错!

    定位老神山,才不用靠四面楚歌——陈旭和林阡的方案是激将小曹王。

    所以这些金人或蒙古人的唱歌,是为了示警洛轻衣并帮她脱困!你们爱玩阴的,那就先打暗战吧!

    陈旭曾说用芦管或箫声递信,但这些会被同为细作的战狼察觉。什么东西会在金蒙那些军师那里最自然?那当然是“宋军假冒我们的人唱我们的歌,却唱得参差不齐,这计谋生搬硬套,真是东施效颦,教人一眼识破,贻笑大方。别上当,让他们唱!”

    计外有计——参差不齐,就可以嵌插暗号,给洛轻衣听。

    

    从昨夜大乱开始,因嗅出暴露危机,又有叛徒出卖疑云,再加上自己本身不便……即便林阡不号令,洛轻衣也自动蛰伏。活在越来越少的敌人中间,她欣慰他们一定还没捉住自己,同时也高度警惕不能露出任何一个马脚。

    便这时,听到这四面楚歌里,暗含一个只需接收、不需回复的新任务——

    “花帽军到哪都带着的几条猎犬,藏你身份暴露的危机,务必骗你的挡箭牌去惊扰。”再凝神细听,所谓嫁祸给挡箭牌,并不是要钉死另一个——一根绳上的蚂蚱要保护,否则必唇亡齿寒;昨晚那个已经被排除在外的,重新将之拖下水,加入干扰条件,才能把棋给盘活!

    得令之际,洛轻衣和这两张挡箭牌刚好同在天赐的一只老神山羊旁,充厨子,帮饥肠辘辘的夔王宰杀,一不留神却踩到了羊粪:“噫,真晦气。”

    一号挡箭牌稍敦厚些,当即过来帮她擦,随后与她一起杀羊;二号挡箭牌则较为敷衍,过程中只是象征性给她俩打下手——后者,就是她的目标。

    一号杀着杀着,忽然就被四面楚歌濡染了情绪:“唉,吃完这顿,下顿上何处寻?”

    洛轻衣开始引导:“羊已吃腻,鹿肉、兔肉、狗肉才香。”

    一号挡箭牌迅速上钩:“鹿、兔要碰运气,说起狗,花帽军倒是有个将军,养了一群,又没什么用,谁去了都拦着不让杀,太自私!”

    “只隔一个小山丘,要不,咱们暗地里去宰了?”洛轻衣怂恿,“若能开个好头,倒也造福全军。”

    “好啊,否则怎么满足夔王爷的胃口?别因为这一点被他乱发疑心。”一号连声附和,总是和她想到一处去,难怪是她最后一块挡箭牌;二号则相对有心计,虽然被她后半句触动,却只是动容而没点头。她看中二号当挡箭牌之一,正是因其胸有城府的样子很吻合谍中谍。

    “其实,还需要监视夔王他们么。要不,咱们直接回庄主身边?”二号总算开口,却没说杀狗的事。

    “不行,庄主号令岂能违背!”一号挡箭牌对战狼视若神灵。

    “是,他没说撤,就算赋闲到死,也要待到死。”洛轻衣说的他,是林阡。

    “算了,那就去宰狗伺候夔王吧……一起去?”二号挡箭牌总算上钩。根本上,还是因为那句造福全军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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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介绍:
如果天要给我们安排命运,那么首先就该问一问命运的主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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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开始于公元1196年,被辱人才荒芜的南宋江湖。闻名天下的抗金宝刀饮恨刀丢失,武林动荡,争端不竭,五湖四海,九州八荒,但为此刀,群雄逐鹿。
而,他的出现改变了一切,金人的计划,义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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