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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阡     南宋风烟路txt下载     南宋风烟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47章 声盖天壤,气横辽廓(8)

    大优势下选择迂回作战,林阡是犯傻或大智若愚?怜悯或顾忌林陌?保全军队或民众?又或者,是他对诸将的要求高,希望大家在简单模式中做到零瑕疵、将来去困难模式里能十拿九稳?

    毕竟北龙首山一带,近期铁木真主力和李君前越风的交锋据说十有七胜。而李、越二位帮主的实力几何曾有目共睹。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这期间,盟军体现出的素质,以宋恒和鲲鹏为缩影,是“再疑惑,也信主公”。首先,谁说大部分人认为对的强打蛮干就一定对?其二,就算想要说服主公,也得先给他分了忧再说,说不准就能皆大欢喜呢。

    不过,和鲲鹏结伴寻石的这一路,宋恒倒是没少埋汰负责后勤的哥们,毕竟自己也干过,可没这么办事不力:“哎,我也知道宣化东南风沙弥漫、从西宁运送现成的石头过来困难……可这都好几日了,也该到了!谁承想,好不容易闯过荒野,居然又迷路!七拐八拐人不如鸟,你说气人不气人!”

    “还有这事!”鲲鹏对很多内情都自请避嫌,所以不像宋恒这般了解,闻言恍然,怪不得好几日了缺石问题都不能从后方解决,以至于眼下前线别无他法、只能就地寻找敌人的漏网之鱼了。

    然而,不得不说蒙古军是真的既勇武又细心,方圆数十里干干净净没有一块能用的坚石,两人找了一圈骂了一路毫无所获,脾气也因此越找越大。深山老林里,宋恒一时没留意,转身砰一声和一棵老树撞一块,应声额上红包起。

    “哎呀堡主您没事吧!”鲲鹏循声而来,知道撞得可不轻。

    “我的娘,这木头怎么比铁硬!”宋恒气冲冲扶头爬起。

    “这应该是山桑木,神臂弓就是靠它叠合的……”鲲鹏正解释,两人四目相对忽然同时“哇”了起来:“真的比铁还硬!?”

    天幸,主公比林陌计算得要来得快,所以蒙古军的坚壁清野还未做完——由于敌人的重点在石料,木头没来得及砍尽,而这当中就有硬度极高的山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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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恒和鲲鹏马上就找亲信来一起砍树,但新的问题很快就又浮现了:

    树倒是不少,哪有那么多合格的!

    是啊如果真的个个都硬,早就入了蒙古军的眼了,不会留着给宋军的。

    宋恒和鲲鹏之所以发现得晚,可不就是因为少?!总不能把神臂弓拆了!

    手下们伐了不少木材,但估摸着能派上用场的不多,宋恒和鲲鹏多少都有点怏怏的,也不知道要不要带回营去。“暂且放在原地,汝等切勿声张。”一拍即合,继续寻石。

    夕阳西下,在离前线几里外的小村庄,二人刚好遇到暂居二线的穆子滕,店铺旁正和一个工匠模样的人交流着什么。不需要语言相通,因为穆子滕手里比划着的断枪和那人的职业吻合。

    “穆副寨主是想要修兵器?”宋恒环视四周,尚有些许人烟。想来这村庄是因为幽深曲折,才留了群还没来得及撤的夏民。好个穆子滕,在后方也没歇着,估摸着是以修兵的名义到处寻觅人烟吧。

    “宋堡主,鲲高人,我这枪损坏已久,总算有时间修!”穆子滕远远冲他们挥手,表现得像在自己家一样,“若实在修不好,铸几件新的顺手也成。”

    “咦,这些东西,浸在水里,是想增加重量,还是怎的?”鲲鹏看着铺子里的尚未成形的神兵奇械,不懂就问。

    那工匠一愣,笑起来:“你们光会用,没见过铸造工序!这叫淬火:把物件加热,然后浸在水里快速转冷,便好改变这个物件的性状。”说着说着又拍胸脯,“当然了,这得靠手艺,如果不把握好火候,也是很难成功的。”

    鲲鹏和宋恒对视两眼,谁都没听懂,光看到他拍胸脯了。

    穆子滕寻得的翻译到了,方才化解了面面相觑的窘迫。

    “哦,这也就是打造兵器的诀窍了吧。”穆子滕受教。

    “那么,只有钢铁能如此?木材呢,也可以这样?”宋恒忙不迭地问,抛射器总不能投铁吧,铁还是打造兵器靠谱。

    “当然可以!不过,得看是什么木材,可能要因材施术,换热油、水汽等等。”那工匠说,“做得好的话,木材可以跟铁一般硬、耐久。”

    “师父还怕民不聊生呢,岂料,高手在民间。”鲲鹏笑赞,冷不防一瞥,宋恒已经把那人扛起来就走。

    穆子滕和鲲鹏一块色变:“宋堡主这是作甚……”

    宋恒健步如飞:“赶不及了边跑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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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比得上宋恒留心身边每一件小事、时刻挂念着如何破大局?

    缺石?那就伐木,以木球造弹;木不硬?就找工匠,凭其手艺,淬火碳化。

    “器具充足,手法精湛,只消几个时辰,主公,咱们不等后勤的了!”宋恒一颗心热乎乎的。

    “宋无法!你跟谁学的把人直接扛来!!”林阡还好意思问。

    “是个好主意。”陈旭说。抛射机一旦派上用场,蒙古军驻地只有坍垮的份。一劳永逸,反而降低持久战的伤亡。此计若成,真皆大欢喜。

    当夜,林阡亲自巡逻,陈旭、桓端等军师和甘肃军司副统军在帐内联手,择选地势,预测风力,安排线路,计算木球弹道,校正抛射器械,掂量射手忠诚度。至于造木球地点,鉴于设备齐全,仍在山村打铁铺内,运送木球到战场之事就包在宋恒鲲鹏和穆子滕身上。万事俱备,初九清晨,果决开战——

    天蒙蒙亮,数十枚最新投射器赫然摆列城下,威风八面。那玩意就算怯薛军没见过,金帐武士也是遭遇过的。机发则漫天石落,陷地七尺,震耳欲聋,如果对方蓄积十足,则能摞石与城相平……

    可是……“他们,怎会突然有蓄积?”

    突然?也是殚精竭虑,集思广益。

    勇谋装备皆被碾压,蒙古军拿什么跟这样的盟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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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砲箭交击,游刃有余,遮天蔽日。末日气氛平地起,蒙古军更加万念俱灰,连放火要挟的底气都所剩无几。

    眼睁睁望着玉龙剑起山河动,逆鳞枪横苍穹裂,风电掌出星火聚,楚狂刀纵长虹贯,而这些,不过是林阡的偏师……不,九牛一毛而已!

    “死……死守……”

    遥想决定侵略西夏之前,蒙古军主要想的就是积攒攻城经验,后来发现有现成的攻城教材可以照搬,编书的正是眼前以林阡为首的彪悍联盟……又如何?只能感观,不可演练,近半年攒起来的都是和林陌相似的守城经验!

    可又要怎么守?林陌从前驾驭的曹王府,确实能在千疮百孔的绝境下死撑到底。

    而今……龙蛇混杂。

    前面说过,蒙古怯薛军以血肉浇筑的钢铁长城,框架其实是他们连骗带抢的西夏甘肃军司,这些人本来就是被胁迫或被镇压的,迫于无奈诈降蒙古的不在少数。

    因小见大,这城寨里还有成千上万的民众,曾经“被驱不异犬与鸡”,早就想给外面宣传刀锋不轻易用、苍生为重的林阡开城了。

    千钧一发之际,这些西夏军民临阵倒戈,给木华黎重温了一遍林陌的“被背叛”!雪上加霜!

    脚底震颤,重心下行,本就不宜久留,如何敌得了强敌和“麾下”里应外合?

    林陌亏得心态好才没崩溃,兴许他早已习惯被牺牲被出卖:“大势已去,我们只能先、继续向北撤……”纵然如昨坚定,神情的忧郁依稀可见。

    “怎可能啊……王权,也这般不堪一击?”木华黎直到现在眼见为实了才愿意相信,此番投林阡的不是西夏义军而是官军,右厢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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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统军终于来投!”初九午后,副统军带一封密信来见林阡,兴高采烈。

    日前他在西宁州号召官军抗蒙时,曾提及甘肃军司从上到下都被蒙古军迫害,私底下却也告诉林阡,他给上级留了面子——都统军就是被骗的那位,率其亲信投降了蒙古;否则宣化也不会这么难。

    原因正是白衣谋士妖魔化了林阡,诬他赶尽杀绝、逼蒙古军以邻为壑、实质是他的宋军想吞并西夏云云。都统军和耶律长空一样,先入为主被蒙蔽了。

    “谣言瓦解,他反投盟王,只是时间上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副统军当然高兴,那是上级更是弟兄。

    “这敢情好!他这辅翼一折,蒙古军只能败逃。”陈旭笑,“不快啊,等的就是这封信。”

    “这么说,不用再炮轰了?宣化府可以兵不血刃、长驱直入?”宋恒正好来帐内,闻言欣喜。

    “走,随我同去。”林阡拉住宋恒。

    “咦,主公,您怎么这么云淡风轻?”宋恒很好奇,林阡不像自己这么激动嘛,“您没考虑过,如果久攻不下军心动摇会怎样?还是算到了我们会成长、帮您速战速决的?”

    “哈哈。”林阡先一愕,豪气笑起来,“自然考虑过!如果实在攻不下来,我就硬折了木华黎辅翼——把都统军抓到个山洞里去绑起来,简单粗暴。”陈旭微笑,没再提林阡交底初十的事。

    “真的么,主公还有这癖好……”宋恒分辨不出这是不是玩笑话,索性不多想,从十三翼那里接了一壶酒,“别劫持了,还是结交好!”

    “话不多说,都一起去,结交新友。”林阡笑着呼朋唤友。

    当然了,这次可不能本末倒置,为了喝酒再追丢木华黎和林陌了。

第1948章 天之道,其犹张弓与(1)

    既已攻取宣化,宋恒和穆子滕最先随林阡入城,并辔驱驰,一左一右。

    蒙古军再细心、搬空了远近石料,也不及穆子滕细心、最早发现那偏僻村落、还第一时间就深入土著。此刻穆子滕对林阡坦言,自己的想法正是先跟民众们搞好关系、再按部就班地说服他们毁家纾难。

    “子滕虽在二线,仍无时无刻不在给我排忧解难。”林阡感叹。

    “穆副寨主做思想工作的本事,我是信的。但真到了那时候,恐怕咱们迷路的运石大队也到了。”宋恒笑说,拆屋凑石的策略好是好,但就怕要循序渐进、时间上赶不及;而且事后还要给人家重建家园。

    “是了,论谋略,及不上宋堡主。”穆子滕发自肺腑称赞宋恒,“触类旁通,居功至伟。”

    宋恒满足地笑不拢嘴,连连摆手:“哪里哪里。”

    “宋无法,一脸都是‘别跟我抢功’。”林阡看穿。

    “哎,主公,您怎么……”宋恒脸一红,抬头发现,几句话的功夫,主公就把带过来的好酒都饮光了,抓狂,“您把酒喝光了,拿什么跟人结交?!”

    “……”林阡一脸都是别跟我抢酒,“其实,安抚的事,我是交给桓端和安贞他们的。咱们先去追歼蒙古军,免得重蹈上次在西宁州的覆辙。”

    “好啊!我可真巴不得!”宋恒既想为林阡杀敌,也愿帮徐辕抓捕林陌。

    这一次,历史重演的可能性不大——宋军先锋们一早就对蒙古军咬紧不放,纵使沿途百折千回也始终没跟丢过。蒙古军边撤边寻新掩蔽,宋军边追边将它们打成旧废弃,飞扬的尘土间总伴着刀剑的相送、拳脚的互赠、箭雨的交换……

    分辨得出,速不台一如既往是殿后,但林陌、木华黎并不太远,偶尔也会被拖缠而贻误。一见林阡亲自驾临,两军将士都或退或让,速不台亦不敢恋战,转身奔逃而去。林阡拍马舞刀,挥兵急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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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主公揽下亲自追贼的职责,那么结交新友的事,自然是属下们承担。

    因为有个副统军引荐,又有一大群夏民簇拥,两边倒是很快打破了陌生感。

    对饮数杯后,手脚暖和,胸口热火,畅谈愈深。都统军惊奇不已:“原来纥石烈大人、仆散大人都是金人?怎么到了宋军麾下?”

    “已然不分金宋了。”桓端淡淡回答。

    “那,金帝也归顺了盟王吗?”都统军双眼瞪得老大。

    “……”仆散安贞想起临行之前,完颜璟那副看淡一切、与世无争的病容,重重叹了口气。

    “都统军,您无需顾虑。右厢军是迫于无奈才自救,夏帝会体谅。况且,法不责众。”桓端看出对方虽归顺仍有隐忧,一边回答金帝宽仁,一边依言说夏帝。

    “哎,夏帝和金帝、宋帝一样,形同虚设。上弱下强,时局自然震荡。”都统军陡然来了这么句。安贞和桓端都是一怔,桓端的眉头微微蹙起。

    沉寂片刻,都统军又给他们斟酒,问:“仆散大人,那么……归降宋军后,可有受到什么不平白的对待没有?”好像还在担忧他们的前程。

    安贞的心被什么一扎,猛一抬头,望着都统军给自己敬酒而失神。

    “安贞。别再喝。”桓端几乎可以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优良的攻城器具会被同样优良的守城器具破解。最厉害的防具,永远是人!

    “仆散大人,您刚归降宋军,他们只要打败仗都怪您!”都统军忙不迭地把话说完,酒已递到仆散安贞眼底,话语和酒水一起震得他晕眩——“大人,不妨就在此地,随驸马一起,给金帝报仇!杀了林匪!”

    虽然开城的民众都是好心,但唯独都统军这伙人却是诈降!桓端和安贞纳降时毫无戒心,因此竟在酒过三巡时意外陷入了敌众我寡。此刻桓端再想提刀都觉无力,安贞却好像还有选择余地。

    一句“先从纥石烈桓端这个逆贼杀起!”重重砸在仆散安贞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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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扫战场、清点俘虏,陈旭为林阡代劳,鲲鹏负责保护军师安全。

    日夜交迭之际,石磐派人送来一沓诗画,说是从形迹可疑之人那里搜出,料想军师会喜好这风雅之物,陈旭确实感兴趣但也蹊跷,问那个看护诗画的夏民:何故要躲躲藏藏?

    “这是驸马送给都统军的。贵重值千金。都统军生怕落在不知轻重的莽夫手里。”翻译传达。

    这答案,旁人听了,都还没上心,鲲鹏点头:“盟军里确实莽夫多。”

    谷雨正巧在,闻言笑,趁机损林阡:“莽夫虽多,却不会暴殄天物。”

    但这答案,委实令陈旭震惊:“哪个驸马……”

    哪个驸马?正常人眼中,或许是陈旭想多了,夏帝的驸马不行吗!

    可是,陈旭见微知著,都统军此人酷爱风雅,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糟了。”陈旭的目光随即投向安贞和桓端此刻所在,“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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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思维定势,以为谁都和林阡一杯酒的事,偏偏忘了,林陌服人水平也高,草莽气吸引草莽,贵族气吸引贵族。

    正月初五到初八,林阡强攻遇阻的“低估”之一,毒火,之二,冰,之三,四獒与怯薛军,之四,正是白衣谋士,林陌。他对甘肃军司,骗的也有,抢的也有,服的,自然有!

    是啊,砲轰宣化府,在你看来是兵不血刃,别人看来却是赶尽杀绝。加上先入为主,都统军的心被林陌拿捏得死死:“驸马,我愿死战,到最后一刻。”

    包括陈旭在内,世间所有人的心中,正月初九林阡摧枯拉朽、林陌溃不成军;接下来的剧情一定是追歼战;林陌真可怜,从出生到现在都是逆风局……

    被背叛的事情,林陌应该已经习惯?征服人心,势如破竹,是林阡的专属?呵,那就——

    “那就拜托都统军,请您诈降林阡,助我完成一场,‘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要对他引君入瓮;如你我两处皆计成,更好把林阡关门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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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旭和林阡苍生为重,等的就是这封降书?这封书信,根本是林陌的敲门砖,为的是迎合盟军心境,降低盟军戒备,一边完成针对安贞埋伏已久的心理战,拟在盟军后方生乱、瓦解金宋夏辽,一边,则帮林陌尽快走出宣化府之困——两计就算只成一处,都足够蒙古军逃!

    “兵行险着,险中求胜,可是,怎么见得,来追我们的一定是林阡?”木华黎叹服着林陌与都统军的绝对互信。

    “为免重蹈上次在西宁州的覆辙,一定是林阡自己来。”林陌料事如神。

    猎手,总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亲眼见识过蒙古军的新掩蔽都被宋军打成旧废弃,被麻痹的林阡难免觉得,再出来多少掩蔽都不足为虑。

    可他忘了,他武功高强,就会智商欠缺;一马当先,就会个人英雄主义。

    落单的林阡尚在追赶速不台,忽然一声炮响,先是战马被绊马索埋伏,直接把他飞进去一个偌大的蘑菇坑里,陡然又有两个身影左右杀出。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是谁,速不台立即回马来杀,“魅影刀”迎头痛击,暗刃和刀掠阵夹击,林阡还没调整好阵脚就三面受攻。

    谋定后动,果不其然,连林阡都敢挑战,还不是因为从杨鞍口中套出了林阡和蘑菇的二三事?!

第1948章 天之道,其犹张弓与(2)

    电光火石间,林阡心中流转了无数念头——

    杨鞍他,因为心虚理亏,要对我赶尽杀绝;

    长生天,把闻因被我调离近身的实情及时传达给了蒙古军;

    除了速不台的魅影刀不遗余力之外,木华黎也终于鼓足勇气祭出了他的符咒,而斜路里另一把武器的主人是曼陀罗,但此刻最近观战席上的那个白衣男子,才是这场“饮恨刀艰难以一敌三”的策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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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叛徒,内奸,外敌。

    杨鞍何以成叛徒,林陌何以成外敌!

    尤其林陌,那是他林阡一母同胞、血浓于水。

    固然有各种各样的外因推动,然而,“胜南,你难道就没问题?你经历所致,不善言辞,意念总令人难以揣测。他心中有惑,想同你直说,你却态度冷硬、表错意思……”宋贤的话犹在耳畔。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杨鞍是这样疏远了盟军,林陌会否也是一样,被自己这内向不知争取的性格推离?欠了他辉煌岁月,欠了他二弟血债,他一句怨言都没流露,远避江湖,在建康、在川蜀踏实为官;兴州、陈仓,他家破人亡、九死一生,被一步步骗入掀天匿地阵,自己曾追到金营疯癫杀戮怀刃浴血,大喊“川宇,回来!别过去!”回想起来,那竟是自己唯一的一次主动……

    尔后,就是环庆抢婚,兄弟俩刀兵相见,诚然那件事林陌也有错,却是他一人承受了三个人的恶果。北伐南征,听闻他永别了南宋故土,其中冤情,又向谁诉?再相遇,香林山里他继承了曹王府,终于踏上了讨伐故国的错路,自己先还在内疚“对亲情毫无作为”,后却勾销仁慈阵前大骂“那就别怪我,把你自己打出来!”完全不能设身处地替他着想,不依不饶不死不休直到掉进战狼的圈套,害得致力于调和兄弟俩的娘亲惨死,也引发了他对华前辈、吟儿、天骄的报仇雪恨……

    荒唐的青面兽生涯结束,重逢他,自己虽满怀歉疚,可那时已挽不回他,中间永远有血案横亘、战事叨扰,到最终他率金军碾压短刀谷、杀浣尘渊声嫁祸自己、逼徐辕向他下跪、屡次辱笑自己有勇无谋……陇蜀之战终结,自己在娘亲墓前还发愿救他出歧途,后来智商下降却又恨他离间赵扩韩侂胄还缠着吟儿算什么……到山东,因为失望、气愤、绝望而不再妄想林陌还能洗清身上的罪孽回头是岸,彻底成为金军主心骨站到了饮恨刀正对面的他和星衍、莫非到底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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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却是那样的清澈,不可与杨鞍之流同日而语!

    可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有一半以上的罪孽在我,因为我这激昂的一生本该有一半以上属于他!

    可当一切恩怨都烟消云散了,吟儿天骄还有战事都不在身前,独我和他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我不该再回避一个事实,是我方方面面将他害苦!

    曾经我逃避面对他,是因为心中有鬼,也顾忌行为疯魔;今时今日,倒是契机……毕竟我有底气,杨鞍都能出卖我,金军都能被征服,还有什么不会发生!清浊既已重排,善恶本该归位。

    “很多仇恨、伤血,是我愧对你在前。今日赎罪,随便你砍,只希望你悬崖勒马,回来!”林阡打定主意,刚把木华黎和曼陀罗斥开几步,竟忽然就不管不顾速不台还在面前,转过头就冲着林陌的方向停顿、直言,看得林陌也心惊胆战,不知道这人是犯傻还是轻蔑?

    缓得一缓,林陌相信自己的判断无误,遂持永劫斩替换木华黎曼陀罗,与速不台前后倾轧向林阡身躯:“这可是你说的!随便我砍,你便去死!盟军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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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冰天雪地里有生气的蘑菇本就不多;

    所幸,林阡只说要给林陌随便砍没说给速不台;

    所幸,宋恒不可能让林阡单枪匹马离得太远。

    林阡的刀转手就对魅影刀应激之时,宋恒玉龙剑奋不顾身杀上前,铛一声撞在永劫斩的刃边,长剑如霜胆如铁:“川宇,你糊涂!这帮人是谋杀战狼的凶手!”劝完林陌又忙不迭转头劝林阡:“主公,醒醒!如果您对他退让,那蒙古人会觉得,用他就可以要挟您,那么,主母对他们而言就没有用了!”

    林阡本来想回答:我不是退让,我只是主动。话到嘴边,心中一颤,“你说得对……”惊回首,那个娇小玲珑偏又勇冠三军的人儿原在身边却猝然成空——

    吟儿还没找到,我如何能死!

    这里是我想与他冰释前嫌的开始,万万不能变成被得寸进尺的起点!

    既然他迫切要我的命,那就不是他回来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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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瞥见宋恒涉险,林阡不再走神,长刀转向骤然把偷袭的木华黎击飞开去,雄豪气猛,正是“何人半夜推山去”。

    “演什么双簧,假仁假义!”林陌冷笑一声,回头和曼陀罗一起扶起木华黎。

    “我是真的对不住你,这些年我从未当你是个弟弟,只要你回来,我……”林阡语气虽和善,却是最后通牒。

    “谁是你弟弟!你到底死不死!”林陌怒不可遏将他打断。

    “我之所以与你说了这么多话,说起来,是因为吟儿那家伙没再拱火。”林阡想起吟儿就微笑,瞬然含泪,痛心疾首,“吟儿为什么不在?是因为你身后的这群人。你明知道她是他们暗算了嫁祸你,你还跟他们合作?他们将她抓在手心里傍身,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她到底也是因为给你寻妻妾才出事,这些日子,你安心么。”

    “放什么屁,她是你杀的!是你亲手砍死、卸磨杀驴炸毁!”林陌一口咬定林阡才是万恶之源,“现在你又把手伸到夏辽,没正当借口了你又搬她!掠夺者,痴情演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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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华黎伤病交加,看速不台力压宋恒之时林阡又呆住、方便了不少蒙古军的北撤,不由得对林陌五体投地,心想,也只有眼前人能把林阡掣肘。

    “都统军诈降,应该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然而,诈降后反劝联军投我,‘后院起火’的胜算又有多少?”木华黎和麾下的一众谋士,对诈降的前景本来并不看好。要知道,都统军在小范围内可能还人多势众,可哪里经得起陈旭、石磐那么多人的包围?

    林陌却力排众议:都统军反劝联军投蒙,看似以小博大,实则以石击沙——毕竟“联军”是最近才聚合的多国部队,尤其金军还曾对林阡誓死不降,人心初定,基本属于一瓦解俱瓦解。一旦后方大乱,我们在前等着,对林阡关门打狗,谁说就不能呢。

    如果仆散安贞反林阡揭竿而起,不仅在于后院起火最旺盛,更加在于“绝对互信”的瓦解对联军所有人的心态贻害更深远、金宋夏辽的联军组合不起来、没法团结一致和蒙古军战。后者才是林陌对谋战结果的最高需求!他和在西宁腰斩蒙古军的陈旭一样恶毒。

    “这么说来,极有可能引君入瓮和关门打狗的两计都成了。”拖雷点头,第一个同意。林阡自以为有了降书就能加快攻打林陌,谁知那降书根本是林陌一边“败逃”一边从虚空中架设的攻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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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驸马,为何先前独独选仆散安贞铺垫心理战?”木华黎曾问林陌。

    “此人最为忠君报国,曾为了完颜璟叛离曹王府。”林陌对金军再熟知不过,知道挑谁做这场燎原大火的火星。

    “那么,何以见得林阡追来阵前之后、一定是仆散安贞去甘肃军司那里受降?”木华黎饶有兴致追问。

    “越知道我在离间,越要给予‘背后相托’——林阡他假仁假义,一定会把受降的重责给安贞。”林陌算无遗策。此情此境,林阡的人居然真的在大优势下被切割成了几段。联军竟似要和他们的盟王一样,在高速驱驰的过程中被绊马索瞬间绊飞?

第1948章 天之道,其犹张弓与(3)

    条件所限,林陌的容错率远比陈旭低。仆散安贞那里但凡出半点纰漏,蒙古军都没法靠应变补救,因为林阡这里已经和他们开战。

    事实证明林陌几乎算无遗策,不过,也确实有一处没算到位:仆散安贞此行的同伴,并不是厉风行之类宋军骁将。

    在林陌的概念里,林阡的“背后相托”既然是表面功夫,那他一定会派亲信美其名曰不离左右、实际却从旁监视仆散安贞的一举一动。九成可能厉风行就是这个人。

    倘使仆散安贞被撺掇着对这位战功赫赫的厉帮主痛下杀手,那这场出人意表的后院起火无疑引爆整个联军——

    仓促成立、注定不稳的金宋夏辽新联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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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现实中,林阡的绝对互信并非虚情假意,受降的重责既决定交给仆散安贞,那么说一不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包括厉风行在内的宋军,全都被他安排作了辅助和策应……

    凡事都没有“倘使”。难以设想仆散安贞真到那份上会不会出卖交往甚浅却推心置腹的厉风行,只知道眼下跟在他身边的纥石烈桓端,是他生死与共万万不敢再疏离的兄弟!

    安贞确实和别人不同,他对金帝看得比曹王重,

    金帝是否隐瞒真心?还需求索。

    可安贞和别人也是相同的,犹豫再三,报国还是放在了忠君的上一位,

    大金究竟需要什么,肉眼可见。

    还没做出最终决定,一句“先从纥石烈桓端这个逆贼杀起!”重重砸在仆散安贞的心上。

    其余姑且不论,只为了苟且偷生,你就能出卖战友?家训上没有这条!莫辱没了父辈和先烈!

    意已决,义不绝,起身一铲就将那都统军打压身下:“十二元神,从不自相残杀。”转而与倒地重起的桓端对视一眼,不经意就消解了这些年游走于曹王府边缘的尴尬。

    一场大乱化解于无形。否则,光靠陈旭第一时间调兵,灭得了表面的火,也灭不了内在的。

    宣化之战,明显是一场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人心过渡战,试炼了闪电般滚雪壮大的联军是否牢不可破。多年后回忆,却不免令人心惊肉跳——那竟然只悬于仆散安贞一念之间!

    由于联军从内到外都是怀柔而非镇压,故而有小部分诈降的夏兵不明真相仍然哄散而去。没关系,方向一样的,陈旭一脸都是“他们逃不出股掌”,发号施令,一呼百应:“后方已定,先救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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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救”似乎不太合情。

    循着海上升明月的指引趋近战局,厉风行和耶律长空早已就位,连他们都只观战而没插手,说明主公“艰难以一敌三”的危机早已渡过。

    这便宣告了蒙古军的两计都不成,只能硬着头皮走下策。陈旭顿时放下心来。

    放目远眺,主公身边原有个宋堡主掠阵,剑意奔流时,潮满九江春;他对面速不台不愧蒙古军最强,刀风砍拢处,阴崖若鬼神。玉龙瑰丽绝伦,渐入佳境,魅影肃杀血腥,发挥稳定,抛开宋恒被林阡分注内力不谈,他俩的速度和意境倒也算对上了。

    其余如木华黎、曼陀罗虽然各显神通却只是陪衬,最鲜明的特征仍然靠林阡林陌两兄弟传递开来——

    一个清心拂尘,一个行云流水,

    哥哥是白虹贯日,弟弟是彗星袭月,

    饮恨刀山压天中半天上,永劫斩洞穿江底出江南。

    正儿八经的打斗,啼笑皆非的对白:“你就这样恨我,招招式式夺命?”“好笑,是你自己说的随便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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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这以五打二居然真能被蒙古方平手,俨然林陌是赌了个联军不能破局增援的机会,“他虽用险,但有赢面。”陈旭叹了口气,“宣化之战,从头到尾,我谋略都输给这个白衣谋士,也是真的心服口服。”

    闻言,耶律长空错愕地回过头来,说:“与我见面的白衣谋士吗?我虽记性不好,画不出模样,却明显不是他。”

    “什么?”陈旭一愣。

    “不是他,却又是谁?”厉风行奇道,这几日交戈,没见过另一个白衣谋士啊,该不会还有什么想不到的天罗地网吧?

    很明显,林陌只打了下半场!

    “那就奇怪了。”陈旭疑惑的是另一点,“那到了西夏后,林陌在干什么?”

    太可疑,林陌这一个月在忙什么?从西宁到宣化,只在此战有建树,前面一直闭关只是在养伤?

    那对得起那个冲着曹王和林阡一起下战书的林陌吗?那个充满恨意说“沆瀣一气,我不会放过你们全部!”的林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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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林阡“一道神光万境闲”对木华黎曼陀罗手起刀落,林陌蓦然脚步微移、易招以攻代援;林阡视若不见,追杀时甚至连速不台也一并笼罩,心想着单靠余威就能把林陌冲倒。说时迟那时快,趁林阡防守虚空,林陌欠身一刀追削,

    不再韬晦,厚积薄发,刹那间雷驱电炽,刀锋似照映出了兄弟俩的一生。

    “什么……”林阡到最后一刻才发现:自己判断方向虽然对了,但是赋予林陌的力量完全错误!

    “小心啊主公!”宋恒惊回神,慌忙回剑帮林阡挑开五成杀伤,还没分辨出刀主是谁,虎口已一阵发麻……定睛一看,依旧是林陌,可是,“他怎会……这般强劲?!”

    林阡没来得及打死速不台,只因忙于回头防守林陌,巨响声落,在场众人都受了伤,电光火石间血雨飘忽。

    “这个下策,有点疼……”

    焰火腾空的符咒正在凋零,魑魅魍魉的刀光逐步褪黯,拂水飘绵的剑影渐渐惨淡,就算陈旭这种没武功的都看清楚:

    林陌之所以能和林阡较量,不是因为有人给他内力!而是他自己有……

    不对,不止较量,而且是让林阡实实在在地在武斗中受伤——大瓮套小瓮,林陌这一连串的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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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怎么就变成……”穆子滕闻讯而来,定在原处,“另一个人了?”

    那眉目英挺的白衣男子,再不是什么温雅如玉的谋士了。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这个趋炎附势的人间,既然无人陪伴,那就只能靠林陌自己,向林阡讨回原属于他的一切!

    可是,怎么就变成了判若两人?

    封寒瞠目结舌,许久才答出来:“独步,圣功……”

    《独步圣功》,早在战狼初学时,就已摆在了林陌的眼前,只不过当时的林陌不需要学。

    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这个世界本该是公平的,独步圣功,是将智力转化为武力的最强捷径。林陌,最不缺的就是智力——果然啊,就算修炼了这么久,仍然有谋略能碾压宋盟。

    离开曹王府后,单枪匹马到蒙古,卧薪尝胆,千锤百炼,阡陌之伤不知不觉就白热。谁承想,林阡变孤僧时,林陌竟成烈焰,走上了无可转圜的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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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现实不可回避,就算金陵拿毒药给林阡林陌两兄弟打比方,也是把林阡比成挽天倾、林陌比成灰飞烬——林陌虽然脾性如冰,可他本质却是火毒!

    他骨子里就是林阡,他握饮恨刀比林阡早,他对林阡饮恨刀境的侵扰本就是只要有人掠阵就能完成,更何况此刻他突飞猛进到了臻入化境!

第1949章 何处剑舞,琴声来和(1)

    一刀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一刀群龙怒卷银汉下天涯,永劫饮恨相斩过,山鸣谷应,风起云涌。

    素衣与玄袍临风辗转,刀主照镜般眉目清俊,弟弟霁月清风、丰神如玉,哥哥虚极静笃、和光同尘。

    飘逸如飞,一时不辨彼此。黑白交汇,恍然竟作虚空。

    

    林阡他自以为饮恨刀到十七层“明心见性”就可高枕无忧?但无论是道是佛,一要悟,二靠修,缺一则必强极入魔——林陌是如此了解,亦是如此坚定:“今日定要打断你这带发修行!”

    不遗余力行刀,冲林阡追魂夺命,待速不台休整片刻重提魅影刀来,更以竞相角逐之激烈齐头并进,合力把林阡从一往无前一步步扳到停滞不前——毋庸置疑,因被林陌克制,林阡的刀法意象大受震荡,上一战封寒和柳闻因见过的空寂之感愈发明显。

    “林陌他,进阶这么快?”啸响一声盖过一声,厉风行听得暗自心惊,撇开林阡对林陌留情的那部分不说,林陌的实力就算拿木华黎当参照物也是绰绰有余!

    “主公的刀法,这是也提升了?”陈旭试探着问众位高手,林阡能制衡速不台林陌强强联手,说明饮恨刀杀伤力之强前所未见,但是……为什么难以确定这是提升?

    封寒一边回忆,一边评判:“上次的十七层,‘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涧滨’,虽然幽冷,但是禅意纷呈。但看今日这十八层……”陡然一顿,和循声看来的陈旭齐齐色变——十八层?地狱?

    “这第十八层,被速不台的魑魅魍魉一衬,倒是有几番‘南山何其悲,鬼雨洒空草’之凄。”说话间,有人抱剑出现在他们身侧,初时众人还未留意,转头才发现那是独孤清绝终于到了!厉风行顿然长舒一口气:“真及时。正怕胜南入魔了麻烦,这下好,解决麻烦的人先来了。”

    “可惜轩辕先生与我不顺路,看样子还没到?”独孤清绝说时,穆子滕立马先点人数,张望左右的同时,计算起七曜阵的排位:“必须未雨绸缪。”

    在场谁最顾忌林阡入魔?每逢林陌的致病刀风倾轧而至,其实是他林阡自己最心惊胆寒!然而反杀向陌的刀法并非完全受心念控制,任何一次回扫林阡都担忧又掀起血腥后患。但林陌似乎一味追求同归于尽,带动得本就悍勇的速不台也视死如归、全力以赴。光脚的何惧穿鞋?

    如是恶性循环,三十多个来回,不仅连本来在侧的宋恒都再也插不进手、冷芒迸射火电四溅大部分人都只能继续旁观……林阡也意识到自己血气上涌全身发热难以自控——

    有时候他实在恨,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要忘却责任、情义,可外力稍一侵扰他还是会疯!

    “人都齐了?约三招后,会有间隙。”独孤观战久矣,最先洞穿此局:林阡和林陌的刀风之间偶有可乘之机。语毕,众人刀枪在手,屏息凝神待战。

    “刚好,主公已头破血流,是时候被你们换下来救……”谷雨对这种事情见得不多,医者仁心、还想着赶紧上去裹伤。

    陈旭赶紧将她拉住,与此同时封寒大喊一声“揍他!”枪起击,剑出鞘,破长空,斩巨浪,勠力同心,肝胆相济。

    轩辕九烨还未到?无妨。金宋夏辽的联军还凑不出个新七曜?

    刚到场的鲲鹏、百里夫妇等人且分了木华黎和曼陀罗去,用不着上。高手多得是——

    

    封寒逆鳞枪,抱朴守拙,行稳致远,

    厉风行风电之掌,切金断玉,削钢斩铁,

    耶律长空北庭刀,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穆子滕穆家枪,汉家组练十万,列舰耸层楼,

    宋恒玉龙剑,宝剑破匣腾空起,恰如蛟龙舞蹁跹,

    薛焕楚狂刀,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写入胸怀间,

    独孤清绝残情剑,眇视万里一毫端,群仙拜我!

    稳重、凌厉、骁勇、精微、瑰丽、豪迈、逍遥,前架后压,左联右结,这般气吞山河的车轮阵以及后续威力无穷的七曜阵,使镇压魔性之战反而抢了生死战的戏转瞬就变为主导,惊呆了被强行喧宾夺主的林陌和速不台……

    “平生最后悔,没去云雾山比武,今次,竟在洪山主的故乡了此遗憾!”穆子滕笑与诸位并肩。

    “子滕大概和文暄并列第五……”厉风行同他错身时说。

    “我怎么觉得,他是第四呢?”宋恒像当年一样和厉风行抬杠。

    “说来云雾山比武,我也是在的。”只不过那时还是敌人,薛焕回想时也恍如隔世。

    

    “争什么,都不及我。”独孤清绝哈哈大笑,宋厉二人心服口服,心无旁骛给他助攻。

    闲情逸致不多,毕竟这一战最大的压力在独孤,走势如何都看他。

    离这么近,交手有好一段功夫了,对面的速度和力道就没改弱过,教他一阵阵吃紧还险些跟不上,这说明林阡已经入魔不浅,神志不清到认不出他们——可这才多久?遇到林陌后,没到五十回合罢了!毫无征兆、一句话都没留下就入魔……

    所以独孤清绝在祭出绝招前,最要紧的就是请其余六曜尽一切可能把林陌排外。

    拆除永劫斩的困扰后,再来探饮恨刀。

    什么“幽冷、寂寥”?林阡这一层的风格,分明“凄惶、阴郁”,风长日短星萧萧,黑旗云湿悬空夜,不见明心见性,倒是浑噩似醉。

    犯浑的林阡总是最强的,当初独孤在会宁还能险胜,今日若还吃老本就只能勉强平手……一惊回神,竟因为急于窥探意境而被他饮恨刀割伤左手、血流如注若不掣剑连人头都不保,

    因这狠手,独孤不得不转为全面防守,连退了几步就被那魔头连追几步,拼着一身绝艺与其险象环生了十招有余,正待调匀内息,脚底忽而一滑,真正是祸不单行!重心不稳,面前飓风大作,独孤胸口剧痛,遑论提剑?

    亏得宋恒加了把劲还直呼:“主公,叫你别这样打!”激起了林阡对割开耶律长空衣衫的印象这才给独孤捡了条命,缓得一缓,林阡又冲到他跟前,一刀猛地照头就砍……

    见独孤一动不动,众人都来不及惨呼,人均被吓出一身冷汗。

    

    独孤清绝岿然不动,实是因绝招还没祭出。

    从金到夏,参悟太多。

    感谢宋恒等人应激爆发出更多战力掠阵,给了他平心静气去挑战魔头的时间。

    “林阡,你该这样打!”独孤铁衣如雪,剑合星文,“这才该是你的十八层!”以弱胜强,后发先至,万道剑气直切林阡本欲将他吞没的万道刀气之肯綮。

    这剑法的内涵,是肖逝在川蜀发现林阡刀意带醉后,就和独孤师徒二人一起打磨、完善的同样带醉之招的升华版。

    “为复浮生是梦中”“梦中说梦两重虚”,世间万物都残,世事都在梦中。比醉更不清晰、更玄妙的是梦。这几招独孤清绝习惯性地自己报上名称,是为了传达给林阡知道,饮恨刀和残情剑在这一禅意十足的境界上互通——

    就算在地狱,你也不是魔,你只是在等着度化完众生、地狱不空就不离开的那个……人!

第1949章 何处剑舞,琴声来和(2)

    他度众生,盟军度他。

    “独孤……”刀势渐缓,林阡终于清醒,但一分心,生生吃了厉风行一掌,几乎同时还挨了宋恒一剑,

    只差没被穆子滕枪锋波及,瞬间就战成血人一个,得亏了林阡皮糙肉厚,却引致群雄关心则乱:“主公!”“可好?!”盟军太强,七曜镇魔竟过犹不及。

    “物以类聚,主公杀戮无数,麾下自相残杀!”林陌瞧准战机,又运独步圣功,连闯厉风行、宋恒、穆子滕数人。

    “混账你闭嘴!”封寒大怒,调转枪头。

    “大金叛徒,卖主求荣,有何资格训我!”即便林陌能侥幸绕过封寒,也不可能再斗得了薛焕和耶律长空。然而虽千万人,他从来独往,再如何艰辛,也必迎刃而上:“你们真的甘心,背弃家国,跟着这么个动辄失心的疯魔?”

    林陌质问这些辽人金人时,木华黎正被鲲鹏压制得喘不过气,却也拼尽全力顽抗并逼视着他、想要借这句说到他心坎里:鲲鹏,我给你机会回蒙古,既往不咎……

    可惜无论哪个场地,这些人都是同一种答案:“没背弃!”“甘。”

    “适才,若我们不去战林阡,在场万余人,宣化十数万,都将在他刀下一息化灰,驸马你并非不知!怎就成‘自相残杀’!”薛焕心忖,可能是因为仇恨噬心,林陌竟游走于小人和谪仙人之间;薛焕只希望,这冷心绝情之语,仅仅为劝降而已,并非林陌肺腑之言。

    其余人或多或少都对林陌有愧,因此纷纷附和薛焕,回避与陌刀兵相见。曾几何时,金宋共融的一大共同点就是都是他林陌故人。

    这里就耶律长空对林陌最没旧情可言:“耶律长空亲眼所见,是你们这些蒙古贼,逼他失心疯魔,还想倒打一耙!?”尚未经人翻译完,便要趁势对林陌致命一击。鲲鹏闻言,亦狠下心肠,欲将木华黎擒杀。

    “也罢。”危如累卵,木华黎闭上双眼——却并非等死,而是决定不再对鲲鹏留情!深吸一口气,发号施令,“绝地,上!”

    一声令下,暗处陡然飞窜出一头庞然大物,径直把鲲鹏冲倒在地并极速向林陌和耶律长空推进。

    速度之快,令鲲鹏都防不胜防,位移极大,方才拖出一道血红色光影,只不过众人意识到其存在时,还没来得及去想那是个人?兽?长什么样?

    那东西,叫“绝地”?

    那是蒙古军的后招?后招之一?

    战力强劲到藐视鲲鹏、力挫耶律长空,还只听木华黎一个人的话救蒙古军护林陌……联军迅疾调整阵脚方才化险为夷,待泾渭分明后粗略一看,这个比林陌还高出一头的绝顶高手正背对着他们巍然伫立——可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投入使用?还是说,他、她、它的使用,有时长之类的限制?

    灵犀虽然隔得远,却遥遥一见就色变,她本来在西宁州东协助慕容茯苓安抚当地民众,之所以跑到州西还追入宣化府,就是因为……浑忽的小律子丢了具虫尸……

    “主公当心……那是李全!虫尸所变!”灵犀惨呼一声,提醒神智刚恢复就当仁不让挡在众人身前的林阡,这是李全死后的变异体。

    

    正面交戈,说是虫尸,却觉风骨伟岸,身姿提拔,

    确实该是李全,目光锐利,气质阴冷,

    但又不完全是李全,不用武器,只发内气,举止暴躁。

    关于小律子的巫术,林阡听灵犀描述过一二,知这虫尸是若干虫豸的尸体聚合体,只不过掺和进了李全的尸首,所以才会表现出比较繁复的相貌、性别、心念、武力值等特点。

    陈旭更曾推测说,小律子对灵犀应该有所保留,“虫豸的”这个定语都可以删除。也就是说,这个庞大生物可能是由人类组合而成,举止暴躁应该属于另一位死者。武力值过高,显然也非李全能提供。

    

    理论上,已经有正常的林阡去挡,盟军大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退下阵来。主公是谁啊,天塌下来都能撑起。

    可接下来令在场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一幕发生了——林阡一刀砍去,竟砰一声像砸在个铜墙铁壁,然后把林阡连人带刀地弹撞了回来!所幸林阡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打了几个盘旋继而返身从侧路取巧,总算凭“湛然数面平如砥”将这个绝地武士拖缠——

    主公居然需要取巧?!厉风行、宋恒纷纷看自己的手:难道是我将他打得太狠?

    “这个绝地武士的内力,恐怕比林阡还雄厚,只不过,他似乎不太擅长使用。而且,更奇怪的是……”独孤还没说完,众人已经感到奇怪,这天下间还能有人内力强过林阡的吗?那大概,需要几万个死尸加起来吧!然后,还有更奇怪?

    “更奇怪的是,此人的内力,和林阡好像同源?”薛焕也发现了端倪。

    绝地武士袖间环环相扣的不知是枪法剑法还是刀法,贯注于雨雾状内气,极端暴戾地扫射林阡,不多时便在虚空中构出一张削铁如泥的巨网,一边追碾,一边收拢,竟将刚刚林阡对独孤的狠手重演了一遍。

    “内力和主公同源?”厉风行宋恒面面相觑,林阡的师承太复杂。

    

    比林阡还强是一把双刃剑,既能代盟军强压着林阡不入魔,又可帮蒙古军把林阡置于死地。趁盟军还在瞠目结舌,林陌当即冲前因势利导——

    “杀了这个只会用至亲至爱去谋算功名权位的掠夺者!”林陌对林阡的追杀极尽疯狂,他这不要命的横插一刀一旦得手,直接打破了林阡和绝地武士本就艰难的平衡,对困顿中的林阡造成了前所未见的性命威胁。

    “这疯子!”宋恒既痛心,又愤恨,慌忙提剑想追过去斥开林陌,可惜已来不及了,瞬间而已,疯子这个名词已从弟弟转回哥哥——眼看就要被永劫斩抹了脖子,饮恨刀怎能不本能自救?林阡刚被盟军找回的魂魄又再出窍。

    “草,白打了……”封寒倒吸一口凉气,只因看到林阡的衣袍恣意鼓起,明显又要控制不住体内暴涨的煞气——那足以毁天灭地的功力,最先冲击的是尝试压住它们的林阡,因此肉眼可见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眉间血痕愈加浓烈。

    常态林阡难匹敌的绝地武士,总算在这一刻连退数步,非得速不台硬着头皮顶上。可林阡为了胜战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林陌得偿所愿,满意地勾起唇角,尽管林阡多痛苦他就能感应到一样煎熬,也绝不悔!

    谁都不曾见过,一个歹徒竟能笑得这般朗月入怀:“林阡,你要入魔了,不想见满目疮痍吗,那就自裁!”要林阡入魔后死,这也是战狼的夙愿,他林陌来实现!

    “川宇……”林阡失去体力之前的最后一句,是想说,这感觉,像我血洗平凉的那一战,你还是像当年那般温润如玉,可惜,我眉间的血,已无人拭去。

    形势严峻,凶险空前,之所以迟迟不肯入魔也不愿自裁,是因为记忆里还有盟军,还有他承诺给他们的天下:今后林阡必会不入魔地活着!不能辜负天骄、曹王、金宋夏辽所有人,于是,宁可这般流血虚弱着僵持、竭力在残识里寻找那个最初的自己。

    弟弟虽千万人吾独往矣,哥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谁又能比谁坚决?

    

    “别再说了,驸马,他不能入魔啊!”速不台与兄弟俩的刀战近在咫尺,既知林阡如果入魔就是万劫不复当然有利于大汗,但又怕七曜阵里的高手们现在个个虚弱、如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拦不住林阡入魔则林阡会灭世,那肯定也包含大汗在内,得不偿失……加上速不台自己也是个武痴,更想堂堂正正地打败林阡,因此不再像适才那般视死如归,劝不动林陌就来打林阡主意:“林阡,回来!多想想你的吟儿……”

    速不台本意是想招魂,奈何一个蒙古高手阵前对林阡说“回来”还提“吟儿”,仔细琢磨也真是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吟儿,是谁……”林阡机械性地问,眼中一片迷茫,俨然早在入魔边缘,这根弦轻易就可以崩断。

    速不台一愕,回想起当初在镇戎州,自己和林阡的第一次见面:

    “独步圣功,只有金帐武士会,你怎也会!你也是大汗的守护者?”自己傻兮兮地问。

    “我是吟儿的守护者。”玄衣男子,大笑豪迈,双刀无双,风姿卓绝。

    “吟儿,是谁?”那时迷茫的是自己。

    速不台显然不可能唤得回林阡,交睫间,核心又只剩永劫斩和饮恨刀。万古之痛,浊酒一杯,阡陌之伤,天涯相毁。

    

    “川宇?哼,什么川宇。”林陌适才也愣过片刻,他从来称呼林阡为林阡。

    生死一线,林阡称呼他的,却是川宇。

    大概,是林阡想找回最初的林胜南吧。顺带着想起了很多事而已。

    并不是真的顾念旧情。否则,怎会连他的吟儿,都忘记了?

    “川宇才是那个最初的林阡。所以,我可同你一起,葬了这林阡之名!”林陌死志已决,只为给克制了半天仅差一点就能烧起来的林阡再添一把火——林阡,我与你这对宿敌,生是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第1949章 何处剑舞,琴声来和(3)

    “天……”“不可!”金宋夏辽蒙全体兵马,在这一刻心情殊途同归,谁都不想看到主帅玉石俱焚。

    然而林阡林陌都已走火入魔,不知谁刀中烽烟骤起,赤日满天地,火云成山岳,草木尽焦卷,川泽皆竭涸。

    “保护主公!”七曜阵内盟军不管开口的没开口的都是毫不犹豫,再虚弱,也敢被首当其冲,拼死上前阻止林陌对林阡同归于尽。刹那万剑嘶鸣,如闻万鼓齐挝。

    速不台脑子一热也没多想,随他们一并冲进那火场之中,木华黎拦都没拦得住,余光一瞥,曼陀罗也如离弦之箭消失。木华黎大惊失色,慌忙命令呆若木鸡的绝地武士:“快,救公主和驸马……”

    掀天匿地阵的中流砥柱大半都参与到了这场惨烈的火并中,不经意间,这些高手、骁将、神器,竟都似要无端做了阡陌之伤的陪葬。

    恰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有三尺青萍赫然凌空,纵横交绘出六十四卦,不由分说朝炽烈的魔火笼罩扫宕,大有长风万里来、江海荡污浊之清凉。

    林阡本就不想入魔,被林陌侵扰才浑噩,久旱一逢甘露,阴霾一扫便空,心胸顿感旷然。之所以醍醐灌顶,不仅是因这剑气杀到了他意念深处加以洗涤——而且不知何故、不知何处,还传一曲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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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深音渺,如雾如电,却刻骨铭心——

    “有十一曜,我终会痊愈。你其实无需操心。”那天他看她夜读秘笈,出于爱惜给她把烛火剪亮。人都说主公主母神仙眷侣教人羡煞,他却知还欠她一个大隐隐于山水之间的未来。

    “得有预案。万一到了关键时刻,只有我一人在你身边?”她笑靥如花,肝肠似火。

    盟军度他,盟军的盟主是她,所以,焚膏继晷也要给他练剑。谁想,他打败金蒙威震华夏之日,同她被小人出卖暗算竟在一天!终是没给他亲眼看见她的伏魔剑法……

    疯魔时总会忘记她,是因有关她的记忆,早已嵌入他的魂魄,魂魄出窍,自然她也远去……

    

    琴声何来,生死难猜——

    错不了,林阡林陌硬刚七曜阵差点把宣化府的地都掀翻时,这把从天而降强行打破高能阵法的救世之剑,是“惜音”!

    “盟主/主母?!”数遍天下,只有她一人能以六十四卦驱动这把剑!然而众人惊喜又疑惑地投以目光后,却发现惜音剑的出处和归路,是那具本该由李全形成的武力值高于林阡的虫尸?是哪里错了吗!

    可大家好像都被灵犀带进了误区,谁说虫尸就一定只能复活李全?

    只不过这个叫绝地武士的怪物,横看竖看都是个身高九尺的……男子……

    琴心展,剑胆舒。琴声越来越清,剑中妙境迭起,就在绝地武士的衣袍间纷至沓来,极速把饮恨刀的意象从“北方逆气污青天”打成了“隔窗云雾生衣上”,立竿见影就制止了林阡的入魔反将他推入禅境,干脆利落的风格像极了盟主。

    但他怎么可能是盟主?他不是发自真心要救林阡,只不过被诸将因势利导才误打误撞,他压林阡魔性是为了真正地压死他!

    好在他坏心办了好事,这一刻林阡虽然身处劣势还受伤甚重,却因为不可能再入魔而逐渐稳扎稳打。

    天骄有云,天下武功总一石,林阡独孤各四斗半,其余英雄共分一斗?此人一出,直接颠覆。谁与争锋?!

    

    漫天剑势如劈头盖瓦,大风席卷似环足生涛。林阡看似被动,实际渐入佳境,不仅能对绝地武士见招拆招还可间或抗拒林陌的永劫斩侵扰,一来有宋恒厉风行等人的支援,二来,是因终于悟出了独孤刚刚跟他互通的几招!

    将死之身,神志不清,除了疯、醉之外,也可来一场将醒之梦,“梦中说梦两重虚”、“为当梦是浮生事”、“为复浮生是梦中”,这第十八层之清空闲远、神韵超然,使饮恨刀从扳平到制胜不过二十回合,水到渠成,蓦地满阵刀芒全数腾越逆袭向绝地武士去,绝地武士始料未及,自此被他反压下风。

    林阡战得痛快,盟军众将更酣畅,较之镇压魔性,当然更爱与主公共同进退,独孤清绝则最是欣喜,毕竟饮恨刀这层是他所攻克、帮修缮。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俗世武功,再如何强盛,亦无法高过寺院的钟,禅定的风,静如水的松。

    “哈哈哈哈,还是我们四斗半!”独孤清绝还如年少般轻狂。

    攻城略地,风樯阵马,对面不敌,唯挥剑边抗击边退离。

    “既有主公进阶之缘故,也有虫尸的时长限制。”百里飘云观察已久,绝地武士的后程明显不济,这一点倒也像主母当年。

    难道说,蒙古军偷盗主母尸体,不是为了借她傍身,而是想要借她反攻?这个绝地武士,压根不是什么李全,而是高级版的主母?主公之所以能这么快抽离困顿,很大原因就是因为……主母生机重现?!

    不然速不台为什么要用主母来劝主公回魂,提起一个死人不是更容易把主公劝得自裁吗!

    木华黎之所以不到最后不用她,也是因为怕用她有可能反噬吧!她哪可能像李全一样恨盟军?

    只不过,无论如何她现在是蒙古军的傀儡和打手,眼下主公的心情,飘云根本揣测不出来。

    

    “绝地武士也不行,只能,撤!”春江水暖鸭先知,木华黎最早发现绝地武士的溃退之象,当机立断先拿他来殿后。

    “来了!三哥他,来接应了!!”拖雷一直紧张盯着守着另一个方向,正自欣喜,小声告知木华黎,陡然色变,“不对,还有,黑压压一片,全是宋军,啊……”

    “初十,到了。”林阡和人群中的陈旭对视一眼,这是他之前给陈旭交底的日期。月上中天,刚好初十凌晨。

    “你……你竟有后招……”林陌再恋战也不得不惊醒。既已练了独步圣功,智商如何还能碾压宋盟?

    就像林阡,带发修行之后,哪还可能情令智昏?为打宣化,他苦心孤诣那么久,当真只是表面上那个把必胜之仗打得无比别扭的莽夫吗?

    势如排山倒海、碾压蒙军而来的那群宋军,为首的一个正是柳闻因,战前被林阡无痕调走的柳闻因。

第1950章 日暮沙漠陲,战声烟尘里(1)

    绝代红颜,眉飞入鬓,眸如漆星,策马提枪穿影掠风,妩媚英气完美结合,纵使拖雷已成瓮中之鳖,都忍不住朝她多看了两眼,直到被木华黎狠拽一把“别再恋这祸水”,方才回神,涨红着脸往败兵堆里迫切寻三哥何在……

    柳闻因这一返阵,使群雄不得不从武斗中抽出、思绪转回到军争中来。

    追溯这场发生在宣化府北的乱战,是林陌策划甘肃军司诈降林阡而引发,完全在盟军意料之外——谁也没想到林陌会靠这般铤而走险来绝地反击。

    但把时间轴再拉开些,林阡也曾有过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既已武力碾压,何故精打细算?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现在回过头看,林阡根本是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缓攻!可笑的是他原本还找不到什么理由藏拙,敌我双方却自发给他找了一堆,比如林阡蠢,主公太仁慈,等等等等。

    林阡可不蠢,对恶魔需要多仁慈?“主公他,果然有比咱们更多的谋算!”此刻宋恒一拍脑袋,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事先不对众将都明说限期“初十”,是为了规避蒙谍长生天;而林阡之所以选择初十,则是在掂量过盟军的心理素质和整体实力过后,断定这一天将会是己方久攻不下、消极情绪冲向极限的聚沙成塔,那也就会是暗处劲敌自以为可以松懈、放心大胆出手的水到渠成——可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这支酝酿已久终于敢冒头、入局的强虏瞬间就灰飞烟灭!

    毕竟,你们的酝酿是我林阡酝酿——这支从东北方向突如其来但以更快速度遭柳闻因率众伏击、碾压、趋近于覆灭的蒙古外援,首领毋庸置疑是拖雷口中来接应他们的三哥,那是何人?他和他的麾下是怎么被林阡发现其存在并拉进局一起计算的?

    

    攻打宣化之初,由于林陌谨慎到深间不能窥、致使“转魄”的调查总是不清不楚,但长久的作战经验告诉林阡:蒙古军的“储备如此丰富”,不可能是拖雷和木华黎先后从西宁带出,也绝不会是甘肃军司本来就有,尤其是具有杨鞍特色的火器,大有猫腻——

    你用熟人打我,可我也熟悉他,红袄寨目前惯用的火器,是以黄纸十六层为长筒,配柳炭、铁滓、磁末、硫磺、砒霜等为火药,贯注筒内,缚于枪头,有胡弄玉在,个中物质不难溯源,抽丝剥茧得到的结论是,这火器是三日内的新合成。

    三日内?这到奇了,初三那天,你们从西宁州西遁入宣化,杨鞍刚被我送出州东,他的最新火器,怎么跑我眼前了?

    杨鞍好心提供最新装备给木华黎,一不留神在这里对林阡露了馅——早在第一个强攻受阻的白天,林阡就已经心底雪亮:蒙古军不是孤城,而是有补给线!只不过比较迂回,加上盟军逼得紧,木华黎暂时还无法使用这条后路逃跑。

    “杨鞍罪名坐实,放逐不得了。”林阡那时就已忍无可忍,更别说几日后的蘑菇坑事件。

    “可教他们停在陕西,听候发落。”陈旭赞同处置杨鞍,但请林阡暂且搁置。

    林阡当然分得清轻重缓急:“蒙古军的这条后路,不出意外在宣化东北角。”这是盟军起先就认定的蒙古军逃跑方向——只有一路往东北去,木华黎等人才可能和铁木真会师。如果不是因为仆散安贞和厉风行前期封锁得紧,蒙古军一进宣化就必会从那里开溜,反过来看,蒙古军定然念念不忘要在那里开道。

    “但是,毫无动静。只是推测,真的有吗?”陈旭问。盟军强将如云,为何还这般难打?难打是因为宵小们像乌龟一样,总缩着头、死活不出来。

    “有补给,就会断续有、一直有。”林阡提议,接下来盟军对宣化府慢温细火,一边把对面能用的谋战、装备战、心战一步步打明确、看看他们的上限何在以及验证自己心中“蒙古军物资不守恒”的想法,一边则给东北方向的蒙古外援们足够的时间、一点点地唤起暗处劲敌们的胸中热血——

    能穿大漠、勾连铁木真和木华黎两大战区的蒙古勇士,必定一身是胆且又胆阔心细——没关系,有胆就行,有胆是入局的前提。

    这帮人必须要打出头、往死打,这条路必须切断,这些暗处的变数必须要清除,绝不能教蒙古军的主力和偏师会师在北龙首山、祁连山、宣化府的任何一处!

    “缓攻?万万不可……东南沙暴,西北冷锋,我军远道而来,若不能速攻,比他们还孤悬。”陈旭不同意。远忧莫须有,近虑数不清。

    兵家大忌,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盟军大多数人是抱着“宣化之战是西宁扫尾”“立军令状:两天内闪电终结战斗”的心态来,心理落差太大会“竭”得更彻底。况且,也不是人人都扛饿。

    故而林阡只能折中选择“夜袭”,结果却遇到林陌的头脑风暴在城头摔得不轻。

    陈旭因见他鼻青脸肿,知长生天近在咫尺、快攻并不容易,最终作出让步:“几日?夜长梦多,越慢越险。”

    “初十为限。”林阡决定选用“日攻夜袭屡屡受挫”的打法,后三天,宋军的奇袭总被林陌打成袭扰,固然林陌兵来将挡的能力一流,可林阡的目标实际就是袭扰。

    三日三夜,打出了宣化府物资慢慢增长的事实,循序渐进说服了陈旭,

    三日三夜,给蒙古外援们足够的时间和胆量酝酿起“不仅补给,还要解围”的勇气,

    三日三夜,用“玄翦”按部就班进行实验,确定蒙谍在宣化东北的人手不足,则盟军在彼处的任何行动都不会打草惊蛇。

    暗地里,万事俱备,只欠示踪剂——蒙古外援们到底在哪?总不能临阵被人从天而降,然后来一句我早知道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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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面上,万事俱备,只欠石砲,林阡知道蒙古军一定也能想到,宋军的抛射机早就在跃跃欲试。

    有什么办法能让宋军继续和蒙古军一样孤悬世外?答曰,“西宁宋军运石大队,在沙尘暴中迷路”,“消息递了出来,人却迷失方向”,“人不如鸟”……

    表面上林阡焦头烂额:“抛射机形同虚设!”看主公纠结于完美打法,心急如焚的祝孟尝受命去找,还跟当地民众借了只指引方向的神鸟。

    暗地里林阡云淡风轻:“宣化府有漏洞,蒙古军要打补丁,就必定留下针脚。”敌人们应该也相信他跳不出缺石的条框,敌人们吃过甜头后生怕他跳出去,敌人太重视他就会也跟着他陷入。

    踪迹,这不是出来了吗,运石大队根本是饵,祝孟尝很快来信,“鸟被人秘密射下了。”他们动作很小,只是射鸟而已,安全,他们不会觉得这是钓鱼,因为林阡又不知道我在!林阡的目光又不在东北!“玄翦”当即按图索骥:“首领是成吉思汗的三子,名叫窝阔台。”

    “闻因,这不是分内。”第一夜就被调走的柳闻因,正是林阡自信能说服陈旭而预设的机动部队。就算长生天监视着他和柳闻因,也不会想到她的调离并非林阡尴尬、她的用途竟是秘密协同祝孟尝张网设伏。

    “看似重心在西北,破局却在东北角,破局者却不是暗处敌,而是明处我。”林阡胜券在握。蒙古军有后招、会给宋军一张想不到的天罗地网?呵,这张网,名叫自投罗网吧!陈旭早就憋不住了,临阵终于感叹出来:“主公哪里瘸腿?主公料事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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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三夜,盟军的情绪当然经不起耗,可别应了陈旭的担心,把好好的胜仗给拖输了。那日林阡对宋恒说的可不是玩笑话,他确实想过,如果初十窝阔台并未如他所想“因懈怠入局欲解围”,那他就先不择手段地把夏军首领劫持到某个山洞、引诱夏兵们接二连三去找然后人间蒸发——先剪除这些地头蛇的枝节再发动总攻,即便用不了抛射机速战速决,想必无谓伤亡也不会太大。唯一的遗憾就是,酝酿已久的窝阔台,尽管开弓没有回头箭、冒头冒定了,却很可能是按“勿要松懈的救兵”入局、而非放心大胆地轻敌,因此盟军在外围的工作量可能要大些。

    没想到的是,宋恒和鲲鹏找来了一堆木球和工匠造砲,直接给他把总攻提前到了初九,既满足盟军的求战意愿又符合他想要的三下五除二。行,那就易策,若得知宋军声势浩大而木华黎命在旦夕,则酝酿已久的窝阔台铁定按“勿要松懈的救兵”来入局了。但林阡这里就不遗憾了,因为,这般勇谋兼备的彪悍盟军,怕谁?来谁打谁!

    不过,林陌到底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计“诈降”,对林阡引君入瓮,欲将他关门打狗,还是生生把日期拖到了初十……蒙古军的想法应该是在林阡被埋伏的基础上通过窝阔台这个“接应”来撤离、转移;可惜遇到了更大一层计谋,正是林阡的引蛇出洞、两面夹攻……

    林阡有所漏算的,是林陌的武功升级,险些就因为调走柳闻因而给大局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然而入魔也绝地武士入禅也绝地武士,倒也抵消。林阡唯一“完全没算到”的,是白衣谋士另有其人,所以,蒙古军的后路,恐怕还没切干净。但窝阔台这千军万马,是真一出场就烟消云散。

    “兄弟俩对上了,一个奇谋,一个险兵。”封寒自觉战毕,总结起宣化全局。

    “主公更高一筹。林陌想把‘金宋共融’釜底抽薪,主公对蒙古军想抽的却是林陌。”宋恒理解地说。虽然世人通过这一战普遍看到了阡陌之伤的白热,但宋恒看见的是,主公何其难得地向林陌伸出了劝归的手。

第1950章 日暮沙漠陲,战声烟尘里(1)

    绝代红颜,眉飞入鬓,眸如漆星,策马提枪穿影掠风,妩媚英气完美结合,纵使拖雷已成瓮中之鳖,都忍不住朝她多看了两眼,直到被木华黎狠拽一把“别再恋这祸水”,方才回神,涨红着脸往败兵堆里迫切寻三哥何在……

    柳闻因这一返阵,使群雄不得不从武斗中抽出、思绪转回到军争中来。

    追溯这场发生在宣化府北的乱战,是林陌策划甘肃军司诈降林阡而引发,完全在盟军意料之外——谁也没想到林陌会靠这般铤而走险来绝地反击。

    但把时间轴再拉开些,林阡也曾有过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既已武力碾压,何故精打细算?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现在回过头看,林阡根本是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缓攻!可笑的是他原本还找不到什么理由藏拙,敌我双方却自发给他找了一堆,比如林阡蠢,主公太仁慈,等等等等。

    林阡可不蠢,对恶魔需要多仁慈?“主公他,果然有比咱们更多的谋算!”此刻宋恒一拍脑袋,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事先不对众将都明说限期“初十”,是为了规避蒙谍长生天;而林阡之所以选择初十,则是在掂量过盟军的心理素质和整体实力过后,断定这一天将会是己方久攻不下、消极情绪冲向极限的聚沙成塔,那也就会是暗处劲敌自以为可以松懈、放心大胆出手的水到渠成——可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这支酝酿已久终于敢冒头、入局的强虏瞬间就灰飞烟灭!

    毕竟,你们的酝酿是我林阡酝酿——这支从东北方向突如其来但以更快速度遭柳闻因率众伏击、碾压、趋近于覆灭的蒙古外援,首领毋庸置疑是拖雷口中来接应他们的三哥,那是何人?他和他的麾下是怎么被林阡发现其存在并拉进局一起计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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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攻打宣化之初,由于林陌谨慎到深间不能窥、致使“转魄”的调查总是不清不楚,但长久的作战经验告诉林阡:蒙古军的“储备如此丰富”,不可能是拖雷和木华黎先后从西宁带出,也绝不会是甘肃军司本来就有,尤其是具有杨鞍特色的火器,大有猫腻——

    你用熟人打我,可我也熟悉他,红袄寨目前惯用的火器,是以黄纸十六层为长筒,配柳炭、铁滓、磁末、硫磺、砒霜等为火药,贯注筒内,缚于枪头,有胡弄玉在,个中物质不难溯源,抽丝剥茧得到的结论是,这火器是三日内的新合成。

    三日内?这到奇了,初三那天,你们从西宁州西遁入宣化,杨鞍刚被我送出州东,他的最新火器,怎么跑我眼前了?

    杨鞍好心提供最新装备给木华黎,一不留神在这里对林阡露了馅——早在第一个强攻受阻的白天,林阡就已经心底雪亮:蒙古军不是孤城,而是有补给线!只不过比较迂回,加上盟军逼得紧,木华黎暂时还无法使用这条后路逃跑。

    “杨鞍罪名坐实,放逐不得了。”林阡那时就已忍无可忍,更别说几日后的蘑菇坑事件。

    “可教他们停在陕西,听候发落。”陈旭赞同处置杨鞍,但请林阡暂且搁置。

    林阡当然分得清轻重缓急:“蒙古军的这条后路,不出意外在宣化东北角。”这是盟军起先就认定的蒙古军逃跑方向——只有一路往东北去,木华黎等人才可能和铁木真会师。如果不是因为仆散安贞和厉风行前期封锁得紧,蒙古军一进宣化就必会从那里开溜,反过来看,蒙古军定然念念不忘要在那里开道。

    “但是,毫无动静。只是推测,真的有吗?”陈旭问。盟军强将如云,为何还这般难打?难打是因为宵小们像乌龟一样,总缩着头、死活不出来。

    “有补给,就会断续有、一直有。”林阡提议,接下来盟军对宣化府慢温细火,一边把对面能用的谋战、装备战、心战一步步打明确、看看他们的上限何在以及验证自己心中“蒙古军物资不守恒”的想法,一边则给东北方向的蒙古外援们足够的时间、一点点地唤起暗处劲敌们的胸中热血——

    能穿大漠、勾连铁木真和木华黎两大战区的蒙古勇士,必定一身是胆且又胆阔心细——没关系,有胆就行,有胆是入局的前提。

    这帮人必须要打出头、往死打,这条路必须切断,这些暗处的变数必须要清除,绝不能教蒙古军的主力和偏师会师在北龙首山、祁连山、宣化府的任何一处!

    “缓攻?万万不可……东南沙暴,西北冷锋,我军远道而来,若不能速攻,比他们还孤悬。”陈旭不同意。远忧莫须有,近虑数不清。

    兵家大忌,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盟军大多数人是抱着“宣化之战是西宁扫尾”“立军令状:两天内闪电终结战斗”的心态来,心理落差太大会“竭”得更彻底。况且,也不是人人都扛饿。

    故而林阡只能折中选择“夜袭”,结果却遇到林陌的头脑风暴在城头摔得不轻。

    陈旭因见他鼻青脸肿,知长生天近在咫尺、快攻并不容易,最终作出让步:“几日?夜长梦多,越慢越险。”

    “初十为限。”林阡决定选用“日攻夜袭屡屡受挫”的打法,后三天,宋军的奇袭总被林陌打成袭扰,固然林陌兵来将挡的能力一流,可林阡的目标实际就是袭扰。

    三日三夜,打出了宣化府物资慢慢增长的事实,循序渐进说服了陈旭,

    三日三夜,给蒙古外援们足够的时间和胆量酝酿起“不仅补给,还要解围”的勇气,

    三日三夜,用“玄翦”按部就班进行实验,确定蒙谍在宣化东北的人手不足,则盟军在彼处的任何行动都不会打草惊蛇。

    暗地里,万事俱备,只欠示踪剂——蒙古外援们到底在哪?总不能临阵被人从天而降,然后来一句我早知道你在?

    

    表面上,万事俱备,只欠石砲,林阡知道蒙古军一定也能想到,宋军的抛射机早就在跃跃欲试。

    有什么办法能让宋军继续和蒙古军一样孤悬世外?答曰,“西宁宋军运石大队,在沙尘暴中迷路”,“消息递了出来,人却迷失方向”,“人不如鸟”……

    表面上林阡焦头烂额:“抛射机形同虚设!”看主公纠结于完美打法,心急如焚的祝孟尝受命去找,还跟当地民众借了只指引方向的神鸟。

    暗地里林阡云淡风轻:“宣化府有漏洞,蒙古军要打补丁,就必定留下针脚。”敌人们应该也相信他跳不出缺石的条框,敌人们吃过甜头后生怕他跳出去,敌人太重视他就会也跟着他陷入。

    踪迹,这不是出来了吗,运石大队根本是饵,祝孟尝很快来信,“鸟被人秘密射下了。”他们动作很小,只是射鸟而已,安全,他们不会觉得这是钓鱼,因为林阡又不知道我在!林阡的目光又不在东北!“玄翦”当即按图索骥:“首领是成吉思汗的三子,名叫窝阔台。”

    “闻因,这不是分内。”第一夜就被调走的柳闻因,正是林阡自信能说服陈旭而预设的机动部队。就算长生天监视着他和柳闻因,也不会想到她的调离并非林阡尴尬、她的用途竟是秘密协同祝孟尝张网设伏。

    “看似重心在西北,破局却在东北角,破局者却不是暗处敌,而是明处我。”林阡胜券在握。蒙古军有后招、会给宋军一张想不到的天罗地网?呵,这张网,名叫自投罗网吧!陈旭早就憋不住了,临阵终于感叹出来:“主公哪里瘸腿?主公料事如神。”

    

    三日三夜,盟军的情绪当然经不起耗,可别应了陈旭的担心,把好好的胜仗给拖输了。那日林阡对宋恒说的可不是玩笑话,他确实想过,如果初十窝阔台并未如他所想“因懈怠入局欲解围”,那他就先不择手段地把夏军首领劫持到某个山洞、引诱夏兵们接二连三去找然后人间蒸发——先剪除这些地头蛇的枝节再发动总攻,即便用不了抛射机速战速决,想必无谓伤亡也不会太大。唯一的遗憾就是,酝酿已久的窝阔台,尽管开弓没有回头箭、冒头冒定了,却很可能是按“勿要松懈的救兵”入局、而非放心大胆地轻敌,因此盟军在外围的工作量可能要大些。

    没想到的是,宋恒和鲲鹏找来了一堆木球和工匠造砲,直接给他把总攻提前到了初九,既满足盟军的求战意愿又符合他想要的三下五除二。行,那就易策,若得知宋军声势浩大而木华黎命在旦夕,则酝酿已久的窝阔台铁定按“勿要松懈的救兵”来入局了。但林阡这里就不遗憾了,因为,这般勇谋兼备的彪悍盟军,怕谁?来谁打谁!

    不过,林陌到底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计“诈降”,对林阡引君入瓮,欲将他关门打狗,还是生生把日期拖到了初十……蒙古军的想法应该是在林阡被埋伏的基础上通过窝阔台这个“接应”来撤离、转移;可惜遇到了更大一层计谋,正是林阡的引蛇出洞、两面夹攻……

    林阡有所漏算的,是林陌的武功升级,险些就因为调走柳闻因而给大局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然而入魔也绝地武士入禅也绝地武士,倒也抵消。林阡唯一“完全没算到”的,是白衣谋士另有其人,所以,蒙古军的后路,恐怕还没切干净。但窝阔台这千军万马,是真一出场就烟消云散。

    “兄弟俩对上了,一个奇谋,一个险兵。”封寒自觉战毕,总结起宣化全局。

    “主公更高一筹。林陌想把‘金宋共融’釜底抽薪,主公对蒙古军想抽的却是林陌。”宋恒理解地说。虽然世人通过这一战普遍看到了阡陌之伤的白热,但宋恒看见的是,主公何其难得地向林陌伸出了劝归的手。

第1950章 日暮沙漠陲,战声烟尘里(2)

    窝阔台,是林阡所设计的“懈怠入局自以为能解围的大鱼”,先几日也一如林阡所愿把他自己定位成“对林匪击其惰归的解围人”,战时则被林陌定义为“迎我军成功遁走的接应”,

    然而身在暗处、情报通传不顺,直等到靠近之际才知要变作现实中“勿要松懈的救兵”,更想不到,还没调整好状态进入角色,就被柳闻因杀了个措手不及片甲不留……由于他的亲信都在这一战刚出场就覆没,所以基本上是乖乖地走了一遍林阡的剧本——“大鱼”。

    解围人也好、接应也罢、救兵也没关系,无论哪种角色林阡都会为了他的从天而降感到震惊,可他窝阔台,偏偏却是大鱼!撤退路线林阡基本全知道!并且早就已对症下药!封寒的感觉没有错,宣化之战提前结束了……

    可以这么说,林阡之所以没有一剔出他就动他,只是因为不确定到底摸透了他几成;唯能等他领兵入局,才好将他们一网打尽——蒙古军所有人都被林阡安排好了:要会师是吗,那就会师在我刀下!

    

    可窝阔台是谁啊,从小就跟着父汗东征西伐的他,活在马背上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跟拖雷那种乳臭未干初试锋芒的小子岂可相提并论!哪甘心像这般走过场一样地糊里糊涂就做了林阡刀下鬼?

    当是时,绝地武士、速不台、林陌等人都忙于以武功负隅顽抗,窝阔台不清楚为何本该出谋的军师木华黎居然会愣在原地没主意,也无暇去探知缘由了,大难临头,不得不靠自己急中生智——

    父汗从前攻城拔寨,曾将方圆数百里内的民众掳掠驱赶到城下,充当攻城的炮灰;称之为驱奴攻城。

    今夜,窝阔台不才,仿一招驱奴逃奔,如何?

    可惜不切实际,纵目四望哪有人质?民众们早就被林阡收服和保护好了啊……窝阔台灵光一现又热情骤冷。

    却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当窝阔台一筹莫展之际,斜路里那么巧冲过来一窝蜂的非蒙古军,窝阔台不知他们是甘肃军司中诈降林阡、事件败露后仓皇逃散出来的自己人,只看见他们身上穿着西夏人的军服,武器破落,很好对付……大喜过望,赌一把,赌林阡不敢牺牲这些无知无辜——“随我杀!”

    可怜那帮人爱戴林陌、拼死也欲同蒙古军会合,怎料竟遭到这般残暴对待,还没反应过来冲得越快的越先血溅当场。

    亏得窝阔台想用他们充当隔离带,因而残暴中带了点宽仁、没有全数都置于死地。大概是没过分杀生感动了上天,林阡果然遂了他的意不曾践踏这帮西夏军。心愿得偿,窝阔台总算帮主力人马和联盟军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

    因为要规避林阡已知的路线、那就是窝阔台本来的路线……现时的逃奔之路不得不歪歪斜斜、装备也磕碰得破破烂烂,联军很快又追赶上来,继续把他们拖拖拉拉的兵马断了个七七八八。眼看着千余人变百、百余人变三十、三十人变二十……

    当然了,浓缩的都是精华,最大的几条鱼求生欲一个比一个强——

    

    “最可惜的是拖雷,差点就被闻因生擒了!”联军这厢,百里飘云忿忿不平,柳闻因一枪刚扎下去,冷不防斜路有人一掌就击碎了她的马头,拖雷也因此侥幸逃脱。

    “速不台不愧是金帐武士第一,强弩之末了还能这般生猛。”林阡给闻因换了匹,边接着追边对她说,“人没事就好。”

    “主公,您不用亲自去……”宋恒说,败兵们我们追就行,您这头破血流的样子可真瘆人。

    突然卡壳,因为宋恒隐约能看到那个虎背熊腰的绝地武士。

    “不得不去。因为还有个白衣谋士,他可能分走了一部分暗敌,故两大战区的勾连兵马,今次未能一次性打完。”事实证明,林阡不是多虑——敢到终点冒头的蒙古军确实都一网打尽了,可是,还有没出来的;越往前追,越能确信,这条路的左右两边仍在不断零星涌现鬼魅;逐一斩除,此起彼伏,继续歼灭,层出不穷。起点何在?剩余多少人马?还有没有实力连接铁木真和木华黎?如是,林阡务必亲自去探。

    “也对,夔王那伙人,既不在俘虏里,也不在逃兵里。说明前路还有余孽。”厉风行问,“白衣谋士,会是仙卿?”

    “海上升明月说过,仙卿自被夔王冷落后,一蹶不振,久未出谋。”穆子滕摇头,“但是,风格确实像仙卿——由于他谨慎小心、没让窝阔台全军出击,才扣住了蒙古外援的一息。”

    “哎,为什么谋士都穿白衣?”封寒望陈旭一眼,又望耶律长空,“为什么你记不住旁人长相?”

    “呃……”冷场。独孤发现自己也一身白。

    “管他是谁,管他藏哪,管他为何没冒头,他断然没想到窝阔台会兵败如山倒,必也会跟着他一起倒。”薛焕爽朗笑。

    林阡蹙眉。

    

    错,白衣谋士,想到了!

    白衣谋士之所以没阻止窝阔台入局,是因为他本来不在宣化府——他早已离开了宣化府,并不是窝阔台此番行动的军师。

    一听说“运石”“射鸟”之事,便知不对劲,故而中途匆匆折返,可惜已赶不上窝阔台及其亲信,只能硬生生拽回去一成游勇。

    既然他想到了窝阔台即使逃出生天也会兵败如山倒,当然早就亲自接应在了蒙古军的必经之路也就是林阡想要探的起点!

    守株待兔——

    纵然你势如破竹,哪敌我以逸待劳,林阡,久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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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问题是那只鸟吗!好个祝孟尝,故意和鸟失散,我射鸟时被他给射了。”窝阔台这时才知道自己的行动为什么会失败。

    “林阡他用的是祝孟尝那个大老粗,真是用人得当,毫无痕迹可言。”林陌叹道。

    “这位是……”窝阔台一愣,本来以为附和自己的会是木华黎或拖雷,怎么一声不吭?竟沦为了此人的“连声附和”?观此人丰神俊朗,着实侵略性十足。

    “三哥,这就是咱们的姐姐和姐夫啊!”拖雷这才没再走神,笑将曼陀罗领上前。

    “此地不宜久留。”窝阔台收起心绪,也准备以热情相待,尚未认亲,背后便是惨呼连连。他知林阡已然追到,怕白衣谋士一个高手抵不住,立马教速不台和本来在此的猛将博尔忽一起迎战。

    “不需要太多人,博尔忽,你留下就够。”白衣谋士一笑,当然选博尔忽。

    留一张生脸,最高深莫测,最体力充沛,最骗得了林阡……

    最骗得了林阡下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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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走石飞,就地盘旋,风涌雪翻,竞相追逐。

    陈旭马速渐渐放慢,问左右:“到何处了?”

    “平山湖。”闻言,陈旭顿然一惊:“这么快,主公何在?”

    “西夏马驹就是快!怎么?”封寒奇问,林阡已经快不见影,回过头看,军师已经落了一大截。

    封寒不由得狐疑,勒马回头也跟着陈旭跃下:“何事?”陈旭正举着火把上下照看、验证,神色凝重:“夜深未能照清颜色,居然真的已到此地……”

    “什么?”封寒眯起眼睛看,空气中微漾的沙尘好像有……红色?

    “这地方,赭红砂岩随处可见,质地不够坚硬,表层非常松酥。一般的动静还好,大一点就……”陈旭说时,预见到前路不妙,只要敌人熟知主公刀……主公刀,世间谁不识?!

    “操(谐)他娘的表层松酥,林阡你刀下留……”封寒大惊,赶紧狮子吼,想提醒林阡力气用小点,还没吼完,轰一声巨响,漫天赤壁红砂,凌空崩云乱舞。

    应声而去,白衣谋士事了拂衣,终于帮蒙古军亡羊补牢:林阡,破局点在东北没错,可你毕竟身在西北,关注过当地的地形地貌吗?

    “呸,死林阡,经不起夸,又犯傻!”封寒吃了一嘴的丹霞地貌。

第1951章 丹霞夹明月,华星出云间

    将军赶路,不追小兔,可惜兴头上来就把这道理扔到了九霄云外。

    林阡没想到这双刀刚冲着博尔忽抡过去,四面八方各个角落,旋即腾起七彩漩涡……瞬间就被自己亲手掀出的超强沙暴围困当中,非但久不得出,还得谨防颗粒疯涌眼耳口鼻,如是,自然被早做准备的窝阔台拖雷等人趁乱逃走。

    尽管只是惊鸿照影,他却瞥见了白衣谋士的背影,心念一动:难道,果然,是你……

    早在盟军强攻宣化第一日、木华黎在城头放毒、云梯上流淌火河的时候,林阡心里就有了点印象、只是抓不住那份感觉,后来更被林陌干扰、冲淡,如今终于清晰、却又难以置信——

    除了你,还有谁能比我行动更快、布局更大?谁又和林陌合作得无懈可击,谁会在正月初一归降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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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然屏障护佑我军。这,也是天命的一部分吧。”日暮,艰难逃离林阡魔掌之后、在沙漠边勉强找到喘息处的木华黎,总算迎来了包括白衣谋士在内的这支殿后人马,方才宣告了蒙古军的化险为夷。第一句话,当然是感谢白衣谋士,以及强调天命归蒙古所有。

    这个故人,对林陌来说比对林阡还要特殊:曾背后相托,却背叛辜负,如今又并肩作战去抗林阡……虽然离奇,但对视一眼,永远心意相通,什么都用不着再多说。

    眼下这支七拼八凑的蒙古军,撑死了也不足百人,但因为窝阔台木华黎足智多谋、速不台博尔忽勇悍过人、白衣谋士和拖雷都文武双全,林陌掂量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至于神功盖世的绝地武士……林陌不相信那是宋军的盟主所变,因为者勒蔑告诉过他,当日留在会宁是为救他和曼陀罗、蒙古军并未闯进地宫偷盗她尸体。题外话,者勒蔑是宣化之战蒙古核心层退场最早的,他正是木华黎临阵放毒时被厉风行纠缠太紧而躲避不开、不幸重伤。

    此刻绝地武士正在和速不台斗酒、摔跤。速不台应该是想激活蒙古军尤其他亲哥哥者勒蔑的斗志,绝地武士却是真的爱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以及把速不台压身下不动弹为止。健美雄骏,哪点像凤箫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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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行数步,擦肩了不少甫一见他就驻足见礼“驸马”的蒙古兵。大概是白衣谋士看着就不太亲善的缘故吧,尽管此战破局靠的是白衣谋士,可这帮残兵仍然把作为第二谋士的他看作主心骨。倒也不稀奇,今次木华黎和拖雷被打懵后完全是他亲历局中与他们患难与共……

    一恍惚,他们和当年的移剌蒲阿、完颜合达、完颜彝、郭蛤蟆、竟好像长着同一副面孔!他似乎总能吸引身陷绝境但誓死不降的人们、带领他们奋斗、顽抗、杀开血路,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是被林阡的刀驱赶过来堆砌到他身边的——当然这帮人也确实都具备着绝境翻盘的本事,令他总能在人去楼空后又重拾平地起楼的决心。

    一批批来,一阵阵走,命运辗转起落到这个地步,说不清是该庆幸还是该怨怼。早该死了却一次次活下来,是否注定要啸聚群雄成就功业?

    功业?终是离最初的自己、最初的群雄,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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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形形色色的人嘘寒问暖过后,林陌心中仍有些许悲郁,不得排解。这些年都是这般,得志落魄他总觉得无人相伴。

    唯一可能共鸣的,竟是那个和他双胞胎感应的哥哥?笑了,可那人偏生了副无双的命格!

    临时栖息地的角落里,意外撞见正被军医疗伤的窝阔台和拖雷兄弟俩,据说这次交战窝阔台的脖颈旧伤复发,拖雷也一样是带伤杀敌,为了不影响军心才秘而不宣偷摸着诊治。此情此境面临缺水,两个人都口干舌燥,窝阔台却还是把水让给了弟弟先喝。

    这才是亲兄弟。一碗水,就教林陌感怀万千。

    他也知道,临阵他和林阡二人被独孤清绝窥出的刀法破绽,刚好是七步一间隙,相煎何太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阡儿,父亲但愿你,将来无论在朝堂或江湖,都记得这使命。”

    遥望宣化府,朱红地貌在夕阳照射下如披轻纱,熠熠生彩,容色艳丽,可惜它和那个姓名一样,和那双饮恨刀一样,和其它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一样,只能成为林阡的“已得到”和他林陌的“曾拥有,已失去”。

    林陌,你跟他林阡,多像?却相反。他说随便砍却不肯被砍,你明明不想做却手上做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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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化之战落下帷幕。

    联军大获全胜,歼蒙古军千余人,俘获三千余,如此这般把对方的兵马、装备、斗志、补给一次性打完,基本打断了木华黎和铁木真两大战区的通路。然而被百余游勇九死一生,终是给对方留了一条天梯石栈——

    毕竟,通路最主要靠的还是“人”啊。人还在,哪个地方不能勾连?由于白衣谋士布局宏大、前瞻性强,不排除除了人之外还有财物。

    “早知就如你所言,不去了。”林阡悔不该不听宋恒的劝,非要亲自追敌,以致大材小用、因小失大。

    “宣化以南都已太平,看样子后面不会再有战事了。但因为他们失地存人,故而祁连山脉、北龙首山,还得留神这帮人和铁木真合并一处。”宋恒纵观全局,也知这帮人个个是千淘万漉、精锐中的精锐。

    “不会教他们过去。”林阡想到就做,宣化之战结束不代表战斗结束,“找沙漠的地图来!有地形地貌的那种!”

    “先回去……找当地人要地图,顺便裹伤!”宋恒赶紧给其他人使眼色。

    “主公,军中本有向导,歼敌之事先交给我。”百里飘云立马会意请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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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不曾完美收官,宣化府内确是河山清宁。

    说到林陌失去的不应失去、林阡未料到的会得到,正是那群先前诈降的西夏军。

    这群人,盟军本来是按宁死不降来算的,因此得到归顺之后曾一度费解:他们怎么就降了?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陈旭回想起来,应该还是拜窝阔台所赐——甘肃军司太多人都目睹了蒙古军的翻脸无情、过河拆桥。

    “不过,那位都统军事先就被安贞和桓端扣下,不曾临阵看见蒙古军恶行,况且骨子里是个风雅之士,会否还对林陌充满留恋?”封寒被林陌骂狠了,现在提起他还心寒胆颤。

    “地魔还请放心,安贞有办法收他。”桓端笑着来迎,告诉封寒,欲服风雅之士,也得各显神通。

    封寒狐疑,跟着桓端去看,那都统军并不在狱中,而正在仆散安贞的营帐里交流心得呢。

    原来,仆散安贞在戎马倥偬的战争生涯之余,酷嗜碑拓,到处搜求,收藏了不少珍贵拓本……

    “我只道十二元神之首是个提鎏金铲、跨梦魇马的骁将,怎么原来还有这癖好?”封寒这才知道,安贞还有这副业!

    “怕上级知道,怪不务正业,这才低调。”安贞笑着回答。

    “务得好极了!”林阡闻讯后夸。

第1952章 断匈奴之臂,张中国之掖

    西宁、宣化两大州府,敌军死、伤、被俘,累计将近三万。虽是南宋时代,却打出个西汉战役——众所周知,脚下这片福地又名张掖,原是昔年霍去病横扫匈奴之处。

    战后,蒙古军虽有漏网之鱼却成丧家之犬,会师的两方鼠窜向沙漠时都如被拔光毛的鸟雀。像“歼敌交给我”都用不着百里飘云说,就算是刚倒戈来盟军的西夏军都有人争着去做。扫尾之事,最终交给了祝孟尝和移剌蒲阿总揽。

    风波既定,林阡除了对居功至伟的仆散安贞赞不绝口之外,还特许那个战时日夜宿在他帅帐中、连新婚妻子都屡屡擦肩而过的陈旭闭门造人几日,以及对参战的武将和谋士们论功行赏。众将各取所需,都觉家常便饭,唯有百里灵犀颇感新奇,因为吃到了前所未见的特产,比如搓鱼子、拉条子、牛肉小饭等等。

    “好吃,好吃!打包带回!盘子也买!”饕餮不休,回味无穷。爱吃这些张掖小吃,一方面这丫头确实是个吃货,一方面,一有空就带她转悠的百里飘云看得出……因为这些特产不少都发源于她实质意义上的故乡,西辽。

    “灵犀。你看,民众们都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这才有这么多好东西可以尝。”飘云循循善诱。尽管灵犀以前没那个复仇西辽王廷的心思,可是这一路西行,难免被一些真相和假象耳濡目染,尤其是这次鹰派高手们会否本来想杜绝她引发政变、结果却反而推动?飘云务必抓紧一切空暇,以丈夫的身份影响灵犀,尽力堵死别有用心之人的路。

    “对!闻因姐姐跟我说过的,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她说的安,是平安。”灵犀边吃边笑着望他。竟然如他所愿,经过了这么多斗争,还始终保留着一颗干净的灵魂。

    “哦?闻因真是没话说!”飘云心一暖,忽而又一酸,哎,劝人为了大义而放弃私仇,从来就是件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事……只盼灵犀她取舍过、选择我,是件有憾无悔的事。

    “说起闻因,有件趣事。西宁有个官家小姐,安逸过了头,害起相思病,对一面救命的柳将军非君不嫁,费尽力气到了贾涉大人跟前,吵着嚷着战后就托付终身,贾涉大人说破嘴皮也不信柳将军是个女郎。如今,战后了,也不知道有没见到过闻因女装的样子。”

    “见怪不怪。摧锋、踏白军的好几个将军女儿都犯过这浑,有些见过了女装还恋恋不舍。”飘云笑罢,叹了口气,“闻因天纵风流,奈何……终是和妙真一样晚生了十年,只有主公能登对却又不是良配,原该快意人间却可惜被束缚还没什么回报。”

    “若不是正好遇上主公,主母应该也会如你说得无拘无束。”灵犀摇头,认真地说,“早生晚生都一样,她们都会被主公吸引,为他担使命,因他而得到或失去……但也一定会以各自方式,给他的人生留下一笔。是不是妻子,委实不重要;死或无回报,都不觉可惜。”

    飘云太了解闻因这个好朋友,这话多半她自己的心声,听灵犀说完后,豁然开朗,江湖女儿本就不是旁人的陪衬。

    “死?灵犀,你觉得那个名叫‘绝地武士’的怪物,不是主母做的?”飘云遇上灵犀,只能为她背上各色小吃的包袱,一路扛回盟军却甘之如饴。

    “我觉得它的心是李全做的……可我觉得不打紧,关键看主公怎么想。”灵犀为了给他减负,走路的时候还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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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盟军大获全胜,林阡却正儿八经打了个大败仗,

    头破血流却心花怒放,可身为人主,还是得藏掩私情到诸事安定后才显现出来:“惜音剑不会随便认主。吟儿她就在眼前。”

    “主公,那东西,怎么可能是主母?膀大腰圆的……”宋恒虽说希望主母复活,但难以想象主母足足大了一百号。

    “吟儿曾经说过一句:‘眼看我剑法最能压制你,却恨自己没有一个膀大腰圆的强壮身体’,我想,这是一语成谶,抑或她梦想成真。”林阡却因为这个“膀大腰圆”的形容词而更加笃信,“去把浑忽的小律子找来,我要向他问个明白。”

    宋恒一拍脑袋:“我怎忘了!那怪物就算不是他炼化,也决计是他的同乡、同门炼。那个小律子,定知道玄机。”

    小律子被耶律长空带来林阡身边后,许久不敢抬头,似惧林阡威严,直等到众将接连担保不会对他的巫术追责,才肯说明:“那是我家乡流传的秘技,起先是以蛊虫控制人的尸体,后来发展成将几个、几十个甚至更多个人的尸体一同与蛊虫融合。”

    “也就是说,绝地武士真的是个杂合体,剑法是吟儿的,内气是岳父和我给她的,但是还有很多方面都是别人的特征。”林阡若有所思。

    “若干尸体熔炼成一个整体之后,谁在断气前的生命力最强,谁就在性别、长相、脾性和意念上占主导。”小律子继续阐述。林阡心中一颤,吟儿显然不是。

    “这巫术,是可逆的吗?”厉风行追问,众人也翘首以盼。

    “没试过,好不容易做出来,谁还希望它变回去?”小律子自顾自地说。

    “当然希望!”帐内诸将异口同声,不光是盼着主公好,盟主她本来就该在!

    “……这,这我也没试过,实在不知道!”小律子惊慌伏地,声音都变了。

    “无论如何,找到绝地武士,抓回来才能试。”林阡一只手就将小律子带了起来,心道同是契丹人,耶律长空五大三粗,这小律子却弱不禁风。

    “既然盟主在彼身,于公于私,都得追缉到底。”诸将纷纷请缨,新的战斗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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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华黎所统领的这支铁木真偏师,出师后经历过数次增补,在镇戎州、会宁县两地曾兵马锐减,到西凉府又自行发展成不计其数。不计其数?终在宣化之战落幕后被林阡的刀量算出最多时有六万余,而如今,加上夔王那些个不能上阵、只能偷偷中转财物兵械、早先就已和白衣谋士一起北上沙漠的杂碎们……总计两百。

    但也印证了那句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几十个残兵败将里偏有成吉思汗的八大悍将之四!并且白衣谋士本来在这条通路上就留了不少记号指路,因此窝阔台拖雷等人稍作休整后一旦挣脱追兵便似水入沙地。天然屏障随处可见,一如移剌蒲阿和祝孟尝对林阡回传的那样,“见鬼,有时就感觉近在咫尺,可偏偏却触碰不到。”

    后几日,蒙古军不知是否在肃清,纵使“转魄”也不能顺利传信,所以有关白衣谋士、绝地武士、敌军去向……对于盟军而言,全跟横亘在眼前渺无边际的茫茫流沙一般就像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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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识路的不惯战斗,善战的却不识路,甚至某些地段毫无人迹,盟军搜索之事一度受阻。

    幸此大漠与祁连山为邻、西凉府敌寇也早早荡平,故而萧骏驰这等熟知当地形势之盟军首领得以调遣。那一厢萧骏驰本也已赴戎机,一来是为云蓝的惜音剑莫名遗失,二来是因孙寄啸夫妇清点完战局发现奇珍异宝失窃不少,三来是忧蒙古军会否威胁到宣化府附近的祁连山人意图搜刮相似的珍宝。

    “洪老山主有个妹妹,因抚养瀚抒长大而受敬仰,山里人一直尊她为素洁阿姨,她和一部分族人避居在沙漠内的两座古城之中。”萧骏驰对林阡说,由于素洁只爱占卜,因此洪瀚抒父子准许她远离祁连山烽烟,相当于赐了她偏僻封地。

    “这两座古城,地图上没有?”陈旭休整够了,回到林阡身边。

    “连名字都没起,外人也很少知道。为了方便主公理解,姑且叫它们大月氏城、小月氏城吧。”萧骏驰在地图上标注。

    “凭木华黎那帮人的本事,不一定发现不到这里……还真有可能在逃窜的过程中,顺带着对它们掳掠、欺负一番。”宋恒攥紧拳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林阡笑,正愁找不到。

    时值正月中旬,随着西夏大势因南部安定而更改,越来越多的兵马聚拢到林阡所在之地,听凭调遣。萧骏驰刚离开帅帐欲协同祝孟尝备战,郭蛤蟆和完颜彝分别所派的亲信便已求见,他们虽一北一南,却都为北龙首山——毕竟,木华黎已属末、铁木真终是本。

    除此之外还有柴婧姿和顾小玭也到了前线。林阡当然先听战事,内心却知几个子女迫不及待:原本哄孩子们说,春天开花了吟儿就回来,没想到,不是春天开花,是我脑袋开花吗。

第1953章 万国尽征戍,烽火被冈峦

    铁木真、木华黎,虽有主力、偏师之分,却从来相辅相成,对盟军同等威胁——

    去年腊月中旬,木华黎甫一从西凉府搜刮到矿藏、财食,铁木真在北龙首山的“后勤供给不足”立时得到缓解。将木华黎形容作铁木真的臂膀也毫不为过。

    纵使盟军多加阻挠、夔王等鼠辈私贪不少,木华黎仍然攫取了比想象多得多的奇珍异宝,若非宇文白细心,都不一定能这么快把损失点算清楚——西凉府周边之富庶、国师洪瀚抒之凝聚力,可见一斑。如果木华黎当时能击败孙寄啸、抑或平手个十天半月,则铁木真狂胜不休之处绝不可能只有区区一个兀剌海城。

    但木华黎很快就败走西宁,非但不能再压榨西凉民众更多油水,并且蒙古军两大辖境被强行割断。兜兜转转,才勉强在沙漠中寻得一条通路,用以运送身边剩余的粮草兵械。未几,却又惨遭林阡追杀、碾压、自身难保……九死一生到宣化西北,不得不拜托夔王在暗处帮忙中转。

    期间铁木真在北龙首山对李君前越风打出“十有七胜”的高胜率,对外界的说法是,后勤问题的解决是因为屠城后“黑水镇燕军司”部分兵将的主动投诚……如今仔细剖析,铁木真之所以这般宣扬,一来能促成西夏军民中更多怯懦之人的不战而降,二来,是避免林阡过早发现他和木华黎之间还有通路……好个成吉思汗,高瞻远瞩到令人发指,近忧和远虑竟一招解决。

    也怪夔王太微不足道,林阡再如何有大局观、都发现得确实晚了——从腊月末开始,木华黎在西凉没来得及运出的财物,趁着西宁和宣化之战断续送走了至少六成,只留四成被迫返还、用于自补。这无疑加大了李君前、越风、杨叶的抗蒙难度。

    正月中旬的现在,蒙古北军盛而南军瓦解,铁木真和木华黎的实力一增一减,显然就不再是相辅相成,而是一本一末、一重一轻、一大一小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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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活跃在夏、金北部边关的海上升明月窥知,铁木真有从蒙古国内增调补给之象,也便是说,接下来粮草问题很可能不会再困扰北军。

    “时移势易,对蒙古南军的追歼,不宜太兴师动众。主公,当务之急在北。”陈旭建议林阡,既然已斩断匈奴之臂,宜将薛焕、宋恒、厉风行、赫品章……诸如此类恢复极快或休整够了的盟军火速投入西夏北部支援李、越二位帮主。

    “铁木真此举,是完全不把李安全的边军放眼里了。”林阡叹,夏蒙边界俨然被无视,而夏帝李安全?好像还在观望?

    适逢郭蛤蟆派人从北龙首山带来杨叶的亲笔书信,就长久以来靠宋谍隔空传送的情报对林阡加以详述——

    归纳总结其内容,一是成吉思汗本人雄才伟略,面对李君前越风的阔深壕沟,他能从最早的士兵填坑,神速进步到壕桥甚至折叠壕桥;二是蒙古人多数野蛮未开化,若遇恶劣处境不能生火,生肉放马鞍下面颠簸几下张口就吃,像这种野外生存的绝佳本领,两淮盟军倒也学到了一星半点。

    “逆境、绝境都曾相互给予。把对方都打疼了,就难免都活成对方的样子。”林阡意识到,成吉思汗和木华黎一样得偿所愿,都从己方学到了不胜枚举的攻城经验。但不一样的是,木华黎目前还只能纸上谈兵,成吉思汗却已然在付诸实践。

    为了不至于被他们师汉制汉,盟军务必将他们尽早歼灭,故林阡同意了陈旭的建议“转移战略重心”。正巧完颜彝派人送达的曹王书信中称,完颜合达、完颜彝、斡烈等人都已在曹王率领下进入西夏境内,“来得正好,一起北上。”如此一来,越风和李君前的压力便小得多。

    “足矣。”陈旭深知,这是现阶段盟军最厉害的三支劲旅相加,意气风发,实力雄厚,足以与成吉思汗的主力决一高下。

    “也要留一部分人在南部,一方面帮民众重建家园,一方面,阻遏枝节。”林阡就在留下的这部分人中。于公,上一战刚疯魔还拖盟军后腿,他暂且不去人浮于事为上;于私,绝地武士、白衣谋士、林陌这些人,不该就这样近在咫尺却放过。

    留下当然也很重要——务必继续追歼木华黎等人,阻止这些少而精的谋士与高手们去同铁木真会师;除却四大悍将之外,南军中有铁木真的三子四子,若能将他们擒获或牵绊,也是变相支援北龙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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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龙首山,蒙古北军十有三败。

    败在李君前领导力,败在杨叶智谋,败在越风抚今鞭,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鉴于蒙古刚建国不久,对西夏的二次侵略虽是成吉思汗亲征,却不至于倾巢而出,本想着如果后援不济那便快进快出,谁料本该擦肩的金宋群雄居然合并在一起跨境来战、西夏国君李安全无能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至于金夏边界形同虚设……于是乎后勤尚待解决、偏师又困于西夏南部、长久不得与主力会合,没办法,撤不了那就只能从国内调度出超出预算的人力物力。

    只不过,有个度。量尺还在等待林阡主力——不管木华黎能否逃出生天,双方主力迟早一战。

    不撤还有另一个原因,是打上瘾。

    随着攻城经验的滚雪壮大,意识到科技战价值远高于蛮战的成吉思汗求才若渴,恨不得越打下去越天下归心——虽然大部分俘虏都是命如草芥、任意生杀,但其中的专业技术人才比如谋士、算术高手、木匠、铁匠、石匠、皮革匠……不仅免死,而且重用。

    这一点他和林阡、曹王都不一样。那些没用的糟粕,保护了有什么意义?反而还掩盖精华。

    人多了耗粮,若杀之,极端情况下更可作粮。

    当然了,杀戮也不是随机的,有时也需要降卒们活着摇旗呐喊。

    综上,按需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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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谋士正是在一月初刚归降蒙古之际就受到了他的传召,甫一受命,便放弃与林阡的正面交戈,北上拜见君主。可惜才刚到半道,便知林阡的手伸向了自己背后,慌忙转身,却拉不住窝阔台羊入虎口……

    南军遭受重创后,好不容易才甩开盟军躲进沙漠找到夔王,没想到又被移剌蒲阿和祝孟尝吓成惊弓之鸟,唯恐前方的记号被盟军掌握因此慌不择路、越行越错,直到终于盟军找不到他们了可他们自己也找不到自己在哪……

    “糟了……”糟了,用不着林阡追杀了,眼前的茫茫流沙就能卷噬了他们。

    或许现在还得奢求林阡来?带他们冲破眼前的幽暗昏惑……

    值得一提的是,这沙漠,金帐武士在几年前其实刺探过,可惜太过庞大绝非少数人就能探知全貌,而且那些探子们更不幸遭遇洪瀚抒和凤箫吟,死伤惨重,原已得知的“死沉,静穆”的沙漠印象因为那一战太过激烈而全盘颠覆,后来众说纷纭,探了等于没探。

    据生还者描述,火从钩走火入魔,唤醒了此间沉睡千万年的流沙,初时沙粒弥漫、稀疏飘荡,一瞬大地如从地壳开始震荡,尔后脚下燃起滚滚岩浆,烧开大火、蒸腾热气、吸干湖泊、卷枯植被,紧接着就是无数吨黄沙自旋、爆鸣、密集倒灌、将人淹没……

    虽然此情此境没有火从钩不至于历史重演,但没几步就一道沙浪突兀地扑打过来,证明这沙漠现在委实是没在睡着。众人屏气凝息,怕稍一懈怠就被拖曳进了某个深不可测的漩涡——

    脚底下指不定就有多少断壁残垣和孤魂野鬼,尽管那里亿万年前兴许有灿烂文明。下面有画卷,打开给你看?看完你也成画卷一部分,好了下一位。

第1954章 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提心吊胆了两日之久,流沙速度才渐渐小,与此同时众人吃进口鼻的沙粒越来越湿。

    抬眼望,不知是否海市蜃楼,大漠中骤现浩浩沧海、巍巍古塔,气象万千,忽近忽远。

    “此情此景,当舒展几刀!”拖雷私底下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眼见沙与水雾堆迭,忍不住抽刀奔逐“海浪”。

    “等等我!”曼陀罗和四弟一样是个明快人,当即也携剑追进那空旷辽阔。

    “小心。”林陌注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背影,发自肺腑地关心。

    “好了伤疤忘了疼,前日谁差点被风沙拖走!”窝阔台望着拖雷摇头苦笑。

    “咦……”前面两小儿传回惊呼。

    众人循声而去,只看见沙丘之下,有湖泊星罗棋布,最近的那一方看着最大,橘色镜面倒映着黄天黄沙,倒也显得……不是清亮,是、浊亮?林陌凝神看自己倒影,冷不防微微一惊,身边久久无话的扶风忽然将他挽紧。他缓过神来俯首,轻拍她手示意无妨。

    “未必能喝!先让畜生试!”窝阔台赶紧打断拖雷捧水的动作。

    “哦,好。”拖雷应声收手,莫非正准备牵马去试,发现夔王对着他俩的方向暗暗啐了一口。莫非不解何故,估摸着他是壮志难酬、逮谁怨谁?

    可惜那湖泊不是淡水,不过,众人再跋涉一段后,终于发现一条新湖,林竹丛生,鸟鱼富足,水质清澈,甘甜可口。

    “既有绿洲,便预示有人烟。”白衣谋士说,绿洲往往是城市和风沙的交界之处。

    木华黎立刻遣速不台和博尔忽去探路:“这沙漠,不完全是不毛之地……”根据经验,恐怕有矿——

    那就有巨大的开发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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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速不台和博尔忽果然回禀:近前有城池,音译大月氏,据说城主是祁连山分支,但避世已久,和睦安逸无机心,以至于门户大开、城门口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夺城不难,难在,如何在林匪觉察前,以二十人电闪般攻克万人?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白衣谋士本就是算计人心的好手:“人少有人少的好,毫无危害,就像误入其间的无辜。”

    除了“无辜”的十几个过客之外,他的攻心策略里,最重要是有几个能引沙暴的高手,以及一个善于俘获人心的神人——

    剧情是这样的:千载难逢的沙暴过境,城门口老弱来不及逃生,千钧一发有神人从天而降,以擎天驾海之姿救苦度厄。这位气场强大之神人,偏还倜傥风雅,英俊而不冷酷,轻易便得人死力;一旦他受到万民拥戴,自然能极速获得城主信任,使之毫不犹豫就迎这二十人为座上宾……

    白衣谋士边说边投以目光,挑大梁,舍他林陌其谁。

    “到这份上了,谁还是无辜?”林陌不像在回答他,但却默许了他的要求。

    那一厢,绝地武士早已奉命准备刨沙。

    勠力同心,这环环相扣真是前所未有的一气呵成,白衣谋士从出谋到入驻只用了仅仅一个时辰!

    “哎,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敌人太淳朴啊,不像林阡,狡猾……”时值傍晚,白衣谋士心满意足站在城头。

    不同于旁人亟待养精蓄锐,接下来他要抓紧一切时间骗此城万余军兵为他所用、以防林阡的麾下们神通广大到立刻追赶上来……“宣化之战,毕竟我从外打破、以逸待劳。林阡,如果我从头到尾都身临其境,武功和智谋,皆能胜你吗。”

    林阡,是他求之不得、梦寐以求的对手……

    晚宴他主动没去,四处察看城防,好在虽然弃置、年代并不久远,而且某些机关看来是洪瀚抒父子亲手设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不少。”他有信心,哪怕城中军队滥竽充数,也能助他开动这台名叫大月氏城的破落机器。

    夕阳与大漠的交界被刻出深红色的棱线,虽苍凉,却雄浑,不经意间举起手指勾画那如血的余晖,又是踌躇,又不知怎地有些落寞:“残缺的风景,真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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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宴,没去的岂止一个。

    木华黎一进城就忙于推算这与众不同的沙漠里到底多少财物,看上去又得是夔王爷负责这事儿,所以夔王他老人家吃不上饭。

    木华黎在宣化“被陈旭打懵后昏招迭出”的状态正在慢慢修复,所以已经开始重拾对阿宓的疑心:如果她是转魄,她必会一有空就传行踪给林阡——那么,她得有“空”。她吃不上饭,负责监视她的人亦然。

    木华黎需要速不台和博尔忽在外巡防,保证十几里内都没风吹草动,故而他俩也没空吃饭。

    当然了饭桌上也得有些低等人试毒,万一这群天真无邪的祁连山人是演出来?

    莫非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低等人,反正是很不幸地被安排赴宴了,这表示他很难去通知林阡,哪怕这是祁连山主场。

    “主公把他们从六万打到两百,尽兴是尽兴,可苦了我。”人丁稀薄,工具人不足,情报很难发出,莫非也内心焦灼。

    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宋军越盛,宋谍越难。

    第二个原因,则是有个名叫花无涯的新人干扰,在宣化的时候莫非还不明白为什么木华黎突然器重起他来,战后才知道正是他炼化和进献的绝地武士、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蒙古军的燃眉之急。

    此人虽然是小律子的同乡、出身西辽,却一心一意效忠蒙古,争权邀功从来都写在脸上,恨不得给所有的挡路者都穿小鞋。虽说莫非比他官大一级,也得防着他平步青云后来居上——角色互换的感觉,现在的他多像当初的莫非?而莫非,报应一样,尝到了苏赫巴鲁的滋味。

    今日,好不容易花无涯有别的差事一早就被调开了,莫非才松了口气准备传情报出去。不然,不是贼也会被那小人盯得心虚。

    宴席较久,城主祖孙三代排队答谢林陌,莫非借尿遁到庭院拐角,物色了几个分身都不合格,眼看着一个六七岁的丫头往这边笑闹着跑,分辨起这丫头机不机灵、懂汉语吗、知道盟军?深思熟虑,晚了两步,被那丫头擦肩跑过去了,转头正要唤住,蓦地暗地里一声啸响,紧接着花园里乍起三个黑衣人,手里大刀明晃晃地,直冲着另一个方向喝:

    “转魄!可算露了馅!”

    莫非一怔,见院门口确实鬼祟摸进个不速之客,头发微卷,高鼻深目,肤白如雪,仔细分辨原是阿甯,提刃自卫,只守不攻:“众位……误会……”

    “今夜宴席,没让你在。为何擅离职守,还潜入此地窃听?”木华黎立刻就来,发现落网的大鱼不是阿宓,反而是她的姐姐,不知算成功肃清还是没?

    莫非一身冷汗:居然在肃清?蒙古军的肃清一直是明着来,可这次竟然暗着!而且负责拉网的是花无涯!也对,此人基本不可能是宋谍,所以,今夜他的差事其实是监视……还好他监视的对象不是我!否则……

    莫非也不是没经验、没警觉,而是想不到就二十个人了还能搞这事?

    “孩子烧得厉害,我,我是想来寻军医看看。”阿甯胸前原还裹了个婴孩。

    “金帐武士,地脉首领,连公私都分不清,还是故意分不清?”窝阔台冷笑一声,这婴孩你能提?它若是林阡的种,不就是你的原罪?

    阿甯的脸刷一下惨白:“……”

    “别啊,甯姐正是为了公事才……”拖雷知道阿甯本是父汗想许婚给三哥的,哪能见他们不睦,赶紧劝和。

    “当初强说它是林阡的儿子,只是为了在南宋盗取情报能便利,如今,竟成了我在蒙古举步维艰的障碍?”阿甯抬头,鼓足勇气质问。

    “那它是吗?!”窝阔台追问。素来真情不形于色的他,最在意的就是阿甯。

    “谁知你今日是否也是用它当盗取情报的工具?”木华黎也冷冷说,间谍被林阡改造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阿甯双肩一颤,还未回答,就有博尔忽的鸣镝传入:有敌情!

    肃清中止,众人惊疑:“林阡这么快就来?”说曹操曹操到?

    “不是林阡本人,来者博尔忽不认得。”莫非克制住喜悦的心情,翻译起玄黄二脉的情报。

    “不管谁来,必先给城主拜帖,且回宴会?看城主态度有否变化。”拖雷保持清醒,总算息事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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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骏驰确实已到十里外,探子也发现了敌军的反客为主。

    “这是最糟的情况。”萧骏驰一旦得知门户未敞,就意识到大月氏城已经换防。

    当务之急,对城中示警。蒙古军毕竟人少,不可能防得面面俱到。

    但愿素洁阿姨还留了些斗争经验,看得懂城前的祁连山信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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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城中人枉费了萧骏驰苦心,没打出他想要的里应外合——

    洪老太看懂了,也装得好,可偏巧流露给了孙女,孙女年幼,可藏不住,

    这不,刚刚莫非遇到的那个活蹦乱跳的七岁女童就是她了,哼着歌儿被林陌俯身亲切地揽住:“怎么,这么高兴?”

    “萧伯伯要来!”一句童言,全场色变,答谢宴瞬间转作鸿门宴,城主还来不及下蒙汗药的手遽然被砍断。

    “时间紧,来不及骗了只能逼。”白衣谋士闻讯而来,果决劫持城主全家三十口,意在驱使城中军队效力,以及强迫城外萧骏驰退兵。

    “萧骏驰,怎会那么快就到?”窝阔台仍沉浸在未完成的肃清中。

第1955章 生为江海客,亦作芥子身

    “这是他萧骏驰的地盘,自然来得快!”拖雷不忍见阿甯尴尬。

    “早不来,晚不来,偏我们入城了立刻就来?好精密的引君入瓮,好熟悉的里应外合。”木华黎的忧虑并非没有道理。时间这么严丝合缝,解释成巧合都没人信。

    “怀疑我俩?直说就是!”阿宓赶到,难免忿然。这些天她为了洗脱嫌疑一直安分守己,哪想到阿甯这里还有个堵不上的漏洞。

    “这孩子当初就不该要。我给林阡夫妇带去的烦恼,如今原原本本打回到自己的身上。”阿甯一边因为窝阔台的表现万念俱灰,一边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正被军医诊治的亲骨肉。

    木华黎看得出这为母则刚的真情流露,不禁叹惋,好端端的间谍人才就这么被毁了:“同样是在宋盟扎根,‘长生天’怎就能不为所动,你姐妹二人却不能?”地脉较之天脉,终究个人能力不足!

    “呵,我们埋伏在不同的人身边,条件不同,境遇不同,如何能够并论!”阿宓向来敢顶撞木华黎,尤其是这种必须出头的处境,“就好比此刻,敌军已兵临城下,博尔忽能传信,速不台为何就不能?”

    “混账!速不台只是没遇上……”木华黎心念一动。

    “你倒是会给他找借口,是打心底里信任他吧!可据说宣化城下他想都不想就去救林阡,私底下还说什么有林阡在他的刀法永远天下第二,木华黎,你怎不疑他是新转魄!”阿宓说着说着,便被白衣谋士从后打晕了过去。寒风凛冽,正坚持在十里外巡防的速不台连打几个喷嚏。

    “勠力同心才得到这城池,各怀鬼胎的话、不攻自破。”白衣谋士的意思是,窝阔台、木华黎,夺城的时候,你俩可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人这么少,就算坚持肃清,也万不能牵连太广!

    这当儿,城主一家三十口还在角落里被劫持着。

    三十口,也不全然是手无缚鸡之力,但自从城主双手被砍鲜血淋漓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全体沦为待宰的羊羔,任由十几条饿狼以少欺多。

    唯一的智商担当洪老太,初时因儿子受伤而关心则乱,后来又为了泄密给孙女捶胸顿足,所以蒙古军狗咬狗的关头没能抓紧时间奋起反抗,错过之后,好机会便不再。

    说来,她这小孙女娇惯任性,如此重要的宴席还迟到,她本想哄其安静,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使之更加兴奋,终致此祸,全家被绑出去不谈,还即将把全城无辜都架在火上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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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古军就算是驱遣犬鸡也得用人,故而不得不收缩了肃清规模,然而,当其余人都随着白衣谋士离开,莫非却意外被林陌留下了:“莫非不能去。”

    意外是别人感到意外,莫非自己倒是有预感。今次玄黄二脉能去城外策应速不台、可自己这个主帅却没能自由、也未被分配到在内部监视阿宓的任务,正是因为这第三个原因——林陌的敌视。

    自从宣化之战发现林陌主导蒙古军之后,莫非就一直尽可能在他面前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林陌仍然很在意莫非,这兴许是因为“凡走过必留痕迹”,毕竟莫非确实跟踪过林陌意图刺探军机。

    “是啊,真巧了,我正在监视异动,莫将军怎也出现?”花无涯当即顺杆爬。

    “酒水利尿,花弟若想饮,尽可一试。”莫非边答边骂。

    “你你你……”花无涯骂骂咧咧被拖走。这情景真是:想去的不能去,不想走的却得走。

    “驸马?为何?”木华黎最意外,因为最信任莫非。

    “木军师从未怀疑过他?他曾是南宋埋伏在金国的最优秀细作。”林陌反问。

    “钉在耻辱柱上的细作吗?”莫非冷笑,用邓唐之战轻易就说服了木华黎,尔后云淡风轻地反击了林陌一句,“你也是啊,驸马。”

    林陌一震,不是因为这声放诸金蒙而皆准的驸马,而是因为,林陌,你也曾是南宋埋伏在金国的最优秀细作啊!

    “单论出身,莫非就比我的疑点多得多,怎么你木华黎偏爱惜他!打宣化时,林阡那么快就发现窝阔台的存在,你不蹊跷吗,可以顺着查啊!”阿宓醒转后,立刻咬住莫非不放。

    莫非真没想到,会因为自己没做过的事而被人疑!当然了,因为没做过,敌人也就不可能找到他与此事相关的蛛丝马迹了——窝阔台的存在是林阡推算出来、由祝孟尝和悬翦从外证实的,那段时间转魄一脉毫无动作。

    “查便查吧,莫某人问心无愧!”莫非中气十足。

    “宣化之战,莫非恪尽职守,他所负责的冲要之地全都把林阡堵死。”木华黎一如既往维护。莫非当笑话一样在听,那段时间林阡的路被堵死,主要是因为莫非输给了长生天!居然要因为办事不力而在敌军这里脱罪了?也算是祸兮福之所倚。

    值得一提的是,在木华黎潜意识里,莫非比阿宓有个天然优势正是:莫非是铁了心的南宋降卒,是林阡的爱而不得,是陈旭的屡屡碰壁——多亏了盟军铺垫得好。

    “然而,莫非打得并不卖力——堵死林阡的路算什么,林阡最喜欢诈败、示虚。”阿宓继续攻击。

    “我不卖力?哪次我不在最前线建功立业。风头被速不台弟兄俩出尽,是我技不如人!”莫非赶紧自辩。

    “然而,没见你杀过半个南宋主将。甚至副将、兵卒。”林陌在这方面和阿宓统一阵线——连林陌都杀害过华一方,而几乎逼死徐辕和凤箫吟。

    “今次,生擒萧骏驰,让莫非杀了便是。”窝阔台给莫非台阶下。

    “萧骏驰与我,没那么大深仇大恨非杀不可。”莫非抑制着心惊,从一个伪装者的角度出发,他也确实对萧骏驰没有杀机,反倒在淮南十五大帮里有上下级的私交,只不过,在半刻的“心理斗争”之后,伪装的那个急功近利小人莫非必须低头,“也罢,为证清白,我杀他就是。”心里暗笑,你们且生擒了骏驰再说吧。

    “好,此战谁能歼敌,谁就可表忠。不多说了,合力去战。”窝阔台这话说完,肃清就无甚可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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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窝阔台之所以帮莫非说话,是自感驸马林陌的威胁。

    今次他奉父汗之名来给拖雷的北上穿针引线,谁料,遇到个斗志丧失的木华黎不说,竟还发现军中多了另一位主心骨。

    “何时起,认了驸马当主帅了?”

    众口一辞:从合作起。

    换往常,窝阔台也不会这么在意林陌,可就是这场宣化之战,他带来的亲信被林阡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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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窝阔台的城府,只能放在胸中。不过,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旁观者,倒也比比皆是。

    “成吉思汗四子一婿,竟与曹王如出一辙。”仙卿投闲置散久了,开始习惯闲话家常。

    搜刮财物的两个蒙古兵正巧是话痨,反正离主帅远,一旦和仙卿混熟络,便聊起了成吉思汗的四个儿子:

    “老大敦厚,老二勇猛,老三磊落,老四精明。草原上向来幼主继承家业,但大汗这千秋功业不是旁人能比拟,老四本就太年轻,又被林匪重伤过,看来不可能了。老三年龄、性格都很不错,但今次大败太耻辱,怕也失了大汗的喜爱。曼陀罗的公主身份有待考证……我看,八成是老二捡漏了。”

    “为什么不是老大?”夔王奇问,“不是说,敦厚?”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老大血统不纯正。和血统对着干的,总是要输的。”另一个兵充当翻译。

    “哦?你们蒙古人,也信血统么?”夔王蹙眉。

    “信,最信。大汗当年,曾有过个名叫札木合的强大对手,鼎盛期甚至击败过大汗,那又如何,他不像大汗血统高贵,注定就不得草原人心。那家伙不信邪,还专挑血统高贵的杀,这下更犯众怒了……”

    仙卿赶紧找借口打断,因他早已发现夔王的脸色愈发铁青——血统,是夔王最不能触的伤疤。这些年来他宁可像札木合一样挑战血统,哪知,他相依为命的蒙古人,居然也是这般惹他厌恶!?

    

    不过,夔王对蒙古军本来就不剩什么好感了。

    镇戎州患难与共,尚算是实力对等,后来,大概从流落西凉起,夔王就只剩莫非一个死忠在身边,所幸,西宁有个叫鹤唳的天火岛旧部,眼看着还能帮他东山再起,连这,木华黎都要抢!寄人篱下,难得有点资源都要被迫拿出共享,若能成功倒也罢了,偏巧鹤唳最终倒戈相向,追根究底还成他的错了?如果不是木华黎需要有人中转财物、看中他的微不足道,早将他凌迟处死了吧,那段时间他躲在暗处运粮,是被蒙古军拜托的还是被放逐的,谁知道!

    除此,夔王对老三的“性格不错、磊落”也有所保留。从窝阔台对拖雷说,别喝,让畜生先试,就可以看出这个人骨子里才不是表面那么兄友弟恭——之所以夔王会对着他俩啐一口,就因为林陌还总羡慕拖雷有个缺水时让水喝的哥哥。夔王想:什么让水,他是怕有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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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夔王和蒙古军之间,裂痕越来越多,虚与委蛇都没必要了。这作为第四点原因掣肘了莫非的行动,毕竟莫非名义上还是夔王和木华黎共用。

    却就是这节骨眼上,莫非最不想见到的情况,终于还是飞来横祸般发生了——萧骏驰遭生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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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介绍:
如果天要给我们安排命运,那么首先就该问一问命运的主人我。
只是,当一个名字无可奈何地被两个人共用,命运是不是也会在刹那逆转?
故事开始于公元1196年,被辱人才荒芜的南宋江湖。闻名天下的抗金宝刀饮恨刀丢失,武林动荡,争端不竭,五湖四海,九州八荒,但为此刀,群雄逐鹿。
而,他的出现改变了一切,金人的计划,义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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