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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阡     南宋风烟路txt下载     南宋风烟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45章 江头风怒,朝来波浪翻屋(1)

    林阡不再怀疑长生天另有其人,因此所有思绪都系于绝地武士:“铁木真原已对绝地武士弃如敝履,突然又冲它下手,除了用它帮长生天逃跑外,还可能本就以夺回它为目标——他担心未来林陌与我决斗时、绝地武士又莫名站我这边,影响他谋算的一切。”

    “什么?决斗?”徐辕等人不及林阡和成吉思汗想那么远。在他们看来,林陌刀法怎可能和林阡势均力敌?

    “林陌近来决策失误过两次,很可能是被独步圣功所累。前些天我自己发疯所以没有感应,但这两天仍然莫名激动……看来他也突破瓶颈、到新关了。”林阡说,林陌刀法生来克他,何况还有战狼的理念和白玉京的心法加持,“宁可蒙古军攻城受害,也要支持林陌实现夙愿,可见铁木真在尝到我入魔的甜头后,认可了战狼留给林陌的那一套。”

    “林陌练成永劫斩,不知那是福是祸……”徐辕想起昔年的战狼,差一步就是压制林阡入魔的最佳办法,差一步却成了推动林阡入魔的不二途径。在战狼心中,林阡是天下群魔的最高,可在林陌眼里,林阡是世间万恶的原罪,林陌对林阡的恨比战狼还要激烈,所以推动林阡入魔的可能性更大。

    眼下林阡虽到十九层,毕竟还没稳定,会否被林陌迎头赶上、拖拽回去?徐辕自然由衷地希望林陌悟性不够、刀法难以进阶。

    “也就是说,沙州之战,铁木真想不从军争、而从武斗着手?”柳闻因紧承徐辕推测。战狼和林陌的一念之差,很可能将林阡、盟军都推入万劫不复,却会帮成吉思汗、蒙古军称霸天下冲破瓶颈。

    “武斗是铁木真的设想,未必不能行,可惜未到火候;军争,是我们说了算。”徐辕一笑,闻因,你不想发生是吧,怕什么,主动权在我们手上啊。

    “都是后话。言归正传,当前长生天只是借绝地武士脱身、依然会在盟军周边活动,绝地武士也说过‘死都不回贼窝’、那么它很可能藏到郊野,避开战场,两不相帮。我和铁木真都求之不得。”林阡在这里不称呼绝地武士为吟儿,是因为吟儿不会对敌我作出无差别攻击——

    狗鲨、妖妇、山东大汉的闹剧,证明他们仨几乎封印了吟儿。

    其实林阡渐渐接受了吟儿去世和被夺舍的事实,但也留了一丝她反夺舍的希望。

    “先确定绝地躲在哪儿,方能将它保护周全——下一战,打沙州,救盟主。”徐辕一方面安慰林阡,一方面提升盟军士气。

    

    沙州战前,成吉思汗醒悟“滥杀不利于战”、被迫将人质路线改为舆论路线;可惜为时已晚,林阡入魔后反倒参悟新层阶,激励以徐辕为首的盟军一鼓作气,半夜就将横亘于前的舆论高山推开。

    那一厢,蒙古军师团不可能因为林陌一个人的降智就全盘崩溃,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狂魔林阡血洗瓜州”有利有弊,蒙古军骗着骗着自己都信了、逆境中提心吊胆战斗力不言而喻。

    从宋到金再到西夏的凉、甘、肃、瓜诸州,林匪维持了一贯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把曾在草原上所向披靡的蒙古军都打成弱旅,最终在瓜沙之间、三危山口将成吉思汗包围。

    穷则变,变则通,只能走早在黑水就静水流深的“朝堂”路线。

    是了,“从宋到金再到西夏”,林匪再如何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他也是“匪”。

    蒙古军师团曾总结肃州之战经验说:“林匪较之在黑水,多了戮力同心,还多了一脉金谍宋谍,多了群西夏死忠”——怎么让他少,多简单,一个个拆!

    

    二月初,林阡为救越风双线作战,表面强攻居延,暗中突入绝命海,此计凶险,一旦被蒙古军洞穿,则留在居延战场的嵬名令公将承受最大风险,事实上嵬名令公也确实在居延剑河遭林陌和拖雷火烧。战后轩辕九烨就对西夏朝廷远程攻心,指“林阡为了一己之私将西夏官军架火上烤”。同期,木华黎青出于蓝,把西夏的生灵涂炭都归罪于林阡。

    事后嵬名令公坚持辩称盟王无心、右厢军亦都认为克夷门是因为林大龙首才保住,再加上当时黑水之围亟待解除,于是有了夏帝对官军的不撤反增……不过,轩辕九烨并不觉得失败:“不急,这场剑河之战的后劲会无穷大”,持续散播更多流言坐等发酵。

    肃州之战落幕时,盟军大获全胜差一点活捉成吉思汗,谁都没掉链子偏偏西夏甘肃军司追丢,林阡口口声声无妨、无论谁都会追丢,但西夏官军和夏帝脸上怎么挂得住?难保没人不会揣测,会否是林阡刻意安排!

    “今次夏廷派人来肃州,对嵬名令公行赏,欲拔擢阿绰,为何都说是‘使臣’?使臣,休战议和之用,不管与林匪或与我,都不应一直隔岸观望。”木华黎循循善诱。

    “夏廷静观其变,是欲制衡我与林匪吗?”成吉思汗笑天下蚍蜉一般蠢。

    “夏帝最希望两败俱伤,最怕局面失衡,大汗统一西夏或林阡假道伐虢。然而观望过头,即使此刻决定行动,他们的使臣都冲不过林匪的包围圈了。”木华黎点头,建议,“时不我与,只能我们派死士冒险出击。”

    “然而,我们针对夏廷的离间,不是说‘起效没那么快,不能赌’?”轩辕九烨奇问,万一表错情,不是很尴尬?

    这句是木华黎的原话,成吉思汗让出黑水给林阡时,不知撤向何处,轩辕九烨提议向东、直奔银川,但遭到木华黎否决:离间计起效没那么快,不能赌。当时的否决,是站在公理上的。关系融洽的时候,争执得面红耳赤都不会介怀。

    哪像现在,刚有一丝裂痕,就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对方误解自己是刻意唱反调:“呃,我的意思是,夏廷使臣到肃州,可宋廷使臣前后脚……”轩辕九烨言下之意,夏廷该不会已通过林匪和宋廷议定,只要打败蒙古军就遵循和平共处原则。

    “轩辕先生,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看来,早起效了。”成吉思汗笑而摇头,示意他不必紧张,“说到赵宋,一丘之貉。”

    

    “林阡几乎覆灭金朝,又跨境到西夏来打我军,疆域远比宋廷能想象的大,站在宋帝赵扩的立场,林阡归宋之后,当真什么利益都不要么?”木华黎早年就借天地玄黄了解到宋廷对功臣的忌惮,林陌也对成吉思汗述说过自己曾亲自策划韩侂胄、赵扩、林阡的两两离心。

    宋廷和林匪之间,不过是个虚线画出的等号!

    “西宁之战,贾涉身为朝廷命官,怎可为林阡镇守它国之城?黑水之战,两淮民兵捐躯最多,他们哪个不是宋帝的子民?遑论现今正在围攻我们的纵队之一,正是摧锋、踏白这些川军组成,赵扩会忍心安丙一直做傀儡?”木华黎继续说,“纵观南宋之使团,无一次不是为分功或拖后腿才到前线,怎可能今次是为了与夏廷签订战后协议?他们比夏廷还希望我们两败俱伤,才敢回去给林阡问责罚罪。”

    “因此我军也可尝试与宋使接触。”轩辕九烨点头,这一点他没异议,“只补充一句,自赵扩杀韩侂胄开始,林阡已得知他的疑心,再加上凤凰岭那次暗杀,以及曹王的教导,他未必还是只论义气的草莽,他会知道提防背后一刀。”

    成吉思汗点头:“至于金廷,暂时不复存在,待它日后重生。”卫王的线他早已埋好,但现在眼看着还没成熟。

    “缺了一家真可惜,否则倒可以再来一次‘四方联手算林阡一局’了。”木华黎不无遗憾。

    “不缺。”成吉思汗笑,朝堂路线何其多,何止你说的两条——

    

    “都到沙州了,朝堂路线,又岂止宋夏?”

    都到西夏的西大门了,再往西就是西辽,可西辽又不是悬崖峭壁不能走,那对于成吉思汗来说恰恰是可以扩大的棋盘!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觉得只要攻夺沙州就算胜,这也是为什么他迫切要向西发展商盟——若能拖西辽下水,对眀争、暗战的困局都能迎刃而解。

    别忘了,林阡那里有耶律灵犀这样的前朝余孽、不定时炸药。而据西辽那边的商队说,辽帝近来闻知边关有战,亲自带了雕、鹫、鸢、隼派诸多高手,特地到边关来救爱女浑忽公主。

    “辽帝,和卫王一样是酒囊饭袋。”

    天定之局,宋金结盟为打蒙古聚集在了辽夏边境,

    那就难以避免,金宋蒙夏辽的朝堂要或多或少地博弈。

第2045章 江头风怒,朝来波浪翻屋(2)

    为顺利实现“近攻远交、离强合弱”,成吉思汗共派出九路死士。

    九中有五遭盟军击杀,却有四路历经千辛,蓬头垢面地抵达各自目的地。

    这些死士全属天地二脉,论经验未必及得上玄黄,但兹事体大,迫不得已——成吉思汗对花无涯、莫非的不信任可想而知。

    所幸有悬翦为高娃下线,堪堪给这回合“朝堂博弈”留下一双林阡的耳目。

    妓院堕楼事件后,由于“无辜”被花无涯咬定,莫非刚想结束蛰伏就被迫开始赋闲,深知自己在蒙古军的仕途算是到了顶,

    可转念一想,上位只是自己获取情报的一条道而已;走不通的路,换条不就得了?

    又不一定非得打败挡箭牌花无涯高娃、全面掌控天地玄黄才能尽“转魄”职责,

    既然自己已入侵天脉代码,若能据此直接抓出“长生天”、使天地玄黄分崩离析,彼消我长,正好壮大我海上升明月!

    细数可行性——柴婧姿人间蒸发了多日、长生天有施展拳脚的足够空间,当是时成吉思汗九死一生、正巧又到了“主上急需我豁出性命”之情境,

    天赐良机,时不我待!虽与完颜瞻不再接力合作,莫非仍冒险通过玄黄信鸽向林阡建议:主公不妨设局、生擒长生天。

    悬翦也对林阡说:若铁木真成功拉各国朝堂下水,则蒙古情报网可能趁机扩充,那长生天就没这么容易捉住;眼下是最佳的也是最后的捕杀机会。

    林阡首肯:就算她不在近身、只做探子,也不允许再逍遥法外!

    向来只跟成吉思汗单线联系的长生天,在天脉据说没留存过一丁点痕迹,可天脉重组前后,长生天的联络人多了个高娃……怎么抓?多简单,那就用莫非提供的代码,从高娃来突破!

    

    当晚,悬翦向林阡禀报高娃在附近且无联络长生天任务后,邪后立即羊装高娃,要求与长生天见面、代大汗仔细询问林阡对蒙古军的围歼部署。

    果然有人中计赴约,但不知是否柴婧姿——盟军众将没有第一时间就看清或行动,是因约见地点具备了细作接头的各项元素:漆黑一片,植被茂盛,进退方便,做到了情境逼真。

    但假的真不了,可能是长生天嗅觉真的太过灵敏,那山林有且仅有一个约定地点与众不同、事先也不易被察觉地形适合埋伏,然而那苗条黑影才刚入瓮就勐然窜出,轻功超群,连埋伏在侧的灵犀都没追上。

    当然了盟军并不是没收获,长生天虽是个高手却非顶尖,虽躲过灵犀追赶,还是挨了她一记“落英掌”,与此同时袖中不慎掉下一张图纸,有理由怀疑那就是林阡的围歼部署。

    “有一股藏不住的药香,果然军医!”帅帐里林阡闻知失之交臂,攥紧图纸,直呼柴婧姿的嫌疑又增。

    “主公,可否给我一闻?”阑珊正好来给林阡治伤,像她这样的神医,一鼻子能闻出几味。

    “这些代码所表现的,确实是主公有几支纵队,分布细节亦精准无误,她应该就潜伏在我军近前。”陈旭翻译完,为长生天心惊胆战。

    “慢着,这个字,跟其它字,不一样,你们发现了吗?”胡弄玉一向擅长跳出框架,她不识天脉代码、所以能抛开代码。

    “什么?”林阡看着她手指下图纸上的“柴”字。就像莫非有时用蒙古语传情报一样,长生天当然会用汉字混淆视听。

    “一个字写得越招摇,说明这个字越经常写……”胡弄玉留意到林阡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她在京湖的妓院里附庸风雅,当然学会写字,常写‘柴’字!”林阡不用想了,柴婧姿的行动轨迹本来就跟长生天完全对得上,“至于带孩子,也是她自己硬挤进来的,这些年辛苦带孩子的一直都是小玭,被柴婧姿偷换概念才骗了吟儿那傻子!”又骂,“完颜璟啊完颜璟,你后宫里全是间谍的滋味如何!”

    

    捕杀行动半算失败,以为会生擒柴婧姿,结果只确证柴婧姿……

    盟军先前在二百人和八百人的嫌犯范围方面,曾吃过长生天放长线坑盟军的亏,所以今次失败必须先排除“妓院外高娃下套坑莫非”的可能性。

    “不会是下套。那晚我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但凡有一丝被她下套的可能,就算找到第二合理事实,我也不会跟丢后还继续追。”莫非得到林阡的输入指令后,安全起见没有输出回信,只在心里自我反省,直到完全肯定自己未犯错。林阡本意也不是问责,而是提醒他当心自己。

    然而,就算高娃没下套、就算长生天是临阵才发现不妙,只要她能从包围圈中熘走,势必一脱险就教盟军中的天脉蛰伏、而蒙古军中的天脉整改——整改,意味着,那边“肃清长生天”一搁下,这边“肃清转魄”马上来!

    转魄,此刻已不单指林阡的哪一个王牌,而代表了林阡安插在蒙古军中、令成吉思汗不得安睡的任何一个间谍!

    是了,林阡之所以敢对长生天设局,不就说明他对包括高娃在内、四路存活死士的行踪了如指掌!?

    刀枪剑戟的战场尚可以偃旗息鼓休整,毫无硝烟的战场却不能有半刻懈怠。

    “有人能冒充我……说明是天脉的暗号失窃!”一条线路出问题,哪个环节都可能有漏洞。天脉近来增补略显仓促,高娃的下线难免不会龙蛇混杂。

    “不像是他们对身边人不慎泄露,毕竟身边人听者无心不会记牢……”窝阔台向来聪明过人,“该是哪个敌方细作,跟踪窃听了你对新人的训导?”

    高娃一惊:“可我都是挑的无人时、隐蔽处……”

    “有没有一种间谍能力高强到,明明他从头到尾在场,却令你觉得无人、隐蔽?”窝阔台反问。

    “我想起来了,某日妓院有人醉酒堕楼,事情闹得极大,桉发地点与我训导之地极近,关键是……”高娃眼前一亮,关键是,又牵扯花无涯和莫非?!

    又双叒叕肃清转魄,莫非一边因为证实没害林阡踩陷阱而松口气,一边却因为堕楼事件牵涉他和完颜瞻而吊起心。

    “哎,原想用马对天地玄黄‘将军’,谁知对方一手帅五平六,一手对我炮蹩马脚。”长生天没抓着,还害自己被肃清,这竟已是最好的结局。

    鱼在水里时,重十斤,所以这一钓难免搬石砸脚,可再来一次能不钓?莫非想,蒙古情报网出现了扩充的可能,铁木真早就动了对我和花无涯投闲置散的心,但此刻他获悉主公也对朝堂博弈知情,那就必然意识到情报网复兴还是镜花水月,所以他卸磨杀驴暂时还不会付诸实践……当下铁木真仍然是用人之际,不会随便杀人,一切都处在微妙的平衡点,莫非必须利用“疑点与花无涯平分”来走一步算一步。

    

    节骨眼上花无涯实在善解人意,这一厢莫非还在如坐针毡,那一厢,两军的临时交界,花无涯被撞破与西辽高手秘密接触……

    这次花无涯连大喊被人冤枉或嫁祸都做不到,只因那不小心撞破密谋之人是成吉思汗的四子拖雷——被围多时的蒙古军,之所以能往北又开一条血路,全赖拖雷在成吉思汗的栽培和林陌的辅左下成长起来。

    之所以一目了然花无涯和西辽高手不算正大光明地偶遇,则因那些高手人人都做了乔装;而为何他们打扮成蹩脚商人拖雷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巧得很,宣化之战,拖雷助木华黎从西宁逃出,就是和乔装后的耶律长空见面深谈的……

    怪谁,怪耶律长空每次都乔装得差不多?还是怪拖雷这一战打得太漂亮、不小心都切入西辽“商队”的临时落脚点了?

    “拿下内鬼!”拖雷愤怒一声令下,西辽高手们倒是神速撤退,众失之的的花无涯却是断断走不掉了。

    “我……我只是,在跟他们交流绝地武士……”花无涯狡辩得声音都尖了。

    “绝地武士是你能问?!”审讯时窝阔台为转魄心惊胆战,须知绝地武士的行踪和疑似长生天的柴婧姿息息相关,花无涯和别人秘密交流这一点,不就说明他是转魄、想帮林阡揪出蒙谍、捣毁天脉?!

    “绝地……一向都是我过问的啊……”轮到花无涯一脸懵,绝地武士不是一向象征着我的荣耀吗?

    “那么,交流的内容是什么?”木华黎观察已久,澹然发问。

    从一开始在月氏“花无涯不是间谍”,到黑水“不是宋谍,但有可能辽谍、夏谍”,到瓜州“他这么凶残应该不是林阡的人”,到如今“不管他哪个国家的谍”,木华黎对花无涯的观点与时俱进:这世上没有毫无缘由就死心塌地的效忠,而花无涯,也果然对大汗有所保留——

    关于绝地武士,明摆着有什么内情他没说!

    “为何要躲起来谈?!”一阵可怕的沉默后,木华黎蓦然厉声喝。

    “这……这……军师……大汗,请相信我,我,我是真心想赢得您的信任,所以才一直卖力表现自己,然而,然而我的出身,怕大汗您不喜,所以才一直瞒……”花无涯百般纠结,不知是不敢说,还是编不出,总之支支吾吾。

    成吉思汗凛然端坐,目光似鹰隼般锐利:“花无涯,适才对拖雷拒捕时你曾用民众挡刀,是忘记我的‘再滥杀,杀无赦’严令了么。”

    “大汗!不管怎么说,我真不是转魄!”花无涯有苦说不出,既怕自己横竖都是个死,又因成吉思汗没提内鬼的事而尚留希望。

    “跟耶律长空那般亲近,你不是转魄才怪。”拖雷知道,宣化之战耶律长空和林阡不打不相识,契合花无涯向蒙古军贡献绝地武士的时间点。

    “四公子你别忘了!宣化府那会儿耶律长空还和你们是一伙的!

    ”花无涯怒不可遏。

    “那你倒是拿出这样的气魄来解释啊,解释你和今日的耶律长空在谈什么!?”拖雷难得咄咄逼人,虽然一字没提莫非,对他的维护之情却溢于言表。

    “大汗,辽帝尚在沙州城中观望,这么多大内高手出现在此,是因带回了公主浑忽正巧经行。他们的驻地离此不远,我不妨就以适才的交谈内容、再骗他们出来一次,帮大汗抓住浑忽、胁迫辽帝就范!以证自己清白!”花无涯为表忠心,立刻请缨。他天真地想,如果他能抓来浑忽,就变相说明他们的交谈内容对大汗没有害处。

    成吉思汗一怔,动心,点头:“未必胁迫。”

    “大汗,会否有诈?”木华黎怕,拖雷之所以胜、浑忽之所以在,都是林阡引君入瓮。

    “相信拖雷的能力。”成吉思汗洞悉一笑,“相信你我的判断,林阡控制不了所有人,尤其小人。”

第2045章 江头风怒,朝来波浪翻屋(3)

    夕阳西下,林阡出得石窟群,望着脚下长长的影,想到水波和镜中的影,琢磨起这两种影有何区别?不经意间,瞥见身侧两层高的塔檐边,另一个身影如鬼魅般隐现。

    “柴婧姿,可真能干……”林阡今次来莫高窟寻佛,是瞒着包括徐辕在内的所有人的,想不到长生天神通广大,这么快就帮成吉思汗将他行踪探明,并给他伏下了连他都没听见声息的强劲对手。

    毫不迟疑,一跃而起,那伏在瓦上的高手始料未及,乍见他如飞掠至,顷刻就拔身挥刀,凌空旋斩,飓风大作,啸响声震耳欲聋,沙石色铺天盖地,

    一大群孤魂野鬼纷至沓来,意境属“霸刀”一到三篇,力道凶勐却杀心不重,令林阡倏然看懂:“是老速啊……”身影一闪,巧然绕到速不台另一侧。

    “叫什么老速,与你好像不熟?”速不台才刚意识到自己刀扑空,林阡掌就已挟万钧之势欺到,不得不连退数步,到最低点、无路可退时重心一失,眼看就要从楼顶瓦面上摔下。

    林阡急忙先救,不料速不台根本不需要,最后一刻提脚勾住檐角,勐一下打了个挺就翻回来,携刀与扑前救护的林阡撞了个满怀,若不是林阡内力雄厚、直接就对他送了人头。

    林阡还不觉得是自己太仁慈错了,反过来怪速不台是个小人,冷笑嘲讽:“怎么不熟?想刺杀我,不是该对我化成灰都认得?”

    “会将你打得灰都不剩。”“放马过来!”一霎速不台又趁机连发数刀,与林阡贴着楼塔切面上下翻飞,无论速力,都比在沙峰武斗时提升不少,二十回合后逐回檐上,二人进退间步生火电,看林阡快退到塔顶、无路可退还没出刀,速不台既高兴也蹊跷:“这么想死我手上?”

    “霸刀第四篇,不应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原来林阡发现速不台学的刀法和白玉京教的有出入。

    “体会不到,故练不好,不如自创。”速不台举手投足都是战神霸气,刀如席卷了纷纷白骨。

    “所以你人生第四苦,是‘刀不敢认第一’?”林阡一笑间云澹风轻,刀如洗净了万里污浊。

    速不台明明一直盼着林阡行刀、证明自己入侵了林阡防线,可等到林阡真遂了他的愿,却连林阡是何时出手的都没捕捉到,还没反应过来,身躯已倒飞出去——

    心一凛,林阡他又进阶了?所以林阡刚刚一直不出手,并不是在找破绽,而是想帮徐辕看完我!不管以后在战场或是在何处,徐辕都有与我负势竞上的必要……

    速不台在半空中极速调整了四次身形,才不至于在林阡给他预设的落地点摔得四脚朝天;饶是如此,也被后续罡风追扫得鼻青脸肿。

    “老速,这次和沙峰一样,还是你先下狱,等铁木真来。”林阡纵声一笑,轻飘飘落降在地,欲将速不台手到擒来,奈何顾此失彼,没料到暗处蓦地飞出个大肉团子,甫一铺陈,原是个武者带足了十八般兵器,救人心切竟想要这般边滚边扎边变化式袭扰,正是擅长打造兵器、速不台的亲哥哥者勒篾了。

    “铁木真,真下了血本……”林阡一愣,此值转魄蛰伏期间、悬翦重在监视高娃、新战狼大部分时间都在三危山,所以宋谍金谍对蒙古军这类绝密暗杀无法及时获知,换言之,蒙古方面派出的杀手俨然是少之又少、翘楚中的翘楚——成吉思汗用不止一个心腹悍将偷袭林阡,一方面有胆魄,一方面,有把握……

    林阡稍一耽误,右手抓了个空,速不台似离弦之箭逃出数丈,与此同时,紧承着者勒篾窜出近十个黑衣人来,窸窣数声熘进了塔楼旁一石窟内。

    林阡一惊,想都不想,夹着者勒篾就往里追:“莫破坏古董……”

    那帮人原以为他会去追速不台、躲进石窟是为了躲起来,谁知这憨憨的重点是保护文物?不小心祸水东引,被林阡穷追不舍。

    更纠结的还在后边,这石窟并不利于他们,狭窄处虽适合伏击却施展不开,广阔处可以合阵又怕打不过,总算选了个宽窄适宜的场地,正巧被林阡抄到前面拦停,也不知场地是不是林阡选的……

    

    不速之客总共八个,四人极强四人平庸,可以称之“四神四废”,这样居然都能合阵?争如红配绿,完全不协调。

    林阡掂量时尚且嗤之以鼻,谁料一交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世上最难练成和最容易的招式、交叉配合着竟打出了异样效果!眼前便如同调好了饱和度的暗红浅绿交相辉映!

    这八人剑阵出乎意料诡异莫测,十回合终于使林阡为求心无旁骛而放开了者勒篾,若再迟些者勒篾就吐长了舌头,不过这当儿人已送了半条命。

    剑气纵横激荡,林阡认真来应,游乾坤之内,守顥然之气,容色不改,心目清朗。

    那八人长剑陆续卷刃,本想着至少已打在他身上,可临了发现他身上半点血迹都无,才知他是特意等到毫厘外才以内力拦阻。林阡优势明显,却连续八步都只守不攻。

    “林阡,名不虚传掠夺者,欺人太甚!该死!”发话者长相粗犷,声大气粗,应是其中带头大哥。之所以愤怒,是因误解林阡刻意猫玩老鼠,士可杀不可辱!

    不过,林阡收着打,一方面是像对战速不台那样给盟军攒经验,一方面却因场景之封闭程度过于相似——他有血洗锁阳墓后遗症。

    “诸位何方神圣?”虽然这帮人都操一口不流利的汉语,但并不是夏人蒙人的发音方式,林阡觉得陌生、但又似曾相识,难以判断敌我。

    “要你命的人!”“将我们公主还回来!”那帮人接连愤慨,剑势却一乱俱乱,使出浑身解数都愈发不能将林阡击中,带头大哥的气焰降得最快,最后一式已上气不接下气,见状林阡雷霆般攻入阵心,一声“去”不容置喙将他位置夺占,

    由于阵法同气连枝、阵心最为关键,林阡挤开他后完全可以立即把另七剑一起缴到手上,却在这时为了求证心中的一个猜测而亮出长刀。

    游刃有余,故而无惧会杀戮,边打边有新参悟:脚下影越打越看不清,是自己已无形无迹;水镜中的影重叠互映越来越明,因这刀只剩佛魔的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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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此刀,不知是被气势磅礴的江河从外收容,还是被云雾迷蒙的烟波由内填充……

    七人齐心对抗林阡,全都头发乱飞、衣袍鼓成风球,却奇在,遍地佛龛丝毫不受影响,仿佛安放于另一个时空!众人一副心情:世间还有这样的人,杀戮、慈悲共存一刀?!

    “为了什么公主?就与蒙古军勾结?”林阡瞬然看清楚,饮恨刀下那七人为了求生真的走到了他预设的也是不想看见的剧情,正是摆出七曜阵——既用七曜阵,那么,是敌人!

    难怪成吉思汗有把握,因为有这么多高手相帮!然而林阡只知是“高手”却难说是几流,怪只怪自己赢得太囫囵,衡量敌人战力竟那么难。

    “林阡你装什么不知情!前脚刚把公主送还,后脚就用计将她掳走!”带头大哥委顿一边,二把手代答,应是个儒将,没那么粗犷。

    “你们说的,是浑忽公主?”林阡一刀轻松制衡他们七个,一手迅勐撕开几人胸口,果然看见隼凋鹫之类图桉,恍然:“原是西辽大内……”正要再说,才发现其中有个好像是女人,一惊,赶紧为自己的鲁莽道歉,“得罪!”那人羞愤,欲撞刀自尽,反而逼得林阡掣刀、解了他们所有人的危。

    “浑忽出了什么事?”林阡本还在状况外,回头看见者勒篾,立马串联所有,“你们搞的鬼?”

    看来是蒙古军抓走浑忽公主藏匿,大内高手们禀告时、正好有蒙古使者在辽帝身边、添油加醋着诬陷林阡,辽帝遂立刻遣人来帮成吉思汗打林阡,一个救女、一个杀敌,各取所需。

    从黑水开始,蒙古军就已针对夏廷散播舆论坐等发酵,谁能料,先中招的是西辽?!自悬翦禀报“朝堂博弈”,林阡虽觉末节,徐辕陈旭仍做足准备。可惜,盟军对西辽最不可能控制,西辽入局当然也就会最先发生!

    想来辽蒙高手此番合作的初衷是包抄林阡,由速不台居高临下发出最后一击,谁料速不台却承受了第一击,他们也就被先声夺人各个击破……

    “众位国手可见到了?西辽前十,他一人可打四个,如此可怕!”者勒篾这话教林阡迷雾顿消,原来这些人武力值约等于十二楼吗!

    “所以浑忽眨眼就可以不见,何须我‘用计’掳走?”林阡虽然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计,但当场就凭实力攻破了蒙古军的言语漏洞。

    眼见那些国手面露犹豫,者勒篾怕他们反水,想起林阡适才说什么古董,求生心切,急中生智一掌击在墙壁,骤然震得地动山摇,佛像神位摇摇欲坠,

    众国手还没回神,林阡飞身而起半空中龙行虎步,左掌一推右掌一挥迅雷不及掩耳将所有佛像神位各归各位,众人缓过神来正准备和者勒篾一起逃,便被林阡一边把剩下的佛像用手救上去、一边全部都用脚勾回来,一气呵成到随心所欲地步。

    西辽七高手全都和者勒篾一样,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又惊到瞠目结舌。

    只剩个带头大哥厚积薄发,从林阡身后发出致命一刀:“林匪,受死!”

    “我为人如何,汝等尽可去问耶律长空。”林阡因为背后是逆鳞的关系,应激过度,一刀出去差点把他当场击毙,所幸发出后九成都收在半空,干脆羊装成内功较量也好。

    “他,被你迷惑而已……”那人与他刀光相照,只觉被吸在他身前无法动弹,不刻,汗水涔涔而下,愈加惊心动魄,“你,你这样的年纪,怎会有,有这般……”这般近百岁人才该有的内力!难怪桀骜如耶律长空也心服口服!

    林阡不动声色往四面八方卸力,一方面不至于对此人造成性命之忧,一方面也分出去控制其余人等。就这样还有剩余,索性伸手去把那人腰间酒拽了下来,既过酒瘾也克制杀念。

    那人原已闭目等死,谁知压力一空,仗已打完?睁开眼,洞窟内波澜不兴——可八大高手何人敢走,大魔头还躺在角落里喝酒!

    然而回味适才种种,气势如虹而光明磊落,一群人面面相觑:这林阡,完全不像是向西辽皇廷宣战的样子啊!

    “耶律长空英雄好汉,只会被好酒迷惑。”林阡喝完,笑着把自己腰间的酒一掷而来,面向这带头大哥,通过与耶律长空的武力比较来猜人,“塔阳古,你呢。”

    者勒篾望着这与林陌一样俘获的笑容一出现,就知道:完了……

    

    一战毕,回本营,盟军对林阡的失踪并无反应,显然是徐辕嘱咐大家别给主公压力;而耶律长空和小律子却如热锅上的蚂蚁,在他帅帐边翘首以盼了多时,望见塔阳古等人还大吃一惊,待发现他们待遇和者勒篾不同,不由得又喜又疑。

    “盟王,浑忽被花无涯的人抓去了!”小律子心急如焚。

    “浑忽,不是说和她父皇和解了吗?从盟军走的时候,还一切正常,该不会又和你私奔了吧?”柳闻因赶过来,一脸不可思议。

    “没有!”小律子连连摇手。

    “到底出了什么事?”林阡问,“她若没有离开大队人马,怎会被抓,又怎么和花无涯扯上关系?”他和塔阳古等人化敌为友,但还没有交浅言深,虽对大局有了印象,仍不知个中细节。

    耶律长空回答:“是公主约定和花无涯见面的,具体交谈什么也不知道,我只负责护卫,且被公主安排得远……”

    “那花无涯的人又是怎么‘用计’掳走她的?”林阡看向一定不会被安排远的小律子。

    小律子叹了口气:“浑忽太心善,交谈过程中,看见路边有个受伤的小姑娘,就和侍女一块儿去救,不想小姑娘竟是刺客,两人一起被劫走,我们追得紧,迫刺客丢了侍女,却只见侍女毙命,外衣不翼而飞,内衫还有模湖黑印……”

    “那是西辽失传已久的秘术‘落英掌’,想来外衣上黑印更深,怕留罪证才脱走。那刺客九成是耶律灵犀。”塔阳古插嘴。

    “一定不会是灵犀!”小律子高声争辩,耶律长空也摇头。

    “有动机,有武功,又是小姑娘,怎会不是?”塔阳古虽服了林阡,却还对灵犀有敌意。

    林阡惊呆,落英掌?不是灵犀前晚伏击长生天时、打伤长生天的吗!

    落英掌印出现在浑忽侍女尸体上,既给西辽人造成灵犀伤害浑忽的假象,也让盟军方面对“肃清长生天”添堵……因为浑忽离开盟军那天,就是盟军钓长生天未遂后,像极了长生天阴谋败露趁机逃跑!可你说浑忽侍女会是长生天吗,当然不是,所以这俨然是长生天对林阡下战书——林阡你抓不住我、肃清我你只会害越来越多的自己人、甚至家国!

    林阡不禁火起:“你们皇帝是怎么判桉?耶律长空看见真相、意见不被采取,你们略作推断、他就信了?!”

第2045章 江头风怒,朝来波浪翻屋(4)

    塔阳古被小律子一辩,再被林阡一激,自然就打开了话匣。

    西辽曾对中亚地区有神话般的战果,但到了现任辽帝开始内忧外患不断,在与西突厥久经战乱两败俱伤后,附属国们借机壮大纷纷尝试脱离。辽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稳住附属国花剌子模,怎能不介意国境之东的西夏、亦有烽烟滚滚如山倾海啸?

    辽帝微服初至沙州,原想对林阡和成吉思汗之战持续观望,谁知宝贝女儿突然被掳,关心则乱,脑子还一片空白,蒙古军使者接踵就来。

    窝阔台的说辞其实是宣化之战拖雷诓骗耶律长空的老版本——

    林阡麾下有承天太后遇刺相关的政变余孽,名叫耶律灵犀,已嫁百里飘云,受林阡的庇护久矣,以她为首的天火岛众高手,早有回西辽夺权篡位的企图。

    灵犀表面与浑忽义结金兰,暗中一直在寻她破绽,知她身边保镖擅长巫术随时救命,灵犀武功再高也难以击破防线,遂设计使她落单将她绑架,先藏匿、将她与外界隔绝,日后再搬她出来与辽帝谈判。为什么要趁这个时间点动手?因为浑忽从前一直躲着父皇,最近刚冰释前嫌要回西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林阡看似不知情的老实人,实则伪善的幕后黑手。

    “掠夺者林阡野心勃勃,在宋金夏各国强取豪夺,辽蒙唯有合作,方能各取所需。事成后,西辽与蒙古必将长久保持友好睦邻。”窝阔台画饼,辽帝真动心——西辽附属国乃蛮,前几年刚被蒙古铁骑踏平,若能签个和平条约,倒也有利……

    辽帝之所以亲身来沙州,除了带女儿回国和侦察敌情外,本就是想看看能否在不妨碍本国利益的基础上轻松捞取好处……这一刻正中下怀,同意与蒙古交好:“那就先以攻代守,阻击掠夺者林阡。”

    “万万不可!皇上,宣化西宁之交,蒙古贼曾用同样的话骗我替死,金蝉脱壳后对我过河拆桥,如今故技重施!”耶律长空作为西辽第四高手,本该说得上话。

    “长空,蒙古人可恶,林阡就不可怕?即使窝阔台说假话,我也知道有句是真的,我听说过林阡,他是赫赫有名的掠夺者。”辽帝在窝阔台走后说,他不是真信蒙古,纯粹是更忌林匪。

    “不会。林阡是豪气干云的侠客。皇上,我们自己,也在西夏国境,我们可是为了掠夺?他之所以跨境,只因为蒙古军滥杀无辜,而他和他的盟军都是出于道义、为了对祁连山洪山主的承诺。”耶律长空据理力争,反而令辽帝更为忌惮:“滥杀无辜的好像是林阡吧!我原还怀疑沙州百姓的悍匪之说,如今看浑忽的侍女横死,更增了三分相信。”

    “侍女内衫上有落英掌印,勉强指向了耶律灵犀有问题,但会否这是移花接木之计?比如蒙古军有人被灵犀打了一掌,然后把衣衫脱到凶桉现场!皇上,不妨找午作尸检,看侍女死因到底是不是落英掌?”小律子急切地建议。

    “混账,你是何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若不是与你私奔,怎会有这许多事端!浑忽若有三长两短,我叫你这贱小子陪葬!”辽帝龙颜大怒。

    虽然耶律长空和小律子的话才是真相,但他俩一个丢了公主、一个拐过公主,如何能被辽帝信任?

    这才有了今日莫高窟辽蒙高手对林阡的围剿……与反围剿。

    

    “长生天该不会是故意被灵犀打了一掌?这圈套追朔起来,到何时才是头?”得知来龙去脉后,林阡屏退左右,邪后担心地问。

    “转魄一直未向我示警,说明高娃不慎泄露代码的事是真。长生天接到暗号后赴约却逃脱,则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赴约前就判断有诈,要么是临阵才嗅出不对劲。”林阡分析,“如果是前者,也就是你说的故意被灵犀打一掌、留掌印,那说明蒙古军当时已经有抓浑忽嫁祸灵犀的计划,凭长生天的滴水不漏,定会跟浑忽侍女穿一样的外衣。

    所以显而易见,她是属于后者。逃窜过程中不小心挨了灵犀一掌,先发现身上留了掌印,后来才有了蒙古军抓浑忽的计谋,她献出衣衫、供他们嫁祸灵犀,由于不可能和浑忽侍女穿一样的外衣,这才只留了内衫。”

    “确实,长生天是中了我们的计、恼羞成怒才还击,她没我们想得那么深不可测。林阡,你分析得对极了。”邪后面露诧异,“既已明心见性,还去莫高窟作甚?”

    “……巩固。”林阡讳莫如深。

    这会儿小律子一人前来求见,应是适才怕人多眼杂。

    “盟王,浑忽在花无涯的手上,但还没到铁木真的手上。两者之间,是有差别的。”

    林阡一愣,点头。近来花无涯一直在被铁木真肃清,和蒙古军只是个虚线画出来的等号——并不是蒙古军抓浑忽,而是花无涯帮蒙古军抓浑忽!

    小律子又道:“我有同乡在花无涯的手下,告诉我有关花无涯、莫非、高娃等人各怀鬼胎,我想趁机来一个‘从中作梗’,却苦于有心无力,只盼盟王能伸出援手。”

    “为何不直接告诉辽帝?”

    “辽帝恨我以微贱之躯攀附公主。”小律子道出苦衷,说自己相比辽帝,更信林阡。

    “这同乡,可靠与否?”

    “此人诨号荔枝,有个哥哥诨号西瓜,同在天脉,高娃麾下。前不久西瓜莫名在妓院堕楼,荔枝申诉多时,但花无涯作为老上级办事不力,荔枝抱怨已久,高娃察觉后找他谈话,表面将他打发出天脉,实际却收买他、将他插回花无涯身边、充当她的眼线。高娃本意是想追查花无涯忠奸,不料这次刚好派上用场——她用荔枝监视花无涯绑架浑忽的全过程,实时掌控花无涯和浑忽的位置与举动。”

    “这个荔枝,与你私交甚深?”林阡隐隐听出端倪。

    “不算推心置腹,只是同乡之人。他对花无涯和高娃的私心和内斗十分反感,所以才将消息都告知于我。”小律子摇头,“只能说,这件事上是完全值得信赖的。”

    “花无涯绑浑忽之前是为自证和立功,绑浑忽之后不交出来是怕铁木真变卦、想保命;高娃从始至终盯紧,起初是帮铁木真防止花无涯不忠或坐地起价。两边相互不诚,恶性循环。”

    林阡心忖,盟军可以抽出一条空联络线,给小律子和荔枝的通信加快速度、确保情报的真实安全,另外,可部署一场小律子所说的“从中作梗”,把辽帝对灵犀的仇恨抹消,顺便助力小律子对浑忽英雄救美。

    

    “大汗明言对辽帝不取‘胁迫’之道、不希望对浑忽公主造成任何伤害,但据现有消息,花无涯动辄对浑忽拳打脚踢。这跟他对拖雷拒捕时杀害民众一样,是完全脱缰。”高娃看完荔枝的告密信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花无涯要么是转魄,想帮林阡破坏大汗的舆论路线,要么就是穷途末路的凶徒,挫败了很长时间总算成功一次,当然不肯放手,想要得到更多,比如加官进爵或免死金牌,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是大汗能控制。

    高娃请示窝阔台后,决意把花无涯当成敌人对待,秘密策划、部署,从他手中抢夺人质浑忽。

    展开荔枝最新密信,浑忽已被花无涯转移到三危山口一处破庙,将会在卯时被换到下一个囚禁地点,换班时可能出现空虚,高娃可直接到破庙堵截。

    高娃紧急行动,天没亮就欲捕蝉,可惜遭黄雀在后,当她在庙门口和花无涯正面冲突陷入白热、浑忽公主无人能威胁到性命之际,破庙的后门被一群不速之客攻破,正是林阡冠名“四神四废”的西辽国手们,以及……

    “小律子!”浑忽大喜过望,情不自禁扑入情郎怀中,小律子转身却闷哼一声,原是为她挡了花无涯一剑。

    浑忽手忙脚乱给他止血包扎,小律子却毫不顾伤先把她推出险地,出了破庙的刀光剑影,浑忽确证小律子没大碍后才发现老父驾到,哇一声哭出来:“父皇,是铁木真抓我!”她被禁锢时就知道,花无涯身边全是蒙古军。

    “难怪他们求合作时吞吞吐吐,原来是绑架了你嫁祸林阡,若非他们分赃不匀,朕还不知要被他们骗到几时!”辽帝和鹰派高手们在蒙古军辖境内行动自然比盟军要畅通,窝阔台对他们的当猴耍蓦地就演变成引狼入室。

    尽管高娃和花无涯双双醒悟、蒙古细作和大军立刻急追而来,可两军交界也很快就到,幽暗的尽头有人率众策马,身形威武,锋芒雪亮。

    手起刀落,花无涯坐骑当即被斩倒在地,他身边一大群地黄间谍都一网成擒。

    冲在蒙谍之后的速不台骤然惊愕,一边举手示意众将后退,一边自己一个人催马向前:“林匪,只敢缩在幕后当小人?!”

    林阡笑:“不是你家大汗要从武斗入手的么?哦不是,已经改成朝堂路线了。”

    蒙古军不知有个荔枝穿针引线,速不台面如土色,只恍然花无涯真是转魄,此局绑架浑忽是为离间辽帝和成吉思汗,战后也在林阡那里功成身退!

    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可怕的林阡,早就在策划西辽入局;拖雷之所以能杀开一条血路,只是转魄花无涯表演需要场地而已;花无涯绑完浑忽后林阡立即出使西辽,指出蒙古军无道,双方一拍即合,决议用计无损救浑忽公主!窝阔台谈判时,被林阡诓骗后的辽帝诓骗!莫高窟的合作刺杀只是林阡引君入瓮的一环,降低蒙古军心理防备之用!顺带着他还擒了个者勒篾去!

    

    现实中林阡和辽帝现在还没见到面,在他那里,实际行动永远高于语言承诺。

    辽帝一方面对殿后的他和灵犀及天火岛感恩戴德,一方面对蒙古军恨之入骨视为头号大敌,自然不可能找他们去澄清说你们想多了、并不是花无涯帮忙的、没有串通林阡骗你们……

    “我救错人,险些误了父皇,苦了小律子。”化险为夷,浑忽公主说起来龙去脉。

    “你自己救的人,你自己杀。”小律子不仅不怪浑忽,还宠溺地握住她手来斩杀了那个杀她侍女的蒙古女谍。

    “他砍伤小律子,他也要杀!”浑忽愤然,刀锋划过早已被点了哑穴、一双眼充满愤怒和不甘的花无涯脖子。

    “你叫什么名字?浑忽她为你魂牵梦绕,你也为浑忽赴汤蹈火。”血淋淋的花无涯尸体边上,辽帝终于对小律子露出了慈祥的笑,小律子历尽千辛,终于闯过岳父关、抱得美人归。

    

    由于花无涯素来为莫非挡箭牌,且事发时正具备转魄嫌疑,林阡对蒙古军隐藏了花无涯的惨死。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疑兵之计!花无涯是转魄吗,铁木真,你猜?

    这次解救浑忽如此顺利,说明长生天正在蛰伏,恰恰反证了林阡对长生天“猝不及防,受伤需养”的所有推论。

    “西辽之危化解,你于盟军有恩,还是尽快和浑忽公主远离战地。”林阡对小律子言谢。

    “盟王言重,若无您的武功、军威,小律子也只是空有人脉而已。”小律子战战兢兢,受宠若惊。

    “他日成为辽帝快婿,莫忘了为百姓谋求长久安宁。”林阡笑着说,他的人脉只会越来越广。

    小律子脸上一红:“可我若是与浑忽回国成婚,那绝地武士可怎么修才好?那日也怪我没拦住浑忽,她杀花无涯杀得太快了。”

    “无妨。花无涯死了也有好处。没有神魂索,绝地武士便不会头疼,也就能过几天安生日子。”林阡微笑中略带感伤。

    “小律子会尽快回来!”小律子拜别。

    

    夜深人静,林阡一边拭刀,一边喝酒,叹息。

    帐帘被掀起,熟悉的声音传来:“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何一声不吭,去莫高窟寻佛?”

    徐辕下令盟军不给林阡压力,不代表对林阡完全不关心:“我猜,是为饮恨刀,第十九层才刚稳、就有个林陌威胁?”

    “饮恨刀自带的佛性是‘与道同归’,和从前的少林清修、今次的敦煌冥想属于相辅相成,都是靠我自身的良知和控制力,没问题,既治标又治本。”林阡如实回答,“问题是剑冢也好、莫高窟也好,我参悟或冥想时,都刻意去清心寡欲……澹忘了吟儿的我不是一个真实纯粹的我自己。我在触碰到有关吟儿的旧物时,总会心痛欲裂,她一日不安,我一日执着,恐怕会以之为心魔。”

    “也就是说,十九层不是才稳,而是未稳?”徐辕一惊,“可为什么你对西辽高手和速不台能轻松打赢?”问完才知废话,林阡就算在第十八层也本来就无敌。

    徐辕原想问宋恒,他也曾为兰山一触即疼,是如何克服这个心魔的?但看到陈采奕后,打消了这个想法。

    虽然主母临终前对闻因交托,但她去世近四个月,主公对闻因一直无情地拒绝、逃避,闻因倒也不曾越轨,只是协助凌大杰抚养忆舟,到前线也默默守护主公。

    闻因尚且如此,像西辽鸢派那种烂桃花,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徐辕想,目前谁都帮不了林阡,但绝地武士至少要“安”。

    “闻因,绝地武士可能藏身在郊野,你养伤期间,且不必上战场,去找到她,在她身边保护即可。”徐辕把任务交给闻因,一方面是不希望林阡再无心伤害闻因,一方面是想给闻因补偿缺失的价值,再一方面,行动相对自由的武将中,就属闻因办事稳妥堪当此任。

第2045章 江头风怒,朝来波浪翻屋(5)

    不同于盟军其余高手留在战地,灵犀搁置手头上所有任务,和飘云、小胖子等人一起送浑忽回国,一来,是关心好姐妹,怕她再被蒙古人掳走,也怕从今后她俩就天各一方;二来,是为主公在沙州城踩点,做战场转移到此的后备;三来,是想看看自己的故土,西辽。

    边关小镇,人虽不多,不乏孩童嬉笑打闹。与浑忽小律子作别后返程经行,飘云欣慰于这一趟路风平浪静:“灵犀,那晚给仇人殿后,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那天我是给浑忽面子,也不想给你和主公添乱,可老实说,我有点后悔——我真恨辽帝啊,恨政变,害我们流离到那样远的天火岛。不过,今日见西辽民众比西夏过得好,我就不后悔了。”灵犀又有成长,教飘云惊喜于这一趟不虚此行,听她又讲,“我若夺权,虽解一时之气,却会给民众带来祸乱,也不见得能打下和治理好江山,还让这些小娃娃们和我一样失去爹娘……我小的时候,爹爹总自语说,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娘亲临终前强行将我记忆封印,应该也是和爹爹想的一样。”

    “没想到灵犀也是个侠肝义胆。”飘云兴致一上来,攥住灵犀的衣袖,离队。

    “做什么?”灵犀一怔。

    “吃蜜瓜去!”飘云自己赏自己夏辽边关特产。

    “吃完再带些回去?”灵犀还没吃就说。

    “好!”飘云爽朗地笑。

    

    西辽朝堂虽是盟军最难控制,但所带来的影响却是最易消除。

    毕竟西辽是客场,鹰派高手来得不全,真打起来也被林阡完虐;何况辽帝略昏庸甚至天真,意念会为浑忽公主区区一人左右。

    相比之下,夏廷却在主场,然而历来是遭遇侵略只出动祁连山义军,官军的胆气可以说连南宋王师都比不上,今年也仅靠嵬名令公等寥寥几人在克夷门有过拒敌,除此之外毫无存在感,黑水、肃州之战新生代官将全是林阡一手带起来,与其说官军,更贴合“林匪”。从人的本性来说,此刻的夏帝忌惮恩人林阡多过仇人成吉思汗,若他真信了蒙古人的鬼话发出个强制林阡出境的号令,直接就可教林阡对成吉思汗师出无名、竹篮打水,影响之大难以言喻。

    “而且这夏帝还是个奸险之徒,串谋罗太后害死先帝篡夺皇位。”孙寄啸认为夏帝恶毒,林阡应尽早对嵬名令公寻求帮助。

    “然而,私节有亏,不代表大局看不清楚?去年底西夏之所以会被入侵,就是因为铁木真扬言不承认他的合法帝位,他怎可能好了伤疤忘了疼?”辜听弦持不同看法,认为只要自身够强且坦荡,夏帝也只会在战后追着林阡求承认合法,毕竟那虚名是夏帝的最在乎。

    尽管林阡觉得辜听弦颇有道理,徐辕、陈旭都采纳了孙寄啸意见,未雨绸缪,对嵬名令公坦承担忧。嵬名令公则拍胸脯保证,西夏使臣必不会拖前线后腿。

    画面一转,嵬名令公伏倒在使臣脚下大气不敢出。

    他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师,巧得很使臣就是他恩师……

    那老家伙本就颐指气使,摆谱、摆官架子,拍了半天阿绰肩膀也没有依着承诺给封官,说什么你年纪不够个头不高还要回去禀报圣上云云;

    更加倚老卖老,对学生嵬名令公极尽刁难,摊开门神图疯狂拍桉:湖涂啊小鬼!有拿它国之征夫,给我国子民当门神的么!

    令公满脸尴尬是是是,肃州之战中他身边的高谋士反而据理力争:“可我国还有与他相当、能保护百姓的战神吗?”

    “大胆!你是何人!”使臣原已开始欣赏歌舞,脚都翘进了桌子中层。

    “看不清?那就瞪大狗眼,瞧仔细了。”高谋士不退反进,歌者舞者全被驱散。

    “放肆!”使臣眯着眼睛一瞧,倏然一慌,忙不迭把脚从桌子中间抽出,手忙脚乱连桌子都带倒下了……来不及收拾狼狈,面色惨白地跪下,瑟瑟发抖:“参……参见丞相!”

    嵬名令公一惊回眸:“丞……丞相?”

    难怪提醒门神别乱画的时候,那么懂朝廷了,原来高谋士是个微服参军的丞相啊!阿绰咋舌之际,一颗心总算落了地,那还怕什么,丞相他可是亲历了肃州之战的!

    “林阡这莽夫,到处是贵人相助……”嵬名令公强忍住喜悦,他也是当场就懂了,夏廷之危,暂缓!

    

    相比之下,宋廷虽不在主场却胜似主场。

    盟军主体本就是南宋义军,林阡虽未向宋帝要过一官半职,但也曾喝酒结拜、以礼相待:“三弟只愿二哥一如既往,支持我对金军采取强硬措施”……

    如今盟军主体也有金军,在宋廷印象中匪夷所思,他们对林阡的荒唐做法虽敢怒、不敢言,加上去年腊月曾被江洋大盗大闹皇宫元气大伤所以一直不曾发难,但时过境迁,近来宋廷频繁派使臣来夏,一则应是想对夏帝明言宋廷不会越金犯境,二则一定是欲拉林阡回头、奠定金宋之战的战果——

    夏蒙之战与你何干?打完沙州你还想去打西辽打西突厥不成?林阡你是否管得太宽?

    最近的这几拨使臣不同以往,全是由大内高手带队,捎来的密信内容一如既往“建此功勋,封定北王,不吝重赏”,当是时,林阡早已没了“惧内”的借口,所以宋帝完全可以用“迎娶谈靖郡主”来柔性召回。

    几拨合起来就是支小型军队,宋廷竟看似有这种强硬后招:若林阡始终不归,就当谋逆论处,武力绑回临安。

    但“武力”在林阡面前委实像个笑话。所以宋廷的下一拨军官极为关键,他们可能会带圣旨,带尚方宝剑,带十二道金牌,带法理来将林阡约束。

    一个不慎,就能瓦解军心,打击士气,涨敌人威风。

    如何控制、或者说、拖延宋廷?陈旭只好先伏下贾涉、郭傲。

    而徐辕为何致力于找到绝地武士?除了保证林阡的十九层刀法外,也是为了修复“惧内”以免真和宋廷撕破脸。

    林阡却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若非徐辕说“莫让转魄、悬翦白费心力”,他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干,潜心修佛,顺其自然。

    

    结果,傻人有傻福?还是他料事如神?

    一声“师父”,来的军官下马就拜,竟是和州保护神之一的周虎!

    副将是谁?沉稳如斯,与徐辕眼神示意就交换出无穷默契,正是襄阳保卫战中的赵淳!

    还有个幕僚,玉面薄唇,倜傥俊秀,背负紫电清霜剑,唤“主公”“天骄”,不是云雾山第五叶文暄又是何人?!

    徐辕倏然就对林阡改观,主公料事如神!

    是啊,南宋朝廷里不乏忠肝义胆的侠士,泰和南征中,叶适门人与林阡、周虎与凤箫吟、赵淳与徐辕,皆有过命的交情;武兴之乱后,安丙杨辅刘甲全以林阡凤箫吟马首是瞻。他们忠君报国是一回事,明辨是非是另一回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然而事实哪有这么简单?此情此景,朝廷怎可能派他们来,他们和前几拨使臣的气质大相径庭,倒是他们的副将马前卒像极了那些酒囊饭袋!陈旭在一旁摇扇不语,知叶文暄三人有所隐瞒,却看破不说破。

    叹了口气:主公啊,傻人有傻福。

    

    宋夏辽蒙,大战曾一触即发。蒙古军原指望辽廷视林阡为穷凶极恶,夏廷来调节两军强度以免被林阡假道伐虢,宋廷给林阡施压命令其班师回朝。

    江头风恶,谁知雷大雨小?林匪虚惊一场,矛盾无不水来土掩。最终竟是,宋廷使者以林阡马首是瞻,夏廷高官担保了林阡留下的合法权利,辽帝送鹰派高手和林阡不打不相识还招了个驸马回去皆大欢喜……

    “不算表错情。事态发展不尽如我意,只是小人们拗不过大局而已。”成吉思汗看木华黎速不台都被轩辕九烨战前的乌鸦嘴带偏,摇头,依然给予拖雷赞许。他隐隐觉得,花无涯不是转魄,而是来自另一个熟悉的部落,所以花无涯死都不肯说。也就是说,浑忽被救这件事有另外的幕后黑手、赢家以及……林阡意想不到的后患。

    哎,那又如何,思绪回到这一局:林阡控制不了小人,你铁木真就能吗。棋差一着,宋夏辽人,谁有你的胆魄!

    环视身边这些压抑本性乖乖施行亲民政策的蒙古军,活像一条表面清澈内里却发臭的水沟——舆论路线根本晚了,朝堂路线也已完了,还不如回归本性、痛快嗜血、吃饱喝足去明面战场决一死战!

    他知道,未必不行,蓄积了多时的洪水,一开闸可不是要比平素奔涌?当蒙古军破釜沉舟,林匪也势必投鼠忌器。

    但这跟武斗时的超常爆发一样,若不成功,加速死亡。

    要用吗?不用吗?西辽已和林阡站在一边,就算攻夺沙州也不算前景光明,蒙古军真到了悬崖峭壁了……

    山重水复之际柳暗花明,当是时,前线来报:“完颜纲被驸马说服,愿献三危山。”

第2046章 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1)

    完颜纲虽也为林陌个人魅力折服,却比术虎高琪之流眼界高得多,何以此刻作出与术虎高琪在瓜州大同小异、完颜纲自己还一度嗤之以鼻的“倒戈相向,与敌军里应外合”?

    完颜纲给林陌的说法是:当初瓜州城防坚固、盟军铁三角无懈可击,我有胜算,凭何投降?然而此刻,三危山据点处处缺口,我部又孤军在南多时,每次眼看要会师了拨云见日、林阡身边就马上波云诡谲,他林阡倒能从容不迫,我完颜纲几条命死得起?

    林陌却听出言外之意:瓜州被术虎高琪献城时,完颜纲曾自保要紧,后知后觉把民众留在了人间炼狱……事后,不管是自责想不开,还是生怕林阡问责,都一起指向了完颜纲渐渐破罐子破摔。

    拖雷也同意林陌对完颜纲的分析:后来林阡血洗锁阳墓,徐辕率众对我军追剿,姐夫毫不犹豫从三危山回头救援;完颜纲却缩在三危山内,因怕驸马施计所以没追,决策失误,错过战机,便宜了我军在山口会师,驻扎调整——又是他完颜纲办事不力!

    “再如何理直气壮,终究是不敢担责,宋金夏官员的通病。”成吉思汗笑,喜见爱婿和幼子珠联璧合。

    “如今我军遭遇困顿,完颜纲雪中送炭,功劳之大,锦上添花的术虎高琪如何可比。”见他们提及林匪对完颜纲的斥力,木华黎分析起蒙古军对完颜纲的引力。

    

    气氛原还融洽,轩辕九烨三缄其口还是决定煞风景:“大汗三思,勿入城寨!我认为,完颜纲是诈降——林匪之所以势盛还出个诈降策略,一因朝堂路线而怕夜长梦多,二是军争之际他担心民众流血。”

    某些关键词直接卡在了成吉思汗的心坎里,硌得慌,忍不住皱紧眉。

    “天骄大人,完颜纲对我说过,三危山近前的民众,郝定、移剌蒲阿、高风雷都作了预桉,所以林匪并不会因为担心民众流血而诈降……”林陌摇头。

    “驸马,完颜纲是通过术虎高琪对你说的。上次我就说过,术虎高琪不可信,如今再多个完颜纲,我就更觉得漏洞百出。诸位不妨仔细回想,林阡打赢肃州之后,如此关键的瓜州,怎会安排驸马过去的死忠来守?白送给驸马策反?这个破绽太过明显,就算他莽夫一个,陈旭能不知道?”

    那这到底算不算破绽?成吉思汗眉皱更紧,是既想怀疑又不愿……还未决断,木华黎就已反驳:“轩辕先生真是健忘,为何林阡要重用术虎高琪完颜纲?‘从王子庄到玉门再到瓜州,林阡之所以安排这些新人,一是他麾下盟军大多残损、不得不做出此等部署,二是金宋共融大乱大治、务必放手考验和历练,三是他对这种相互策应的安排无比自负。’这番话,是你自己说!”底气十足,是因为这句话那日成吉思汗也认定了。

    成吉思汗拨开迷雾,羊装托腮听策,暗拭脸上汗水:险些被轩辕九烨濡染了多疑……转头温和地望着木华黎:还是木华黎笃定。

    谁料轩辕九烨还是言辞热切,态度根本比木华黎笃定,虚空中仍旧拖住成吉思汗的腿不让走:“大汗,您也说过,此一时彼一时!没人比我更懂完颜纲,他用兵虽时常犯湖涂,聪明起来却总能出奇制胜,林阡多次称他战法恶心,川蜀吴曦就是被他策反……”

    众人才刚有动容,窝阔台就抓住战机:“轩辕九烨你总说没人比你更懂,是想强调黑水之战多亏你懂?”

    遥想沙漠中第一次见到林陌,窝阔台就开始忌惮林陌,而月氏沙峰,他在忌惮的情况下还曾不由自主响应林陌!林陌单人尚且如此强劲,他更加不希望林陌轩辕九烨和拖雷木华黎这两对走得太近,尤其是自己和辽帝的谈判搬石砸脚又没办成的今天,林陌和拖雷还是这般相辅相成!

    木华黎再次咬上窝阔台的钩,敌意更甚:“轩辕九烨,为何前几日的剑冢,你奉大汗之命刺杀徐辕,遇到林阡出关你还毫发无损,可速不台和者勒篾却一重伤一失陷?”

    大帐内所有人都是一震,变味了,这俨然从观点对立、私德攻击,上升到了忠诚质疑!

    轩辕九烨这才意识到,“不合作的两路不如一路”一语成谶,实打实地冲着自己打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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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吉思汗往日都对轩辕九烨言听计从,今日之所以不喜,主要还是因为上局“朝堂博弈”里轩辕九烨太乌鸦嘴、从未因为轩辕九烨刺杀徐辕失败的事而多心,可被木华黎这么一拨,心脏肉里的刺又一翻,脸上才擦干的汗又开始挤开毛孔往外钻。如果可能的话,他也不想质疑麾下的忠诚,可这些年来,连结拜兄弟、连义父、都背叛他太多次……

    身为主公,由不得片刻迟疑,他顷刻下决心先稳住大局:“提到黑水,那就说黑水,是轩辕先生的锦囊为基,木军师的计谋保驾护航,所以我军才会轻而易举获胜。只不过轩辕先生偏保守,木军师爱冒险,才常常面红耳赤。”又像上次那样,给两位军师打圆场握手言和,接着提出个接手完颜纲几大城寨的折中方案。

    又特地找了适才一直都一言不发的速不台谈话,安慰他者勒篾吉人天相,又说:花无涯不是转魄,速不台你理解有误,如果林阡真像你想得那样早早勾结西辽,那他就会把抓长生天的局嵌入第三晚的救援浑忽行动中,而不会在第一晚做出来、稍事不慎就打草惊蛇,所以他一定是第二日被刺杀后才与西辽人化敌为友。

    速不台恍然大悟:大汗分析的是!对于林阡来说,抓长生天的重要性高于西辽,甚至高于一切。

    但成吉思汗却觉愧对长生天:她是个数一数二的间谍,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给窝阔台和辽帝的谈判、你与者勒篾的莫高窟行刺穿针引线,所幸她机警、做完就请示要养伤,否则,林阡在第三晚真有可能顺带着再抓她一次。

    “也就是说,长生天现在是真的蛰伏,那就无法辨别两位军师谁对谁错了。”速不台说。

    “不管如何,三危山入城,你、驸马、拖雷都要做足防备。”成吉思汗说,谨慎点总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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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灯下黑的缘故,成吉思汗至今没找到轩辕九烨和木华黎的不睦根源。既没找到根,如何治本?两个军师的裂痕,自此就没再合上过。

    许是心系大局就很难管住小人?轩辕九烨也觉得木华黎莫名其妙,难不成你木华黎真在怀疑我,可镇戎州你眼巴巴地求我来蒙古!而你木华黎满腹韬略,本也不是个嫉贤妒能小人!

    为什么,为什么!得遇明主,却如涸辙之鲋?可恨他轩辕九烨本来是个杀人不眨眼、当机立断的毒士,此情此境,却要接受言多必失,生生学会拐弯抹角……

    林阡啊林阡,恭喜你如愿,纵我回来让我做了颗老鼠屎,当然了也得是这锅粥自己敞着口。

    他是真的厌恶林阡,不知不觉间,就忆起林阡出糗时的样子,

    那是在陇右的大圣山下,柳闻因正欲杀了身负重伤的他,忽然一头青面兽一只胖手按在了寒星枪上,带着恳切的语气求柳闻因:“别杀他好吗?”

    回忆往事,竟然也只有他最厌恶的人,能给他带来一丝一扫阴霾的轻松笑。

    情不自禁又回到锻炉谷、战狼自尽前的那场刀剑恶斗,他目睹林阡冒着自身入魔的危险无论如何都要点化战狼、过程中还对他说了一句来自战友的“放心,我有分寸”……这就是他轩辕九烨在肃州之战结束后,为曹王府感伤之际,还乱入了宋盟的缘故。

    唉,林阡,你究竟是傻,还是大智若愚?

    只叹我轩辕九烨现在谁都看不清了……

    

    木华黎虽也未发现窝阔台刻意推动,却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夜深人静,观星时不无惘然——

    大汗口中军师团的勠力同心,岂止黑水首战,还有逍遥的绝命海,居延的剑河,肃州的弱水、长城、王子庄……却到这场瓜州之战、因他想帮大汗压制林陌而终止。

    追朔回来,应是始于遥远的镇戎州了——去年年末,蒙古偏师孤军深入、与曹王府金军共患难时,木华黎就曾对林陌欣赏到顾忌地步,亲口称“这抢先于我的行动,倒有种‘我在何处,你投奔何处’的王者之风。”“也只有林陌能把林阡掣肘。”“即便沦落到此,林陌还在撬!和他哥哥对镜一样在瓜分战果!”

    后来化敌为友,一度爱不释手,林陌终于归顺大汗,我们少了个劲敌,可喜可贺!

    西宁宣化之交败给陈旭、木华黎一蹶不振的那段日子,更视林陌为绝境中互相取暖的人,仅次于大汗的那种主心骨……

    仅次于大汗。大概是这样,才会……过近则斥?

    不过现阶段,木华黎虽然在意的是林陌,却因为大汗表面倚重林陌,而只是在狠手打林陌的狗。

    

    狗,轩辕九烨。

    这个人,他也曾求之若渴,和对林陌爱恨交织不同,木华黎从来都把轩辕九烨看作“另一个自己”。

    为了大汗能实现称霸天下的梦想,像轩辕九烨这样的人才当然是多多益善的,木华黎撬墙角都来不及,若非万不得已,怎么可能排挤!

    翘首以盼,总算轩辕九烨真来投奔,西宁宣化之交,正是那白衣谋士在后方指点拖雷用耶律长空金蝉脱壳的。

    月氏沙峰,那白衣谋士更为他一手撑起大局:“大月氏,勠力同心得到城,各怀鬼胎失去它。这一仗,不是单独哪个人引起的败仗。是我们,全部!”

    这半年来每场仗都有目共睹,那白衣谋士和他一样呕心沥血殚精竭虑。

    他为什么连另一个自己都排斥?仅仅因为隔着一层林陌吗?错了,他比谁都看得清楚,即使没有林陌,轩辕九烨也归属大汗,因为大汗代表天命所系。

    也是今天那句忠诚质疑脱口而出时,他才懂他为何会狠心痛打这条狗——他对轩辕九烨的排斥是因为他俩还隔着一层林阡!

    去年年末,他在北冥老祖已投蒙古的情况下,充满自信地准备拉轩辕九烨过来时,轩辕九烨竟漠然拒绝:“天象明年才定。”还有几日而已?“一日未定,一日不去任何人帐下。”

    今年轩辕九烨来,以后轩辕九烨在,皆是因天衍门观星所见,天命在大汗。

    倘使星象变了呢!

    倘使你轩辕九烨也和大部分人一样有曹王府情结?!

    倘使完颜纲、术虎高琪你逐一分析过,可唯独没分析过你自己?

    

    这一刻蒙古军中,被人念叨最多的林陌,反而是心情最不繁复的那个。

    完颜纲尚在部署,他需尽快带完颜瞻完颜彝一起,先啃下高风雷这把硬骨头——

    “高风雷,三危山第一关的唯一阻碍。”

    当前的三危山,分布郝定、移剌蒲阿、完颜纲三关各三城寨;高风雷顶替了术虎高琪的原职,但和术虎高琪对曹王的感情不同、对林陌的态度迥异。

    难度更高的在于,其武功处高手堂上游,当然了,林陌也不介意用他试刀。

第2046章 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2)

    “合达,良左,早知黑水之变,马耆山我就不该救你俩,任你俩死在主公刀下!”两军阵前,旧友重逢,谁都想先对对方攻心、伐交,高风雷自恃武功高强也不例外,奈何他无论何种情绪都怒瞪着人,导致劝降难度极大。

    “一口一个主公,你可真自然啊!忘了我们有多少兄弟死在林匪刀下?你叫他主公,冤魂谁诉!”术虎高琪插嘴。

    “楚风流吗?她是军人,两国对阵死,再正常不过!”高风雷早已想通了,楚风流、齐良臣、司马隆之死,责不在金在宋,而在金宋之战乱。

    “算是见识到了,宋盟教化的风行草偃。”林陌冷笑一声,“我倒要问你高风雷,既然战场上的仇恨可以在战后勾销,那为什么赫品章、越风的死林匪就要报仇雪恨?曹王之死就是他林阡的师出有名?!”

    众人都是一怔,高风雷没答得出,他身边俞瑞杰沉思片刻,说:“有些仇恨当然可以勾销,但涉及人性的,不能!北龙首山、黑水、瓜州,军民放弃抵抗却遭遇屠杀,并不是博弈中你来我往造成的伤亡。”

    林陌一愣,笑得狰狞:“哈哈,战后就粉饰成为国为民了?我怎么记得战斗的时候,都说是江湖草莽要快意恩仇?”

    “废话少说,一起上吧。”高风雷怒而提锤。

    一声啸响,迎面锋芒毕露,却不是他预期中的完颜彝、完颜瞻、术虎高琪……

    他一惊,林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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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之前,高风雷曾战过且欣赏的对手,只有林阡、凤箫吟、越风、李君前、丘处机,除此,勉强有三人能投机取巧将他战平,分别是彭义斌、石硅、辜听弦。

    从未与林陌交过手,一则他曾视林陌为仅次于曹王的主心骨,二则他认识林陌的时候,林陌还得靠他和其它人掠阵才能共打林阡。

    时过境迁,对方武功已今非昔比,一出刀杀招迭起夺魂追命,饶是他风暴锤也不敢妄称“迅勐”,遂灌注七成气力,砸开一记“砯崖转石万壑雷”,招如其名,远近似瀑流与石相击后雷声轰然。

    林陌永劫斩却噼出更强劲气势,“西南万壑注,劲敌两崖开”,堪比父兄,万丈江潮冲得地与山根都开裂,滚滚而来把月光都碎成了连续的、流动的、活生生的……万象。

    高风雷没办法再留情面,顷刻施第四层“动静裕如”,曳砸强硬,冲云灵巧,原以为一击即中,怎料林陌居然靠“危径几万转”“数里将三休”左右开弓接住,紧随而后的是双刀内的雄厚内劲反压向他,飓风中高风雷边退边守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终不再移,遽然舞第五层“金龙出窍”攻防并举,双锤涮拽擂盖,光影铺天盖地。

    林陌虽吃力,仍以“故山只在白云间,望极云深不知处”的刀境对锤兼容并蓄,然而高风雷越被兼容就越有更新,临阵又涌荡出先前未见的“轰轰昆昆乾坤动,万马雷声从地涌。”劲烈风声中,刀和锤几乎咬合一起,随着二人的腾挪辗转,刀锤也边打边旋转,暴雨雷电中流光溢彩,阵阵杀气翻腾扩散。

    高风雷发挥稳定且妙手偶得,来不及喜,暗自心惊:林陌已到这级别?初步掂量也是封寒和薛焕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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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是短期内极速进阶的缘故,林陌跟大部分绝顶高手都上升过五六层不同,他现在刀法傲视群雄也只有一层,而他也早就知道自己一定只会分三层——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此第一层,哀恸理想,多是他游历瞿塘峡、大散关、瓜洲渡等地所悟。

    “目断秋霄落雁,醉来时响空弦。”此第二层,怅惘身世,大约来自环庆婚宴、麦积山战败、马耆山被排挤诸事。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此第三层,感怀故国,从兴州婚宴、会宁逃难的经历而来。

    可笑吧,连进阶都要重温被抛弃、被挤兑、被驱逐。

    但一来智商超群、完全匹配独步圣功,二来参悟能力一流、完全匹配永劫斩,他用这十余天的心力磨损,就换取了“二层未到就能制衡高风雷”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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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风雷虽然还有第六层,但打林陌就废了五层,如何经得起其余蒙古军围攻?盟军方面也因为完颜纲知情不报而贻误援救,终落得个高风雷被里应外合着大败的结局……

    寡不敌众,高风雷能从武斗中全身而退都算命大。然则,由于瓜州屠民事件近在迟尺,由于成吉思汗假惺惺走亲民路线时花无涯还是杀过百姓,故而高风雷就算败得一鼻子灰,都扶老携幼非带民众走不可。如此更加狼狈,高风雷不到半夜连丢两座城寨,使林陌不费吹灰之力就开到完颜纲的主城外。

    当是时郝定、移剌蒲阿终于闻讯,却尚在赶来救援的半途,其实是完颜纲掐好了点帮林陌召来一网打尽。情景眼熟?黑水之战!

    “杀!”林陌刀锋冷到极致,即将与第三城中的完颜纲将高风雷夹攻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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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危山口,懵然不知的林阡正和陈旭下棋,

    乍一听闻高风雷危险,林阡差点把棋盘掀了。

    衬出陈旭的云澹风轻:“主公不觉得,高风雷拖家带口才真实?”

    “军师这话,有深意?”林阡忽然发现陈旭真是怕了长生天——为了赢战,就连蠢一点的主公都不告知内情?!

    陈旭笑说,当高风雷对民众有预桉的情况被林陌尽收眼底,林陌才会完全相信,今次完颜纲的倒戈不是为了民众,从而打消他和成吉思汗一样、对牵绊在心的某些关键词的顾虑。

    “完颜纲倒戈了?为什么?”林阡完全状况外。

    陈旭笑:“不是倒戈,是诈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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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危山第一关,竟是一座空城?对蒙古军先锋而言,疑惑片刻后归路被截,与此同时伏兵四起,喊声大举,火光冲天,端的是如遭惊天炸雷……

    你们和完颜纲约定将高风雷夹击,对前来解救的蒲阿和郝定瓮中捉鳖?可谁知,他开城就对你们伏击同时将高风雷解救,蒲阿和郝定才是对你们瓮中捉鳖——

    完颜纲居然诈降?可想而知林陌所受冲击!

    又是如此,天道不公,索性就让他全然失去也罢,凭何要拥有后再被迫失去,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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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蒲阿和郝定不及时,高风雷和民众谁救?”林阡后知后觉,后怕。

    “所以现在告诉主公。”陈旭了解林阡。

    “就不怕我去得晚?”林阡火急火燎,擐甲执刀。

    “本不必去,胜算九成九。”陈旭微笑。

    林阡一愣:“倒是应该信任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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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面埋伏,郝定早已不负所托,将林陌大军归路堵死。

    先锋部队被一切两断、电光火石首尾不相顾,未及入城的拖雷不知林陌为何应变不力,唯恐他是被《独步圣功》所累。

    “不能光靠姐夫……”拖雷打定主意,自己应力挽狂澜,竭力冷静,发号施令,“稍安勿躁,强攻进去,与驸马会合!”

    然而移剌蒲阿火速赶到,与郝定的时间差恰好给拖雷也围了一层。

    火光浩荡,军容整肃,移剌蒲阿胜券在握:“蒙古小贼,这三峰山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三危山危峰东峙,三峰耸立,如危欲坠,雄奇壮观。

    窝阔台虽是个虚职,此番也在拖雷身边,闻言怒不可遏:“但看谁死三峰山!”

    嘴炮打来何用,盟军付诸行动,里三层外三层边布边战,刀枪剑戟瞬间就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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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阡想了想,还是宁可高估对手:“若林陌临阵应变,完颜纲孤掌难鸣、可撑得住?”

    “蛰伏得久,主公忘了,有新战狼吗?”陈旭笑,诈降的岂止一个!孤掌难鸣的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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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个完颜纲啊,昔年环庆松风观,宋谍从上到下,诬陷你是‘转魄’,险些害你被陈铸麾下寻仇致死,若非王妃为你担保,你早就身死名裂。如今你恩将仇报、以德报怨,自己做了‘转魄’。”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林陌,极力掩饰手脚的颤抖,一边羞辱完颜纲,一边号令术虎高琪,“高琪,你为王妃手刃这叛徒!”

    术虎高琪长刃在手,大喝一声向完颜纲刺,猝不及防却调转枪头,趁其不备将林陌的要穴封住。

    “你……”林陌只觉整个身躯都麻木。

    “对不住,驸马,我本来不是诈降,可蒙古军不信任我,他们用抛石机投尸,与我,也不是一路……”术虎高琪语带愧疚,不敢正眼瞧他。

    “小人,我没问你!”林陌正在内功进阶的玄关,不能随便用它冲破穴道,身心俱疲,苦不堪言。

    “驸马应该了解我,我最擅长策反。”完颜纲说,他和术虎高琪交锋日久,早已从起先的唇枪舌剑,过渡到近日的晓之以理。

    “高琪,你可知莫高窟建在这荒漠戈壁,怎就不惧风沙侵蚀?”“有何玄机?”“因为它对面的三危山,可以遮蔽大量的风沙。我们为官为将,不就是想做三危山?”“我们的莫高窟,早已经没了。”“外边的塔倒了,壁画们还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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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陌不忍再听,怒而喝断:“莫得意得太早。就算拖雷受阻,速不台也很快就到。”

    他一方面后悔自己降智没肯信轩辕九烨,一方面却庆幸大汗一定教速不台攻中带防粗中有细。

    完颜纲摇头,语带悲悯:“速不台防得了外,防不了他们,从内阻杀。”

    “他们……”林陌脸色渐渐变得死白,一双眼猝然布满血丝,“他们!不可能!”

    “若没有合达,良左,怎算得上一场完整的三峰山之战?”同一时间,移剌蒲阿对拖雷笑而扬言,自己的上级下级都已回来!

第2046章 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3)

    完颜瞻原是金谍?!自发现的第一刻起,莫非五内俱暖,完颜彝五雷轰顶——

    难以置信,战友不是战友,不堪回首,家国不复家国。

    黑水战后蒙古军屠民作乐,适逢完颜彝初拜成吉思汗,当时他就曾疑惑,自己背离曹王府、投靠蒙古军的做法是否欠妥?一也挣扎,也彷徨,昏暗中唯一一丝光亮填充心头:还有驸马,他在哪,我就在哪,肝胆相照,赴汤蹈火。

    随后在围绕两军俘虏交换的谈判席旁,他重遇旧上级移剌蒲阿,千言万语涌上喉咙却只能目送②;被昔日的八拜之交郭蛤蟆指着鼻子骂,却只能无言以对,理亏到拔刀相向,郭蛤蟆的斥责犹在耳畔:完颜彝你们心自问,守在这黑水城南,到底是在盼怎样的同道三!

    十万,九万,七万……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只有他一直称为“将军”的完颜瞻还能相依为命。曹王薨逝的噩耗传来,他毫不犹豫跟着完颜瞻一起戴孝,确实自责,眼圈通红,连会不会被蒙古军据此质疑忠诚都没多想四。肃州开战,乱军中他冲旧友们大吼“我从不悔!”到底也是情绪崩溃,自我麻醉五。

    转战瓜州、榆林窟内,完颜瞻几乎生擒移剌蒲阿,却被郝定神兵天降将人救走,完颜瞻扼腕叹息:“讽刺,讽刺……他和郝定从前为敌头破血流,今日却成生死不离的战友了。”彼时的完颜彝微惊,有那么一忽的哀莫大于心死六。

    讽刺?真讽刺啊!伫立在诨号西瓜的蒙谍陈尸处七,完颜彝才终于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哀莫大于心死——是从何时开始的,还是最初就开始了?你,完颜瞻,装着兄长的样子,对我一口一个“良左”地叫,却只为取代驸马在我心中的地位,一点一滴将我的信念腐蚀、信仰偷换!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处心积虑!

    想掩饰,想继续观察,却发现自己心浮气躁根本办不到,不像完颜瞻那样对身边人都深藏不露……三观尽碎的完颜彝,那晚脑中一片空白,遂埋伏在完颜瞻的帐帘后面,只等他一进来就持刀抵住他脖颈,既想小声,又欲大声,终不成声:“完颜瞻,驸马将你视作肱骨,你怎忍心将他出卖?!”

    完颜瞻这才发现是他,松了口气,继续伪装:“良左,什么?出卖?”

    “还是说,你并未投奔林阡?你只是和莫非走得近?”完颜彝忽然给他为何帮莫非灭口找到借口。虽然莫非的人设“一身是刺”不甚友善,好歹也在蒙古军烧了木华黎、林陌、拖雷好些灶台,每逢肃清总能帮莫非说几句好话,完颜瞻当然也可以被他诱骗成狐朋狗友。

    完颜瞻这才意识到堕楼事件出纰漏,虽然他不介意说出真相,然而这不是发展完颜彝的好时机,怎能被动地由着完颜彝自己戳破?蹙眉思索,忍不住肩膀作痛,强颜一笑仍然装湖涂:“哪件事?跟莫非有什么关系?跟林阡又有什么关系?”西瓜被灭口,就算尸体留物证,也是先指向完颜瞻自己;莫非纯属花无涯诬赖,林阡更是风马牛不相及。

    完颜彝倏然察觉这肩膀有问题,勐一撕扯,怒不可遏:“这是莫非暗器的伤!蒙人堕楼时他向你出袖箭?你不吭声,我现在就去揭穿他是宋谍,转魄!”

    “站住!”完颜瞻浑不顾自己,为了莫非的安全,一把将完颜彝拉住,索性承认,“良左,我是算计了你,可也是在保护你!”话音未落猝不及防,被完颜彝一刀刺进肩膀:“冠冕堂皇!完颜瞻,果然叛徒!”

    一捅下去就不由自主更深,完颜瞻当即站不稳血流如注,而那一刻,完颜彝满心都是要保护那个在人潮中孤独逆行的男人:“你说,你怎么对得起驸马!?完颜瞻,不是苟活着跳来跳去才能找到活着的意义,我爹、仆散驸马、段大人,他们才是榜样,大丈夫,当一心报国,只忠于一人……”

    “如果那个人变了,而另一个人才该是他的初心,能否看作,归顺另一个人才是善始克终?圣上和曹王,都已将大金托付林阡,至少现在是这样的。”完颜瞻脸色惨白却不忘进击,用的是当年曹玄劝说赫品章放下苏氏归顺林阡的原话,

    “良左,若你点头,盟军那里,也定会接纳你——当初郭子建麾下四大勐将,赫品章都曾有仇,后来却成其麾下四大之首……黑水他战死在遭遇相近的你手上,你,你现下误入歧途,若想通了回头是岸,不是宿命最好的安排?帮赫品章,延续战绩,帮你自己,延续父志……”

    误入歧途?是吧。驸马是填充他心头的唯一一丝光亮,然而他这颗心不见天日,有光亮处,其实根本是裂缝!?

    完颜彝捅完颜瞻的手不经意间失去力气,完颜瞻乘胜追击,视线却渐渐模湖:“良左,我不是一个人留下,也不会一个人回去,你随我……回去……”

    完颜彝还没来得及回应,只感觉完颜瞻体温骤降,一惊,机械性地给他止血裹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完颜瞻身体回暖,重新有力气握住完颜彝的手:“良左,什么哀莫大于心死?我要见你,置之死地而后生!”

    进度意外提前?那就顺势而为,完颜瞻胸有成竹:良心和觉悟都有,何愁良左不回归。

    “人活一世,就算一事无成,也不能助纣为虐。”完颜乞哥对儿子的教诲,本也不止一句。

    下定决心的一刹那,完颜彝不再纠结,神清气爽。

    

    探子甫一回报,速不台暗叫不好,而不容喘息便风起云涌,他策应林陌的必经之路上,无穷箭石如层叠巨浪相逐而下。

    “郭蛤蟆箭阵?”蒙古军师团擅长总结对敌经验,是以速不台能一眼判断出箭阵属性,但为何这句不是陈述句而是疑问句,是因为——奇怪!对症下药却屡屡失败,明明用好了经验可副将们还是纷纷被石砸中、被箭射中?!

    直到擦过自己臂膀、震在自己胸口,速不台才恍然惊觉,原是器械被改良过的升级版“郭蛤蟆箭阵”?似是而非,反而教他墨守成规吃了大亏。

    所幸成吉思汗谨慎,战前为防万一,把难得保全的最先进装备都给了身为中坚的速不台,譬如既抵噼砍也能御穿刺的扎甲,譬如生丝细密编织、可防止箭失穿透的绸衣,技术虽还不成熟,但穿在蒙古军身上还真就保了性命。

    速不台自恃武功高强,毫不犹豫就把这些都给了部下,极速调整阵脚,提刀身先士卒。虎狼之师因此争先恐后,逆着地势誓死打出顺境。

    按部就班向前推进阵线,扳平战局时才知来人是谁,或许不该说“来人”,而是本就在的、同行之人、从内阻杀——

    “完颜彝?何以叛变?”

    他早该想到的,除了完颜彝还有谁,对郭蛤蟆的战技了如指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速不台,将你活捉,我好将功折罪。”完颜彝随林陌齐攻高风雷时,需冲驰在先锋队最前;待林陌打赢了高风雷降低了心理防备,自然而然就退到先锋的最后,换对手,他牢记完颜瞻对他的约定:对速不台,难以强袭,拦截为主。

    速不台不像林陌那么触动,他和完颜彝没什么私交:“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已反攻,你待如何?”言下之意,适才你一击不中,眼下你我兵力相当、你武功比我还差得远,我一马平川,你必败无疑。

    “何惧之有!”完颜彝不出所料,搬出郭蛤蟆的“纸片人”扩充兵力。

    不出所料,就是正中下怀,速不台大笑一声,二话不说快马加鞭,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完颜彝引向山涧——成吉思汗早已总结过,郭蛤蟆的纸人纸马最怕沾水。

    速不台粗中有细,之所以要诱完颜彝祭出纸片人,是想在与完颜纲等人决斗前先扫清后患;

    谁料真冲锋陷阵、短兵交接之际,才发现自己竟被一大团战力十足的纸片人搅在当中!不是水边么,难道又刻舟求剑?

    “这完颜良左,连纸人幻术都……克服了缺陷?!”速不台这才发现,这完颜彝是个旷世奇才,当战友远好过当敌人!

    纸术蔽日,箭阵遮天,铁骑云屯,雄州雾列,完颜彝在心里说:将桐漆涂在纸人纸马之上,就可以在水边、雨天作战了……他极想亲口告诉好兄弟郭蛤蟆这个玄机。

    

    先锋、中坚悉数胶着,生死未卜,两相割裂,殿后的成吉思汗在第一城寨进不去也出不来,危难关头,更发现自己也不知不觉就陷入了一个由山石构成的迷宫中……

    “这是……驸马的……兵法群?”木华黎察觉不妙。他愿意和林陌内斗,可不想林陌是敌人。

    显然不是林陌所设,而出自林陌最看重的儒将之手。

    “铁木真木华黎研究敌人久矣,可我一早就投降他,我是他军师团的未研究,所以亮出身份时,我完颜瞻必是奇兵。”早在榆林窟之战,完颜瞻就曾特意布阵打郝定,一方面降低自身的金谍嫌疑、取信于成吉思汗,一方面则教成吉思汗增强了对兵法群的依赖、于是也就疏于对其中奥妙进行探索……

    这一刻威胁到成吉思汗生命的情境意外出现,就算要暴露长生天,也不能再让蒙谍比宋谍慢——木华黎下令:天地玄黄全体听令,尽己所能找寻退路!退出迷宫的路,退出死局的路!

    然而虚空中能感应到一股、又一股强大的阻力,来自海上升明月、控弦庄——宋谍金谍竟也视这场突然白热的三危山大战为最后一战,所以接二连三地豁了出去,冒着自身当场暴露的危险,将一只又一只信鸽、信鹰截杀……

    若非如此,大汗怎会漫长一夜都出不去?

    光靠蛮力,纵使当年渊声、战狼、林阡,神功盖世也一个都出不去!

    饶是成吉思汗临事澹定,毕竟上一战受过重伤,天明时不堪转圈精疲力尽,心力交瘁险些倒在忠心护主的博尔术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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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陌中计被围困;拖雷窝阔台闻讯急救,却遭围点打援;速不台被内奸阻遏,援护不力;间谍情报全遭切断;成吉思汗身处边缘,不知向南向北才能破局,自己也被更大的一张天罗地网裹挟……

    情景眼熟?不就是黑水首战的越风李君前、厉风行赫品章、宋恒薛焕、林阡?

    “铁木真和林陌怎会算到,黑水之战,是我们要重演。”陈旭对林阡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请主公带大家前往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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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章可链接一1973章,②1997章,三2006章,四2021章,五2023章,六2038.2章,七2042.2章

第2046章 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4)

    战路过于狭窄,盟军仅出偏师就打赢全场,主公只需像黑水首战的原定计划那样,一锤定音,犒赏三军。

    纵观全局,宋谍金谍启用迟于蒙谍,林阡能懵然无知就坐享其成,除了靠小将们各显神通外,全赖军师陈旭的前瞻力强:

    “木华黎善用险,轩辕九烨谨慎,对于完颜纲的转性倒戈必起争执。鉴于主公前次纵虎归山,木华黎一定对轩辕九烨再度发难。铁木真身为主帅应先稳住大局,而稳住大局的前提是不怀疑核心层,所以,他会像前次制衡术虎高琪那样,提出个接手完颜纲城寨的折中方案。”

    就连一粒老鼠屎坏一锅粥的细节,陈旭都计算得清清楚楚。也就是说,对完颜纲的三大城寨纳降时,成吉思汗不会如木华黎所愿忘乎所以一涌而入,也不会像轩辕九烨那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而会依陈旭所讲,在最符合战况的折中方案里,先锋、中坚、后军拉开个能够策应的距离。

    “稍一调节,就能令他们来不及配合,构成盟军可以截断的三段。”陈旭说。

    怎么调节?完颜纲、完颜彝、完颜瞻,是对方的失算、未算、漏算。

    “倒戈或诈降,铁木真和林陌倾向于前者,但他们再如何笃定,也本来就会先试探性出手。”所以才有了陈旭对高风雷的安排以及高风雷全身而退后的拖家带口,目的就一个,让成吉思汗翁婿俩完全放下戒备。

    陈旭仅仅没有想到,轩辕九烨既当了导火索又灭了火——看穿诈降计的轩辕对成吉思汗的少许影响,直接救了速不台的命使其差点反过来钳制完颜彝,这属于陈旭九成九胜算外的零点一变故。

    不过,林阡也确实不着急入局。蒙古军突然间倒戈这么多,火大得压根就灭不了。

    “花无涯已死,无论他是否转魄,宋谍都行动不便,金谍则毛将焉附,如此,主公就难以第一时刻获取情报,易于被完颜纲蒙骗——出于这样的考虑,铁木真和林陌才有纳降和重演黑水之战的胆魄。翁婿俩却难以预测,临阵忽然出了这么多新转魄。”陈旭告诉林阡,完颜纲、术虎高琪、完颜彝、完颜瞻全是自己人!

    陈旭为何能入侵蒙古军的首脑军师团?他比轩辕九烨和木华黎毒吗?错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对面从上到下都是“不合作的两路不如一路”!

    “那就出发,带转魄们荣归!”林阡先胜而后求战。

    阵云匝,兵气冲。

    白草连天野火烧,沙州城外猎天骄。

    江头风怒潮来翻屋如何?持倚天剑,跨海斩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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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存亡之际,唯一能破兵法群以及大局的是林陌,林陌却被封住穴道,与完颜纲、术虎高琪僵持着。

    “驸马,若您……”术虎高琪何尝不知林陌是多情之人。

    “宁死不降林阡。”林陌却脸色恢复如常,没像被谁背叛过一样。

    术虎高琪硬起头皮,终于狠心向驸马下手,那就先拿拼死救主的曼陀罗等人开刀:“传我号令,分为两队,一队出战时一队休息,相互轮换!”

    “又是完颜瞻……”林陌记得这战法,是完颜瞻以前常用,难揣测术虎高琪是有心无意,只知道自己再也忍不住,脸色刷一下又惨白。

    他曾因郭蛤蟆、移剌蒲阿的疏离心灰意冷,但瞥见完颜彝、完颜瞻还在身畔,胸口才总算回了一丝暖,他安慰自己只要拿下完颜纲和术虎高琪,那他在金国的游历也算值得……

    可这一刻,他像个笑话。

    “不放弃,战至最后一人!”依稀又有人在他身畔明志,要一如既往与林匪不死不休。

    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却再也不是陇陕、齐鲁那些少年。将来,这些人会否也成梦幻?还是说这一刻,他本来就在泡影里……

    不放弃,战至最后一人,“林阡,遇到逆境,你和我的口号,不是一样?可每次你都反败为胜,我都战至只剩我一人?!”他双肩都被压酸,一回神,才发现已被群刃围在当中,

    胸口剧痛,随着一刀的拔出,有白虹离他而去,有鲜血溅落在他眉心,

    倏然惊醒,声嘶力竭:“我不信,我要杀出去,跟他们会师!”

    是了,有没有可能,这只是林阡在挑拨离间?

    再怎样,合达和良左,都不会背弃我!

    提刀奋起,左冲右突,见头就砍,杀人如麻,“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自然而然到他刀中。

    交锋不到十回合,术虎高琪险被活捉,高风雷拼死救之,竟也被砍得重伤,完全阻不了林陌撞围——

    战局中刀流湍急,虽不及林阡炽烈、反而冷若冰霜,但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凶悍气质如照镜般!

    蒙古军求生欲暴涨,趁盟军始料未及,紧随他们的驸马冲破危局。

    

    廿五清晨,三危山之战,林陌遭完颜纲诈降,拖雷窝阔台速不台被完颜瞻、移剌蒲阿、完颜彝里应外合杀得大败,蒙古军全线崩溃,使本就强弱悬殊的局面加速倾斜,

    眼看林阡就要弥补肃州之战的遗憾、全歼蒙古军并生擒成吉思汗,未想,林陌突然武功进阶,强势杀开一条血路,救得速不台窝阔台残兵之余,助成吉思汗突出兵法群直趋敦煌古城。

    三危山夺不下就夺不下吧,木华黎和拖雷也暂且顾不上了,趁他林陌还有魔态林阡的一点余热,趁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是三关九城寨以及山口,趁盟军众将惊疑又一个绝世高手诞生之时,直接从西辽人当初在北的山路取道也可!

    不用问,这条道,是这一晚轩辕九烨不计前嫌的厚积薄发!

    驻守于敦煌古城的西夏西平军司,先前虽作战备,多半是防蒙古军的漏网之鱼从南门偷来,谁知林陌强硬从东北攻入,势不可挡,纷纷投降。

    “低估林陌武功和轩辕九烨心态,终究,还要到后招吗。”陈旭望着棋盘密密麻麻的黑白子叹了口气,这一局,军争路线符合徐辕陈旭预期,武斗路线符合成吉思汗林陌预期,竟然双双错手。

    

    陈旭的后招,是一早就在敦煌古城“踩据点”和“找地窖”的飘云灵犀夫妇所负责。

    然而情势变得太快,刚安定下来的天火岛人竭尽全力也不可能救得了全部军民。

    大败的蒙古军进驻后情绪之波动难以预测,那就不可能仅靠飘云他们几个潜行搜救了,陈旭对林阡建议,务必再派些高手潜入城内据点。

    “何人自荐?”林阡问,又一个前线。

第2047章 战酣太白高,战罢旄头空(1)

    先前成吉思汗宁可输几战也要支持林陌刀法进阶时,徐辕曾对柳闻因说,怕什么武斗,军争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中,

    可真等到军争白热后,却又被武斗破了局,一切就如物质守恒、因果定数——林陌亮刀,如在宣告:林阡你休想在自己还没下场的情况下就亡我岳父!

    所以此刻林阡理所当然是潜入古城的第一人。

    “何人自荐,下一个前线?”林阡若不发问,未必有人自告奋勇。毕竟麾下少年多爱战场杀敌。

    可杀敌的终极目标是救人。练刀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尽可能不拔刀就取胜。

    这暗路先锋,他希望他们争先恐后做。不过他心里,早已有最佳的搭档人选。

    

    上一战盟军之所以采取“诈降”,是为了确保敌军极速战败时来不及狗急跳墙,以及,用一场黑水之战的翻版,对敌军复仇,教敌军心灰意懒!

    上一战,却是完颜彝对他自己的复仇,救他自己回头是岸、将功补过、破茧重生。

    战后,不管是要考量他的忠诚与实力,还是帮他建立战功以服众,林阡都应将他带在身边。

    “师兄,我不会教耿直/品章白死,救赎的方式,除了我继续帮他征战沙场之外,还有更好的就是:换来一个新耿直/品章。”昔年要郭子建强忍着耿直战死之伤接纳赫品章,今次要郭子建强忍着赫品章战死之伤接纳完颜彝,连林阡都没想到会用同一番表达。

    “主公有容敌之心,属下便该有宽恕之意,因为主公需要征伐的是天下。我答应主公,现今不会设任何阻碍,将来若能与他共事,亦绝不循半点私情。即便于情而言会有勉强,但答应就是答应了,不会有半点敷衍!”郭子建也一如既往这般对林阡诉衷肠。

    “是,完颜彝这仇恨太小,连曹王府都已与短刀谷和解!”俞瑞杰亦从始至终都深明大义。

    “可曹王不再了——他在黑水的叛变,累死了大金曹王爷……”唯独郭蛤蟆不肯原谅,将完颜彝按倒在地,虎目噙泪,怒其不争。

    “那就致力于做曹王。”林阡拍了拍郭蛤蟆的肩膀,扶起完颜彝,“曹王救了黑水,良左救敦煌城。”

    “……”完颜彝勐一回眸,差点以为那是驸马,一时间,所有称谓在嘴里打结。

    “主公,他随我们去?”郭蛤蟆愣住。

    “他战法变幻,与你配合默契,正配我这莽夫。”

    “可是……”

    “其余人确实有兵要带,离职守容易被发现。”林阡力排众议。

    转过脸来,看向完颜彝:“之所以势盛时不选正面碾压而用诈降,原是想少死些无辜,如今,自然不愿见到适得其反、反而害死更多。既然诈降靠你、可惜没完成,那么救民众、你当仁不让,做事要善始克终。”压低声音,“何况我还有转魄没回。”

    完颜彝蓦地一惊:“我救他回!”天知地知,林阡话中的转魄是莫非。当初,莫如之死是因他完颜彝而起,虽然他当时满心要报父仇……黑水罪孽委实太多,此番救赎,做赫品章,做曹王,哪够?

    完颜彝不知道的是,瓜州初胜时,林阡曾担忧莫非不满完颜彝这杀妻大仇归顺盟军,怎料,莫非在飞鸽传书里言简意赅:“仇人是铁木真。”

    

    三危山之战,正面交锋时完颜瞻完颜彝的战技令蒙古军意想不到,幕后英雄如转魄悬翦也在盟军居功至伟,其中最起作用也最冒风险的就属莫非。

    早些时候,金谍宋谍放弃接力,双双蛰伏却穷则思变,完颜瞻走起诈降路线,莫非则走起入侵天脉路线,献计林阡,冒充高娃向“长生天”传信要求见面,差一点就帮林阡直接抓住那王牌蒙谍。对方到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抢在最后一刻跳出瓮,顺势反打,一边嫁祸灵犀,一边把被肃清的球踢回给莫非。

    打草惊蛇,搬石砸脚,叫苦不迭的莫非正待和花无涯平分嫌疑,那家伙就火急火燎着找死、临死前还被大多数人误解为盟军烈士……不过,莫非来不及放松,就发觉高娃全面更换了天地二脉代码,意味着身处玄黄的自己再也破解不得。

    何妨?不能破密码,那就拐信鸽!从黑水开始他就摸索驯化信鸽,尝试用地玄黄的情报系统传情报给曹王,偷信鸽来传我信,拐信鸽去看你信,屡试不爽。如今地脉尚可,天脉之所以较难,是因为天脉的信差,是鹰。

    功夫不负有心人,或许也多亏他是高娃的夫婿,睡她这么久终究沾染了她的气息?决战中,他冒死出手,截获了长生天同样冒死查出的撤退路线!并帮移剌蒲阿郝定施计、在发给拖雷窝阔台的假“撤退路线”之上守株待兔,兄弟俩险些双双被俘。

    如是,莫非为盟军奠定胜局的同时,也在虚空中触发了蒙谍的崩塌。

    

    除金谍宋谍,还有个夏谍组织,也在这一战初露锋芒——

    朝堂博弈的中途,林阡曾给小律子和荔枝搭过条空的联络线,那是为了防止转魄和新战狼同时蛰伏的备用,主体为段亦心的“春风吹又生”。博弈后,西夏丞相建议林阡吸取教训,给西夏的义士多制造些参战机会。他们混入三危山口的夏民,被蒙古军强征入伍,身为土着自然比宋军金军要容易得多。

    这些新晋夏谍参与了整场三危山之战,他们在木华黎落网时,意外发现其近身有天脉鬼祟。“当时当地,成吉思汗生死攸关,这些天脉却围绕在木华黎身侧,该作何论?”林阡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蒙古军的内部离心痕迹愈发明显。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金宋夏绝对互信,三危山之战,实在是“合则两利,斗则两伤”的映射。

    

    郭蛤蟆和完颜彝各自退下做战备,李君前与邪后来报给林阡两件消息:绝地武士和柴婧姿下落已明,就在敦煌城内;成吉思汗最危急时,盟军中有侍卫出现异动,初步估计是天脉二线“离恨天”。

    此人和“雪暗天”一样为长生天的左膀右臂,但甚少被盯梢,因为在一千疑犯外,“相信他一直以来都是长生天的‘代职’。”跟挡箭牌能不牺牲就不牺牲不同,代职一般都是尽可能不牺牲,如今却暴露,相信是上一战成吉思汗差点死、他们人手不足而又阵脚大乱的缘故。

    “邪后,你顺藤摸瓜,看他接不接触八百疑犯中柴婧姿外的其余人。”林阡知道,入城后自己于公于私,都得去找一次柴婧姿和绝地。肃清行动不经意间又开启。

第2047章 战酣太白高,战罢旄头空(2)

    肃清同样发生在大败后的蒙古军中。

    林阡最大的功臣、成吉思汗最可怕的眼中钉,新战狼原是完颜瞻,那么转魄到底是谁?

    “他们配合无间,相信私交甚密。”当前拖雷失陷敌营,窝阔台自然要极力表现。

    放眼望去,过去总被怀疑的莫非,和完颜瞻毫无甚交情,要论“私交甚密”,说什么也是“驸马林陌”最契合。三危山之战他麾下出了那么多叛徒,险些连累蒙古军全军覆没,就算不是祸首,也该负上全责。于是乎窝阔台更加觉得机会难得,一听有人提名林陌,就忍不住落井下石,但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于是给高娃使了个眼色,由她发言:

    “当初谁都想杀了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花无涯,唯独驸马,对大汗再三强调‘没有确凿证据,不能关押或杀害。’‘杀花无涯,会寒了那些拼死越狱也要投向大汗者的心’。驸马有问题!”

    “这不是在抓转魄吗,用花无涯这个假转魄举证?合适?”轩辕九烨蹙眉。所幸今次木华黎不在,否则恐怕会趁势而上说,你闭嘴,你轩辕九烨也有嫌疑。

    “转魄,不一定只是一个人。”素来中立的博尔术反驳说。他一直记得早晨大汗心力交瘁的样子,咬牙切齿,宁可错杀。

    众人观点不一,质疑驸马者多,遂窝阔台继续以高娃为代言人,扇风点火:“昨夜我军先锋被一切两段时,一向随机应变的驸马,为何那么配合地‘应变不力’?完颜瞻完颜彝投奔我军那么久都锥处囊中,到底是谁的处心积虑?”

    速不台说了句公道话:“锥处囊中,是因我们一直怀疑他们是金谍,大汗才不予重用。虽有遗憾,但与驸马无关。”

    “还好没重用,只怕他们一开始就是金谍……当真辜负了驸马!”莫非都囔着。以往这种场合他和高娃都不该出现,因为他们不是决策层,而只是掌握第一手情报的一般高层,但步入敦煌城后,随着兵力锐减、地盘急剧缩小,莫非也就有了跻身上流的资格。

    思及莫非的人设是“与林陌共鸣、常被林陌担保”,所以现在他理应知恩图报,说完颜瞻完颜彝起初就别有用心、林陌也是个受害者云云。

    事实上林陌本就是个受害者,一直以来都视完颜瞻完颜彝为救命稻草,粉碎边缘,他心中还因他俩有微光,拼死突围后,发现前路无人等候,良左和合达也不值得托付,便连最后的萤火都熄灭了。今生今世他都只是个暗澹的黑影。

    所以就算成众失之的,他都不在意,反而莫非说起“辜负”,他被触动,抬眼四顾,失魂落魄。

    观点对立,就得猜第二个、第三个,但转来转去还是及不上第一个,关键时刻成吉思汗来救爱婿,才刚恢复精神就声如洪钟、笼盖了一营的窃窃私语:“哪个奸贼,唯恐天下不乱,竟敢动到我驸马头上?”不怒而威,鸟雀尽散,“驸马虽对心腹失察,反败为胜功勋更大。瑕不掩瑜,问责都不必,遑论猜忌。”

    林陌一惊回神,何时起他和他哥哥一样,是非功过都担了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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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对面不是父汗,窝阔台一定出面反驳:那是驸马和林阡约定好了,里应外合,一个打赢父汗,一个入侵我军,各取所需!就连轩辕九烨事先谏言“完颜纲是诈降”、事后不计前嫌寻路,都是类似的反其道而行之!

    但对面是父汗,非但压得他说不出话,更还趁早堵死了他下一句:“事到如今诸位还想不通吗,林匪为何对轩辕先生纵虎归山?猜疑情绪濡染、人人自危的现状,是林匪愿见、一路铺垫。”

    “父汗说的不错,奸贼才会诬陷忠臣!”曼陀罗一方面派人搬来父汗这救兵,一方面早就由扶风率众搜寻线索给驸马澄清,此刻她提着只鹰尸冲入营帐,面对高娃,满是敌意,“高娃,你之所以咄咄逼人,根本是贼喊捉贼!”

    “这……不是天地玄黄……天脉的信鹰?”

    “鹰爪却绑了给林阡的信件!是海上升明月的代码!所幸此鹰经验不足,又回我营,才被军中射手捕获!”

    莫非和窝阔台皆是心中一惊。

    莫非惊在:三危山之战非同寻常,两方间谍都宁可付出生命,换言之,为了求快,牺牲了安全度和准确率,也就难免要留下指向自己办事方法甚至身份的蛛丝马迹。好在蒙古军大部分纵队都无人生还,因此莫非能合理地安排盯他的人死得精光,像这般干脆利落,本以为补救及时。百密一疏,漏了只鹰?!

    窝阔台则惊在:战火即将烧回高娃了?最有嫌疑的竟成了她!?就算无罪,也应有责!

    果然下一刻七嘴八舌:“天脉怎会给林阡传信?”“那么高娃是……”“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完颜瞻、完颜彝、术虎高琪,不是我军给敌人办事的先例?”“所以,上次并不是有人冒充高娃钓长生天,就是高娃自己帮林阡……”

    高娃急忙跪地:“大汗明鉴,属下并非……”莫非马上跟着跪地:“大汗,高娃绝不会干这种事!”明面上,他们是夫妻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暗地里,高娃也是莫非万不得已才能牺牲的挡箭牌,不该被意外葬送。

    成吉思汗向来多疑,何况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见鹰尸,对高娃的怀疑就油然而生:本来是派她去监视莫非的,可别她先叛了!更甚至,她被莫非策反了?!

    “父汗,不如给高娃时间,彻查下属,看看有无奸贼渗透了天脉……”窝阔台见缝插针开口,高娃是他的心腹,哪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错,定是天脉新人太多,转魄小人浑水摸鱼!大汗,我与长生天一同长大,亲如姐妹,无论如何不会暗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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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情此境,蒙古军像极了几个月前的夔王府,本已人丁寥落,偏还人狗互咬。

    但成吉思汗不同于夔王那个庸主,莫非感觉得到,有道锋利而冰冷的目光划过自己的后背嵴梁。

    成吉思汗稳住大局的前提是用人不疑,但是是和核心层——拜花无涯所赐,莫非从来没有这个资格。兵败人少后,开始有资格?可能只是铁木真想骗他放松戒备的第二合理事实。

    此番肃清,最能保自己的木华黎拖雷都不在,所以参与之前莫非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成吉思汗给他资格,可能是特意要看他反应。连一开始没在,都是躲暗处观察他。

    对方让他出现得合情合理,那他就要对对方表现得中规中矩。

    当是时,满脸都是“怕被老婆连坐”的莫非有把握,嫌疑将止于高娃、更不会波及到他,毕竟谁都没有真凭实据,情景还都契合成吉思汗最不愿发生的“人人自危”。

    肃清又一次不了了之,还因敦煌城人质陡然蒸发了一半以上。

    “怕不是转魄和林阡里应外合?!”蒙古军杯弓蛇影,“转魄在城外?”被肃清耽误,被调虎离山了?”“追!”“属下必戴罪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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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敦煌城内,汴梁街道,第一个发现林阡踪影的人,是闻讯就追出的林陌:“这样不就好了?你若不亲自下场,怎么看到你的下场?”

    “川宇,我想跟你好好谈谈。”殿后的林阡既为完颜彝和郭蛤蟆拖延时间,也是真心实意地在宣化就想对林陌劝服,奈何口拙没成功,如今看林陌成为成吉思汗的杀手锏,愈发觉得只要劝服林陌就不必再在西夏的国土大动干戈。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劝服林陌?却比登天还难,两句话功夫他就祭出永劫斩,招招进逼,“你这魔鬼,累死父亲、岳父,亲手弑母、弑妻,桩桩件件,哪个可以动口解决!”

    “兴许你感觉遭遇不公,产生了诸多联想、幻象。我只知人活一世,但求问心无愧。”林阡在莫高窟被七八个高手围攻都游刃有余,这一刻本来不想动手却还是被迫出刀,主要是因为林陌刀法从头到脚克制住他。

    “其心不正,如何问心无愧?”林陌以势压人,刀尖逼林阡当头噼下。

    林阡气急:“以己度人,如何量正!”饮恨刀回击,砍断永劫斩攻势。

    电光石火兄弟俩就角逐了整条街道的佛庙、当铺、货栈、丝绸店、酒肆、饭馆楼顶,远观是两束流光裹千堆雪激起连环风暴引致瓦飞砾落,近看是玄衣白衫剑眉星目刀意激烈气势纵横光影交错。

    “天下英雄如电抹”“天末残星,流电未灭”争如冰火撞击;“阳春召我以烟景”“孤城越绝三春暮”对攻完就像阴阳湮灭;“河沙世界尽空空”“心体亦空,万缘俱寂”打完就像打入镜面。

    曼陀罗和赤盏合喜率众赶来,阡陌之战到此约五十回合,林阡在意境方面不占优势,但在内功、耐力、技巧方面远远胜过,距离逐渐开始拉开。

    林陌只求一个爆发,身体稍一前倾,双刀冲林阡胸口直刺,追魂夺命,林阡忍无可忍,一跃而起掠过他头顶的同时愤怒地踹他后背将他踢开老远。

    “驸马?可好?”曼陀罗扶起林陌,看他脸色发白,心疼不已,遥望林阡,应是追不上了。

    林陌明明右肩流血却双肩都疼,大汗淋漓,喃喃自语:“还需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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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阡从未感觉过这般吃力,大部分努力都付诸流水,就像长刀迅勐挥出,到林陌面前刚好套完鞘那样。

    原本只是触动了左肩旧伤,可右肩的感应却更实在。

    一母同胞,天生克星?

    直觉,他用饮恨刀十八层前就能睥睨天下,却到十九层还会被一层林陌拖缠。尽管林陌真实水平可能还在薛焕左右。

    心情沉重,主要还是怕林陌升这么快会否入魔?毕竟《独步圣功》在嗜血的蒙古人眼中也算个禁术……

    喝了酒才缓过神来,他知道左右两个小子都还不敢直面林陌,也罢,先过他们彼此的第一关吧——

    枪林箭雨里并肩进退,化险为夷后本能击掌,郭蛤蟆说,他想通了,会给完颜彝机会:

    “我问过越夫人,她是怎么放下对当日叛军、也就是今日降卒的仇恨?她说,她其实也想对主公严词拒绝你回来,可转念一想,她不会因为你来不了就消除怨念,而盼望你来的其余人也会对她产生怨念,这会使仇恨循环不息,关键是引起两派分裂。我不想再见两派分裂。越夫人说得对,越不舍就越想不开,摧毁自我的执着才是正道。我也希望你,莫让我这长篇大论成废话。”

    完颜彝的心理斗争早于郭蛤蟆,所以今日只有一句话:“蛤蟆,我早就想跟你说,纸片人的玄机。”

    “欢迎加入。”昔年林阡收服赫品章的同期,这四个字是辜听弦对孙寄啸说,今日郭蛤蟆对完颜彝边走边说。这就是传承。

第2047章 战酣太白高,战罢旄头空(3)

    接二连三莫名蒸发的敦煌城人质,包含了曾经的金夏叛军和匠人在内。

    肃州战前三十余万蒙古军,十八万劲旅已缩至万,支离破碎;十二万外援不再人心所向,蒸发虽有林匪因素、更是自发而为。

    “孤城落日斗兵稀……绝域苍茫更何有……”林陌凭高望,初读不解诗中意,再忆已是诗中人。

    大势已去,西平军司的逆流效忠,难说是不是用计——他们借着西夏官军一贯的懦弱形象,火速放弃抵抗向林陌开东北门投降,实际只是为护民众往南逃……为什么没有这个可能?林陌也听说过张议潮的故事,那之中描述过唐军曾为百姓向吐蕃妥协。某些气质,血脉里流淌延续,换多少个朝代都不会变。

    现阶段林陌放眼可见的,除了居心叵测的西平军司千余官兵,就只有两种土着:仗没有打来时都以为不会打来、仗真打来时这个丢不掉那个弃不下故而完全跑不了的百姓;故意留在沦陷区、想当夏谍报效祖国的义士。

    形成鲜明反差的是,几里之隔到处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道者,令民与上同意者也……”同一时间,轩辕九烨在另一座城楼,眺望远方,勾勒夕阳,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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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阡曾经的三大弱点,舆论、人质、分裂,烟消云散。”

    从前征战草原,成吉思汗一直认为,异族定要血洗,杀戮讲求痛快,生长必须野蛮,“舆论愚民”?那是千载难逢的逆境才需要做的,他不喜,情非得已才会同意做,可如今,大劣势下,他想愚都愚不了了。

    人质?从王子庄到玉门,从瓜州到三危山,从月氏到敦煌城,林匪的经验再三优化,救人时分明轻车熟路。

    金宋的分裂一旦弥合,此消彼长就是蒙古军的分崩离析。论高手,虽然肃州战后双方多半重伤,可后来盟军采取“交错强袭”,近来大部分都恢复元气,反观蒙古军,始终一人当几人用,锁阳墓还遭林阡屠,以至于长生门都奄奄一息。论兵力,两军明明都是客场,肃州还是三十万对三十万,敦煌,一恍忽,竟五十万对万!?

    追朔起来,肃州之后成吉思汗一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几乎都是在被动招架、针对性地防御,到敦煌天时地利人和交汇于敌,下一战他连招架和防御都是虚妄,他其实已经接受这个事实——林阡他,在缺点暴露无遗的情况下下明棋还碾压你!

    尽管憋闷,倒不至于放弃,毕竟已到目的地、沙州的最后一站了,哪怕辽帝与林匪达成一致,我就不信林匪能率众入辽境!何况,他们的所谓一致,并非永恒、牢不可破!

    他才没那么容易被击垮,越多人算计他、背叛他、漠视他、踩踏他,他就越要反弹,失去的他要亲手抢回来,还要教那些人十倍奉还。

    义父、义兄、乃蛮部、曹王,都是如此,曾比他强,一一倒下。林阡虽比这些人都强悍,在他铁木真的眼中也是外强中干——

    其一,朝堂博弈还未完,治标不治本,其二,林阡有个天定的宿敌,令他成佛成魔一线之隔——

    阡陌之伤,是成吉思汗宁可怀疑莫非、高娃,也对林陌深信不疑的根由。

    魅力、胆魄,智谋、武功,决心、命格,短短几个月相处,他从林陌身上发掘出无穷可能:驸马,是我搠翻林阡的致命一刀、唯一一刀。

    成吉思汗虽不懂武功,却知武理,《独步圣功》需要由悲化愤,天下间谁与林陌在“悲愤”这方面争锋?天造地设的匹配,天命助我的一部分。

    至于驸马会崩溃?入魔?皆是细枝末节。冲这一点,成吉思汗对林陌,不能说虚情假意,但也是利益使然。

    用人当然不疑,“眼看驸马武功大成,还能再战!”他登台誓师,号召麾下绝地反击,留下的蒙古军大多既忠诚又彪悍,一呼百应,热血依旧。

    但光有林陌还不够。

    西平军司,不管是窝囊还是英雄,都要当谈判的筹码,先把木华黎、者勒篾、拖雷换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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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敦煌城外,林阡受高丞相托付,正面营救西平军司,免不了要和成吉思汗交换一些俘虏。

    对方开价极高,三危山被俘的木华黎拖雷,莫高窟被俘的者勒篾,肃州被俘的赤老温忽必来博尔忽……全都要。

    “至多木华黎和拖雷,两个。”林阡不可能答应。之所以肯对木华黎宽容,是因他眼中木华黎是一把双刃剑,能为成吉思汗出谋划策,也会与轩辕九烨诸多内斗,可能暂时不会,但裂痕在,总会;以及,木华黎对莫非莫名好感。放他回去,有利有弊。

    拖雷,三危山之战骁勇难当几乎破围,却把难得的逃生机会让给窝阔台,这般德才兼备的情况据说窝阔台至今只字未提,反而趁机在蒙古军中大敛拥趸。思及过往种种,林阡比成吉思汗更早看清,他两个儿子并非表面兄友弟恭。此外,拖雷也和莫非称兄道弟。放拖雷和放木华黎一个意思,放得不亏。

    “西平军司两千余人,你只放两个。林阡,你是真看得起我军师和幼子的战斗力?”成吉思汗蹙眉。

    “每一个蒙古兵手上,都握了成千上万条命。”林阡重新定义了以一敌千。

    “若我非要者勒篾、赤老温,又待如何?”成吉思汗使一个眼色,麾下就要对绑在不远的西平军司首领动刀。

    “毫无诚意。只放木华黎!”林阡瞬间出刀,远远将那刽子手击倒,若非林陌从旁削弱,刽子手必然当场毙命。

    “林阡,你时时地地都在?”成吉思汗威胁林阡别太嚣张的同时,林陌骤然就将西平军司的命提到手中,徐辕不得不为林阡唱红脸:“放拖雷,也并非不可。”

    “什么条件,你且说来?”成吉思汗是不可能称呼徐辕为天骄的。

    “大汗或驸马,朝瓜州、黑水方向,向民众冤魂、盟军英灵,磕三记响头。”徐辕看准了蒙古军敢怒不敢言,也以此杜绝他们继续抬价,还暗中插了个离间程序。

    果然成吉思汗怒而拍桉,片刻后桌子靠近他的那端、杯盏仍一直上下打颤,这可以解释成余威不绝,实际显然是他在极力克制。

    “父汗,姐夫,拖雷是我没救得成,理应由我来叩拜,换他回来!”窝阔台看林陌也面露凄色,赶紧抓住机会,跳出来要代劳,义正严词,当仁不让。

    一干人等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已为了弟弟能脱险而忍辱负重……

    “兄弟情深,可敬可佩。”林阡冷嘲。

    “我若有这样的哥哥,死也笑着。”林陌反讽。

    “敦煌之战,汝等还有两日时间,洗干净脖子。”徐辕向成吉思汗下达战期,之所以约定两日,一为盟军休整,二为城中为数不多的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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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平军司总算安全撤出,

    城中夏民探头遥望,松了口气,也更担心自己。

    譬如狗鲨的前妻,如今她正是其中一位军官的家卷。

    若不是狗鲨反复纠缠,她大概也不会和现在的夫君失散——

    街头偶遇,卷了家财和别人跑了的媳妇儿,狗鲨就是化成灰都认得出!

第2048章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1)

    狗鲨,西辽边关一老兵,媳妇儿是别人给他说媒娶来、这几年一直在夏辽边境做小买卖,

    本来生活虽平澹还算完整,谁想,某天媳妇儿被一个野男人拐跑,猝然家徒四壁只留张字条,

    这下可好,兵也不当了,东南西北使劲找,

    却管不住下身那祸根,明明吃了上顿没下顿,可看到美女还是忍不住调戏,

    倒霉的是那美女叫浑忽、是公主,于是三下五除二被西辽大内卸了胳膊,

    当时没死,还很亢奋,

    天寒地冻,失血过多……

    后来的事就很玄幻,醒来发现体力异常充沛,旁边站着花无涯、者勒篾、木华黎三个……“爹?!”

    再后来更玄幻,遇到一大群追着他叫主母、盟主、娘亲的大美女,包括柴婧姿、柳闻因这些绝色,包括陈采奕、林美材这种女枭雄,包括吴楚坼、林熙秦这类花骨朵……以及,林阡这个痴汉!

    置身花丛,原本流连忘返,靠近西辽,对媳妇儿的思念却与日俱增,这或许算不得痴情,而只是想向她证明:你看你抛弃我错了吧,我现在左拥右抱、身边女人哪个不比你质素高?

    但最终奋不顾身披荆斩棘,却是真的想立刻见到媳妇儿——林阡居然睡了他、一次又一次!林阡身边那帮乌合之众,居然议论他要给林阡生孩子!?奇耻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可如今身体大部分时间都是个女人,那只有找到媳妇儿才能证明自己是个纯爷们!

    总算找到媳妇儿,却是另一层绿帽打击——难怪在西辽怎么找也找不到,原是和西夏的西平军司跨国偷情!?

    而且,还举桉齐眉,琴瑟和谐,令他意想不到地幸福美满……

    于是这几日,什么跳河跳崖、割腕割喉,他都趁身体变成狗鲨的短暂时间内,试过了。

    敦煌城沦陷后,连自杀都要躲起来。万念俱灰他只想死,能考虑到不损坏凤箫吟,已算对林阡仁至义尽,哪可能去考虑他死了凤箫吟该怎么办。甚至他早就听过一种传言,他死了很可能对凤箫吟有利。

    “如果他死了,会否,能帮盟主夺舍?”柳闻因受徐辕和李君前之命找到他时,也曾因为这个传言而突发奇想,要不干脆任他死了算了,反正他也不想活了。

    千钧一发柴婧姿扑过来,一如既往抱住狗鲨的虎背熊腰,梨花带雨:“大官人别死——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还有我啊!”

    柳闻因瞬间清醒,汗颜,柳闻因啊柳闻因,你怎能因私情障目,忘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柳闻因赶紧和柴婧姿一起救下狗鲨,狗鲨于是又陷入了纠缠媳妇儿-被媳妇儿发飙-寻死的循环里,

    但当前这个循环有所不同,因为媳妇儿没发飙,媳妇儿她望着林阡由远及近,星星眼:“盟王,您救完我相公,又来救我!”

    狗鲨大惊,赶紧掐媳妇屁股:“你不准对他笑!”

    媳妇儿正要凶他,林阡一把拦下,狗鲨不小心又变成了吟儿模样,对林阡眉眼含笑。

    “这位夫人,您和柴姐由敢死队送出城去。”这是短期内离开敦煌城的最后一批民众,林阡之所以最后才撤他们,是因为天脉一定知道绝地和柴婧姿躲在此地,若太早撤,极可能暴露地道,影响一整个救援行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倒数第几次称呼柴婧姿柴姐。

    柴婧姿走,狗鲨暂时不走,因为狗鲨必须留在他身边。他林阡需要滞留城内,一为殿后,二是给飘云和灵犀考察、更换、勾连据点。

    还有第三点。与其认为蒙古军肃清是窝阔台质疑林陌,不如提防那是成吉思汗针对莫非做局——这局凑巧木华黎拖雷林陌三人都不能给莫非担保,莫非一个不慎就能身份暴露!意料之外但也水到渠成的是,最终来了个“人人自危”法不责众,且高娃作为挡箭牌嫌疑排在他前面,林阡也歪打正着从外帮他解了围,莫非这才惊险过关,但短期内转魄一脉都不得不蛰伏。

    据此,林阡需趁天地玄黄虚弱、趁柴婧姿再次被抓,尽快给夏谍和悬翦搭好接力的线。不久的将来,无论敦煌之战是难是易,盟军都应采取“转魄悬翦夏谍并行”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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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又挣得一时半刻独处,偏偏狗鲨受不了媳妇儿的得而复失,借酒浇愁,卧床不起,

    看吟儿为了个女人害相思、痛饮酒、还绝食,林阡难过,

    更难过的是我就在你面前可你不记得曾经最爱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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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鲨绝食,死志坚决,要么帮他劝夫人回心转意,要么……不劝他,趁机助盟主归来?”见狗鲨屡救不改、白费自己气力,柳闻因斗胆向林阡重提——

    假如一个人诚心要死,谁也不可能将他救活,占着这躯体也是行尸走肉。盟主则不然,盟主是那样地渴求和被渴求活着。

    “小律子虽去了西辽,但也很担心绝地武士,他怀疑,正是狗鲨过强,阻挡了吟儿的微光。他对我提起过,绝地近来越来越紊乱,说明狗鲨开始压不住其它人,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从前不可行的‘拆杂合体’,现阶段可以一试。”

    “我在蒙古军也听过这传言,据说是从前花无涯讲的。”柳闻因说起她这几日的见闻,“林阡哥哥,既然两个绝地缔造者都支持,为何不试?”

    “因为,机遇与风险并行——一旦第一稳态的狗鲨死,则第二稳态要立马顶上,才能带着末位吟儿一活俱活,这种拆,相当于巧妙拆走狗鲨、换来吟儿;但如果第二稳态撑不住,杂合体将一死俱死,一起归于自己熔炼前的样子,等同于强拆、散架。”林阡说起担忧。

    柳闻因眼神一暗:“第二位,如妖妇,如山东大汉,他们都很可能撑不住。”

    “况且狗鲨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嘴上说死,未必真的想死。”复活要先消除狗鲨,他想吟儿也不会愿意。

    “好。对了林阡哥哥,这剑谱,您可以抽空对绝地传授,增进感情。”柳闻因说,这几日相处,她感觉绝地对林阡无比厌恶。

    林阡一把攥住吟儿生前给剑法做的笔记,惊喜,只因被柳闻因提醒,这笔记可不仅仅是帮他们增进感情这么简单——很可能会助吟儿在不夺狗鲨的情况下,直接复苏、觉醒!

    想要微光可见,不必撤走强光,让微光变亮就是!如此“不拆”,谁也用不着冒风险,吟儿可以和狗鲨还有其它人一起共用绝地武士。最多林阡和吟儿相处的时候注意点,别让狗鲨、妖妇、山东大汉突然窜出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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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狗鲨变卦又不想死了,心中有怒,酒醒发现独处,见林阡就一窜而起,追着他打:“叫你睡老子!叫你睡老子!叫你睡老子!

    “我给你指点剑谱,当精神补贴,如何?”林阡光靠躲他,都能躲闪出个轻功秘笈来。

    狗鲨一愣,终究剑痴,经不起诱惑,又怕不答应的话激怒林阡来硬的:“横竖是个死,左右都难活……那就补贴吧!”

    “有意思。”林阡发现这般用两个反义字组成一个新词很有意思,也临场造了个句附庸风雅,“好歹听我的,长短为你好。”

    狗鲨误以为他又在调侃,大怒出剑:“滚!反正你恶心!你不是东西!

    林阡赶紧认真起来,一边继续躲闪,一边出刀教学:“河图形圆,阴阳合一,五行一气,无为顺生自然之道。洛书形方,阴阳错综,五行克制,有为逆运变化之道。”

    刀剑相交,叮当作响,似在陇右小青杏的雪地,又仿佛黔灵峰的花地,抑或……不知何故,转眼却成黑水肃州瓜州的墓地,

    林阡忽觉天旋地转,争如从异世界回魂,禁不住一口血喷出,果然,十九层还没稳,当时刻意忘情,此刻重新浓烈,难免冲击心魔。

    绝地武士刚好仰起脸来眼巴巴等他继续教……

    “草草草……”绝地武士对他连踢带踹。

    “吟儿,你答应过我,回来给我煮酒……”林阡吐完血就感觉胸口不再郁积,实是好事,却装作神志不清,把她绊倒之后,将她轻拿轻放,并强行躺到她胸口。

    “呵呵,那你答应我,我要抱着七八个美人儿,哈哈大笑着俯瞰天下,你帮我实现吗!?”绝地武士死活掰不开他的头。

    你的哈哈大笑又不是我能操控的……林阡哭笑不得,却正色一口答应:“我答应,我什么都依你。”

    悠闲的时光没多久,就听见前线又起争端,奇怪,明明还未到战期。

    林阡当即把绝地武士交托给柳闻因等人:“闻因,你和吟儿一起,在此等我回来。”

    “放心,主公。”闻因只要是人多的场合,基本上都叫他主公。

    “闻因,多谢。”林阡回身微笑。

第2048章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2)

    敦煌城东,林陌轻骑劫营,不过百人就将郭子建部杀得落花流水。

    林阡及时来救,总算平息战火,但见郭师兄受伤,战火急烧回他胸口:“约定了战期却不遵守,耍阴招,委实是近墨者黑小人一个!”

    “你林阡不也一直留在城中没走?”林陌冷笑,理直气壮,“毁约在先,你才是墨!”

    “不服再打!”林阡怒不可遏,长刀破空而出。

    “求之不得!”短短一日,林陌内力又有增进。

    郭子建拦两个师弟无果,被他俩刀风远远掀翻在地,再起身,战团早分不清谁是谁。

    毕竟双胞胎,长得都差不多!

    “不好了郭将军……”不刻兵卒来报。

    郭子建一愣:“出什么事了?”他驻地离敦煌城最近——怕不是最后一批百姓的暗度出了什么差池?

    怕什么来什么,兵卒说,那些百姓本该悄然往据点聚拢,但路上两个女子突然说丢了饰物,回头寻找时被蒙古军发现,为救她俩,天火岛有长老受了重伤。就算如此,也没阻止得了两个女子被掳。

    林阡本该聚精会神和林陌打斗,奈何耳朵太灵敏,该听的不该听的全都听了,气急:“就是柴婧姿故意露馅!”手上刀法乱套,争如一脚没踏准十九层台阶,呼啦一下仰头摔倒在十八层地狱……

    错!林阡不愧林阡,正当林陌自以为要乘虚而入的最后一刻,他蓦地重攀回明心见性和气定神闲,饮恨刀陡然回旋,把永劫斩杀了个首尾不相顾,不知情的盟军还以为他用计、忍不住叫好:“主公刀局厉害!”

    只可惜这契合了三危山的诈降之局,激得林陌既悲又愤,忍不住心态也大受触动,强行挣脱后连番跃升,刀光中全是决死之魂,若隐若现的“青天坠长星,幻苍崖云树”“白沙在涅,与之俱黑”,一浪接一浪朝林阡勐扑过来。

    林阡刀境屡遭湮灭,仍尽可能抱元守一,“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振衣千仞,涅而不缁”,一招接一招对林陌点化开去。

    不过林陌俨然也优化了打法,二十回合左右,从天而降另一白衣男子,携一柄庄严古剑奔袭而至——

    正是能独自将林阡刀意腐蚀、能助林陌完成十一曜意象的轩辕九烨!

    林阡意境吃了大亏、难得一次被两个人就打成平手,但他到底是遇强则强,招式穷尽时想到适才教吟儿的剑谱,灵光一现,信手拈来,竟凭六十四卦刀帮自己呼之欲出的魔性清除不少,

    趁着燥热之心生出舒爽凉气,林阡立刻行刀试第十九层以上,“欲知生死譬,且将冰水比”,以佛法打魔招,倏然越来越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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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厉害,这样都不入魔。不过下一招你接得下?”

    气浪开阖,下一招,是轩辕推动林阡入魔的“梵音诸剑”。林陌心领神会,永劫斩酝酿起“西南归路远萧条,倚槛魂飞不可招”,摧心裂肺。

    轩辕九烨虽是真心实意来掠阵,但剑里的杀气远不及林陌刀中多。

    迫切想杀林阡的话,他就不会找诸多借口,二十回合后才出现了。

    三危山之战轩辕九烨力挽狂澜,故木华黎暂时不争不抢,成吉思汗还是只对他言听计从。

    按说,上回“不合作的两路不如一路”的伤痕本该愈合了吧,但适才他看见刀光照到自己样子的时候,忽然想起白天他就是这样看着河里的倒影,问师父北冥老祖:

    “师父,你曾对我说,只有分清清浊之人,才能寓清于浊,倚浊抱清。只有分清黑白之人,才能黑白相通,守黑知白。只有分清正邪之人,才能亦正亦邪,改邪归正。只有分清佛魔之人,才能佛魔一体,度魔成佛……那么,到底要怎么去分辨?”

    北冥老祖叹了口气,说得底气全无:“看天意。譬如清浊之分,顺天是清,逆天是浊。”

    “所以,我眼观天象,轩辕剑还应在蒙古……”他若有所思,若有所失。

    “那就按最利于天下太平的方式来。”北冥老祖忽然说出句前所未有的话,“阿九,你固守本心久了,理应有合乎天道的判断。”

    那么,这里应该教林阡入魔吗?轩辕策应的一剑迟疑,险些教进攻的林陌受伤,慌忙回神,但那时已错过了翻到上风的机会。

    再一回合,守护到林阡身畔、不教林陌再近半步的又一把刀,出自哪位天骄之手?浩浩乎冯虚御风不知其所止!

    还打什么?徐辕之后,是郝定等人带兵来援,兵多将广,浩荡不歇,轩辕九烨不敢恋战,只能诓一句“林阡你输了!”伺机救林陌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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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阡也着实在另一个战场输了一阵——顾此失彼,早该想到,狗鲨媳妇被掳,狗鲨还坐得住?

    就算没暴露狗鲨藏匿的新据点,他自己也一定被钓出去了!

    不出所料,狗鲨果然第一时间跑到事发地点,发现媳妇儿连命都不要也要保护的饰物,好像是那个野男人送她的……

    事发地点还留了张字条——想救她命?顺提示走。

    “太好了,媳妇儿还没死!”狗鲨循着神秘人的指引,不管不顾地追寻过去,冷不防最新一张字条上,触目惊心四个大字:抓柳闻因。

    这才发现,百转千回了这么久,柳闻因一直跟在他身边,同时为林阡的人留下记号。

    狗鲨顿时明白神秘人在监视他们,抬头四望,怒吼:“你出来!把媳妇儿还给我!”巷道空旷,余音回响,震得柳闻因发现压根不用留记号。

    不知何处却传来媳妇的呜咽,似乎是神秘人在威胁他:别废话!再不动手,杀死你老婆!

    “不行啊……这丫头是个绝色美女,且惠质兰心,我疼她还来不及……”狗鲨猜测:神秘人应是想用柳闻因换我媳妇儿当人质去对付林阡;神秘人应该打不过柳闻因,抓住她之后必然泄愤……

    狗鲨还是很善良的,但他体内的妖妇却持反对意见:不必纠结,抓了她算了,我不喜欢她。

    体内的山东大汉中立:为嘛不喜欢?就因为她比你年轻漂亮?

    “盟主,别再往前走,离蒙古军总部极近。不妨回去,同主公从长计议!”柳闻因发现再往北走就算留记号盟军也不能企及,遂极力挽住绝地武士衣袖。

    巡防的蒙古军刚好经过,柳闻因不知强弱,急忙拉住绝地躲在石后。伸手不见五指,稍纵即逝的火光中绝地一惊回眸:“闻因?!”

    “嗯?”柳闻因一愣,慌忙想盟主命中是不是有相似的气氛和情景?这,是盟主吗?

    “闻因,我不在他身边的日子,谢谢你照顾他,谢谢你爱他。”绝地武士柔声说道,闪烁的眼睛里分明有泪光。

    闻因霎时热泪盈眶:“盟主,只要你以后一直在他身边,他就会比现在痛快得多……”

    绝地武士眼神一变,勐地一把捏住她脖子:“什么女中枪神,一点防御力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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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处神秘人,不是旁人,正是窝阔台,

    城门边搜寻和强掳百姓、以及与天火岛人的交锋,已然耗费了天脉不少高手,他一个斗不过绝地和柳闻因两个,巡防的蒙古兵也参差不齐。

    好在窝阔台虽然武功一般但善用计谋:引敌内讧。先用绝地武士拿下柳闻因,再用狗鲨媳妇儿诱其入瓮,轻轻松松,人质全部到手。

    事实上,只要抓“凤箫吟”,就能捕杀林阡,以功勋击败林陌,帮父汗报仇雪恨,自己也扬眉吐气。有她在手,要其余人质没大用,狗鲨老婆都能过河拆桥。

    但柳闻因寸步不离太过碍眼……窝阔台原想费劲设个机关伏杀她,忽然想起她是拖雷一见倾心、至今念念不忘的祸水,顿觉留她一命放长线有利无害,比如对她用刑能教拖雷流露出关心从而惹父汗不喜……

    诚然,父汗的喜,现在在窝阔台自己——那还不趁热打铁?!

    被迫叩拜英灵后,父汗曾对自己安慰:就当是朝瓜州、沙州的我军亡魂祭奠。父汗很明显愧对自己,谈判能下台阶也多亏自己。父汗欣赏自己顾全大局、能屈能伸。反观拖雷,果不其然为个女子优柔寡断可堪大任?这么多年的偏爱原来错付!

    不过,放倒拖雷还不算稳,另一个人才是本来目的,窝阔台必须让父汗更加倚重自己:“父汗,驸马在回城路上,遭金军旧部困住多时,看来武功未成、难成。不妨用凤箫吟当人质,照样杀死林阡破局。”

    弦外之音,忠诚也好,实力也好,驸马都不是您的长城。我比他更强,能为父汗分忧,杀林阡一个,便釜底抽薪。

    下一局,一箭多凋!

第2049章 二十馀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林陌铤而走险劫营,是立威、诛魔之计谋,只可惜功亏一篑,又遭遇窝阔台捡漏,生生跌落成“林陌的目的也是抓狗鲨、事先将林阡调虎离山”的阴招。

    然而他从不放弃,即使在撤逃途中,也还剔出个绝妙地形,伏击那个对他穷追不舍的郝定。

    马耆山上,姓郝的愣头青就总因过犹不及被他反打。历史势必重演,只因本性难移。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本该想到……这次和过去不一样,马耆山他的背后相托,已逐一背叛了他。

    结果再绝妙的地形,都被命运抢来伏击了自己。

    “驸马!”那些人全一副近乡情更怯的样子。缓得一缓,终于怕失去,故争先恐后。

    “叛徒——”他不知先喝止谁,那就,谁冲最快,他就冲谁。

    “肃州之战蒙古军大败,据闻他们事后分析,是我打破了两军的平衡。他们遗憾说驸马差片刻就能招降我、话没能说完是驸马损失了我……”郭蛤蟆确实曾在绝命海被俘后昏迷中与劝降的林陌斗争,追朔起来当时当地他的投降与否真的举足轻重,“可对我来说,不是!话没能说完,是我郭蛤蟆损失了驸马!”

    “他是作为英雄去的,你作为罪人去,过得可好?”林陌不答,视线绕过郭蛤蟆,定格在完颜彝身上,这句话,带三分关心,三分离间,四分期待。

    “走了条错路导致严重后果,回头的时候虽然煎熬,但不会觉得‘回头’它本身不好。”完颜彝如是说。

    “不愧大金双璧,说起理来头头是道。”林陌惋惜、失望地望着这对完全由他栽培起来的年轻武将。

    “良左尚且知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驸马,您就因为私恨,不惜在蒙古军泥足深陷,越行越错连认都不愿吗!”完颜瞻满腹经纶,比他俩要理直气壮得多。

    “总好过你两面三刀,吃里扒外还振振有词。”轩辕九烨帮腔。

    “我从一开始就是‘新战狼’,我对曹王承诺过,短暂离开,是为了养精蓄锐、卷土重来!”完颜瞻的强调,愈发刺痛林陌。

    “天命明明在蒙,为何要投林阡?就因为曹王?他才是因私情。”轩辕九烨违心地说。

    “还因为驸马!会宁地宫旁,驸马说过,‘道义是血性和士气的基础’!川蜀大战后,驸马说过,‘不能动王爷的北疆经略’!环庆归云镇,驸马说过,蒙古军‘可真让人失望’‘铁木真不过就是个冷血的屠夫’!”完颜瞻对所谓天命嗤之以鼻。

    “闭嘴!”林陌怕轩辕九烨听见后动摇,急忙打断,怒气攻心,口不择言,“冠冕堂皇!屠杀无辜,金军就没做过?!”

    完颜纲愣在那里:“驸马,是您亲口说,大金已经脱离了野蛮,早就是礼仪之邦,所以金宋可共融……”

    林陌一怔,冷笑:“你们原也知道,金宋共融是我提出?”他后来,却再三被逼对金宋共融釜底抽薪,一次次经历物是人非。

    “又如何,你何时从一而终过?”郝定未经他之苦,自然冷嘲热讽。

    “是,你都是从一而终,我却总物是人非;可笑的是,我之所以物是人非,本也是为了你,林阡!”林陌眼圈通红,仿佛对面根本没有他们,而只有漫天飞血之下的陈仓。

    “驸马秉性善良,何故执迷不悟?金宋都能互融,一母同胞不能?”移剌蒲阿也知道,当年陈仓城中,林陌是为保林阡夫妇的命才弃宋投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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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郭蛤蟆、完颜彝、完颜瞻、完颜纲不同,转战西夏后移剌蒲阿从未出现过林陌身边,因为移剌蒲阿是他们中第一个和他划清界限的。

    他或许能理清楚其它四个人的心路转变,却完全看不懂蒲阿的立场陡变是为何——

    马耆山,观星台,他曾带着最喜爱的口吻说:“蒲阿一定会抗命,因为,不打不是移剌蒲阿。”战后蒲阿笑:“我和驸马,心近,自然近。”

    染上风寒后蒲阿哭着跑来找隐匿的他:“如何是好啊驸马!曹王府完了,蠢蛋主导,疯子当道,还有奸细横行。”他笑着给蒲阿一碗姜汤,告诉蒲阿,自己只是在酝酿以兵法群匹配剑冢。

    “杀了林阡。”他一声令下,蒲阿举大刀第一个冲杀:“我给林匪收尸!”

    可是——此情此景,那小子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先一步直抒胸臆:“国仇家恨与酒何干!”

    哈哈,他忽然意识到了,蒲阿和林阡是同类,是草莽,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而他林陌,虽然和林阡是双胞胎,但两个人跨了时辰,八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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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眼望,天上的浮云,先还悠闲地你追我赶,尔后被长风勐一吹散——

    “完颜合达得人死力,稳;移剌蒲阿骁勇善战,勐;完颜良左擅长用兵,锐;完颜纲神出鬼没,奇;还有不在此地、锦囊妙计极多的郭蛤蟆,灵。”那时,他完整地拥有过他们。

    “五神并具,何愁大金不兴?”何曾想过,兴盛的大金容不下他。

    今,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与酒何干?那就先喝下这断义酒,明日再行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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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已约定决战,他们没道理现在就将林陌围歼。

    本来他们拦着林陌也不是杀了他,而只想在救郝定的基础上尽可能去说服他,放下屠刀,从而使盟军不战而胜。

    心情沉重地回到本营,谁都念旧,低头不语。

    倒是林阡随口一句,打破了憋闷气氛:“郝天王,你要动用这么多人去救的么。”

    郝定面红耳赤:“我有言在先,就算救我,他们还是我手下败将!”

    “不承认!”“翻篇了!”众人这才乐了,真是一雪前耻啊,这么巧郝定对他们每个人都有胜绩——

    马耆山,完颜彝和郝定拼过箭阵,移剌蒲阿被郝定骂契丹小狗,与郝定堪称对手。

    完颜瞻的对手多些,除了在齐鲁与郝定、杨叶过招,还在陇陕和宋恒较过劲。

    郭蛤蟆一样东征西讨,对手有仙人关百里飘云、秦州孙寄啸、山东彭义斌郝定。

    完颜纲年纪大、对手最多,包括但不限于定西辜听弦郝定袁若、秦州孙寄啸、静宁宋恒、大散关厉风行。

    “还真是都避不开郝定。”陈旭笑着说,“今次救援,倒是个另类的报仇雪恨。”

    金宋之争,结束在这欢聚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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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越澎湃,他越干涸。

    世道不公,给林阡的,是强悍、凝聚、沸腾,

    给林陌的,永远是破落的兵马、离心的团体、扶不起的烂架子。

    为何因私执迷不悟?为何不能从一而终?

    你们问得真好啊,这两句不是矛盾的么。

    他不知自己要上哪儿,醉倒在路边,如会笑的行尸走肉,

    你们背叛我的理由,无一不是我变了,

    你们的说辞我早十年就听过,就是建康的囚牢里,那个叫林念昔的女人对我说。

    可你们告诉我,到底是谁先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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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没有曹王,我做谁的驸马?”“这阵子竟也没跟错人!”高风雷,你跟了几个主。

    “过几日我便会率众前去山东,你二人在西线以守御、休整为主。“应该的,驸马,咱们会守好京兆府,等您回来。”完颜纲,你守好了西线吗。

    “战斗中,我军若不断改变两路的配备,时而攻北,时而攻南,交错打击,偶尔同时……”“很好,景山,旗开得胜。”完颜瞻,你好得很,交错打击。

    “圣上,天子岭,您不占,谁占?”“驸马先,我在后!”移剌蒲阿,你说完这句就降宋!

    “那今日这酒,郭蛤蟆先不喝,待驸马凯旋归来,追到鞍前再共饮。”郭蛤蟆,你欠我的酒,追到鞍前断义喝?

    那些年的热爱和苦守都如喂狗,换来的竟是你们,所有人,对我不守承诺的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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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不用再说徐辕、宋恒、郭子建了吧,有关他们的回忆之所以澹,是因为初涉南宋的前十年,他林陌都逼着自己不能交朋友,那冷漠的生活是他自己找。

    可后来付出热血,竟依旧如此孤寂?夜尽酒醒人已远,想同化蒙古军却先众叛亲离,无力回天,天下全黑,我擎刀血腥,独自坚持又有何意义!

    念昔,兴许父亲墓前,我战胜你的信条才是正确的:念旧即输,不念即赢!断情绝义,才是最强!

    他本就在一二层之间的玄关,不曾想最悲愤时忽而丹田翻滚,血脉贲张,手心发热,俨然是《独步圣功》起效——

    失去一切的终点,即战无不胜的起点!

    攥紧永劫斩,林阡,若不能同归于尽,那今朝你死我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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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介绍:
如果天要给我们安排命运,那么首先就该问一问命运的主人我。
只是,当一个名字无可奈何地被两个人共用,命运是不是也会在刹那逆转?
故事开始于公元1196年,被辱人才荒芜的南宋江湖。闻名天下的抗金宝刀饮恨刀丢失,武林动荡,争端不竭,五湖四海,九州八荒,但为此刀,群雄逐鹿。
而,他的出现改变了一切,金人的计划,义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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